盘古至唐虞传

盘古至唐虞传 #

明 钟伯敬 #

《按鉴演义帝王御世盘古至唐虞传》。2卷7则,题“景陵钟惺伯敬父编辑,古吴冯梦龙犹龙父鉴定”。 书前有钟惺序,末载书林余季岳〈识语〉。

1盘古氏开天辟地 定日月星辰风雨

2因提六十六君世 几遽民鹑居彀饮

3有巢燧人氏为政 仓颉制字融作乐

4伏羲氏首王天下 共工怒触不周山

5神农黄帝氏立极 风后八阵困蚩尤

6有熊氏创立制度 颛顼世怪尽妖平

7帝尧命羿治风日 浚井老狐救大舜

  孟子言:天下之生,一治一乱,遂以尧、舜至纣为一节,语之。

中间羿、桀等,但以“代作”两字隐之,所谓括言也,指其大而已。

今细求之,则夏代四百五十八年中,治乱各三。

禹、启,治也,太康即乱矣;仲康力维乎治也,后相尸焉,有穷则改物矣,是为宇宙中篡弑之始,不可谓之非大乱也;少康之兴,遂又为中兴之始,治也;由杼、槐而下渐至于微,一桀决裂为之,大乱成,不可复矣。

譬则病者,元气未尽,虽既危矣,缓调之犹可复兴。

兴之后缓散之,则气日尽于内,急吐之、竭之,立亡耳。

故夏之世,从前观之,急绝则缓起,亦如新林之木,斧之而复生也。

从后观之,缓失则急亡,又如老朽之柯,梃之而自折也。

然使仲康如相,则王已久亡;如桀,则商已久灭矣;乃能强自振惕,犹终其身。

则夫使桀而如仲康,又安在不可永其年、寿其国乎?况其臣无寒浞之凶,有汤武之圣哉!故谓天命,尽人为之可也。

此篇盖补孟子所括言“代作”两字之解,为千古治乱法戒之先。

粗而语之,村市之谈;精而求之,圣贤之学也。

孟夫子如复起乎,其非我哉?

  天悠悠,水悠悠,今古遗事好探求,请君一寓眸。

  芦花秋,蓼花秋,浑沌于今总一丘,战争空图谋。

盘古氏开天辟地 定日月星辰风雨

  话说自有天地以来,到得天地混沌时,叫作一元。

一元有十二会,一会共有一万八百年。

十二会,即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十二个时辰是也。

子会生天,丑会生地,寅会生人。

至戌会,天地之气渐渐消耗,人物渐闭,故不生而消灭。

至亥会,则消天而消地,却不是混沌了。

至亥末交子会,则又生出天来,而循环无穷矣。

自寅会算一度,至午会生一度,该是四万五干余年,正在唐尧起甲辰之时。

自尧甲辰,至洪武六年戊申,三千七百二十四年。

自古帝王,总在消息气数中。

乘息而治,极息而天下乱。

至消而乱,极消而天下治。

虞舜六十一年,夏后氏四百五十八年。

商元年,至于三百八十一年。

这为前九百息数。

商二百六十三年,周元年,至六百三十七年,这为后九百息数。

消息之数,如何俱按九百?以三百年为方息,三百年为中息,三百年为极息。

消数亦然。

今又以前后九百细分消息。

虞方息,穷后息,商方消,此前九百之消息也。

商方息,周中息,此后九百之消息也。

周二百三十六年,秦四十三年,七年又在周,五年入在汉。

两汉四百六十九年,两晋一百五十六年,十六国南北朝入南宋十年,为前九百息。

前五代,宋五十,齐六十四,梁五十六,陈三十六,隋三十八,两唐二百八十九。

后五代,粱十七,唐十三,晋十一,汉四,周九,宋三百二十八,元三十六,为后九百息。

又以前后九百,细分消息。

秦中息,汉中息,两晋中消,南宋消极,此前九百之消息也。

前五代方息,两唐中息,后五代方消。

两宋中消,元消极,此后九百之消息也。

兹传自盘古氏直演至于今,文通雅俗,事流今古,不比世之记传小说,无补世道人心者也。

今且把古今帝王御世,万载相传,最先道出一个盘古氏来。

  这盘古氏,在天宋开前,是天地将分未分时节,生于大荒之野。斯时时未昭晰。世界混混沌沌,故又名浑沌氏。他却明天地之道,达阴阳之变。

  盘古氏时,天地四维,有半轻清在上的,有半重浊坠下的。

清的渐渐成天,浊的渐渐成地。

有处要轻清在上的,却被那重浊的粘带住,盘结不得上升。

盘古氏见这去处道:“似此相粘,未免闭塞了阴阳之气。

四面东西南北四维,独西方属金乡。

土最坚刚,我且于西方觅得一个至坚之物凿破他这天地混沌之窍,岂不为妙?”行至西方,觅了一块尖利的石,他认得是西方金精化就,这石如斧,能大能小,能扁能圆。

盘古氏得了这物,满心欢喜,只是没了一个敲斧的椎。

盘古氏随手拿块大石头,便向西方有粘带处,把石向那石斧一敲,那敲的石,便已粉碎。

又拿第二块石一敲,那第二块敲的石又碎。

连敲了十数块石,十数块石俱碎。

盘古氏明得此石斧,乃金石之精,天地间哪有物坚似他的?寻来寻去,转过一座山,山却青色,并出许多青光。

盘古氏明得此山,混沌前是座铁山,山最出铁。

此山几万年,未曾伤损,山的元气,保养得极是凝固。

遂向山凹青光最亮处,见有一个物件,上巨下细,约有十余丈大。

盘古氏道:“此必是铁石之精,则能变化。

我试叫他小看何如?”叫声“小”,便小了一半,连叫“小”,便小至寸余。

盘古氏又明得这正是敲金斧的椎,所以如斧一般的能大能小。

拿椎并斧,见有粘带不得开交的,把斧一凿,滑喇喇的一声响,天拔上去,地坠下来。

于是两仪始奠,阴阳分矣。

  过了几百年,两仪生出太阳来。

盘古氏见东方有一座高山,岩石草木,壅塞不通,里面射出万丈光芒。

他明得是太阳之精,今当发见。

走出凿开了那崭岩去处,果然囫囵一声,现出一轮红日,大如山。

日中有天子宫殿。

日光菩萨住在其中,与盘古氏合手作礼。

又见一座高山,却在日出的对照里面,也射出万丈光芒,稍亚日光些。

他又明得这是太阴之精,今也合该出现了。

走出将那崭岩石壁,几斧凿开,里面也囫囵一声,现出一轮明月,月亦大如山。

月中有天子宫阙,月光菩萨住在其间,也与盘古氏合手作礼。

第太阴阴柔,其宫阙殿宇,原藉七宝合成,月势凹虚。

盘古氏乃敕月宫中八万三千户,用斤凿修理之。

自是日出于扶桑,入于细柳。

这扶桑在东海之东岸,岸直陡地,登岸一万里。

东复有碧海,海广狭与东海一样,水不咸苦,而甘美碧色。

扶桑在碧海中,地方万里,上有大帝宫,太真东王父所治处。

地多林木,叶皆如桑,桑同根偶生,更相依附,是名扶桑。

这大帝宫,乃混沌时有的,盘古氏常至其处。

月则东升而西落,与日同流于天地之间。

  是时天地既分,海水渐次澄清那星宿。

海中星宿,因日月丽天,同明相照,一个个累累若贯珠,辉焕如连璧。

天中有北斗七星;南有南极老人星;北落有天钺十星;东有璧星、尾宿;魁四星为璇玑;魁三星为玉衡;尚有三十六天罡、二十八宿,与千千万万说不尽的星。

也都各布列天上,却已成个天象。

所谓四象变化,而庶类繁是也。

怎见得:

  天得一而清,地得一而宁。红轮西坠,素娥东临。象变成四,普照六合其何心?

分气于二,雕刻万物而无情。这是混茫初开新气象,万古区宇正分明。

  于是天地空清之处,自然渐渐风生;天地氤氲之气,自然寒温冷暖。

春有和风;夏有薰风;秋有金风;冬有朔风,又有东西南北之风。

有了风,天地之气疏通,自然有雨。

天将雨,则有少女风起;将急雨,则有少男风生。

清明有杏花雨;三月有榆荚雨;四月有黄梅雨;五月有分龙雨;六月有濯枝雨;七月有洗车雨;八月有豆花雨;九月有黄雀雨。

然雨生于云兴。

冬至有泛阳云;立春有青阳云;谷雨有太阳云;立夏有初阴云;夏至有少阴云;寒露有正阴云;霜降有太阴云;冬至露结为霜,散而成雪。

以至于雹雾雷霆等,皆阴阳二气所成。

今人所谓天之道也。

这些名目,虽后人称呼的,然天地分而即有也。

盘古氏见已成个天地了,于时有天皇氏一姓十三人出,盘古氏遂逸而不见,把头化为四岳,两目寄于日月;脂膏浑于江海,毛发付于山木。

后钟伯敬诗云:

  盘古继天而出治,生于太荒有谁知?

  混茫节候应开辟,御世三皇展重熙。

  话说天皇氏出,兄弟共十有三人。

天皇氏名天雾,生得颀赢三舌,骧首鳞身,碧庐秃竭,岁纪摄提。

天皇氏出入,如风行焱逝。

斯时人民未盛,人风真淳。

天皇氏并没一些造作,只是一个淡泊无为。

百姓前村几个,后村几人,亦恬恬淡淡,也没一些彼此。

相与吸风饮露,登临茹美,风俗却是浑噩有味。

正是:山中无历日,寒尽不知年。

  天皇见这四时运行,万物化生。

他思人民虽则相安无事,然日经寒来暑往中,不识一寒一暑,便是天道之一周。

盘古虽开了天地,这个名头,却未道破。

于是与十三兄弟商量,制十干之名以定岁。

如何叫作干?干者,干也。

其名有十,亦曰十母:一曰“关逢”,今叫作甲;一曰“旅蒙”,今叫作乙;三曰“柔兆”,今叫作丙;四曰“强圉”,今叫作丁;五曰“著雍”,今叫作戊;六曰“屠维”,今叫作己;七曰“上章”,今叫作庚;八曰“重光”,今叫作辛;九曰“玄默”,今叫作壬;十曰“昭阳”,今叫作癸是也。

又立十二支之名以定时:一曰“困敦”,是子;二曰“赤奋若”,是丑;三曰“摄提格”,是寅;四曰“单阙”,是卯;五曰“执徐”,是辰;六曰“大荒落”,是巳;七曰“敦牂”,是午;八曰“协洽”,是未;九曰“涒滩”,是申;十曰“作噩”,是酉;十一曰“阉茂”,是戌;十二曰“大渊献”,是亥也。

干支各定,百姓方识岁时,到得暑往寒来,个个知道是一年也。

天皇氏十二兄弟,各一万八干岁。

当时的万,是今时的千;当时的千,是今时的百。

在今是一千八百岁。

时有地皇氏一姓十一人出,天皇氏兄弟,晓得天下应该地皇氏来治,亦遂逸而不见。

  地皇氏生时,出于雄耳龙门之山岳,遂以岳为姓,名曰铿。

地皇生得马踶妆首,立在天地中央,呼集百姓。

百姓也听他呼集,从其治化。

他出如鬼,入如电,时而龙兴,时而鸾集,与天钧旋,同地毂转,周而复匝。

他思天皇氏既定了干支,却未有个月分,昼夜不分,人皆冥冥如长夜。

于是仰观天文,详日月盈虚之数,乃教民曰:“前十五昼夜,生得如此;后十五昼夜,生得如彼。

日间光灼灼而明的,他名叫作日;夜间光晃晃而明,有圆有缺的,他名叫作月。

在天成象,有光落在地、化成石的,名叫作星宿。

有日名为昼,是阳;有月名为夜,是阴,这叫作日月星之三辰。

于是民识三辰分,而昼夜已判。

又教民消长盈虚朔望相继的道理,以三十日为一月,于是民皆识日月之道,昼夜之所以然了。

兄弟亦各一万八干岁,时有人皇氏一姓九人出。

地皇氏兄弟,晓得天下应该人皇氏来治,亦遂逸而不见。

  人皇氏生于刑马山提地国,生得胡洮龙躯,骧首达腋。

时万物虽已群生,民风尚沕稷而深微。

人皇氏当太平元正时候,他肇出中区,乘云祗车,驾六提羽,出于谷口。

百姓此时已繁庶,不比天皇、地皇时,民尚希少。

见人皇恁地神通,各各仰望于云端之上,只见人皇氏把他的神灵昭明出来,人皆尊敬。

又思风气渐开,万物群生,不见一人能掌理得透的,他便驾起云车,把天下山川相了一会,看哪几处平坦,哪几处高深。

看毕,乃乘清冥之气而还,将天下分为九区。

这九区,按天九野分设:中央一区,东一区,东北一区,北一区,西北一区,西一区,西南一区,南一区,东南一区,是为九区。

每区令一兄弟治之,自己在中区管理天下。

时呼风唤雨,以救民困。

又看民间有才德的,把他来作了羽翼。

有才德的人,俱依着人皇氏呼召,于是有君有臣了。

你看他天下百姓,是何光景:

  渴饮清泉,饥摘木蘖。暑相邀以纳凉,寒同乐而啮雪。饮食适然渐开,男女交而无别。

无你我之相戕,无彼此之交舌。忠政教以相安,与君民而同悦。

  当时民尚无衣制,惟卉服蔽体。

虽有人欲,而人欲未侈。

男女虽然有交媾,未尝有交争,淫爱微薄,无有贪恋。

为君的不见他是君,一心要为人立命;为臣的也不见他是臣,一心要相君辅治。

百姓也不见甚么主尊臣卑,也不晓得甚么出作入息。

人皇氏兄弟九人治那九区,共是一样的太平。

亦号九皇氏,兄弟九人,合四万五千六百年。

  次而有五龙五姓之兄弟出,是为五龙纪。

一日皇伯,次日皇仲,三曰皇叔,四曰皇季,五曰皇少。

兄弟五人,治在五方,司五行金木水火土之令,布五方东西南北中央之山岳。

这时候,日月精华,甚是饱满,比三皇之世,更加精彩。

日月运行,始能贞明。

鸟兽鱼虫,前此未盛。

至此杂出乎其间,你看他:

  虎卧山嵎,豹游坦途。白狼满郊舞跳,野牛封兽传呼。獐麂鹿兔载岩谷,更多猕猴猿与狐。

穴藏鼯鼫噬竹鼠,水游獭貂兼雁凫。马牛犬豕随地走,鸡鹅绿类亦无笯。羽衣长离声哕哕,

羽使霜信秋引雏。白鹇鹧鸪鸣苦竹,黄莺鸜鸽及啼鸟。渚埋龟蛇鱼鳖鲤,鳞交蛟螭谁敢屠?

这些鸟兽鱼龙等物,虽不害人,人见他各族类有善的,有凶狠的,未免也欺善怕恶。人民三五十成群,同于山岩凹处安息。

  第三又有摄提纪五十九姓,继五龙氏出,将天下分为五十九处而居。

也只因五龙氏之治天下,而毫无造作。

第四又有合雒纪三姓,继摄提氏而治。

见百姓在山凹处安身,每被风吹雨打,有许多不便。

他教民曰:“你在山凹处住,何不因山之凹处,凿入了多少深、多少洞?那风便吹你不着,雨便打你不着。

”百姓大悦,遂各揪入士泥,或一丈二丈,穿穴以居,而寒溽不侵矣。

  第五又有连通纪二姓,维合雒氏以治;第六又有叙命纪四姓,继连通氏以治。俱只因合雒氏之化,而相安于无事。

  第七循蜚纪出。

循蜚之世,已经前五六七君为治,天下百姓,有山可采食,有穴可安身,快乐极了。

哪个不感在上的恩德?所以循蜚一治,天下莫不循化,真如蜚之神速,故其号为循蜚。

其时,有钜灵氏者,生于汾阴睢上。

钜灵氏能揣丸变化,有大神通。

他居无恒处,特喜于巴蜀地方缠迹。

握大象,持化权以治民。

蜀中有五丁士,是五个兄弟,能驱阴阳,反山川。

钜灵氏识造化之理,明五丁士之从来,所以能服了五丁士,便挥五丁士驱阴扶阳。

那山川自盘古至今,有方位不合的,有险阻不通的,五丁士得了钜灵的旨,把那山的方位反正,险阻修通。

你看他:几多凸处,削平成坦途;几多凹处,修砌分鸟道。

川中水有隔断不相续的,又有东西南北易流的,五丁士直将那隔断处能使他不隔断,易流处能使他同流。

你看他:几处神渊可飞帆,几处岩壑可藏舟。

山川因此安排得好。

流传句强氏、谯明氏、涿光氏、钩阵氏,俱无话说。

至黄神氏。

黄神氏生得黄头大腹,按图正端,而致天极。

三百四十岁,巨神氏出,生于长淮地方。

巨神出入驾六蜚羊,政三百岁,五叶,千五百岁,犁灵氏出。

犁灵氏没,其尸身不坏,至今载于东荒经。

  犁灵氏后有大騦氏出。

大騦氏生于南密,又日泰块。

昔时黄帝访泰块于具茨之地,泰块后有弇兹氏。

弇兹氏后有泰运氏,住居于和山。

这和山实为河之九都。

每每往来于萯山之阳,出入俱有神光,民见者莫不从化。

于是冉相氏出。

冉相氏思:“天下只可省事,不可烦扰多事,使百姓自快乐优游,如太古时,共一个淡泊无为,岂不为美?若还多事,天下便不得宁静了。

”所以执中以为道,随物之自成自化。

这是治天下之正道。

冉相氏却得了这一个意思。

冉相氏没,盖盈氏出,在若水之间。

禺中之地,叉有大敦氏、云阳氏,是为阳帝。

处于干沙之地,迹在甘泉山,又叫作云阳山。

山在衡山之阳,只今茶陵之云阳山,其山川之灵秀,上膏水深,真是个长往隐居的去处。

他隐于此山,如神仙之出没不常。

人民朝衡岭者,皆要看他来往仙迹,傍徨不忍去。

你看他的行藏:

  云往风回,临水登崃。时如天帝而飘渺,时如湘灵下九垓。

住的石壁岩壑,无尘无埃;玩的玉兔金乌,自去自来。半天碧桃和露种,日边红杏倚云栽。

  百姓见他这个光景,都道他是神仙。后到黄帝时,每于甘泉山,大设礼物祭祀云阳氏。

  自后有巫常氏泰壹氏出,是名皇人。

他能执天下大同之制,调宇宙大鸿之气。

著有兵法一卷,杂子一卷,阴阳云气一卷,黄冶一卷。

兵法、云气,昼传间出。

黄冶、杂子,至汉后始不见其书。

后来黄帝谒娥眉,见天真皇人,黄帝拜之玉堂,请曰:“敢问天真皇人,何为是三一之道?”皇人曰:“而既已君统,又咨三一,无乃郎抗乎?古之圣人,盍日月星之三辰,立时刻之晷景;封某人某地,以判邦国;看山川高深,以分阴阳;因天时一寒一暑,以平岁道。

使民彼此交易,以聚天下之民;教民备设器械,以防奸盗;制大小的车、贵贱的农服,以彰尊卑之分。

这皆法天,而鞠乎有形的道理。

圣人治天下,神志不劳,而真一定。

若是以我蕞尔之身,兼百夫所能之事,则天和莫至,有悔有吝,贪心欺诈,终无所用。

”黄帝听皇人这言,拜而受教,终身不敢遗而天下治。

  皇人隐云阳,不欲治天下,而空桑氏出治。

都于陈留县南十五里,名空桑城,后伊尹生于此城。

空桑氏逸,神民氏出,名神皇。

能使人民异业,修真炼性,使精气通行,都于神民之丘。

神皇出入则驾六蜚鹿,政二百岁。

至倚帝氏,都倚帝山。

至次民氏,次民没,元皇氏出。

天地至此,沕稷之俗,却彰明多矣。

时以地纪,咸有制作,而穴处之世终焉。

以上至循蜚纪,凡二十二氏,计六十余世,后人冯犹龙诗云:

  今古由来只一情,愚人骇古不疑今。

  试将今古从头看,今即古兮古即今。

因提六十六君世 几遽民鹑居彀饮

  话说人皇氏至循蜚氏,循蜚至次民氏,天下已有多少作为出来了。

次民氏没,辰放氏作,是为次皇屈辰放氏,出地郭而从日月。

生得渠头四乳,出入驾六蜚麟,上天下地,与鬼神合谋。

时多阴风四起,玄霜大作,那草木的衣服,难禁得这风霜。

怎见得:

  不是明庶和煦,不是霜位初临,飒然瓻发甚狰狞。

青女碧落正凝阴,若兼愁霖与夕结,透体透骨谁能禁?

  你看挨背的挨背,偎抱的偎抱,每值一阵风来,个个缩颈吐舌,口不能言。

辰次氏见民不耐风霜,教民道:“尔众人欲避此恶风严霜,我教尔两手挥那木,看那柔软不坚硬的,茹那皮来,披在身上,便可御得风寒,虽有霜雪,也耐烦得。

”百姓听他言,去削剥软树皮、觅藤萝裹在身上。

方春时多霖雨,民出外的,忽然被一阵风雨淋漓,便有许多生病的百姓。

他却又教民道:“绹绞住那鬓,闰却着那首,便除去得霖雨。

”百姓依他的言语,果然是御得风霜霖雨,时皆曰衣皮之民。

传四世而蜀山氏作。

  蜀之为国,肇自人皇。

蜀国其始有三君。

一曰蚕丛,二曰柏濩,三曰鱼凫。

这三君各数百岁,共名蜀山。

当时蚕丛居瞿上,鱼凫治导江逮蒲罡,早明时,那时节,人坻椎结左衽。

蜀之先,自蚕丛以来,蜀帝号其妻曰妃,死则俱葬之。

后来黄帝子名唤昌意的,曾娶妻于蜀山氏。

昌意子名乾荒的,亦娶妻于蜀山氏。

蜀山氏后,豕傀氏作,传六世,浑沌氏作,传七世,东户氏作。

  东户氏时,禽兽生息得繁多,成群而游。

竹木也生息得茂盛,稠密而深。

百姓在道上行走,见人失落的物件,他也不私自拾去,任他遗在路上,待失落的人自来捡去。

耕种者,有吃不尽的余饩,也不须藏起,只管放在陇首,虽经宿也没人偷取。

到得快乐时节,同笑同歌,并不识甚么谣言刺人,白眼看人。

遇着忧煎时候,独悲独哭,也不见他发声大恸。

东户氏思:“这世界,真乃至德之世,若是教他分些人我彼此,便是教他机关了。

”所以他只垂精拱默,绍荒屯、遗美好而已。

自是九寰之民,莫不承流从化。

东户氏没,皇覃氏出,一曰离光氏。

生得兑目日角。

其时有六凤凰出,这凤凰生得:

  五彩身体,哕哕相呼。德备九苞,其冠短朱。两两翔云际,三三展天衢。

足不折乎生草,栖不侣于雁凫。览德辉而下降,诚圣世之瑞鸟乎?

  皇覃氏治天下,只是官天地,府万物。

见凤凰是天地间瑞鸟,今有此五六成群,却是个好消息。

于是寘观造化,审乎无假,设个召凤凰的道理,自啸自歌曰:“凤兮凤兮,为我来兮。

凤兮凤兮,宁不为我止兮?”六凤凰果然来格。

  皇覃氏主世治天下而不见治天下的作为。

那时节,百姓虽死生同乘,而不至相凌。

凡二百五十载,而启统氏出。

父母万物,泽及天下。

他却韬光晦迹,自埋伏其身。

这时民物不相侵害,万庶涵泳于春风之中。

传二世而吉夷氏出。

传四世而几遽氏出。

  几遽氏之在天下也,似启统氏一般的行动。

天下不见他如何的叫作治,如何的叫作乱。

百姓日出,则成群相邀同行,携手的,拍肩的,摘草的,观鱼的,凭他意好;日晏则各人寻自己意爱,同类而处,有先归的,有后到的,有经宿不回的,有同别伙游行的。

不拘生熟,男女相爱。

即相交媾,未曾分别甚么丈夫妻子,交罢各东西去了。

及到生下儿子来,也只识得有个母亲,何尝认得父亲?百姓居住,如鹑鸟一般,也无一个常居住处,今日东乡,明日西村,到处为家。

饮食如鷇饮一般,随处觅食,似那鷇之待母哺而活模样。

也不见有求于人,也不见称誉一人,死了槁舁风化而已。

当时叫作知生之民。

怎见得:

  出旅行,归成列。冬时向日欢相友,夏日纳凉共怡悦。男不分,女无别,男女纷杂同木蘖。

我的凹,你的凸,欲动搂抱阴阳设。我往不是情偷,你来不是私窃。生子惟母亲骨血,

行道情亦有流涎。别个寻此堪携挈,有食随地可充饥,有饮随处堪下咽。

没世喜觉皆无情,敦庞风俗今传说。

  几遽氏没,豨韦氏出,作有苑囿以自适。

见树木参差,花草杂乱。

豨韦氏命人多树林处伐去些,多草木处分疏开。

四面设了界限,果然比前不同。

日在苑囿里,就泉通沼移花甃石,也不见得甚么劳民。

后人道:“豨韦氏之世,世风将渐薄矣。

”钟伯敬有诗叹曰:

  荡口敦庞古昔时,君民淡淡物熙熙。

  世风浸变俗浸薄,物我由此生恣睢。

有巢燧人氏为政 仓颉制字融作乐

  话说太古时节,那些人民不过居在土穴,处在郊野,与物类相为友。

人也无心去害那鸟兽鱼虫等物,鸟兽鱼虫等物也无有害人的意思。

到得豨韦氏,百姓渐有机智了,或聚上百多人,或三五十人,或一二十人,见那良善畜类,赶去几拳几脚,大家把来打死。

物畜怕人害他,也不觉的展出爪牙,与众人格斗。

人也多少被物爪害的,咬伤的。

人见物畜利害,也怕物畜,又去折木梢,抛石头,而与他敌。

撞着虎豹犀象等强粱猛兽,众人胜他不得,反躲避无门,缩颈吐舌,怎见得:

  豹隐南山雾,虎啸北山隅。兽王时吐焰,狼狈满长途。见人便欲啮,当道谁敢躯?

麝麂并兔鹿,麌麖与猿狐。若个稍良善,时常被人屠。山禽共水鸟,设计充庖厨。

只有一事民太过,缘木探巢拾去雏。

  有巢氏作,栖于石楼之颜,见民与那兽相搏,人多则兽避人,几少则人避兽,人逃不及的,多少血淋淋,被那猛兽所伤。

有巢氏呼集众民,教民折下树梢,从矮枝架高枝,层层搭成如梯一般,可扳缘至大树末,架成一个巢窠,上蔽得风雨,下又栖得身,教民居在其中,曰:“若遇猛兽,便爬上树,他就无奈我何。

”自是撞着猛虎豺狼之类,大众与之格斗,斗得过便罢,斗不过,便一层的走上树末,果然猛兽无奈人何。

百姓大悦,又教民曰:“那鸟兽的皮毛血肉,皆有用处。

他的皮,男女俱可剥将来,缚在下身,以蔽前后,强如木皮易破碎,又免得裸体不好看相。

他的皮可茹,他的肉可吃,也似橡栗堪食。

”百姓听他的令,大众个个欢喜去拿禽兽,这一回,要拿来剥皮梢肉,不比前与兽相撞,没奈何与他相斗一般。

怎见得:

  个个抡起大木,纷纷跳上高峰。鹿兔一拳一棒,虎犀谁肯放松?认着头上掷石,看定腰间一枞。

得胜人人欢喜,拖来朝飧夕饔。若然略有滋味,常常好把应供。

  百姓大家得了禽兽,欢天喜地的,都抬来见有巢氏。

有巢氏教他设法分开禽兽的皮,皮开见内,流出许多鲜血。

有巢氏教民曰:“快把血来盛住,这血可饮,这肉可吃。

”众民听他言语,遂各茹鸟兽之毛,饮鸟兽之血,啖鸟兽之肉,果然是肥甘适口。

自此贪着滋味,朝夕相邀,去捉拿鸟兽来充饥。

便如今的猎夫一般,或躲在山凹埋伏,或搬在树上投石。

小的几石丧命,大者乱棍身亡,一发拿得多了,吃得广了。

血食稔吃得多,人都有雄心暴性,自然有了争心。

或争虎豹的皮,或夺牛马的肉,剥下林木相殴而战。

那战得胜的,他便自大,要那弱者服他。

也有服的,有不服的,个个走往那公道无亏的老人处,听他分折。

也有折得服的,有折不服的。

止是:

  太古混沌繇此凿,黎民那得复歌傞?

  有巢非不遵皇化,时势应变奈若何!

  当时,民有死的,只将来抛在深沟岩壑里,后因有孝子,从岩壑处过,见他亲的尸首,被狐狸咬吃,与那蝇蚋蛄嘬,不觉的额门上吓出汗来。

不忍正目视,回来不拘柴石竹箨,负去把亲掩埋了。

自此有死的,各将柴薪厚厚埋住。

尚不谙封之以泥土,植之以树术,也不晓得栽种,也不晓得火化。

后有巢氏没。

燧人氏作,又是一样乾坤矣。

  话分两头。

且说不周山之巅,有个地方叫作宜城,这宜城上,日月所照不到处,也没有春夏秋冬,也没有昼夜分明。

当时燧人氏从不周山游于日月所都的去处,行至南垂地方,见南垂有一大树,树上有个鸟儿,今时叫啄木鸟,把尖尖的嘴,向那树身上当当而啄。

只见那口啄处,舞然有火出。

燧人氏见了,思南方属火。

于是仰察辰心,知空中有火,鹿木则光明。

又别得五方有五样木,而燧者火之所在,教民钻木燧以取火,果然学那鸟啄木样,向燧上一钻,火光并出。

这五木是:榆、柳、枣、杏、桑、柘、柞、楢、槐、檀之样木。

榆柳木之青者,故春取之;枣、杏赤,故夏取之;桑、柘黄,故季夏取之;柞、楢白,故秋取之;槐、檀黑,故冬取之。

顺四时也。

  燧人既教民取出火来,当时未有烹炮,教民将那木薪来烧,灼炳那鸟兽之肉。

及燔黍与押豚,皆用火造,火灼肉香,百姓吃了这些熟肉,比前鲜吃,果更味美。

当时人吃生肉,多腥冒死人,至是无腥冒之疾,死者遂少,人民益繁。

人虽有吃,到隆冬之时,耐寒冷不过,乃教民夏时多多积起柴薪,到冬日而炀之。

又教民范金合土,范金造出斧斤,合土造成瓯瓿。

民大欢喜。

时天下满处尽是水圳与渗池沛深,燧人氏见那水里,尽足鱼鳖鼋鼍等物,识得都是甘美的物,教民百般设法,将那鱼鳖等时常捉来烹煮而吃。

民吃得日爽,便常常去渔猎。

上古圣人,未有文字。

百姓有了禽兽鱼虫等物,有等邻居,同村未捉得的,也与邻居;同村捉得多的,借些去吃。

也有因那借成相争的,全没个凭据,争竞没开交。

燧人氏教民道:“你们有大事,则将那索儿结一大绳;小事,则将那索儿结一小绳。

还了方解,却便有凭据,不会忘记,免得争斗。

”又拣民间有晓得大道理的人,设立一传教之台,如今之设馆模样,使他教那不识事的人。

凡百姓有事物不谙,便去请教于那师长。

于是百姓多晓得事体,也觉得他伶俐了些,奠不称心满意,称呼他作燧皇。

  时有户子雒者,择四个人,来辅佐燧皇,代天理物,居大臣职。

一个叫作明繇,叫他改乎陛级;一个叫作毕旒,叫他辨乎方色;一个叫作成博,叫他受乎古诸;一个叫作狷刍,叫他录乎延嬉。

有了这四佐,于是天道平,人事理,涧中便有龙图呈瑞,龟字效灵。

建占时令,以正方值;计大度数,以齐七政;注物虫鸟兽名色,这叫作某价,民识某物系某名了。

乃日中设立个市,使民聚在市里,某物兑某物,某物值某价,而通国之轻重,以转民之资,人各富足,渐反醇了。

  当时民血食,欲心浅淡,今得火食,欲火更炽。

男子见女人有貌的,便搂抱去交欢,全不顾人看,如畜类不甚相远,且不计其数的取乐,多至精血亏损,瘵病起来。

燧人氏见民情欲蠢动,不知保养元神,乃道:“我今制法,不许你们胡乱浮荡。

男子三十,娶一女人为妻;女人二十,嫁一丈夫为夫。

日间同食,夜间同睡。

这是因参天两地之数,以定了这个制度。

”自此,民间始有婚姻之礼,生下子女,方晓得有父,父便爱起子来,子也孝起父束。

燧人氏又教民曰:“父子一换为一世,可各随唤一名头作姓,分个你我。

姓不要相同,才有分辨。

”于是,有君臣,有父子,有兄弟,有夫妇。

燧人氏祖成个乾坤矣。

  当时,又有庸成氏者出。

他在群玉山屯扎。

这群玉山,平阿无隘,四彻通绳,便为先王开府之地。

传八世,有史皇氏出,名仓颉,姓侯罔。

生得龙颜侈哆,四目灵光,有聪明睿智之德,生而能书,都于阳武地方。

一日著巡,登阳虚山,临于玄邑之水。

忽然间有洛汭灵龟,负书一册而来。

这龟生得丹甲青文,以授仓颉,遂识天地之理,穷天地之变幻。

他仰观天文,见奎星员曲之势;下察地理,见龟文鸟羽、山川掌指之形,道:“天地间有如许物理,并无名象,凭世人懵懵懂懂,东指西画,糊糊涂涂,名象不传。

我不如就天文地理、山川鸟迹之象,标个名头,又就名协个声贝,以相生为字。

”于是某事依某云,某物称某名,在上的名君;其次的名臣;纷纷不可胜计的,名作百姓。

生我的叫作父;我生的叫作子;君父称尊,臣子分卑,百姓一发卑了。

分了这些尊卑,有不识尊卑的,便有这些政教法度;训诲他学习,便有这些礼乐;不遵政教法度的,便有这些刑罚约束他。

自是政教法度已立,然后教民领某事,是某官掌管。

  当时,鬼祟出没不常,又教民说:“那没形没影,时或撩牙露齿的,叫作鬼,那在云中,兴云作雨,头有角像鬼头的,叫作龙。

”又教民:“那鬼有灵的,叫作神,升封他为介丘,可祈祷他福国庇民。

”事事物物,都因形著出一个字,以字传后世。

文字留传,鬼神逃不得形,蛟龙掩不得迹,于是天为雨粟;夜来鬼哭神号;蛟龙潜藏,怕人识破呼他名头。

仓颉制了文字,成了教化,天地蕴尽。

文辞日昌。

在世百有一十载,葬于衙之利乡亭南,书人禅祀之。

  有柏皇氏者,以柏为姓,名芝。

他有神通,出则驾六龙,搏于日之阳。

以木纪德而命历日。

置都皇人山,立于正阳之南。

又有中皇氏,居皇人山之西,名敖鄗山,始封神于山川。

大庭氏,居于鲁地曲阜。

大庭氏治曲阜,有样瑞,日月星各各增辉,时有五凤凰,五彩异色。

以火为纪,号炎帝。

后来黄帝挤于大庭之馆。

鲁有大庭氏之库,至今尚为古迹地。

  时有栗陆氏者,与中皇、大庭_二人不同,他敖物气高,把百姓劳苦,臣下谏他不听,只任他刚愎的性。

百姓不堪他差役之劳,都要反他。

贤臣东里子见栗陆不仁,苦口谏他,不要暴虐百姓,自用自专,与前人主不同。

栗陆氏大怒,遂将东里子杀之。

杀臣下之祸,自此起矣。

后人冯犹龙诗曰:

  古来君臣若肢体,同心同德有恩施。

  怨嗟不生民安泰,杀戮无闻上下毗。

  渐次世风渐次薄,愈趋机变愈趋衰。

  淳庞自此奚能得?万载臣民始痛悲。

  栗陆氏杀了东里子,天下百姓皆道:“栗陆不仁,杀戮贤臣。

”大家叛乱起来,如蜂拥的来攻栗陆。

栗陆大怒,率兵来敌。

谁知栗陆的兵,都怨他杀东里子,哪个还肯来为他?救兵不至,遂为百姓所杀,而栗陆亡。

  后轩辕氏作于空桑地方之北。

一日出游,见大风吹蓬叶,旋转而舞,滑喇的滚向东,又滑喇的滚向西。

轩辕氏想:“这旋叶,恁地囫囵而转,并不见依着四方。

”思想起来,乃制两个圆转的木,以为车轮,上设坐位,造就推之,果然囫囵而运行,不异旋叶一般。

轩辕氏于是又设一横木为轩,直木为辕,以与在上的人坐,曰:“这不许百姓等同乘。

”于是民号为轩辕氏。

  轩辕氏又观四方哪几处畸,几处羡,哪几处通,几处塞,权审停当,四方皆成康衢。

观山有处出铜铁的,凿取铜铁,教民以火镕铸,以为钱刀,以兑换金玉币帛之货,以利民间使用,人民大悦,天下大治。

传至赫苏氏,是名赫胥,赫胥治世,最把百姓为爱,民事为重。

当时人民丰足,镇日在家坐卧,也没一些事干。

出门游息,也没一个所在去处,行行便休。

但见他:

  含哺而嬉昼而动,鼓腹而游夕而恞。饮以止渴,食以疗饥。也不知作善与作慝,也不管欢乐及伤悲。

  上无隆名之喜悦,下无营求之心思。九洛自然而泰定,百姓不劳而常祺。

此是赫胥之治世,依稀太初古昔时。

  赫胥没,葬于朝阳,而葛天氏出。

拟天之周旋作权象,故号葛天。

葛者,权也。

言能权天象也。

始作乐,有八士捉一介兽,投介足,操介尾,叩介角。

而歌八终。

又块拊瓦缶,武操从之,名为广乐。

于是封泰山,令民间交易,兴钱帛金玉等之货币,各方因货币,处处相通作生意,闾阎沉滞处,有人往来开通了。

天下太平,葛天氏之治,不言而自信,不化而自行。

到得尊庐氏之立政,人没有个亲的,亦没有个疏的,天下也自太平。

治九十余载,置都强台之阳,死葬浮肺山之阴。

而祝融氏出。

  祝融师于广寿,无所造作,全不施刑罚,而民自劝化,物自咸若。

一日,祝融氏出游弇州走,在山林郁葱处,见山林树上有一鸠,那鸟在树上闲闲关关的,鸣于树上。

祝融氏侧耳听了一会儿,见鸟鸣得有些节奏,心中洒然想道:“若是有个乐,如此天然的音韵,却也好听。

”顷刻鸟又鸣,祝融又听,果然得趣。

他便依那鸟音之高下清浊,按节而为乐歌,自觉有昧,再三歌之,时便有禽鸟飞集来谐鸣的。

祝融氏遂依鸟声制就的乐,属续乐歌。

自是乐歌有可以通伦类的;有可以谐神明的;有可以和人声的。

伦类神明,果然因乐,殊觉有祥风协气。

人民听了,耳目聪明起来,血气和平起来。

粗心浮气,一发化了。

世俗一发变了。

百姓一发寿命长了。

天下大治。

时以火施化,号赤帝,后世火官号祝融者,此也。

都于会,即今郑地,有祝融之墟。

治世一百年,葬衡山之阳,今名祝融峰。

  到昊英氏世,当时人民尚少,草木鸟兽更多。

教民杀兽供食,特麝者不要杀,卵者不许取。

百官各人掌理一事,不许一人兼两事。

民之死者,厚用柴薪埋葬。

后又有有巢氏作,驾六龙,从日月,是曰古皇。

这有巢氏不是前的有巢氏。

先有巢氏教民巢居,木处颠风生燥,木颠处常跌伤人。

燥生时,常夭折人。

这有巢氏乃教民曰:“权木可编而为庐舍,粮草可缉以为门扉,便不消巢居,又避得风雨,岂不为美?”民去编庐缉扉,不须爬树上栖息,民益便利,故亦号有巢氏。

  有巢氏没,越数世而朱襄氏立,都于朱。

是时天下多大风,但见阴霾四布,霖云不散。

阳气久阴,阴气不化,不能成物。

百物被大风吹坏,果瓜草木,不能遂生,当迟春时候,却便黄落了。

民当盛夏时节,不见日月之光,只在惨淡世界里,风吹雾侵,百姓血脉不调,个个身上寒热往来,病起虐疾。

当时没有这个症,今陡有了这病,都呼天叫地而号。

朱襄氏见民间疾苦,好生放心不下,道:“久阴不阳,是阴气不能化,所以民有寒热不调之病。

昔祝融氏作乐,乐者,宜阴阳之气使和顺也。

他却能通伦类,谐神人。

我今协阴阳之声,制器以宣其和。

”乃令士曰:“琴音,统阳者也;瑟统阴者也。

今天下久阴多风,是阴气凝滞,所以阳气也被他闭塞。

只要来阴气,阴阳自然和洽,群生自定矣。

”士听令,于是制五弦之瑟,鼓作起来,只见:

  叆叇之云渐散,湛对之阴渐开。雾不覆旦而成瑞,瞪不狞飚而轻回。

果然红日隐跃现,阴气逐云来。乐作了几度,群阴泰来。命乐名曰“来阴”。

  及阴康氏之世。

康氏都于华原,当时天下,沟渠不通,水陨壅寒。

江河横流,不就水道。

沟处聚积这些污浊沟渠,阴凝而闷,人气郁于内,多至腠理滞著,大脚的,疯手的,都因他骨节上血气不调,有了这症。

街衢有多少摆脚摆手、黄胖衰瘦的八。

康阴氏道:“人腠理滞著,皆因水陆不疏。

”教民曰:“你们这病,是在家中久坐久卧,被那郁气停滞,未曾宣动。

我教你们抡起拳头,踢起飞脚,如此转身,如此蹲跳。

”又教民各执木杖曰:“如此格架,如此遮拦舞得轻捷者为好,不轻捷者为拙。

”百姓依他的随话,都去抡手舞脚,持杖执棍。

舞来舞去,哪个不舞出了满身大汗?几人坐在东边歇息,唏了几唏;几八坐在西边暂停,嘘了几嘘。

舞得疾溜的,也得意起来;那不疾滞的,也羞索起来。

日日如此,那壅肿之病都好了。

名唤作大舞。

  康氏没,葬于浮肺山之阴,而无怀氏出,治天下以道,人人安居甘食。

凡见人有可恶的,也不见于色;见事有可否的,也不关于心。

但见他形上有动作,他心里却无好恶。

闾里甚足凑集,人民甚是稠密。

鸡犬之声相闻,人至老死不相往来,故号曰无怀氏。

时有凤凰降,龟龙问,风雨有节,寒暑以时。

无怀氏见天下如此大治,乃升中泰山以宗上天,封禅以复地。

又勒石昭示宗天复地之事,天下始趋于文辞矣。

余季岳有诗云:

  制作从来天作成,舞调筋骨乐调情。

  人天可格病随起,睿智千古祝圣明。

伏羲氏首王天下 共工怒触不周山

  按上十五氏,世传伏羲氏之后,考路史丹壶名山之记,则十五氏先焉。岂当时各君一方以理民,如后世诸侯之国,未可知之。今依路史,以十五氏先之。

  话分两头。

却说世上人称三皇五帝,不识如何叫作皇,如何叫作帝。

我今为尔分说。

皇者,初冒天下的;帝者,主宰天下的。

三皇各氏的事,上已说明。

今将五帝的事,从头道起。

五帝是太吴,伏羲氏为首。

如何叫作太昊伏羲氏?其圣德象日月的光明,而位在东方,故名太昊。

太昊的母居于华胥之渚。

华胥,地名,今陕西蓝田县是。

一日,其母日将暮时出游于郊外,猛见地上有个巨人脚迹,忽然心动意此巨人,谁知此念一萌,便感动那天上的虹,便飞将下来,将圣母绕住,彩色四注,神气交孚。

一霎时,虹飞上天,圣母步归。

自此,圣母因虹交而有娠,生帝于成纪,今巩昌府成州是也。

生得蛇首人身,后来以木德继天而王,以木居五行之首也。

建帝都于宛丘,今陈州太昊之墟,天子所居皇都是也。

  伏羲氏王天下,仰观天上日月星辰之象;俯察地内山川陵谷之形,高下原隰之宜;中观万物鸟兽羽毛之文,飞潜动植之殊,见理总不外于阴阳。

于是画一奇以象阳;面一偶以象阴,以奇偶二画加成八卦。

卦有上、中、下之三爻,因以三爻各重加之,成六十四卦。

这卦画乃神明之德,阴阳不测之妙。

伏羲氏卦象立,其意已尽,那神明之德,因卦象而相通了,万物之情,有应有求,生生不已。

伏羲氏卦象立阴阳感应之理,若将万物比类出来了。

  伏羲氏思:燧人氏教民结绳的法,虽则便民,却不是垂得来久的。

乃教民刻木画字于上,曰:“这叫作画契,不必结绳,设有六种书法。

”于是,天下义理,必归文字,文字必归六书。

又思:“地皇氏爰定三辰,分昼夜以三十日为一月,法还大备,乃作甲历以教民。

甲历之法,起于甲寅,支干相配,为十二辰,凡六甲而天道一周。

以此法来纪岁,年不错乱;以此法来纪月,时不会易;以此法来纪昼夜,人知度数;以此法来纪东西南北,人不惑方。

千古历象之祖,自此而起。

人亦各晓那四方方位,周年为一岁。

  又思:燧人氏虽则立个男子三十而娶、女人二十而嫁的法,男女还是无别的。

于足分个以女从夫,曰:“这名唤作嫁。

”取女为妻,曰:“这名唤作娶。

两家必须有个从中说合,斟酌停当的,唤作媒人。

礼用俪皮,取成双之义。

人的姓氏须要正,姓者,统祖考所自出;氏者,别子孙所自分也。

”自是民间嫁娶,始可称某家娶某妇,某妇嫁某家。

姓氏既定,曰:“如此可以重人伦的本。

”民间男女,不至如前相亵渎,_千古大婚之礼,又自此起矣。

  话分两头。

却说当时孟河之中,一日,雕云满天,祥云遍地。

孟河上人,忽然见跃出一匹龙马来。

这马生得马身龙鳞,高八尺五寸,又类骆,有翼生脊上,踏水不没,身上负个河图。

报知伏羲氏,伏羲氏见了,道:“此龙马也,天地之精英。

背上是天地未泄之秘,今负图而出,天地之秘泄矣。

”因以龙纪官。

  伏羲氏以祝融作乐词未尽其妙,乃创为荒乐,歌扶徕,咏纲罟,以镇天下之人命。

欲行山中观百木,圣人作事,神明早已先知,那山中百木精灵俱道:“明日伏羲氏欲来采木作琴,聆音察妙,我山巾惟桐君音声美妙,合当他出见于世。

”桐君道:“我也知所不免。

”众精灵道:“明日各人助他几阵清风,生出爽籁。

”次日,伏羲来到山中,那些精灵吹动木叶,桐君把他枝节轻摇,叶随风摆。

你看他:

  全凭出格幽微韵,体出无声太古文。

  伏羲氏看风来吹那树上木叶之声,仔细辨审,惟桐树之音,最为清微。

于是削桐木,制为一琴。

面圆以法天;底平以象地;龙池八寸,以通八风;风池四寸,以象四时;五条弦,象天地五行之用,长七尺二寸。

又把绳丝来绞成弦,按二十有七,以为离徽,曰:“此以通神明之贶,合天人之和。

”又絙桑为三十六弦之瑟,曰:“此以修身理性。

”及其天真乐音自此兴,万古混淳,至此文明,所以伏羲为五帝的首。

凡在位一百一十五年崩。

  伏羲氏没,有共工氏者,名康回。

生得髦身朱发,自负他自智谋,有神通,俶乱天常,窃去冀方地面居住。

共工氏道:“我本水德,当以水纪官。

”日夕残虐百姓作乐,兼淫纵女色不休。

当时祝融氏分理一方,为伏羲氏之臣,思共工氏在冀方如此不道,当驱除之,以安天下。

乃出师至冀方。

共工民报知共工氏,共工氏大怒道:“我有如许本事,怕你甚么祝融小子?”点起兵马,出师与战。

两个相逢,刀枪对临。

这一场好杀:

  共工氏道:“我本水德,汪洋澎湃天地惨。”祝融道:“水归冬涸,涓滴涔流敢自赣!”

共工道:“你为火官,遇我天吴命运坎。”祝融道:“你居下流,忤逆朱流好大胆。”

这一向,喊声动地,黑云迷离鸟兽悲;那一厢,杀声震天,红日璀灿烟雾淡。

  祝融与共工战了多时,共工力怯,败阵而逃。

祝融追不及,班师而回。

共工氏战败,直走至不周山下,方敢歇息。

想起:“我任智自神,好不怕人。

今被祝融战败,却没神智了。

也被冀方人笑耻,如何复镇得冀方人服?”大吼一声,把头将那不周山触了几触。

谁知这不周山是承天一柱的山,你道如何见得是承天一柱的山?太上名山,鼎在五方,以镇地理,号天柱子珉城,以象纲轴,乃真官仙灵之所宗。

上通璇玑玄气,流布五常;理九天调阴阳,品物群生。

希奇特出,皆在于此,却被共工氏把头乱触,触下不周山一角,地维缺了一向,天柱折将下来。

  时有太昊同母生的一个亲妹,名女娲氏,见共工氏杀祝融氏不过,触崩不周山,到天柱折,地维缺,怒曰:“共工无道,乃至得罪天地,我且先去补了天,然后诛此恶臣,未为晚也。

”乘云往不周山下,聚起五色石,炼就五行之气。

五行气升,结成天体,将天补就。

谁知共工氏被祝融所败,又不自悔过,一发暴虐起来,道:“祝融氏,你说你为天下人,我今壅防百川,堕高处,塞异处,害天下人,看祝融奈得我何?”于是作乱。

正在那里壅起滔滔的洪水以祸天下,女蜗氏知了,即乘风云忙来诛共工。

共工大怒来战,道:“祝融欺我,你这女子也来上门凌人!”两家交战。

谁知女娲氏神通广大,共工威力不敌,被女娲氏一刀杀了,水害遂息。

百姓大悦,遂尊女娲氏为女皇,都于中皇之山。

  天下太平,女娲乃命臣随制造笙簧两般乐器,吹动笙簧,以通各国小相习的风俗。

又命臣娥陵制都良管,以齐一天下之音律。

思天柱已补,天德难量。

乃用五十弦之瑟,以郊天侑神。

瑟声鼓动,但见愁云四布,风烟迷天。

女娲氏见这光景,知乐不能和洽天神,静昕那瑟,不免有悲天悯人之调,惨惨淡淡。

女娲氏与臣随道:“天道清明,此惨淡之音,适足召惨淡之象。

若要和神明,须更去了二十五弦,止留二十五弦,则声音得中,而清明和平可听。

”果然更为二十五弦之瑟,而乐遂和洽。

女娲在位一百三十岁而没,后钟伯敬诗曰:

  圣人诞生自天工,首出称帝草昧中。

  制作文明开千古,补天浴日亘苍穹。

神农黄帝氏立极 风后八阵困蚩尤

  话说伏羲氏没,黄帝神农氏作。

当时有少典君,娶有峤氏之女,名安登。

安登生二子,长子名有年,感神龙之异而后诞育于姜水之上。

生得牛首而人身,遂以姜为姓。

后在烈山上起立根基,号烈山氏。

初创国于伊,继又国于耆,合两国称之,号伊耆氏。

以火德王,都于陈,今之开封府陈州即其地。

次迁都于山东兖州府曲阜县,古时百姓,只满山野摘草术果品充饥,与搏禽兽之肉以食,全不晓耕稼之事。

神农氏相天有四时之气,百物皆春生夏长,秋实冬落;相地有高有下,有原有隰,当春令看那高下原隰、宜植百谷处,教民耕稼。

土坚不能播种,教民削尖那术,作耜以起土。

又屈木为耜柄以为耒,民始知树艺五谷,而农事始兴。

世号为神农氏,出令教民曰:“民为邦本,食为民天。

一人不耕,天下有受其饥者矣;一女不织,天下有受其寒者矣。

你为丈夫的,必亲自去耕作田上;你为妻子的,必亲自去蚕桑纺绩,才有得吃,有得穿着。

”百姓听他命令,各重生业,自食其力。

神农氏见民务农事,重生业,时亦风调雨顺,到十二月作蜡祭,蜡索之意,言合聚万物而索享之,以岁报成功。

祭后以赤鞭鞭草木,曰:“鞭之使萌动也。

  见百姓多有疾病的,不能饮食,思:五谷本养人,如何到病时便饮食少进?我知道了,五谷中和之性,人到受了风寒暑湿之病则失和,所以不爱饮食,是必有除风去寒等药,以调理五脏的百草,皆天地所出,而寒凉不同。

乃日尝百草,察那草木寒温平热之性。

神农未尝药前,有十二种毒药,毒神商量道:“明日神农氏来尝百草,自然辩出我们毒性,世上便晓得我们名头了。

不如大家集作一伙,一日里使诸毒并作,他便不能自治,岂不为妙?”商量已定,神农氏果然尝百草。

一日遇十二毒神,肠翻腹痛,而皆得服解毒草木之药力化之,遂作方书,某毒用某药解,某病用某药疗。

百姓有疾者服之,莫不立效,而民知医者众矣。

那十二毒神,知他著方书,把他毒性毒名,都疏明出来,商量道:“我和你诸人,却作恶不得了,不如躲在深山中藏身。

”所以毒药多生在深山里。

复察水泉有甘有苦,甘的清而无毒,苦的混而有害。

教民遇苦水则避而不食,甘泉乃可就而饮。

由是民得安居,自食耕作之力。

有病的服药调治,病者得生,无夭折而死之患。

天下大悦,乃列廛于国中以与民居住,教他日中为市。

凡天下货物有的皆携来市中,排列肆上,有的换无的,无的易有的,民各得满愿而散。

  时有火为瑞,遂以火纪官:春官为大火;夏官为鹑火;秋官为西火;冬官为北火;中官为中火。

独有诸侯夙沙氏叛不服神农氏命令,臣箕文谏夙沙氏不可叛逆,道:“神农皇帝为天子,犹然自食其力,制药以救民,此是圣君,岂是无德者比?若是叛逆,自取罪戾。

”夙沙大怒,将箕文杀死。

百官皆来奏神农氏,奏曰:“夙沙无道,不但叛当诛,又妄杀谏臣,愿请讨之。

”神农氏全不以为意,道:“这实我为上不德,致彼叛逆。

我惟益修德而已。

”于是,夙沙之民见神农氏修德行仁,怨其君之暴虐叛乱,遂相谋攻之曰:“神农氏益修厥德,而我君愈肆残刻,岂可助恶而叛仁?”于是人人攘臂忿怒,聚集成群,不数日而满数万众,争先往攻夙沙氏。

夙沙氏见民叛己,率兵来御,其兵无有至者,遂为众百姓所杀。

夙沙氏之民,相率来归神农氏,自是万国九州,闻神农氏有德,南至交趾安南国;北至幽都顺天府;东至阳谷,西至三危,尽皆归服。

在位一百四十年,崩于长沙之茶陵县,是为炎帝。

  传八世至榆罔。

榆罔归于空桑,他治天下,性急迫,每一令出,便急急要人听从,也不管行得行不得。

每与众诸侯共行政事,辄挺他机智,务要明捷过人,不管事成得成不得。

自夸他手段,任意胡为。

诸侯见他恁的无道,各有叛心。

其臣名蚩尤者,姓姜也,是炎帝之裔,性好兵,谓众诸侯曰:“榆罔德小足为人上,我们智力,岂在渠下?何必尊彼为君?”众诸侯皆唯唯而散。

于是蚩尤作乱,教众兵造作力战大弩,演武于荒野之外。

你看他教民:

  头戴竹兜鍪,身披犀皮革。刀名昆吾雷电神,剑号纯钩雪霜白。手弩称擗张,射时能穷五枝鼫;

大弩可穿杨,发处应将百步厄。戈来钺相临,剑来戟相格,几多壮健若佽飞,几多桀黠如吼喷。

投石中肌肤,流矢透心膈。

  蚩尤见己名下这些军校,恁的强勇,不胜欢喜。

今朝侵犯东路诸侯,明日暗袭西向众国。

各路诸侯见凶暴,皆拱手逊让,不敢与他争战,蚩尤见他威势,为诸侯所怕,日益荒纵无度。

炎帝榆罔控制不得,只得封他居少颢,以临四方。

蚩尤一发放肆起来,道:“炎帝也是怕我的,所以封我居少颢,临西方诸侯。

不如把炎帝弑了登帝座,便服得天下人,岂不为美?”于是出洋水,登九淖,到空桑地方,率兵攻炎帝榆罔。

榆罔自料敌蚩尤不过,他便悄悄地迁都于涿鹿,把空桑让与蚩尤。

  当时有一诸侯,姓公孙,名轩辕。

他是有隰国君之子,其国今河南新定府是也。

母亲名宝附,一夕至郊野,见大电绕北斗枢星,感而身怀有孕,至二十四月,而生轩辕氏于轩辕之丘,因名轩辕,即今开封府新郑县境上。

轩辕生得日角龙颜,有景星庆云之象,弱而能占,幼而徇齐,言圣德幼而疾速也,长而敦敏,成人而聪明,长于姬水,故又以姬为姓。

轩辕习用干戈,凡诸侯有不来享的,则率师征讨,所以诸侯咸来宾从。

他见蚩尤口肆其恶,乃徵各路诸侯兵众,来伐蚩尤。

时蚩尤兵屯涿鹿,与轩辕军对阵于涿鹿之野。

蚩尤见轩辕与诸侯兵众,呵呵大笑。

你看他:

  披发裸身,步罡纵横行法术。仗剑指挥,拂袖四处愁云密。浓叆叇,复叆叇,渐然昏山障红日。

势葱葱,即蒙蒙,陡起墨灵惊舞鹬。哜哜嘈嘈,千军万马皆战栗。艾艾期期,匹马单骑难奔逸。

白昼倏忽如午夜,师众队乱尽相失。

  蚩尤作起大雾,请风伯雨师,纵大风雨。

各路诸侯兵众,风雾卷来,对面不能相识,征衣俱湿透了。

轩辕见他施法术。

难以进兵,率诸侯急收回兵众。

蚩尤满心欢喜,收转大雾,回营去了。

  轩辕心中不乐,是夜梦一阵大风,把天下尘垢尽行吹去。

又梦一人,手执千钧弩,驱羊万群。

轩辕得了这梦,醒来想了一会,叹曰:“风为号令,执政者也,垢去后在也,天下岂有姓风名后的人?”又思:千钧之弩,异力者也。

驱羊数万群,能牧民为善者也。

天下岂有姓力名牧的人?于是各处令人依二占之名,去四方访问。

  当时风后隐于海隅,他有经天纬地的手段,有鬼神不测的机关。时正在海隅平沙路上,行吟道:

  世人不幸遇蚩尤,兵将劳苦榆罔忧。

  虽有救民神圣出,握机不施怎虔刘。

  那几个访风后的人,也在路上行走,闻得这几句说话,一个道:“看这口词,莫非便是风后也?莫非便是力牧也?”一个答道:“试进前问问。

”一人走向前道:“请问高人,这里有个大名风后的,高人可也晓得么?”风后道:“你问他做甚么?”访者道:“我主有梦兆,说有贤智叫这名,遣我们来请他为相。

”风后道:“在下便是。

”这几个纳头下拜,问道:“还有一个名头唤力牧的,想高人一定晓得。

”风后道:“大众不说起,我也要邀他同出,以事圣君。

这力牧是我一个好伴当,他住在大泽,离此有二三十里之地。

”众人闻得,大喜,催促风后收拾,往寻力牧。

风后到家,打叠天书,分付家人同众来寻力牧。

  不半日,到了大泽地面。大泽上只三五人家。力牧住的,是一所茅房。风后到他茅房边,将那草编的门敲上几声,里面走出一个苍头,口里唱道:

  雨不施兮云不归,鼎必荐兮铉乃逸。

  风后顾众人道:“这苍头口气何如?”众人俱道:“有志大英雄吻也。

”苍头见风后唱礼道:“原来大人至此,请进请进。

”风后和众人进茅房厅上坐了,但见里面力牧曳履而出,生得方面圆睛,熊腰虎项,和风后施了礼,次及大众,礼毕,问风后所从来。

风后告以轩辕伐蚩尤,因梦占来访之事,陈了一遍。

力牧道:“我仰观天文,蚩尤合该没了。

”于是留风后与大众茅房歇息。

次日,分付家务,随同风后来见轩辕氏。

  不数日,来到有熊国。

轩辕闻说果有此二人,即忙延见。

风后进握机八门阵法;力牧语以坐作进退之方略。

轩辕大悦,遂以风后为相,力牧为将,因著占梦经十一卷。

次日进兵,风后于涿鹿之野,率兵将排下阵米。

你看他那阵,排得古古怪怪,变变化化。

怎见得:

  八门变化本天设,千古秘密今漏泄。

  不是握机奇上奇,刀头难取蚩尤血。

但见那握机阵:

  天冲八队,天前冲八队,天后冲十六队。风二十四队。地轴十二队,地前冲十二队,地后冲十六队。

云四队,内游军,右嘘叠天阵地阵,风阵云阵。虎翌蟠蛇,飞龙鸟翔之四阵,游军无常,右实叠,

天有冲,地有轴,前后有冲,风附于天,云附于地,总为八阵。余奇为握奇,皆逐天文气候,

山川向背利害。随时而行,以正合,以奇胜。

风后将握机阵势排完,请轩辕及各路诸侯出看,轩辕氏本天纵聪明,一目了然,谓各路诸侯曰:“此阵如此如彼,变化莫测,是必擒蚩尤无疑矣。

”众诸侯道:“果是神奇,从来未有。

”于是唤三军鼓兵前进。

  那蚩尤闻轩辕请得甚么人来,排下个甚么阵法,又呵呵大笑,整兵来敌,亦作起大雾,又请风伯雨师,纵大风雨。

轩辕已预请天女名魃者至,风雨遂止。

又造有指南车示众军,以知东西南北四方,军士不会被大雾所迷,蚩尤军见有五色云气,在帝头上,烟雾难近,皆大惊。

蚩尤见轩辕军不昏迷。

黄帝头上,又有五色云盖,风雨不作,大怒,率兵冲入握机八门阵来。

风后将旌旗四麾,把阵势变动。

你看他:

  天地前冲为虎翌,风为蟠蛇来围绕,天地后冲作飞龙。云为鸟翔来突击。

天地风云四为正,龙虎鸟蛇四为奇。游军从便以破敌,听音望麾而出之。

  将那蚩尤团团转转,困在阵中。

蚩尤左冲右突,杀来杀去,再莫想出得这个阵来,暴燥向中间乱突,遇着一队游军,大将应龙向前挡住,蚩尤与应龙战不半晌,觉有龙蛇鸟类,向前助阵一般,眼花脑乱,大叫一声,掀下马来,被应龙游军向前捉了。

轩辕见擒了蚩尤,收了军马,将蚩尤械于中冀宋山戮之,称其地日绝辔之野。

只见杀蚩尤时,颈血一带,冲天而起,飞向解州地方一大池内,其池周旋有八十里宽,蚩尤之血落在其中,便将池水化而成卤。

自后到六月炎热时候,池上结成盐版,今解州盐池是也。

这州因蚩尤故名解,言尸解蚩尤也。

其械蚩尤之桎梏,脱弃宋山之上,其械化而为枫树。

于是诸侯咸归轩辕氏,代神农为天子,是为黄帝。

又教虎豹熊罴四将,与炎帝战于蒲反之野,胜之,降封炎帝榆罔于洛,神农氏遂亡。

  千古阵从风后辟,蛇蟠虎翌奇难敌。

  忽然妖雾不迷离,涿鹿于兹金鼓寂。

有熊氏创立制度 颛顼世怪尽妖平

  却说轩辕既为天子,内行刀锯,外用甲兵。

制阵法,设旌麾,天下有抗拒不顺从者,率兵往征之。

当时草木繁甚,那郁蓊处,人不敢行。

黄帝命众披草木而行,以通道路。

其土地东至于海;西至崆峒;南至于江;北逐重鬻。

合集诸侯符契圭瑞,而朝于釜山。

初都于涿鹿,必环绕军兵,立营保守。

  时有庆云之瑞,遂以云纪官。

春官为青云,夏官为缙云,秋官为白云,冬官为黑云,中官为黄云。

又有黄龙土螾见,螾是土之精,那土生得大五六围,长十余丈。

黄帝道:“这是土德之瑞,举六相而天下治,神明至。

”一日,梦见两龙授图,乃齐戒亲往河边,天雨甚。

七日有黄龙负图从河出,帝命臣写以示天下。

至翠潙之泉,忽有一大鲤鱼,泝河而上,背上负一河图,向帝而进。

黄帝跪而受之。

兰叶朱文,五色毕见,呈白图以授帝。

黄帝得其五要,乃设灵台,立五官以叙五事。

有星官之书,因命星官大挠,占斗柄初昏所指月建,始作甲子。

以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谓之干,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谓之支。

一支配一干,谓之日,而定之以纳晋。

又命臣容成作浑天仪以象问天之形,综六术以定气运。

黄帝问鬼叟蓲曰:“上下周纪可数乎否?”叟蓲对曰:“天以六节,地以五制。

用天气者,六期为备。

终地纪者,五岁为周。

五六合者岁三十,七百二十气为一纪,六十岁一千四百四十气为一周,太过不及,只此便见得。

”乃因五量,治五气,起消息,察发敛。

以作调历。

岁纪甲寅,日纪甲子,而时节定,是己酉朔旦日南至,而获神第,得宝鼎。

冕侯问鬼叟蓲曰:“是谓得天子纪,终而复始。

”乃迎日月朔望未来,而以策推之,造十六神历,积余分以置闰月。

三岁一闰,五岁再闰,十有九岁七闰,配甲子而设节以部之,于是时顺而辰从。

  命隶首作九草算法,命伶伦作律吕。

自大夏之西,阮鄃之阴,于嶰貉之谷,择取那生得空窍厚钧的竹来,断去两节间,制度长三寸九分而吹之以为黄钟之宫,制十二筩以听凤凰之鸣,而别十二律。

其雄鸣六,雌鸣亦六,以比黄钟之宫,生六律六吕,候气之应,以立宫商角徵羽之音,治阴阳之气。

节四时之变,推律历之数,起消息,正闰余。

命臣荣猿钟黄钟大簇等十二钟,以为十二律。

每月气至,则设蔽节飞灰应之。

命臣大容作成池之乐,命臣车区占星气,自作衮冕玄衣黄裳,而衣冠之制兴。

又恐天下尚有玩梗不从化之使用,命臣挥作弓,夷牟作矢,以射人。

命岐伯作鼓吹铙角灵鞞神钲,以扬德建武;命臣共鼓代弧,刳木为舟,剡木为辑,以运舟而济道路不通之处。

作天子所乘之辂,以行四方;作宫室之制,教民以模铸金,以为金玉之货,钱刀之利。

当时百姓多病,乃命岐伯作内经,复命臣俞跗、岐伯、雷公察明堂,究息脉。

命巫彭桐君因病处方,施药饵,民因药饵,得以疗疾而尽年。

  当时,西陵氏之女名嫘祖,为帝元妃,教民育蚕治丝茧,以供衣服。

于是画野分州,万国以和。

自是日日扬光,海水不波,山不藏珍民不习伪,官不怀私,市不预价,城郭不闭,见利不争。

风雨时若,人无夭折,物无疵疠,虎豹不敢妄噬,鸷鸟不敢妄搏。

裔夷之人,原不服王化者,今亦来享。

时帝庭生一草,名屈轶。

佞人入,则草指之。

凤凰巢于阿阁,麒麟游于苑囿。

天下大治。

帝将逝,乃铸鼎,鼎成,有龙垂髯下迎,帝骑龙上天,群臣后宫,从帝者七十余人。

小臣不得上的,悉持龙髯,髯拔堕弓,仰扳莫及,各抱弓而号。

因名其地同鼎湖,弓日鸟弓。

帝在位百年。

年百一十岁,子玄嚣立,是为少昊金天氏。

后人余季岳诗曰:

  功德觅觅不可及,法师万世与天齐。

  凤来麟游草辨佞,龙去鼎湖山雨凄。

  这金天氏名挚,即黄帝元妃嫘祖所生。

元妃未生挚时,见一大星如虹,下临于华渚,感而生帝。

黄帝在时,降帝居江水,建邑于今兖州府鲁城城北,当时地名穹桑,号穹桑氏。

少昊初立之元年,有凤鸟至,少昊曰:“此瑞鸟也。

前王有火云之瑞,即以火云纪官,今当以鸟纪官。

”于是诸福之物毕全。

乃立建鼓,制浮磬,作大渊之乐。

后少昊氏衰,黎氏九人为诸侯而作乱。

当时民间多有怪异,神鬼白日尽见。

你家也惊恐,他家也惧怕,各处尽去请那巫觋到家祈禳。

凡有个神昡庙宇、山川岳渎处,便去祷告。

你看他各处人家:

  打鼓摇铃,足下便把天罡步。书牒写符,口里不断法语吐。你那獠牙妖,午夜无故经相遇。

与那红发神,黄昏何故拦阻路?男巫进言:“陈设酒醴凭汝酗。”女觋分付:“某家虔诚来告诉,

愿你天神居上苍,嘱你人鬼回古墓。莫致儿童恐惧,莫使官民惊怖。”

  此鬼怪,虽则人家将酒肉供奉他,那里便得他去?常常惊鸡弄犬,造祸作祟,沿村的打搅人。

百姓不得安生,街上唧唧哝哝,不是道鬼,便是说怪。

有个道:“我家昨日有个怪,作状若屋倒一般响。

高丈余,彷徨似龙头,眼是金睛,行路硁硁的声。

来时放一道黑气蒙人,有被他黑气蒙的,便把腥血四面洒人。

我家大小,持枪刀去杀他,再莫想槊得他人。

惊得一夜不敢睡,及将天明,变为人形去了,被黑气蒙的方才好。

不知今夜怎的,还来不来,真个好恼。

”有个道:“我家前日来个怪,如燕子模样,自外飞入。

视之,乃一美妇人。

长尺三四寸,容貌甚丽,小声呖呖。

我家问之,说他是天上玉真娘子。

我听得说是天上人,把香火奉事他。

他道:‘你家行善,我来报汝:明日你家有鬼火飞来,便变成人。

他生得黑,能奸淫人家子女。

被他奸了,口吐黄水,身上便会生出猴毛。

我教你,他来时,大小只须用竹梢子击去,他怕痛,或是变飞禽飞去时,或变成灰时,这灰只以瓦盆覆之,明日他便露出真形,将去抛在河里便休。

’说罢遂去。

昨夜果有鬼火飞来,变成人形,便要来搂抱妇人。

我家众手以竹梢乱打,初变飞禽要飞去,被我们打得慌飞不去,瞥然变成灰一堆。

我依玉真娘子说,把瓦盆覆住。

今早开看,是一猴头,已叫人将往河边抛了。

”大众听得道:“各家也要备办竹梢。

”说罢而散。

这都是少昊氏德衰,所以致得天下有这些奇神怪状,搅害民生。

叫作:

  势败奴欺主,身衰鬼弄人。

  自是灾衬荐至。少昊氏崩,在位八十四年,寿百岁,葬于今之充州曲阜县古云阳山,故后世又日云阳氏。兄昌意之子高阳立,是为颛顼。

  当时,昌意娶蜀山氏之女,名昌业,是为女枢。

一夕,见天上有瑶光贯月,感而生帝于恭水。

年十岁时,鲁佐少昊治天下。

二十岁即帝位,以水德绍金天氏为天子。

初国高阳,今保定府东南七十里地方,故号高阳。

建置帝丘,今濮阳是也。

元年颛顼治世,乃命南正官名重者,司天南正。

于是治历明时,思:“天下如此多妖,怎的少昊氏前,便没有妖?我知道了。

一念之善,祥风和气;一念之恶,妖星厉鬼。

吾之心正,则天地之心亦正。

吾之气顺,则天地之气亦顺。

”于是虔诚致敬,祭祀天地山川。

果然是:

  人心生一念,鬼神即皆知。

  善恶若无报,乾坤必有私。

  那天地山川正神,见颛项命官南正,虔诚致享,自然来格。

但听得东村里,捉得一个小儿怪,生得怎的?东村那人道:“三日夜,各人就榻将睡,听得房门外的响声,开门一看,乃一白骨小儿,四向趋走。

始叉手,后摆臂,骨节便格格的响。

我呼起众人,厉声喝之,小儿跳上阶。

再喝,小儿募入门道:‘儿要乳吃。

’用拳击之,随拳坠地,又曰:‘儿要乳吃。

,家人以棒乱击,小儿骨头,节节解散,散而复合者数四。

叫家人以布囊盛住,提去三五里远,投入一枯井中。

次夜又至,手擎布袋,在庭上抛来掷去,跳跃自得。

家人又拥出擒住,复以布囊如前盛之,紧紧捆缚,又把索子悬个大石头,沉在河水深处去了。

次夜又来,左手拿囊,右手执索,趋走戏弄如前。

我家人已预备大木,凿空其中,待他来,擒于空木中藏之,以大铁叶压住他两头,以钉钉之,把酒肉同往,悬巨石,流之太江。

小儿又欲负木趋出,我等嘱道:‘我有酒肉相谢。

’乃将酒肉祭奠之,今不复来矣。

  又听得西村捉有一个女人怪。

这女人怪,生得怎的?西村人道:“我西村有一空木,高十余丈,广数围,中空心可容人。

昨日远远见一女人,穿着绯裙,跣双足,袒膊披发而走,其疾如风。

渐近前,和我西村一人道:‘后有人觅,但说不见,恩德甚甚。

’女人遂奔入枯木中。

约半个时辰,见一人乘甲马,衣黄金衣,身带弓剑,奔逐如电。

每一步行二十余丈,或在空,或在地,到我西村,问曰:‘见绯裙女人否?’众道:‘不知。

’金衣人曰:‘勿替他藏,此不是人间女子,乃飞天夜叉,夜叉有党数千,柑继在天下害人,已八十万矣。

今已被擒戮,独此是最凶恶的,昨夜三奉天帝命,逐来至此。

’我西村人闻此,乃教他云:‘躲大空木中。

’金衣人便向空木下,入木窥之。

绯裙女人走出,拔空而上,金衣人逐去七八丈许,渐赶入霄汉,投于碧云中。

仰望空际,忽明忽暗,久之,雨下三数十点血,想绯衣女人中流矢也。

  话分两头。

自颛项以后,神不侵民,民不渎神,九黎诸侯也不敢作乱,民安其生。

帝乃作历,以孟春之月为元,是岁正月朔旦立春,五星会于天,历于营室亥娵訾之次,冰冻始泮,蛰虫始发,夜来鸡鹄始三号。

天地万物,自此和顺。

颛顼氏问:“民间还有妖魔怪异否?”俱奏道:“圣人治世,万物惠和,妖灭怪消。

”颛项大悦,命飞龙氏曰:“为我作崇德象功之乐。

”飞龙氏领命,会八风之音,造为一曲,名“圭水曲。

”如何叫作八风?东北曰条风;东方曰明庶风;东南曰晴明风;南方曰景风;西南曰凉风;西方曰闾斗风;西北曰不周风;北方曰广莫风。

作乐正要节宣这些风气。

颛顼氏道:“汝这曲,奏时何如?”飞龙氏道:“我这曲一奏,能召和气而生物。

”颛顼命奏之,但见:

  数宫之应气清明,刻羽流商亦和平。笙簧几度,琴瑟几更,山效珍而含泽布气,水产金而莹彻有情。

  调阴阳则六英乐奏,铸浮金而大林远鸣。

  颛项听了这乐,见了浮金效珍之异,喜孜孜道:“是可以享上帝,朝诸侯矣。”遂名其乐曰“承云”。

  颛项氏静渊有谋。洁诚祭祀,理四时五行之气,以教化万民。北至于函陵顺天府;南至于交趾;西至于流沙居延县;东至于蟠木。莫不来属。

  话分两头。

这蟠木地因是东海中一山,名度索山,山上有一株大桃树,枝叶檠天,蟠屈有三千里远。

这三千里,内外人民,皆借这株桃树生活。

那桃树生得:

  枝枝金露翻风,叶叶碧绿青葱。下蟠无数龙蛇薮,几多狐狸鹿兔鼨。

上栖不尽弯鹤鹳,与那乌鹊莺鸦丛。花开万里迎红日,实结千寻满太空。

千村尽仰缃核熟,一年一度衣禄丰,知是圣神饶瑞德,处处桃花一样同。

  那度索山下,千乡万村的人,一年一度,摘桃飏海,来各处贩卖。

颛顼氏之世,却分外饱满丰大。

度索山下人,也知颛顼氏的治平,所以蟠木之地俱服化宾从。

在位七十八年,崩,年九十一岁,葬于濮阳东昌府。

  少昊之孙帝喾立。

帝名岌,蟠极所生。

帝甫生时,即自言曰:“我名叫作岌。

”龆龄便能施行,穷极道德。

年十五,佐颛顼,受封于辛;年三十,以木德代高阳氏为天子。

说他起基于辛,故号高辛氏。

都于亳,今河南偃师县。

元年,命臣典乐声歌,名曰九招之乐。

是时有房王作乱,帝乃募天下:“有人能得房王头者,赐金千斤,分赏美女。

”辛帝有个犬,字盘瓠,毛生五色。

帝出入,犬常随之。

辛帝出了这令,犬便不见。

不知这犬走去见房王。

房王见是王犬,大悦,曰:“犬亦来归我矣。

”令人张大宴会,为犬作乐饮酒,犬叫跳自得。

房王道:“犬乐,必我有天下分。

”不觉醉卧。

盘瓠看睡熟,咬房王头而还,无人知者。

辛帝见犬衔房王首,大悦,厚与犬肉糜,犬不食。

经一日,辛帝呼犬,犬亦不起。

帝知犬欲封赏,乃封为会稽侯,美女五人,食千户。

那犬也会与五美人交媾,生三男六女。

男生时,虽似人形,却有犬尾,其后子孙繁盛,号犬戎国,只今土蕃。

  话分两头。

帝喾有四妃,元妃有邰氏之女,名姜嫄。

姜嫄一夕出野,见巨人迹,上浮青气,下腾彩色,心上不觉忻然喜悦,把脚践之,一发心动起来,肚里便怀有孕一般,期年而生下一子。

姜嫄想道:“这子不从男女媾精上产的,只因一时见那巨人迹,失足践之。

便生下此子,决是个不祥物件。

”叫宫人道:“你们抱去,丢在隘巷里,凭他死活便了。

”及至丢在隘巷,隘巷中不常有牛马走动,哪里敢近着他身?远远走开去,惊怕踏着他。

那宫人见这儿子,马牛不敢践,却有些古怪,回报姜嫄。

姜嫄道:“既然如此,徙置林中,任他怎的罢。

”宫人又从隘巷里抱往林中去,适林中有人在那里丁丁伐木,口里唱云:“手辟乾坤开粒食,于今不道神农氏。

”宫人见伐木人唱,怕伐木人抱去,把来丢在河里冰上,道:“待他冻死也罢。

”宫人抱往河边,忽见有瑞鸟上下呼鸣,一抛在冰上,方呱的一声,那些飞鸟,将羽翌上下覆住,惊怕河冰冻着他身。

宫人见了,一发骇异,回报姜嫄。

姜嫄道:“却必是祥瑞之子,方如此神异。

”命宫人收回养之。

及为小儿童,其志不凡,便屹如巨人,志欲有所树立。

他出与儿童辈戏,便好种麻种粟,及成人,遂好耕农相地,以为稼穑之事。

帝又娶陈丰氏之女,名庆都,生于斗维之野。

时天大雷电,有血流润大石之上而生庆都。

年二十,尝观三河之首,一日遇赤龙品图,倏忽间,奄胀风雨:

  这风不是花信间闾,不见搦风飘蓬;这雨不是濯枝拨火,不甚淋滴零零。

这是来不破口的太平雨,济不及地的君子风。

  庆都见了,小觉有黄云覆身,归而有孕。

怀孕十四个月,于山陵之地生下尧帝。

又娶有娀氏之女,日简狄,是帝第二个宫妃。

简狄与有娀氏两个佚女行浴,浴毕往九成台上饮食。

有娀氏一女饮食爱击鼓为乐,帝喾知道,每欲往观,乃令出所养个燕子,分付道:“你可往九成台上,看那一女与吾次妃饮食击鼓,回来报我。

”燕子领命,直飞来九成台上,上下飞鸣。

这紫燕生得轻捷可爱,又声肯呖呖堪听。

二女爱他,争往去搏那紫燕。

紫燕故意随他捉住,二女把个玉筐覆下。

少选食毕,_二女把玉筐打开一看,燕子向北飞去,却遗下两个卵儿,光洁如明珠。

简狄把来衔在口里玩耍,不觉咽咽的溜下肚里去了。

食罢而回,身子便觉有孕,因而生契。

又娶诹訾氏女,曰常仪,生子挚,这个不见有甚灵异了。

帝喾在位七十年,崩,年一百零五岁,葬于顿丘山,今大名府清丰县。

子挚嗣立。

挚荒淫无度,不修善政。

居九年,诸侯废挚而尊尧为天子。

帝尧命羿治风日 浚井老狐救大舜

  元载,尧即位为君,其仁如天,其智如神。

民就之如日,望之如云。

存心于天下,加志于穷民。

不赏民劝不罚民,治七载,民不作忒。

那鸱鸮恶鸟逃去绝域,麒麟瑞兽游于薮泽,奈气数有常有变,上天忽有十日并出,百姓栽种那些五谷,却被那十个日晒得焦乾。

百姓也被蒸得不奈烦,走在土穴里躲。

又有大风起,吹坏民间屋舍。

有个大兽,名唤猰俞;有个大猪,名唤封豨;有个大蛇,名唤修蛇,皆会吃人。

帝尧思他臣下,惟羿最有神力,乃命羿治风日各怪。

  羿领命,往看风头,却不从东西南北来,风势单从青丘泽上,冲激四方。羿看得明白,心生一计,带了刀箭,直至青丘地方,但见那风:

  嵬嵬荡荡飒飘飘,渺渺茫茫出汉霄。

  过岭只闻千树吼,入林但见万竿摇。

  岩边摆柳连根动,园内吹花带叶飏。

  收网渔舟皆紧揽,落缝客舟尽抛锚。

  途半征夫迷失路,山中樵子担难挑。

  仙果林间猴子散,奇花丛内鹿儿逃。

  播土揭尘沙迸迸,翻江搅海浪涛涛。

  羿见了这风,把个身子,向风头来得紧急处坐定,被那风一滚搏上清霄,随风飘泊,过了好一会,风收时,落在个所在,却好一个平坦地方,饶有远山远水。

羿走起,行了几十步,远近望见一洞天,丹崖峭壁,饶有仙风。

羿直走到洞门边,仔细观望,有一苍头,喝声:“谁人敢妄到此!”羿见他来得不善。

道:“请你主人来相见。

”苍头入报,只听得里面道声:“拿刀来。

”羿躲在一边看,只见走出一人,身势飘逸,举止轻扬,手提大刀,喝声:“谁人闯入我风洞?唐突我风伯?”羿向前道:“在下便是。

尊神既名风伯,执掌风事,便是尊官,何得妄施恶风,害彼百姓?”风伯大怒,抡刀向羿来战。

羿排剑抵敌。

战到酣处,羿取箭在手,向风伯击兜鍪索子上射去,道:“我不伤汝,还我风调便罢。

”忽然风伯兜鍪当的滚下地来。

风伯吃了一惊,道:“好神箭!他若要伤我,只消他这寸铁儿拼杀了!好人。

”收了刀,向羿施礼道:“谨如君命。

”羿释弓答札。

风伯如是送羿出风洞口,曰:“前面便是青丘地界,那一孔窍处,若设缴遮之,我那施风的,见缴即回。

”羿听风伯之言,设缴遮住青丘界口,从此风不为害。

  羿思:“风已收服,但那十日如何处置?待我以神箭射之,谅不怕他。

”次日,十日一齐并见。

羿取箭在手,向日射去,便见那被箭的日,随箭没于空中。

于是连发九箭,九日俱随箭没。

只那一轮耀灵,初,羿不识,也发了箭,哪里射得他上?他澄然碧空中,普照万方。

只见日光天子,声如洪钟,远向羿道:“劳君射尽妖光,万物从此泰宁矣。

”羿望空答礼遥拜。

这九日却亦被羿收了。

因思:“风、日也有本事奈得他何,还惧他其么猰俞、封豨、修蛇这三个小妖?明日待我施些小技,管教他生则难凭,死则有准,方称我怀。

  却说这三个怪物,乃三皇之世留至于今的,已成了精,但未得灵气,所以性子凶暴悍恶。

次日,羿带弓箭直入深林,见一茂林上,鸟雀惊飞。

羿停步观看,见远远似一巨兽,虎头人身,裸体坐在树下一高坑边,拿一山羊腿在那里吃。

羿道:“想这就是猰俞了。

”拨箭在手,一箭射去,正中猰俞那咽喉。

那猰俞翻下坑去,如倒山声响,猰俞已被射杀了。

于是往洞庭之野,寻那修蛇。

遍处寻觅了一会,只见草葱芊处,有一条路不生草,约一二里长,羿道:“想足修蛇的路了。

”坐在河泮等候。

黄昏时节,只见烟雾朦胧,一道黑气冲来。

他把身闪在树后,那修蛇目光如电,口似血盆,远远奔至。

羿认定近前,一箭向修蛇七寸里射去。

那蛇把尾向地一摆,也却似崩山一般响,气尚未绝,羿进前几刀,切为两段,修蛇却又除了。

思:“于今只桑林里封豨未除。

”他道:“这最是个蠢物,何劳我费力?”分付手下人,把些于拇大的绳索,从那封豨常来往的路上,开了一网,绑在四边大树上。

令数十人守那网道:“待缚住,方可向前,他便挺凶不得。

”守者听令,候至二更,但听得喂喂之声,大树被他那网牵扯得翻来覆去。

那守网的,正在困倦,个个惊起,见封豨已被缚了。

见人去,撩牙要向人来斗。

于是数十个人,四面倍加大绳,将封豨四脚,紧紧扎做一团。

封豨展动不得,作人言道:“放我,放我!”守者道:“却放不得,莫听他。

”抬来见羿,羿叫几个屠人,把来宰割,道:“他的肉最堪食。

”将来一称,好有千多来斤。

羿每人分了十数斤,道:“为汝等百姓庆太平也。

”万民大悦,自是桑林无封豨之患了。

羿既成功,帝尧大加封赏,不题。

  尧治天下五十载,自己不知天下治与不治,问左右外朝曰:“天下治否?”俱说:“不知。”乃自游于康衢。有个童谣曰:

  立我蒸民,莫匪尔极。

  不识不知,顺帝之则。

  又有一老人,击土壤而歌曰:

  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凿井而饮,耕田而食。帝力何有于我哉?

  帝又巡狩于华,华封人曰:“嘻,请祝圣人,多富多寿多男子。

”帝曰:“多男子则多惧;富则多事;寿则多辱。

”封人曰:“天生万民,必收之职。

何惧之有?富而使人分之,何事之有?天下有道,典物皆昌;天下无道,修德就闲。

千岁厌世,去而上仙。

乘彼白云,至于帝乡,何辱之有?”自是天上之瑞,则有其露醴;草中之瑞,则有朱草生、嘉禾孳;地中之瑞,则有醴泉涌。

又有荚草,十五以前,日生一叶。

十五以后,日落一叶。

月小则一叶厌而不落,以此草占日之数。

甲辰六十一载,是岁天下大水,汜滥逆流,民被淹没者,不可胜数。

尧帝问群臣道:“有谁能治得洪水者?”四岳举鲧,九载洪水如故,鲧徒劳民无功。

帝子丹朱又不肖,乃求贤自代。

欲让位于许由。

许由字武仲,性好隐,闻尧欲让位,乃逃往颖水之阳、箕山之下躲避。

帝又召由为九州长,由不欲闻,洗耳于颖水之滨。

时又有一隐士名巢父,牵犊来饮水,见许由在那里洗耳,问由曰:“你洗耳为何?”由曰:“尧召我为九州长,我恶闻其声,是故洗耳。

”巢父曰:“你若居高岸深谷,人道不通处隐,那个知道你?这都是你自己求名誉,欲闻于人。

我牵犊来饮水,遇着你在这洗耳,水是污的,无污我犊口。

”牵往上流饮之。

尧又欲让位于子州支父,子州支父曰:“召我为天子,岂不是美事?适我有个幽忧的病,方将自治,没有工夫来治天下也。

”于是群臣乃荐舜。

  话说姚舜其先国于虞,系出虞幕黄帝第八代孙。

父名瞽瞍,母名握登。

见天上大虹,有感而生舜于姚墟之地,故又姓姚。

握登死,继母生象。

父母与象皆下愚不移。

那继母爱己子,恶舜,尝在瞽瞍面前唆害舜。

瞽瞍遂也恶舜起来。

尝欲杀舜,只是舜尽孝悌之道,毫无怨母弟之意,勤勤耕田,时耕于历山。

历山同耕的,见舜恁般孝悌,勤勤耕作,见象恁般放肆,不友不弟。

把历山农夫都感格得好,再没有相争田畔的。

时尝渔于雷泽,以供父母。

那雷洋的渔人,见他恁般孝友,亦皆识居。

一日,舜于雷洋得玉牌,浮水文曰:“受而禅惟汝彦。

”又烧瓦器于河滨,河滨人皆烧瓦器,见舜恁般作事,便不把缺坏之器货卖与人。

既又牧羊于潢河之上,一日,拾得玉历于河之岩中。

  二十以孝闻,三十,尧因四岳荐,乃召舜,舜至,尧问曰:“我欲致天下,为之奈何?”对曰:“执一无失,行微无息,忠信无倦,而天下自来。

”尧又问:“以奚为事?”舜曰:“事天。

”问:“以奚为任?”曰:“任地。

”又问:“以奚为务?”曰:“务人。

”尧曰:“人之情奈何?”曰:“人到得有妻子,孝便衰于事父母;人到得多嗜欲,信便衰于待朋友。

这便是人之情。

若夫从道理作事,则得吉;反道理作事,则致凶者,犹影响一般,不会差失也。

”尧大悦,馆之于侧室,以二女妻舜。

大名娥皇,次名女英。

又命九个儿子与百官事舜。

又把牛羊仓廪等以供给舜。

  时舜尚问在畎亩之间事亲,只是舜的继母,见舜于尧帝如此相待,一发妒嫉起来,道:“我有这个好儿子,并不见有人荐着他。

却把握登那鸟的儿,荐在朝廷?使他恁的富贵起来?如何得把这些东西与媳妇谋得来,与我的儿子,可不是妙!”自是时时刻刻,只唆那瞽瞍杀舜。

于是象进了一个计,教瞽瞍叫舜去完廪。

舜听父命,把个阶子上到廪上,正在那里修补,瞽瞍叫象走向前,把个阶梯子拿开去,疾忙下面堆起柴薪,纵火把廪焚将起来。

象道:“若不是焚死,也是跌死的。

”谁知天生圣人,会遭这难?舜见火起,他便手拿两片箬笠,当作两个飞翅,从廪上跳将下来,毫无伤损。

象见计不就,远远躲开去了。

过了几时,象又进一计,叫使舜浚古井。

上面把石抛下堆满,他也飞得上?瞽瞍听了,使舜浚古井。

原来这古井,是九尾狐精一个后门。

狐精早识破象要害大舜,把后边透井的洞门,分付小狐狸众,将来爬开,收拾干净,等救大舜。

次日,瞽瞍对舜道:“我家这口古井,不知因着何事,没人讨水吃。

世人尽说你是圣人,必晓得下面是甚跷蹊。

你可去浚浚干净,时常地等我们好吃水。

”舜领命,瞢瞍将索吊舜下井,末至井半,使把索子抛却,舜从半井坠下,舜也自分必死。

谁知那狐精在井下看得明,双于把大舜轻轻捧着。

舜问道:“你是甚人?”狐精道:“我是千年狐精,特来救你。

这井穴是我洞后门,快从此门出去。

”顷刻,便有石头抛下。

正进洞门时,大舜猛听得烨烨扑扑,无数石块抛将下来,把古井填塞。

九尾狐把大舜背从井后门,向前门大路出去,放下道:“前而便是大圣住处。

”舜缓步到家,那继母与象众人,正围住那古井边填井,累得手软汗流,头红面赤。

大舜回到家,步在自己房里,取下七弦琴,操操解闷,不欲伤父母的心。

象将井填完,对父母道:“这都是我的妙计,如今没了舜,甚么都君,且把他家私依我分派。

帝尧与他的牛羊仓廪,把与父母作养膳;干戈与七弦琴弓,只把与我;二位嫂嫂,使他代我敷床。

”父母也不拗他,道:“这便随你。

”象好不快活,想着嫂子,笑吟吟的,暮来舜房中,忽听得琴声悠然,想道:“必是娥皇、女英二嫂,不晓得他的丈夫,已作九泉下鬼,还在这里并并蓬篷的弹弦弄琴。

”及进房里,哪里是_二嫂?便是那谋杀不死的冤家。

象见了,顶门上掉了三魂,身子里去了七魄,又转步不得,好生没趣,乃装假言道:“我谏父母不听,定要下此毒手。

我思君情切,郁郁在心。

”舜不好说得,只道:“我那百官,不识我无事,汝且去代我安顿他一安顿。

”象巴小得脱身,出房门去了。

瞽瞍见这两遍不能害他,觉得他儿子,或是神圣也未见得,杀舜念头渐渐减去。

帝尧由是一发降重舜的孝行,欲逊位与舜。

  时有黄龙从洛水出,直诣舜前,鳞甲成字。

舜与三公观于河,黄龙五彩,又负图而出,皆言当受禅之事。

越常国献一千岁神龟,方三尺余。

背上有文,蝌蚪书,书上记开辟以来之事,尧命录之,名曰“龟历。

”一日有十瑞:宫中刍草化为木;凤凰止于庭;黄龙见于整治;历草生于阶前;宫中有五色鸟化白;神木上生莲;莲蒲生于厨;叶星耀于天;甘露降于地。

是为十瑞。

正月上日,舜乃受终于文祖,摄行天子事。

  是时高阳氏有才子八人,天下称他作八恺。

高辛氏有才子八人,天下称他为八元。

这八恺、八元,后代承前代,不陨其名。

世济其美的子孙,尧未及举。

舜于是举八恺,使作主后土的官。

举八元,使作市五教于四方的官。

又帝鸿有不才子名欢兜,为人不开通,世人号他作浑沌。

少昊有不才子名共工,行事好奇。

世人号他作穷奇。

颛顼氏有不才子,徒知贪财贪食,酷似三苗,世人号他作号饔。

时目之为四凶,尧末能去。

舜皆投之四裔。

当时欢兜号被放于崇山,便化作一人面鸟,背生双翌,手足扶翌而行。

常走往海中,取海中鱼而食。

只是他这翌,却飞不得的。

性最狠恶,不畏风雨禽兽,直犯死乃休。

好笑欢兜浑沌,便到死还也是浑沌的。

帝舜又以鲧治水无功,劳民伤财,于是殛之于羽山,今之淮安府赣榆县。

鲧遂投于羽水,化为黄熊。

黄熊,三足鳖也。

因为羽渊之神。

遂举鲧子禹代之治水。

  当时海外南方,昆仑墟在其东。

有个奇人,名唤凿齿,说他口齿似凿子一般,长五六尺,因以为名。

恃他威力,四处害人。

舜命羿往收之。

羿访得凿齿住在华寿之洞,持弓矢直到其处。

那凿齿见羿至,持戈来斗,道:“你是谁?妄来我洞庭!”羿道:“我奉天讨汝罪。

”凿齿道:“我居海外,与你有何相干?”把五六尺长的牙,向羿打来。

羿将长弓一架,戛的一声,如山崩似响,又舞戈来战。

羿将铁弓格架遮拦,战了一个时辰,羿觑定他破绽处,取箭射去,正中凿齿命门,瞥然而倒。

羿命众敲下两齿回报,不题。

  话说舜摄位之后二十八年,尧崩,舜僻化于河南。

天下之民,朝觐讴歌讼狱者不归尧之子而归舜,遂即天子之位,号有虞氏。

初舜微时,有友七人:雄陶、方回、续牙、伯阳、东不訿、秦不宇、灵甫等,常相周旋于历濩之间。

闻舜已受尧禅,七人遂逃去,不复来与舜游矣。

元年,舜既即位,以上德王都于蒲阪,今之河中府是。

命禹为司空,宅百揆;弃为后稷,教稼穑;契为司徒,敷五教;皋陶为士师,明五刑;垂为共工,理百工;益为虞,治山泽;伯夷为秩宗,以典礼;夔典乐;龙作纳言,是为九官。

设了这九官,舜特恭己无为,弹五弦之琴,歌南风之诗,把金藏于歌岩之山,捐珠于五湖之渊,曰:“我贱金珠,便下服度。

且杜臣民淫邪之意,绝他觊媚之心。

”天下悦服,四海咸戴。

时有景星出,卿云兴。

百工相和而歌,帝乃歌之曰:

  卿云烂兮,糺缦缦兮。

  日月光华,旦复旦兮。

八伯咸进,稽首曰:

  明明上帝,烂然星陈。

  日月光华,私于一人。

  时惟有苗不服王化,帝命禹往诛之。

有苗民守住城池,不与禹争战。

禹兵扎住有苗地方三旬,恐劳民伤财,班师而回。

舜问禹因何班师,曰:“是不可武威也。

”于是大布文德,只把干羽舞于两阶。

有苗民见了,相谓曰:“此至德之主也。

”感格来降。

当时,舜子商均亦不肖,舜于是荐禹于天,代己摄位,比巡南狩。

崩于苍梧山,今之道州宁远县。

在位六十一年,寿一百一十岁。

娥皇、女英闻舜崩于苍梧,曰:“大圣弃世,我尔安归?”于是同往哭舜于苍梧之野,挥泪而泣,你看他将手拭泪,轻轻弹在那修竹上去,那泪痕点点滴滴,粘在竹上,干了,一点一点,成了斑痕。

圆转而有纹。

至今湘妃竹,是其古迹也。

正是:

  感伤神灵倏宾天,弹泪何能到彼边?

  但看猗猗江上竹,迹留千古在长川。

  二女于是没于湘水,遂为湘水之灵。世称湘夫人,葬于湘江之上。后人有诗赞之曰:

  湘江之水永千秋,谁个不吟湘水头?

  费尽心思难为怨,霭云如结锁灵愁。

  迩来传志之书,自正史外,稗官小说,虽辄极俚,谬不堪目睹。

是集出自钟、冯二先生著辑,自盘古以迄我朝,悉遵鉴史通纪为之演义,一代编为一传,以通俗谕人,总名之曰帝王御世志传。

不比世之纪传小说,无补世道人心者也。

四方君子,以是传而置之座右,诚古今来一大帐簿也哉!书林余季岳谨识。

《按鉴演义帝王御世有夏志传》,4卷19回;《按鉴演义帝王御世有商志传》,4卷12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