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复堂选集

中复堂选集 #

方序

重刊后序 #

中复堂选集 #

附录一 #

附录二 #

方序

  文章如面,万有不同。

而要有同乎?古今者所以为文之心而已。

不能同其心,而强同其面,则入于伪。

伪不可久居,虽有见于今,必不足传于后。

是故为文者,必有仁义之质、道德之积;如不得已而后有言。

然后其言有物,其言信乃久传。

而方其学之始,又必深求古人之心。

研说之久,然后古人之精神面目与我相觌,而我之精神面目亦自以见于天下后世。

树少与石甫学文时,持论如此。

石甫平居慕贾谊、王文成之为人,故其学体用兼备,不为空谈。

其文一自抒所得,不苟求形貌之似。

其齿少于余,而其才识与学之胜余,相去之远,中间恒若可容数十百人者。

既成进士后,尝游粤数年,归则出示以其所为文数大束。

余读之,骇服。

既为题论而去。

  嘉庆二十四年,余客粤。

是时,石甫仕于闽之漳州,为平和县令。

往来之人,皆传其政事之美异,而不及其文。

久之,石甫自闽中以其集来寄,且命为之序。

急读之,则视向所见,益充实不可涯际。

观其义理之刱获,如云霾过而耀星辰也;其论议之豪宕,若快马逸而脱衔羁也;其辨证之浩博,如眺溟海而睹涛澜也;至其铺陈治术,晓畅民俗,洞极人情白黑,如衡之陈、鉴之设,幽室昏夜而悬烛照也;而其明秀英伟之气,又实能使其心胸、面目、声音、笑貌、精神、意气、家世、交游与夫仁孝恺悌之效于施行者,毕见于简端,使人读其文,如立石甫于前而与之俯仰抵掌也。

嗟夫!石甫之得于古以见于今者如是,其传于后世宜何如也!

  石甫固愿学阳明,而其出宰之县适即为阳明所开。

其民俗根株犷悍难治,又与阳明当日所征八排洞猺无异。

石甫之治此地,禽狝兽薙,剔抉爬梳,化诱若雨露、震詟若风雷;申严之法,诰诫之文,朗畅恺切,恢阔明白,又若无一不与阳明气象相似者。

吾不知天特遗此盘根错节以别利器乎?抑故遣石甫居此,行其学、显其才以蹈阳明之迹,俾天下后世知其志愿之不虚乎?石甫曩为书达诸公,论治剧之理。

及石甫为县,一一行之如其言。

嗟乎!石甫之学既见于治矣,石甫之治既见于文矣,石甫之治与文既见于当世而又将揭以示后世矣;然而人之知其文者或寡,知其文之所以效于治与夫其治与文之气象之何似益寡矣。

知不知亦何足损益?余独耻读人之文而不能识其真,使作者之心不着于天下,亦古今斯道文章之大憾也。

故亟为着之,使读石甫之文者有以考其迹焉。

  道光元年秋八月,同邑方东树。

 

重刊后序 #

  先府君自订诗文杂着凡十种,计九十卷,道光庚戌(三十年)曾刻于金陵。

浚昌不肖,不能善守,毁于癸丑(咸丰三年)之兵。

今来安福,治事简少,乃得从容整理,校阅再周,因得稍窥平生涯涘。

呜呼!可恸也。

  当嘉、道之际,军旅数兴,因之水旱偏灾,海内重困,国用匮乏。

天子宵旰忧勤,未有至计。

府君甫弱冠,慨然有任天下之志。

故人聚处,剧饮大醉,往往纵论欢呼,至于痛哭,或发摅为文章,虽未有设施,识者已知为天下材也。

及举进士,不谒先达贵人,既得第,数遭坎壈,志节益励。

上书当时大臣,爱国忧世之怀,溢于言表。

识者又已知素抱忠恳而出处之义审也。

  初,府君以县令至闽,屡更剧邑,政声震一时。

师董文恪公重之;有大兴革,辄置监司所议而谘府君;忌者乃大起。

董公去,遂被罢黜。

天子以获盗功,召见,予官。

其后,府君又以县令至江南。

陶文毅、林文忠荐于朝,天子念台湾海疆任重,特命备兵其地。

逾年,果有英夷内犯之事,而台湾以府君保障得全。

当是时,吴、浙、闽、广皆丧帅失地,独台湾捷奏屡闻,懋赏有加。

天下谓府君必不克无见嫉也,已而果赴诏狱。

显皇帝御宇,大有举措,明诏昭雪,命赞赛相国军。

府君益感激驰駈,言无不尽。

惜大臣将帅不克用其言,功以不成,而府君忧劳卒矣。

  嗟乎!两朝知遇之深,与府君所以报天子者,岂不可谓盛哉?府君既降官入蜀,大吏以徒手进谒为慊,一再屈罚。

人曰:可以去矣。

府君曰:某受非常之遇,以至于斯,所至不合,命也,顾可以长吏之嫌,悻悻去耶?以此,宦四十年,百折不回。

及至广西,益念主忧臣辱之谊,疏食恶处,尽瘁以没。

是又府君出处大节昭然者矣。

  府君赋性宏毅,不为小廉曲谨。

文学私淑先高祖姜坞府君而及惜抱先生之门。

尝曰:吾集未可以文论,当纯疵并存,俾览者得其生平焉。

浚昌前刊遗稿已具述,兹更举其大端,俾后人有可考云。

  同治丁卯季秋,男浚昌谨叙。

 

中复堂选集 #

  ●东溟文集卷四

  桐城姚莹石甫着

  答李信斋论台湾治事书

  复赵尚书言台湾兵事书

  复赵尚书言台湾兵事第二书

  上孔兵备书 #

  上孔兵备论办贼事宜书

  再上孔兵备书 #

  与杜少京书 #

  覆马元伯书 #

  ○阁下两知晋江,贤能懋彰;近移台湾,实海外黎元之幸也。

乃撝词下逮,盛执谦冲,谆然以此邑之张弛、施措之后先垂问。

惭恧之余,转增局蹐。

顾莹于此邦,有旧令尹必告之义,不敢自外。

谨竭所知。

  莹闻善治国者,如理一身,必使气血流通,官骸运动,乃可以无病。

苟一支一节,气滞血凝,则病作矣。

然投剂者,又必审其秉体之强弱与受病之浅深,量酌而用之。

故有同病而异药者,其奏效一也。

又闻为政在乎得民,而得民者必与民同其好恶。

阁下由泉州而之台湾,台湾民半泉州人也。

泉州人之为病与其好恶,既习知之矣,若台湾人之为病与其好恶,容或有同而异者。

是岂可以无辨乎哉!今夫逞强而健闘、轻死而重财者,泉州之俗也;好讼无情、好胜无理、樗蒲女妓、顽童槟榔、鸦片日寝食而死生之,泉州之所以为俗也;台湾人固兼有之。

然而台湾之地,一府、五厅、四县,南北二千里,有泉州人焉;有漳州人焉,有嘉应州人焉,有潮州人焉,有番众焉。

合数郡番汉之民而聚处之,则民难乎其为民。

一总兵、三副将、水陆十三营,为督标、为抚标、为水提标、为汀邵,为延建,为长福、烽火,为兴化,为诏安、云霄、平和,为金门、同安合九郡五十八营之兵而更戍之,则兵难乎其为兵。

民与民不相能也,兵与兵不相能也,民与兵不相能也,番与兵与民不相能也,其日错处而生隙焉。

势不能免。

则安抚而调辑之者,难在和睦。

  台之门户,南路为鹿耳门,北路为鹿港、为八里坌,此官所设者。

非官设者,凤山有东港、打鼓港,嘉义有笨港,彰化有五条港,淡水有大甲、中港、椿梢、后陇、竹堑、大岸,噶玛兰有乌石港,皆商艘络绎。

至于沿海僻静,港■〈氵义〉纷岐,多可径渡;不独商贾负贩之徒来往不时、居处靡定,其内地游手无赖及重罪逋逃者,溷迹杂沓并至。

有业者十无二、三,地力人工不足以养,群相聚而为盗贼、为奸恶,则所以稽察而缉捕之者难在周密。

  内地之民,聚族而居,众者万丁已耳。

彼此相仇,牵于私闘,无敢倡为乱异者。

台湾之民,不以族分,而以府为气类。

漳人党漳,泉人党泉,粤人党粤,潮虽粤而亦党漳;众辄数十万计,匪类相聚至千百人,则足以为乱。

朱一贵、黄教、林爽文、陈锡宗、陈周全、蔡牵诸逆,后先倡乱,相距或三十年、或十余年,虽不旋踵而灭,然杀官陷城,生民涂炭,兵火之惨,谈者寒心。

糜国家数十百万之金钱,劳将帅累月经年之战讨,而后蒇事。

人心浮动,风谣易起,变乱之萌,不知何时。

其难在守常而知变。

  凤山之民狡而狠,嘉义、彰化之民富而悍,淡水之民涣,噶玛兰之民贫。

惟台湾附郡幅员短狭,艋舺通商户多殷实,其民稍为纯良易治。

然逸则思淫,一唱百和,官有一善,则群相入颂悦服;官一不善,则率诟谇而为奸欺。

故举措设施,其难在有德而兼才。

  凡此皆邑之病也。

知其病而药之,则投剂必有其方矣。

虚者补之,毒者攻之,捍格而不入者和解而通导之,虽扁卢无以易。

此夫子所谓与民同好恶者,非为苟安之政、一切姑息也。

其民既浮动而好事,非严重不足以镇靖。

锄强除暴,信赏必罚之谓严。

事有豫立,临变不惊之谓重。

威以震之,恩以结之,信以成之。

大要尽于此矣。

民恶盗贼而我严缉捕,民恶匪徒而我诛强横,民恶狱讼而我听断以勤,民恶枉累而我株连不事。

其同民之恶也如此。

民好贸易而我市廛不惊,民好乐业而我闾阎不扰,民好矜尚而我待之以礼,民好货财而我守之以廉。

其同民之好也如此。

宽以容奸,而有犯必惩。

惠以养士,而非公不见。

调和营伍,平心以臻浃洽;亲接贫贱,广问以达下情。

防患于未萌,慎思以明决。

文武同心,官民一体,则血脉自尔流通,百骸无所壅滞。

尚何病之不治哉?

  ○复赵尚书言台湾兵事书

  奉六月望后手诲,以台湾诸营恶习,几有魏博牙兵之势。

深虑之。

集思广益,令博采舆论以闻。

莹以为此不足为台湾深忧,皆告者过耳。

自古治兵与治民异。

盖兵者凶器,其人大率椎鲁、横暴,驭之之道,惟在简、严。

简者不为苛细,责大端而已。

严者不为刻酷,信赏罚而已。

夫虎豹犀象,虽甚威猛,然而世有豢畜之者。

驭得其道也。

马牛犬羊,虽甚驯扰,仆夫童子可操鞭棰而驱之,壮夫卤莽或受蹄角之伤且死者,驭之不得其道也。

台湾诸营情势亦若是而已矣。

  请质言之。

台湾一镇,水陆十三营,弁兵一万四千有奇。

天下重镇也。

兵皆调自内地。

总督、巡抚以下水陆五十三营,漳州、泉州兵数为多,他郡各营兵弱。

向皆无事。

兴化一营稍黠,多不法;其最难治者,二郡之兵也。

人素勇健而俗好斗,自为百姓已然,何况为兵?水师提督、金门总兵官两标尤甚。

昔人惧其桀骜,散处而犬牙之。

立意最为深远。

然如私斗、奸暴、潜载违禁货物,皆所不免。

甚且不受本管官铃束,不听有司官逮理。

盖康熙、雍正之间尤甚。

乾隆、嘉庆以后,屡经严治,乃稍戢。

此兵、刑二律所以于台湾独重也。

岂惟今日哉!重法如迅雷霹雳,不可常施。

常施则人侧足不安。

故曰一张、一弛,文武之道。

然小者可弛,而大者不可弛。

小者狎妓、聚博、私载违禁货物、欺虐平民之类是也。

若械斗伤人且死,不受本管官钤束,不服有司逮理,则纪纲所系,必不可宥。

此轻重之别也。

故治兵者不可不知简严之道;不辨轻重者不可以简,不简者不可以严。

不严者不可以用威,威不足则继之以恩,恩不足则守之以信。

自古名将得士力者,皆由用此。

今之用兵者,大抵既不知简,又不能严,有罪而不诛则无威;将不习校,校不习兵,劳苦之不恤,而脧削之是求,则无恩。

当罚者免,当赏者吝,则无信。

此所以令之不从、禁之不止也。

  然则以为不足虑者有说乎?曰:有。

兵之可虑而难治者叛与变耳。

自古骄兵乱卒,大抵在其乡邑形势利便,易叛与变。

若客兵则有溃而无叛;其形势不便故也。

魏博之牙兵,皆魏博人也。

故敢屡杀逐其大将而不受伐。

若台湾兵,则皆分檄自内地建宁、延平诸郡,与漳州、泉州不相能也。

兴化与漳、泉邻郡,不相能也;漳与泉复不相能也。

是其在营,常有彼此顾忌之心,必不敢与将为难明矣。

况其父母妻子皆在内地,行者有加饷,居者有眷米,朝廷豢养之恩甚至。

设有变,父母妻子先为戮矣,岂有他哉?虽台湾之民大半漳、泉,而兵与民素有相仇之势,故百余年来有叛民而无叛兵。

乃治兵者,每畏之而不敢治,则将之懦也。

且二郡之人,其气易动而不能久。

一夫倡而千百和,初不知何故;及稍知之,非有所大不愿则已懈,更作其气势以临之,则鼠伏而兔脱矣。

此二郡人之情也。

二郡之兵既治,则他可高枕而卧矣。

请以近事征之;嘉庆二十四年七月,安平兵斗死数人矣,参将、守备理谕之不止,情恳之不息,镇将怒整队将往诛之。

众兵闻声而解,竟执数十人分别奏诛,无敢动者。

二十五年正月,郡兵群博于市,莹为台湾令,经过弗避,呵之,众皆走矣。

一兵诬县役掠钱相争,莹命之跪而问之。

众散兵以为将责此兵,一时群呼持械而出者数十人,欲夺此兵去。

县役从者将与斗。

莹约止之。

下舆手以铁索絷此兵往迎之曰:汝敢抗拒皆死矣。

众愕然不敢犯,乃手牵此兵步行至总兵官署。

众大惧求免,不许,卒责黜十数人而禁其博。

自是所过兵皆畏避。

又是年九月,兴化、云霄二营兵斗,复谋夜摧杀诸将,仓卒戒严。

莹亦夜出,周视各营众兵百十为群。

见莹过,皆跪,好谕之曰:吾知斗非汝意,特恐为人所劫,故自防耳。

毋释仗,毋妄出,出则不直在汝,彼乘虚入矣。

众兵大喜曰:县主爱我。

至他营亦如之。

竟夜寂然。

天明,罢散总兵官,切责诸将,众兵乃惧,皆叩头流血请罪。

察最狡桀者营数人,贯耳以徇。

诸军肃然。

此三事,其始汹汹,几不可测,卒皆畏服不敢动,可见台湾之兵犹可为也。

及再至台湾,则闻纷纷以兵横为言者,或虑有变。

诘其事,大率如聚博、督禁不服之类。

诸将弁懦弱畏事,又总兵官与兵备道不和,是以议者纷纷张大其词,而非事实。

总兵官观公,每为莹言,未尝不扼腕,恨无指臂之助。

此所以决意引疾也。

既去而营与县中乃有思之者矣。

今年正月,凤山、淡水两营皆有营兵击毙小夫之事,副将以下欲阴谢过失,厅与县亦议稍决罪,寝其事。

方太守时护理兵备道,与观公力持不许。

然后以此兵械送郡,而营中或有以为怨者。

五月,安平营兵与民人乘危劫米,诸将又思不问。

幸抚军巡台湾,值其事,严责之,斩三人,余以军流治罪。

方抚军之盛怒穷诘也,论者纷纷,以为兵民习惯久矣,骤治之,恐变。

或言安平兵皆溃走下海矣;或言出斩之日将谋劫夺矣。

方太守入见抚军,力陈无虑之状,惟请勿多杀;已而竟无事。

入奏之日,兵民畏服。

然则悠悠舆论,其可凭乎?自淡水、凤山两营及安平水师严治后,诸营至今无械斗劫夺者,岂非用严之效哉?善乎执事之言曰:非得有如李临淮者,安可望其壁垒一新?斯言可谓得其要矣。

  夫李临淮固不可得,若以台湾诸营视魏博,则尚不至此。

虽有不法,一健将、能吏足以定之,保无他也。

且夫聚兵一万四千余人之众,远涉巨海,风涛之险,又有三年更换之烦,旧者未行,新者又至,此其势与长年本土者固殊。

而诸营中能以恩威信待兵者,百不得一。

又时方太平,无事终日,嬉游廛市,悍健之气无所泄,欲其无嚣叫纷争少少违犯禁令不可得也。

而■〈忄巽〉懦无识者,既不能治,徒相告以惊怪,是可喟矣。

  ○复赵尚书言台湾兵事第二书

  莹顿首前上书,极言台湾兵可无深忧。

惟在统者得其人,能以简严为体、恩威信为用,即无难治,说已详矣。

既又思之,此言为将之略,非深明其意而能变通行之者,未足语此;非今日台湾诸将兵者所知也。

不知此意,而偏执台湾兵不足虑之言,以相诟疾,非疑则骇矣。

颖斋太守见莹书,以闻于兵备孔公,索取阅之,谓太守曰:所言戍兵不敢叛则有然矣。

以为不足虑则吾不信。

吾即虑其溃耳。

莹在此落落,与孔公虽有通家谊,而不数见,不能为道。

所以然者,惜乎孔公有忧世之心而不识兵情。

此难以口舌争也。

在台湾者尚不能无疑,矧隔巨海?兵事岂易遥度?赵充国老将深谋,犹必亲至塞上指画军势,可见古人不易言之也。

请毕申其说,惟垂察焉。

  自古名将,非拔自行阵,则皆出身微贱,不矜细行。

兵卒尤多无赖健儿,故能强悍勇敢,捐躯致敌。

若皆循循规矩,则其气不扬;气不扬则情中怯。

虽众将焉用之?壮士如虎,懦夫如羊,牵羊千头不能以当一虎之虓,何必费国家亿万金钱哉?明季边事之坏,正由书生不知兵,挠军情而失事机,虽有猛将劲卒而不能用。

一切以法绳之,未见敌人,其气先沮。

此壮士所以灰心,精锐所以挫折也。

近时武人大都习为文貌,弃戈矛而习礼仪,以驯顺温柔取悦上官。

文人学士尤喜之,以为雅歌投壶之风。

嗟乎!行阵之不习,技艺之不讲,一闻炮声,惊惶无措,虽有壶矢百万,其能以投敌人哉?驯弱至此,不若粗猛。

粗猛之甚,不过强梁。

强梁即勇敢之资,善驭之犹可得力,苟至驯弱,则鞭之不能走矣。

  且将卒者,国之爪牙。

苟无威,岂设兵之意?昔李广以私憾杀霸陵尉,谢罪汉武,报书曰:报忿除害,捐残去杀,朕之所图于将军也。

若乃免冠徒跣,稽颡谢罪,岂朕之指哉!武帝此言,可谓知将略矣。

若夫差其过失,大小施刑,此乃军吏之职,非将略矣。

故郭汾阳、岳忠武名将,知礼者也,然皆尝犯有司法矣。

科条繁细,武人麤疏,最易触犯。

虽郭、岳之贤,犹且不免,而以绳今之悍卒,其能行乎?不求所以训练之方,而惟悍不守法是虑,吾故曰:不识兵情也。

今不虑其叛,更虑其溃,夫兵则何为而溃哉?古之溃兵者,或师老而罢则溃,或守险粮尽则溃,或强敌猝惊则溃,此皆非今日之情势也。

无故而溃,四面阻海,虽溃将安往乎?且班兵可虑,不自今日始也。

其议自叶中丞倡之。

中丞尝任台湾兵备,深以班兵为忧。

建议易更戍为招募,以语总督庆公。

不可。

后叶公罢去犹以未行其志为憾。

今执事已洞知其说之不然矣。

而不知者,不悉情势,往往犹耳食其论。

甚者有言:台湾兵,吾不能治,他日有急,惟自刭耳。

夫军校畏且如此,文官则又何说?故每见兵丁犯法,辄张皇其辞以相告。

于是,兵之势愈张。

此文武众官皆不能无责耳矣。

  夫台湾兵本无难治。

不咎治之无法,而曰兵悍可虑,至为自刭之言,亦可哂矣。

独惜台湾巨万健儿,皆国家劲旅,乃坐误于三、五庸懦之校兵,事尚可问耶?有将则兵精,无将则兵悍,自古不易民而治,于今岂易兵而后安乎?故为吏而曰民恶者,其人必非良吏,为将而曰兵恶者,其人必非良将。

虽然,良将难矣,执法之不能,更何论将略!莹所力争者,明戍兵可治,欲安众心,释群疑,救其懦而壮其志,冀有振作耳。

岂好为辩论哉?必不得已,则姑为救弊之法三。

一曰:小事勿问,大事勿赦。

二曰:定日练习,每月亲考。

三曰:责成军校,不得数易。

夫军法严重,有事然后用之。

时方太平,不可常用。

然不可不使知之。

若寻常易犯及兵民交斗,宜分别治之。

小事容之,大事必罪之,以其罪不赦。

盖小事不容,则繁密而军心不安;大事若赦,则无所忌而法令不行。

一宽一严,恩威并得矣。

中枢政考训练,本有常期,弓马、器械、枪牌、阵图,各有定法;今悉以为具文,条教虽明,遵行不力,此方今之大病也。

宜严责总兵官下各营每月由副将下亲考一次,明着等差,牒上省治,视其优劣,皆予赏罚,以劝惩之。

如此则营伍自肃,兵卒可收实效,惰游滋事亦免。

至于班兵到台,分营分汛,各有本管。

官向以并无练习日期,兵士任意出营他往,而各汛军校不时更易,非以公过迁就处分,则揣量肥瘠以为利薮。

故往往本管官不识头目,更无论兵卒。

前书所云将不习核,校不习兵者,此也。

今宜分定营汛,责成本管官约束,使兵无妄出,军校各守其营汛,不得任意更易。

总兵官随时察其贤否,勤惰、功过有所归,而兵不难治矣。

此三事至为浅易,而力行之甚难。

故必赖有贤能将也。

废弛已久,必有力言非宜、多方阻挠者,无为所惑,即严劾以警。

庶几惠威着、令可行,谨状上。

  ○上孔兵备书 #

  姚莹顿首谨上言。

阁下以先圣之哲孙,仪郑之令子,望倾中外,誉在九重。

今兹按察台澎,盖六月矣。

清亮之节,严正之义,吏民无不悦服倾诚。

是以政通人和,雨旸时若,而郡守以下,暨诸厅县,亦皆贤能著称。

孜孜求治,遂使百余年来委靡奢华之习,廓然一清。

此固由圣天子恭俭仁明,风行海外,而承宣德化,敷政优优,实不能不为阁下颂也。

  顷闻摄总兵官赵公,以往逐夷船,巡视南北两路,令符忽下,文武惶然,颇有窃议者。

莹亦不能无惑焉。

舺板夷船,以贩鸦片禁烟为粤省驱逐,窜入闽洋。

总督、巡抚、水师提督,严檄沿海文武官勿任停泊。

自本年三月至鹿耳门外,郡中禁严,遂使至鸡笼。

而淡水奸民恃在僻远,潜以樟脑与易鸦片。

水师任其停泊,经时不更驱逐,此中情弊,固显然矣。

幸檄吏驰往,又值中丞至郡,切责水师游击,始以七月十五日引去。

寻于闰七月初三日复返。

且近至沪尾。

计自三月于兹,已盘桓半载矣。

夷情叵测,始意不过图售鸦片,适至鸡笼,遂收樟脑。

及往来台湾,海道既熟,又见我海防之疏,水师之懦,万一回至彼国,言及此地本红毛旧土,忽起异谋,能保无他日之忧耶?水师玩误若此,窃意摄总兵官赵公必予严劾,骤檄兵船,大集海口,遣人往问久停之意,彼船单势孤,必扬去矣。

乃计不出此,迟疑观望者阅月,忽易辞巡视南北两路,不识此举为公乎?抑为私乎?定制:台湾镇总兵官每年冬巡视南北两路一次。

所以必行于冬者,盖其时宵小易生,故因巡视营伍,镇清郡邑,且农功闲隙,道路供给夫差稍便也。

今时方八月,则未及巡阅之期。

本年六月中丞遵旨巡台湾,入奏未及三月,兵民安靖,有何必须再巡阅之举?则所云为公者,无谓矣。

且逆计总兵官蔡公渡海适当冬日,彼以真守始至,能不一出巡视乎?是半年之中,一巡抚、两总兵官三次巡阅,郡县虽富,不能胜此烦扰也。

虽郡县馈送,贤者必不受,然即此夫马之供,随从弁兵之犒,岂易言哉!今年三月观公去而明公至,七月明公以忧去而赵公至,十月蔡公又将至,一岁四易文官,供帐已大繁费,各营参将下尚可问耶?台湾五厅、四县,有仓库者七,更易时多不克如期日交代。

如台湾县则已以缺官钱劾黜矣。

诸营交代亦多如此。

其情形之支绌,不既可睹耶?赵公素能恤下,或者一时未计及此。

营中无敢言者,厅县亦避嫌不言。

计此时可言而能言者,惟阁下耳;何不以善言婉告之!曰夷船久泊海口,水师既不足倚,非亲往示威不可;特不必以南北巡视为名。

盖巡视当奏闻,营伍小小利弊,今抚军甫奏未几,且不当冬令之期,不但非督抚意,亦恐未得优旨。

如此,则彼必翻然觉悟。

某所全于文武众属吏者不少矣。

  抑莹更有虑者,时议惧生边衅,每遇外夷之事,往往假天朝恩德宽大为言,而实示之以弱,殊不知损国威即失国体。

嘉庆二十四年叹咭唎之至天津,可为明鉴。

当事者祗取省事目前,而不顾启外夷轻视中国之心。

彼水师既啖其利,又畏夷船高大,不敢驱逐。

赵公此去,彼必诡言以对,甚或张大其词以相恐惧,皆未可知。

而赵公之量识未知何若,倘更无以大异于游击,则失体愈甚。

又不若不往之为愈矣。

狂瞽之言,本不足轻重徒以国家体统所关,又深知地方文武罢敝,不堪供亿之烦,忘其出位,不得已而有言,伏惟采择,幸甚。

  ○上孔兵备论办贼事宜书

  南路贼匪自二十二夜入城之后,百十成群,啸聚仑仔顶及黄梨山,截杀兵役。

幸大兵到埤头,又檄属吏驻阿公店,扼其要害,贼闻风惊散,道路始通。

诚乃万民之幸。

郡中人心大安;但闻摄总兵官按兵两日,不出剿贼。

窃谓不解,众人皆以贼散为喜,莹独不能无忧也。

匪类乌合,本不足虑,然既敢入城劫犯,又屯聚山中,沿途截断文报,其志不小。

近使其党潜入郡城招众,此岂寻常细故哉?揆度贼情,大约两大群:一为许尚,一为杨良斌。

许尚虽擒,其党仅获潘阿榜一名;而杨良斌党遂敢攻劫埤头。

诚恐两贼潜合,自发郡兵后,不闻官军杀贼若干,而即闻贼散。

彼初以为官军可畏,故暂避耳。

诸将素怯,不敢击贼,及见贼退,以为贼真畏我,其心必骄而懈。

恐贼有以见我军之情而始畏者,终且不畏,暂散者未必不复聚也。

不揣愚见,妄拟八事,为阁下陈之。

  一曰:剿贼宜速。

剿贼与捕盗不同,平时捕盗须用网民差役,今贼匪公然聚众入县,又沿途截杀兵役,此乃叛逆,非网民可办,直须探有贼踪,即速带兵扑剿。

兵迟一日,则贼匪日多矣。

扑剿之法,以多杀为上,生擒次之,最不宜冲散。

盖贼聚则用兵之处少,兵集则力厚势大而有一鼓成功之逸。

此等乌合之众,器械不具,安能抗敌。

其败也必矣。

若使冲散,则无处非贼,即须分兵逐捕。

兵分则力薄势轻,而有东西奔命之劳。

旷日持久,何时始能灭贼乎?且大兵南冲,贼必北窜。

北路盗贼素多,或起响应,则蔓延不可收拾矣。

今虽分兵屯御,而山径甚多,岂能尽塞?故曰:杀贼为上,擒捕次之,屯御为下。

若冲散则害不可胜言。

摄总兵官发兵已迟,既到埤头,又按兵两日不动;道路闻者,无不诧异。

宜以大义责之,勿惜声色,以误郡邑。

  二曰:乡勇宜募。

台湾游民日众,平时剽悍,及小有蠢动,则不待贼招而自赴。

否则,各成一队,乘机焚掠,府县城厢内外尤多。

盖城市繁众,为奸民聚集所也。

向来办此郡兵事者,每遇有警,则道府厅县各有出赀,广募乡勇,名为备用守城击贼,实则阴收此辈,养之免其作贼耳。

若辈亦非必欲作贼,以无人养食之故,乘机求食。

今有口粮,则其心定矣。

此必不可惜费。

  三曰:军实宜简。

台湾军器有在郡收买制造者,有班兵内地随带至者,有由福州制造赍至者,今宜通牒在郡及郡外各厅营县所有鸟枪、藤牌、刀枪、火药、铅子、大小炮位,实数若干,可皆备具,以资分给,便配用。

  四曰:招集散兵。

诸营积弊,班兵收营后每私自请假,别出生理,并不在伙房汛地。

此种盖去十之三。

又伴当四行等人,去十之一。

其余十之六而已。

平时到处则苦兵多,有事调遣则苦兵少,而汛地兵少不能如额。

是以贼匪益无忌惮。

今宜速令各营严核在营汛兵丁实数,仍收回平日散出之兵,以资攻守。

  五曰:移调外兵。

台营存兵在城不过千余,其安平一协中左两营,水师兵分防汛地外,在镇者亦仅千人,去其虚数,实存不过七百余人而已。

只可协防郡城,不能再有分遣。

今南路有郡兵七百,又有南路本营兵一千,足以办贼,无用增往。

惟北路嘉义地方辽阔,仅北路左营都司一员驻嘉义县城,虽有一千二百六十八名之额,除分防汛地,守城亦仅五百名耳。

再去四行虚数,恐不及四百人。

今南路之贼纷纷北去,即宜侦贼踪迹,驰往击捕,不但无兵可调,抑且无官可将。

近北路者莫若澎湖,其营水师额兵一千八百余名,其地无贼,宜咨摄总兵官檄游击一员,备兵七百名,以俟北路进止。

  六曰:请员听用。

台湾各营,自安平副将以下,参将至守备,大半以小署大,参错不一,望浅权轻,实不足以董率军校。

不但干局庸懦而已。

即文官中备公使者,实亦乏人。

侦知贼踪,遣兵往击,即苦无员可用。

而守城带兵之事,至用及教官。

安能有功?宜密请大府选参将至守备各一员,文官中郡倅县丞素称能事者二、三员,驰至此,即安堵;无事亦所宜行,并不止为剿贼之用。

  七曰:亟修城垣。

郡中城垣颓坏,各县雇工缮修,尚未竣事。

南门尤为扼要。

但县丁所雇匠首,召雇泥水匠不及百人,未免迟滞。

宜令台湾县增募乡夫二百名,准匠人工直发交匠首。

其工直仍着各县家奴分给,力促修筑,限以三日毕工。

又嘉义县城连为雨水冲塌,亦二百余丈,闻王令已筹款修葺,宜檄促加雇民夫,限日修竣。

  八曰:筹给兵费。

大兵既动,口粮尤急。

今郡中往南之兵,虽由台湾府筹款备具,其凤山本邑兵费及台湾守城各兵,由县筹付。

凡诸难杂甚伙,尤不可少缺。

此时各员义在急公,断不敢略存吝惜。

然恐事定之后,各人亏缺甚巨,身家从之。

此款将来如不获开销,宜作如何筹补,抑或郡县分年递捐,请先给札牒,以释各官之虑,庶鲜瞻顾,致失机宜。

  ○再上孔兵备书

  南路贼匪滋事,仰荷硕画,文武尽力,首从咸获,保障全郡,绩烈无量。

莹羁旅此邦,亦得蒙威武之中,略无惊骇,鼓舞欢欣,不能自已。

惟自起事至于竣功,业已匝月,未能入告者,岂非以罪人众多,悉心研鞫,不欲造次定谳故乎?于此,仰见阁下仁恕为怀,虽严厉肃杀之中,仍体圣主一夫不辜之德。

所谓求可原于法外者也。

乃浅俗无识之徒,不明大义,往往以纵为宽,遂欲使有罪逃刑。

此则舆论之误矣。

自古有道之国,不赦有罪。

盖法者,本诸天祖,虽天子之权,不能以意为轻重。

今则拘于阴德报应之说者,往往有意减释人罪。

莹尝苦口争之,以为是纵也,非宽也。

夫所谓宽者,特举其大纲,不为苛刻繁细、附会深文而已。

故圣王在上,网漏吞舟之鱼,然未尝废网而不用。

武侯治蜀,用法颇峻,而蜀人百世怀之。

子产称众人之母,而铸刑书。

此其义至为深远,非浅见俗士习妇人之仁者所能知也。

虽然,法者圣王不得已而用之,期以止辟而已。

而不为已甚。

其中有权衡焉。

苟矫纵弛之弊,而一意峻法,则或有不得其平者。

  日者,贼徒谋逆,至欲攻城戕官,此诚罪大恶极。

然犹幸党羽无多,即已破灭。

今渠魁助恶之十数人既服极刑,而从逆攻城服大辟者,亦数十人。

其余桎梏待罪者,尚有百数。

以莹之愚,似可悉就发遣,无事更加骈首矣。

何也?圣王之律,所以极重于反逆者,以此等恶戾败坏人心,闾阎受其荼毒;灾祸之中,至为惨酷。

故主谋者必寘以极刑,而后人人知儆耳。

方贼势初挫,民间谣言未息,犹尚惊疑。

其潜受贼约者,亦尚不免于观望。

当此之时,若非严刑峻法,不足以儆凶慝,定人心。

及乎事已平定,民人安堵,贼徒畏惧,解散之后则戮数百人与数十人等耳。

今首逆与助恶之人,或寘极刑、或寘大辟,其余业已输服。

及按验时,俯首无辞者,无论矣。

或言词反复,虽明知其狡诈,似不妨姑援惟轻之议,降等问罪。

此虽迹近于纵,而实则非纵。

盖就法者已多,而国法足以昭戒也。

仁义两途,互相为用,权衡之道,是在秉钧。

窃谓此时宜速檄府县定谳,上闻以抒圣怀,不必再事推求。

今月已几望,倘过此潮期,则开舟须至岁除,未免太迟。

愚昧之言,伏乞垂鉴。

  ○与杜少京书 #

  少京三兄足下。

时事方殷,亟还杜母,士民歌舞,仁威远闻。

观今日之舆情,益知当年之惠政。

望风庆喜,为之不寐。

颍斋先生还言:足下受符于疮痍皇遽之中,慷慨致身,推赤诚以安反侧,众志成城,可歼强敌。

况此区区乌合之徒!一闻大兵,已自惊溃,蛇行鼠伏,何难次第就擒。

四境肃清,保障之功伟矣。

  日者,窃有过听之言,辄谳刍荛。

惟仁者留意焉。

自古袀服之士,率多骄悍,怯于见敌,而勇于虐民者,比比而是。

仁人君子,莫不恶之。

然苟处之不得其道,则民间未受吾庇,或者有意外之患,不可不察也。

盖兵者凶器,譬犹剑锋,以杀寇雠则千金之宝也,以伤善类则纯钩弗足贵。

彼将卒者,特剑锋耳。

指挥而用之,是在能者。

用之道奈何。

恤其劳苦,通之以情,悯其粗陋,接之以礼。

兵役一体,视之如子。

宥其小过,而教其所不知。

有言必信,有赏必速。

如此而兵不用吾命,未之有矣。

将帅官阶虽较县令稍崇,然亦视县令之才与分。

二者不足,则姑顺其意,而曲就之。

盖郭汾阳结欢于鱼朝恩,王阳明夜交于张永。

以二公之才、之功,犹不难自屈以成大事。

诚以所见者远也。

然则宏包荒之度,而挥无益之金,不正在今日耶?谚云: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又云:成大事者不顾家。

此语居常念之。

闻足下受事之明日,即募乡勇八百名,以半守城,以半侦贼。

此诚盛举。

惟意以留兵为无用,此似但见于有形而未见于无形也。

  夫兵虽缉捕之能,不如役卒。

然国威所在,藉以镇定人心,且亦未尝不可用也。

二十二夜,埤头之危,已如一发。

幸赖郡兵击退,全城无恙。

此功岂可没哉!所恨者,次日之退守火药库,及大兵继至又未能奋速入山痛剿耳。

然贼匪溃散,实由大兵之故。

今余孽未尽,伏莽犹存,而已有留兵无用之言;此诚不可使贼闻之。

且恐愈失将士之心。

能保将帅言旋、贼不再至乎?抑又闻之,艰难之际,尤以人心为本。

察夷伤,劳士卒,振困乏,抚孤寡,虽在军旅,犹日见士民勤于恤问,远人尤加意焉。

此古循良之风。

足下亦既优为之矣。

  窃闻前日有率义民数十来者,足下给两日粮。

不见其人而遣之,此诚可惜。

若辈虽不皆可用,然其名急公赴义甚正也。

义民一兴,贼必有所顾忌,而沮其邪心。

此善机也。

是宜迎其机而导之,劳以善言,给以条教,令各保护村墟,四方闻之,必有起者。

是不费行粮而劲旅屯于四境矣。

何乃计不出此?闻其人怀怨而去,立散其众。

又闻武举人某,以获贼小群首,械送求保其贼之弟,而足下不许。

某亦退而散其义民,远近人心得无涣乎?异时恐有招之而不来者矣。

莹所闻未必实,而临机应变之道不可不讲。

愿举此而类推之,惟善人能受尽言。

伏惟珍重,千万。

  ○覆马元伯书 #

  入夏以来,从福州寓中暨孙中丞所,再得手书,知已还里,中又有粤东之行,既为之慰,转益怅然。

比年亲朋多故,大半穷愁。

弟失职居忧,兄亦谪外。

又丧我祖姑,颠连之情,彼此相吊。

何两人之重不幸也!莹之再往台湾也,非惟贫累,亦以笛楼先生故,力辞出省治,始就福清,复有忌者,遂至海外。

盖在闽久,利弊稍悉,当事或不便,故远之以免群疑。

来书云:今日见功之地,即他时见过之端;微兄言固知之所以避也。

然诸公贤否不敢知,兴建沿革有关利害之大,若概不言,何以对吾师?如延平以上诸郡,会匪中当分别,不可一例捕诛。

漳泉二郡之械斗,仓卒嚣聚,不可必得罪人。

各属官盐课之困,宜量为调剂。

噶玛兰初辟,田赋之重,宜奏请减则。

台湾戍兵不可改调遣为招募。

诸郡县运台湾谷,不能罢商运为官运。

营制军械不能坚利,宜责省治局中工料之私减。

海外民食,所系安危,宜稽各口米船之实数。

凡所陈白,不过此类;或为说自陈,或告方太守议上诸公,亦未尝不以为是也。

吾辈立志本不在温饱,亦不畏权势,苟能一言一事于斯世有益,所获多矣。

孔子曰:可与言而不与之言,失人。

笛楼先生忠清亮直,表里洞然,求治之诚,懃懃恳恳,且于弟有国士之知。

失此而不言,则更无可言之人、得言之日矣。

弟性疏放尚气,不自检束,是由赋禀使然。

惟耿耿此心,可盟天日。

  若夫遇合升沈之数,吉凶悔吝之几,殆有天焉,非人之所能为耳。

  昔者,海防同知之摄,故总督董公以宠之也。

然以失欢故太守,几得罪于方伯矣。

噶玛兰通判之役,前兵备叶公以难之也。

然以此行获盗,蒙恩于天子矣。

由此观之,祸福岂人力耶?所自念者,生逢圣明之主,侧席向治,不能及时有所陈建,坐困于风尘忧患中,渐以衰老为可悲耳。

抑闻之君子非无功之耻而不德之羞。

自省厥躬,实多愆咎。

尔来痛自克艾,日求寡过,以兹局促,至于寤寐。

前胡小东以书相规切,左筐叔亦以事上不敬、行己不恭见责,因反求之,事上初无不敬,答书反复自明。

若行己不恭,则未尝不深服其言。

特为足下及之,以志诸君爱我之深也。

  呜呼!使我有三数直谅之友,落落宇宙间,得以时闻其过,我之幸大矣。

虽诮责亦甚乐之。

况如足下之婉而多风者哉!北上部署不易,岁内未必能归。

明春得于里中面教,幸甚。

  ●东溟文东集卷五

  桐城姚莹石甫着

  噶玛兰台异记 #

  ○噶玛兰台异记

  皇帝登极之元年六月癸未夜,噶玛兰风飓也,或曰台,雨甚,伐木坏屋,禾大伤,继以疫。

于是,噶玛兰辟十一年矣。

水患之岁五,台患之岁三;兰人大恐,谓鬼神降灾,不悦人之辟斯土也。

将禳之。

桐城姚莹时摄噶玛兰通判,有事在郡,闻灾驰至,周巡原野,倾者扶之,贫者周之,请于上而缓其征,制为药而疗其病。

民大悦,乃进耆老而告之曰:吾人至此不易矣。

生人以来,此为荒昧,惟狉獉之番,睢睢盰盰,巢居而穴处。

其所以异于禽兽者几希!始自吴沙数无赖召集农夫,负耰锄以入荒裔,翦荆榛,凿幽险,御虎狼之生番,数濒于死矣。

乃筑围堡,置田园,聚旅成郛,既以无所统而相为争夺,大吏以闻,天子悯焉。

然后为设官而治之。

黔首绥和,文身向化。

今即膏腴沃壤,四民且备,城郭兴,官室毕,妇子嘻嘻而乐利。

夫山川之气,闭塞郁结久而必宣。

宣则泄,泄则通,通然后和,天道也。

今以亿万年郁塞之区,一旦凿其苞蒙,而破其澒洞,泽源与山脉偾兴,阴晦与阳和交战。

二气相薄,梗塞乍通。

于是乎有风雷水旱瘯疾之事,岂为灾乎?

  昔者,羲轩之世,纯风古处,百姓浑浑不识不知,未有所为灾者。

逮乎中天运隆、五臣递王、文明将启,而于是乎有尧之水、汤之旱。

圣人以为气运之所由泄,而不以为天之降殃于人也。

不然,德如唐尧,功如成汤,岂复有失道以干鬼神之怒哉?若夫地平天成,大功既毕,则惟慎修人纪,以保休嘉。

而于是乎时和年丰,百宝告成,宇宙熙皞,臻于郅治。

苟有失德,肆为淫慝败乱,则鬼神恶之而天乃降灾。

此天地之气既通,而人事不和之为厉也。

今斯地初开,虽风水屡洊而不为异,五患水、三患台,而民不饥,无有散乱,何也?民皆手创其业,艰难未忘,室家未阜,而不敢有淫慝之思也。

虽然,吾特有惧焉。

惧夫更十年后,地利尽辟,户口殷富,老者死而少者壮,民惟见其乐而不见其艰也。

则将有滋为淫佚,而乐于凶悍暴乱者。

人祸之兴,吾安知其所极耶!然则,如之何而后可也。

曰:崇节俭,修和睦,戒佚游,严盗贼。

守斯四者,庶乎可以久安,而不为灾禳。

何为者?耆老曰:善。

乃记之。

  ●东溟文集卷六

  桐城姚莹石甫着

  郑君墓表 #

  ○郑君墓表 #

  郑君名兼才,字文化,六亭其自号也。

世为闽德化县人,祖某,龙岩州学训导。

考某,赠修职郎,闽清教谕。

君生而诚重,刻励读书,不好外事。

年二十,游学河南,三年乃归。

乾隆五十三年,选拔入都,肄业国子监有声。

留都下九年,考充正蓝旗官学,教习期满,用闽清教谕归。

嘉庆三年,乡试以第一人中式,会试再罢,礼部奏留都,不开缺,仍予食半俸。

凡任教职、留都、会试者如此,例自君始也。

后试复罢,乃归就安溪学,立规条,严师道,敦廉耻,正文品,人士翕然从之。

倡建崇圣殿及四祠,时已奉檄调台湾。

君特留竣其工而后去。

台湾文庙将圮,君出廉俸修葺,人士争出赀盈万,工克竣。

海贼蔡牵犯台湾,郡城戒严,道府夜檄君稽奸匪,市井晏然。

已闭各门,留西门樵汲,以君守之。

自冬至夏,官民称便。

贼既退,官兵四出搜捕,仇家任意株陷,君毅然上言,民困请安抚。

有欲环城开河沟者,君力陈不可。

议乃寝。

于是,大府皆知君才,以守城功,议叙江西长宁县知县。

辞不就。

请厘正台湾乡贤、名宦、忠义、孝悌诸祠。

台湾数兵燹,昭忠祠祀诸死事文武多遗佚,君分别条列名氏、事迹,请补祀。

格吏议,不果行。

邑志久不修,谋于邑令薛志亮修之。

举谢教谕金变属稿,而君搜罗考订,时称精核。

皆辞长宁令留台湾事也。

  十三年会试罢归,赴建宁县学。

士闻君名,争就学。

禁妇女入庙诵经及商人大成殿祈祷,风俗一变。

二十三年,台湾缙绅谋修府志,佥状愿得谢教谕及君,台湾守状上大府,请召二人,而谢已先得风疾。

将调君,以会试辞。

既行,留二年,终不第归。

布政使乃以台湾之请,调君至,则前守已故,府志不果修。

君乃取先修县志重删定以刊,再请兵备厘正昭忠祠。

自朱一贵乱后,凡五用兵,死事文武、弁兵、义勇人千一百有奇,神位名氏皆自书之,祠已颓,君经营重构,盛夏督工,劳甚。

君年已六十五矣。

竟受暑疾,以七月日卒。

君三遇覃恩,皆例授修职郎,悉以貤封叔及仲叔二兄。

君殁之前月,吏部推升泉州府学教授。

子二,长光篆,次光笋。

有男孙四,女孙四,女曾孙一。

君生平论学以植纲常为主,一官所至,辄兴工营建,诸事皆有成功。

尤以吏治、民风为亟。

每建言大府,陈利弊,皆切要。

文尤精悍朴老,为时所重。

十一试礼部,皆报罢,及以军功授知县,又不就,竟以教谕终。

君所为诗古文数百首,与守城私记,皆未梓。

桐城姚茔令台湾将去,而君始至,留居逾年,与君交,得其本末。

君之遗孤,将奉君丧归葬,以行状来乞言,乃缀次书之,俾表其墓。

  ●东溟外集卷三

  桐城姚莹石甫着

  余淑人传 #

  ○余淑人传 #

  余淑人者,福建闽安陈君一楷之继室也。

君幼入行伍,久于海上,历功至台湾安平协水师左营游击。

再署安平副将。

不悦于提督某公,惧而乞休,将假事劾之。

道光三年,忧死台湾。

某公意未已,欲藉其家,使人守之,不使归君丧。

君先抚他姓子朝选,长而懦,淑人晚得一子继豪,尚幼。

君之殁也,祸且不测,而族人在台湾者,阿贵人意,将不利于其妻子。

淑人殆甚。

君尝善前台湾令姚莹,尝假以千金偿官负。

至是,莹客游福清。

淑人走急卒告难。

莹为致书台镇,白其状。

既复至台湾,画策解之,得无害。

淑人乃携二子,以君之丧,归福州。

逾三年,淑人病且死,遗命二子曰:尔非姚氏不能有家,所假金勿取偿也。

姚公方在京师,于其反也,可折券还之。

书于券以识,遂卒。

未几,莹奔母丧于闽,其子来折券。

莹辞。

子曰:母有命矣,不者死且弗瞑。

莹乃喟然叹曰:嗟乎淑人之贤,乃有是哉!夫人平素交游不乏亲厚,一旦有缓急,相顾扼腕而已。

能假千金重赀已为德,况女子而不责偿也!且吾曩者尝得君力,义当急君之难。

淑人乃以为恩,而弃其千金,岂吾心哉!然吾方无力偿淑人,固辞徒虚语耳,不可不成淑人之善志。

乃听折券。

  ●东溟外集卷四

  桐城姚莹石甫着

  焚五妖神像判 #

  ○焚五妖神像判

  皇帝治世,勤政爱民,天眷隆显,百神效命,各尽其聪明正道,以佑我黔黎。

皇帝嘉之。

凡有功德于民,皆命有司修其祭祀,礼官职载,于古特备。

其民俗土神祈祷求福者,虽祀典所未入,以庇民之故,不为厉禁。

盖能庇吾民者皆祀之,则害吾民者必除之。

此大经也。

闽俗好鬼,漳、泉尤盛。

小民终岁勤苦,养生送死且不足,辄耗其半以祀神。

病于神求药,葬于神求地,以至百事营为不遂者,皆于神是求。

愚民之情,亦可哀矣。

然皆求福而祀,未有害虐我民如五妖者也。

  稽尔五妖,本五通之遗孽。

昔在三吴为祟,抚臣汤以天子命驱除之。

吴民至今安堵。

妖顽不泯,窜入闽中,以至海外,尔宜造福此方,即潜匿民间,窃血食,有司体皇帝爱民之意,岂不尔容?胡乃怙恶不悛,肆其凶慝!台湾民人许某者,兄弟和爱,负贩养亲,年未三十,邻里咸称谨愿。

昨者无故体病,谓尔五妖责求祭祀。

其兄贫莫措,尔益为厉,以致于死。

许某将死,语兄若不祀尔者,且祸一家。

其兄大惧,因称贷毁家,作尔像,盛礼迎祀。

阖郡喧然。

吾既为天子守土宰,境内之事,吾得主之。

今尔敢虐吾民,肆为妖妄,岂可容纵?且人之死生有命,非尔魑魅所能擅权。

不过适见许某将死,尔欺愚民无知,遂凭之为祟耳。

惑世诬民,莫此为甚!今遣役械絷尔像,公庭鞫尔。

尔之妖妄已着,是宜杖碎投火,绝尔妖邪之具,开吾赤子之愚。

傥尔有灵,三日内降祸吾身,使吾得闻诸上帝。

此判。

  ●东溟文后集卷一

  桐城姚莹石甫着

  台湾地震说(己亥五月)

  ○台湾地震说(己亥五月)

  台湾在大海中,波涛日夕鼓荡,地气不静,阴阳偶愆,则地震焉。

盖积气之所宣泄也。

或灾,或否,台人习见,初不之异。

道光十八年,台邑十月雨后,至于十九年三月不雨。

他厅县或微雨。

四月,郡城始雨,未甚。

五月三日丁酉,乃大雨。

连日间有晴霁。

诸厅邑同时大雨,山溪涨发。

十三日丁未,始霁。

十七日辰刻,郡城地微震。

是夜丑刻,再震,不为灾。

惟嘉义县同时地大震,官舍民屋多倾圮,毙者百余人。

余既行府县查勘抚恤矣,有言者云:据府志,地震主奸民为乱。

余戒之曰:台地常动,非关治乱,为有司者,惟当因灾而惧,修省政事耳。

若必以为乱征,非也。

台人好为浮言,以乱人心,今甫平靖,而为此言倡之,可乎?既戒言者,退检府县志,自康熙二十二年,至嘉庆九年,凡书地震者九。

惟康熙五十九年地震,六十年有朱一贵之乱。

雍正八年地震,九年有彰化大甲社番为乱。

余七次,皆无事。

足见非乱征矣。

乃备纪之于左,以县志书成稍后,且郑六亭所修,故主之,而附府志于下方。

  台湾县志:康熙二十二年,王师平台。

  二十五年四月甲辰地震(注云:台地时震,不书,大震则书)。府志,夏四月二十日辰时,地大震,是时无事。

  五十年九月丁酉,地震。府志,秋九月十一日戌时地震。是时无事。

  五十四年九月大风,地震。府志同。是时无事。

  五十九年十月甲午朔,地大震。

十二月庚子,又震十余日。

房屋倾倒,居民多压死。

府志,十月朔地大震,十二月八日又震,房屋倾倒,压死居民。

凡震十余日。

  六十年四月,南路贼翁飞虎作乱。五月,府治陷贼,推朱一贵为首,六月伏诛。

  雍正八年七月丙午,地震。府志,八月十日地震。

  九年十二月,彰化大甲番林武力为乱。十年三月,凤山吴福生乱。四月伏诛。六月擒林武力正法。

  乾隆十七年六月庚戌,地震。府志六月地震,不为灾(府自乾隆二十三年后无志),是时无事。

  三十九年三月己已,地大震,是时无事。

  五十七年六月丁亥,地大震,是时无事。

  六十年七月戊子,地大震,己丑复大震,是时无事。

  以上台湾府、县志所载:地大震者九,地震次年有乱民者二事而已,其无事者且七。

奸民每藉祥异,摇惑人心,以为作乱之隙。

岂可不考,而妄言之乎?地方时有祥异,为有司者,但当修省政事,抚恤灾民。

至于台民好乱,则无时不当思患预防,岂待地震而后为之哉?

  台民之乱十数,其先一年地震,见府县志者,仅二事;余皆未言地震。

或言:道光十二年十一月张丙方乱,贼登坛拜旗,地亦震。

盖地祗恶之也。

余非讳灾者,惧好事之徒,摭不经之言,转相传播,启奸人心,特详考而论之,以祛其惑。

或曰:如子言,台地之震,为海涛鼓荡,阴阳偶愆,说有本乎?曰:庄子有言,海水三岁一周,流波相薄故动。

夫中国土厚水深,阴阳相薄,地且时动,况台湾在大海中,波涛朝夕鼓荡,其动不亦宜乎?或曰:若然,则人事无关矣。

又何修省之有?曰:曷为其无关也!人者,二气所生,其于天地,犹子于父母。

父母有疾,孝子为之不宁。

天地变常,君子观之知惧。

地者阴道,民之象也。

地以载物为能,苟失其能,物莫之载。

况于民乎!地气郁而不宣,外气薄之乃震,惧吾民疾苦,屈而不伸,怨气所积,是有灾沴,不可不深省也。

今震在嘉义,郡城次之。

意者,嘉民其有隐困乎?比见嘉民控愬丁役者多,屡饬邑令惩究之。

而令或未能,民气不伸,怨必积矣。

苟伸吾民,惟亟去其丁役之害民者。

台镇大兵已撤,奸人尚有冒为营弁,恐索株连,必获治之。

台邑亦有蠹役,甫饬革之,抑其次焉!至于命盗案犯,现为民所控愬,府中提讯,颇有枉者。

是皆不可不省也。

今檄各属悉心清厘,毋更怙过。

余与镇军、郡守,亦各思其咎,益修政事,以伸民气,而定民志,庶可寡过,而安此土也乎!既辩言者之惑,更申论之,以警吾侪。

  ●东溟文后集卷三

  桐城姚莹石甫着

  树苓湖归鹿港分运台榖状(戊戌七月)

  上督抚请收养游民议状(戊戌七月)

  覆锺制府言事状(戊戌七月二十日)

  上锺制府、魏中丞言事状(戊戌十月二十六日)

  嘉义地震已由台湾捐恤状(己亥十月)

  台湾山后未可开垦议(辛丑二月)

  ○树苓湖归鹿港分运台榖状(戊戌七月)

  道光十八年五月初三日,准福建藩司咨,奉总督部堂锺批,据鹿港同知陈盛韶禀,前据台防厅仝丞,因专运赔累,以五条港下湖在笨港以南,禀牒道府,请归台防,将船押归鹿耳门配运。

经卑职将此口船只,即五条港口淤塞移泊之船,且在嘉义境内,应照常仍归鹿港配运五条港年额厦榖,具禀本道,并牒本府,蒙委前署淡防厅玉丞查勘。

玉丞自应秉公勘办,乃以该处本在笨港以北,离鹿港九十五里,离台厅一百十五里,混称在笨港以南,北至鹿港有二百余里,南至台防仅数十里,自行勘覆。

府议亦以仝丞专运赔累,谓该口应归台厅管理,将船押归鹿耳门配运,而于五条港年额厦榖八千石无船可运,未为计及。

并鹿港每年专运之榖,多于台厅,亦未为一计。

则台厅近在郡中,其累易知。

鹿厅远在郡外,累几无可告诉。

  总之,下湖无论在笨港南北,均是嘉义所辖。

又久经拨配,乞俯念下湖即五条港配运之口,在嘉义境内,离台防一百一十五里,离鹿港九十五里,久归鹿港管理,拨运五条港年额,仍饬照旧归鹿港配运,以昭平允。

奉批,仰福建布政司移台湾道确切查勘,秉公妥议,详覆。

又奉抚宪魏批同前事。

职道于闰四月十六日到台任事后,分饬府厅妥议未覆,因思两厅既互异其词,而府委玉丞勘议又为陈丞禀驳,自当另委覆勘。

该处系嘉义县所辖,其树苓湖一口是否在笨港以南,抑在笨港以北,与台、鹿二厅各有若干里,兹委嘉义县范令诣勘绘图。

覆称:查从前奏定分管地界,树苓湖即下湖一口,系卑邑辖内,在笨港以南,距郡城九十五里,距鹿港一百二十里,距笨港县丞署三十里,并绘具图说前来。

据范令所勘,是树苓湖一口实在笨港以南,距郡城只九十五里,而距鹿港一百二十里,与玉丞所勘大略相同。

以形势论之,近者易辖,远者难稽,台防一厅额榖最多,鹿耳门口渐形淤浅,郡城商货不行,来船益多。

该府目击艰苦情形,议归台厅管辖,不为无说。

  至于台、鹿两同知分管地界一节,行据署鹿港同知玉丞抄送:乾隆三十二年初设台湾府北路理番同知及四十八年开设鹿仔港正口各原案,内载乾隆三十一年总督部堂苏奏,台湾民番杂处,不法汉奸侵占番社地土,以致番众流离,请照广东八排猺同知之例,将泉州府西仓同知改为理番同知,颁给台湾府北路理番同知关防。

其南路台湾、凤山两县社番甚少,台湾府海防同知专管船政,事务简少,请以海防同知兼管,颁给台湾府海防兼南路理番同知关防。

据此,是北路同知,其初专为理番而设;海防同知乃专管海防船政,后兼南路理番;则当时各口均属海防管理甚明。

  迨乾隆四十八年,总督部堂富,会巡抚部院雅,奏开鹿港正口,听商船由蚶江径渡,内移驻文员一条云:台湾府理番同知管理民番交涉事件,原驻彰化县城。

彰化至鹿仔港仅只二十里,请将该同知移于鹿仔港驻扎,民番交涉事件仍可照旧办理。

所有鹿仔港海口出入船只,责成该同知查察挂验。

鹿仔港巡检一员,归该同知管辖差委。

绎此奏文,是北路理番同知原只管鹿仔港一口。

其所属亦只鹿仔港巡检一员,并无诸罗、彰化二县海口归鹿港同知管辖之文,则鹿仔港以南各口及县丞巡检仍皆归南路海防同知所辖无疑矣。

  以上原案如此,是仝丞之说有征,而陈丞所争无据。

第今昔情形不同。

查五条港之开,当日原为鹿港口门淤塞而起。

树苓湖一口,虽北距五条港二十五里,察核图内实与五条港口上下同一内海。

其外有沙汕二道,本名象鼻湖。

自南至北三十余里。

今五条港既属鹿港,设立文武汛馆,则以此作五条港附口,似为较便。

且其地统系笨港县丞所辖,今奏案令笨港县丞稽查,五条港归鹿港厅,又以树苓湖归台防厅,未免两岐。

职道察核情形,树苓湖自宜归鹿港厅,以符奏案。

惟是二丞所争,不在口岸之有无,而在配榖之盈绌。

各口情形,时有通塞,则配榖之多寡,亦当随之,方足以昭平允;而于公事有益。

  伏查通台兵榖,最先惟鹿耳门一口配运。

其后开鹿仔港运榖,亦即分其一。

其后又开八里坌运榖,又分去其一。

最后开五条港运榖,又分去其一。

非有私于台防也。

正口增则商船分,故运榖不得不因之而分也。

通台四正口,惟鹿耳门额配最多。

屡次分拨之后,现在额定鹿耳门年配运榖三万二千四百五十一石二斗九升八合八勺,又米折榖三千石,闰年加配榖一千六百三十五石。

鹿港年配运榖一万石,又米折榖一万二千七百五十石,逢闰加配榖八百四十四石零。

五条港年配运榖八千石。

八里坌口年配运榖七千七百一石零四升,逢闰不加配榖,合计四口配运仍以鹿耳门榖数最多,年额运榖凡三万五千四百余石,闰年乃三万七千余石。

鹿仔港、五条港二口并计年额运榖三万零七百五十石,逢闰亦仅三万一千五百九十四石。

今又益以树苓湖一口,是鹿港兼收三口之船,而台防独受多榖之累也。

且郡城郊行衰败,商船日少,虽有安平港、东港,皆口门浅狭,不通大船。

其能配榖者,仅鹿耳门一口。

今树苓湖口距郡城九十余里,行户颇多,商船来货,由此登岸北行。

北路商货,亦由此登舟,更为近便。

故树苓湖日益以盛,则鹿耳门日益以衰。

此事理之必然者也。

今既人以树苓湖归辖台防,理应为台厅重减运榖。

又查八里坌一口,原配额榖一万四千余石,自眷榖改折后,现在年只运榖七千七百零一石,闰年又无加配。

该厅自正口外,尚有大安及鸡笼二口,近日小船收泊甚多,而运榖独少,不及台、鹿二厅三分之一。

揆之情事,亦宜量为增拨。

  查八里坌额配七千七百余石,皆彰化一县之榖。

而彰化尚有额运福州兵米八百七十五石,折榖一千七百五十石,仍由鹿港配运。

该县于两口皆有运馆,应请以彰化此项兵米折榖一千七百五十石,悉数由八里坌配运,以归一律。

在八里坌合计亦只年配榖九千四百五十一石零四升,并不形其加重。

如此则鹿港所管二口,年额又少此一千七百余石之榖。

然后在台防额配台邑应运厦仓兵榖六千一百零六石三斗之内,拨出四千石,归于鹿港厅,由树苓湖口配运。

如此则鹿港所管三口,常年共配运兵榖三万三千石,闰年加配八百四十余石,实只代运鹿耳门榖二千二百五十石。

鹿耳门一口,年运榖三万一千四百五十一石二斗九升八合八勺,庶不至独形吃重矣。

鹿港陈丞在郡时,职道尝以问之,陈丞亦云:如果以树苓湖归鹿港,情愿代配兵榖若干石。

更以询之熊守、仝丞及现署鹿港之玉丞、署淡防厅之龙丞,佥以为可。

谨遵饬勘议具详。

  ○上督抚请收养游民议状(戊戌七月)

  台湾民情嚣动,奸宄时萌,上廑宸衷,盖有年矣。

窃见台湾大患有三。

一曰盗贼,二曰械斗,三曰谋逆。

三者,其事不同而为乱之人则皆无业之游民也。

生齿日繁,无业可以资生,游荡无所归束,其不为匪者鲜矣。

  道光十二年张丙之乱,渠魁仅数十人,而贼众何止二万。

若辈附和,非必欲作贼也,从以无业荡游,贼招之则为乱民,官用之则为义勇,此皆可良、可贼,视能食之者则从之耳。

当时诛捕十纔二、三,余众万数千人名,虽解散,实犹在嘉、彰两邑。

此所谓伏戎于莽也。

言者皆曰清庄联甲,是固然矣。

夫清庄者,严事稽查,不使内贼之匿;联甲者,互相防守,不使外贼之来也。

第思此等贼民,既不归庄,行将焉往!台地外限大海,内阻凶蕃,非如各省昔年教匪可以散之四方,则仍潜伏一隅而已。

大庄富强者不敢归,惟贫弱之小庄及内山之僻地为其逋逃。

任听之,则日往月来,势必复思啸聚。

急捕之,则挺而走险,旦夕可以燎原。

所以甫逾年而有许戆成,再逾年而又有沈知之乱也。

  窃意逆案逸犯有名者不过数人,余皆无名男子。

在圣朝宽大,久已罔治胁从,而若辈未免自怀疑惧。

巨匪大奸,自知不赦,复以危言劫之,坚其必死之心,众乃以贼为归。

今夏以来,嘉、彰地方拏办盗犯已七、八十名,地方稍靖。

尚有匪徒结众群行,文武购拏猝难下手者,其故实由于此。

窃谓与其但事搜捕、适成为丛殴爵之形,莫若收用游民、以为化莠归良之计。

夫游民众矣,将收用之,必筹所养,而不必官为养也。

计嘉义一县三十五保一千四十二庄,彰化一县十三保半一千四百二十七庄。

大庄约数百人,小庄约数十人,无业游手者十只一、二,除实系逆案巨匪抢劫盗犯或命案正凶之外,其仅止惰游强悍与匪类往来者,大庄不过十数人,小庄数人耳。

今使各总理董事查明本庄似此者凡若干人,收使归庄,赦其前罪,准予自新,由董事劝谕本庄公给饭食,作为庄丁,无事则巡守田园,有事则逐捕盗贼,仍造具年貌名册送官存案,责成总董稽查约束,不许更与匪类往来。

如此则游民自愿归庄,无业皆为有业,虽有大奸而党散势孤,易以成擒矣。

今年春夏间,嘉、彰一带树长刀枪之形,浊水忽清七日,民间以为乱兆,谣言四起,人情汹汹。

秋冬恐有事变,不可不蚤为计也。

  夫法不可屡更,令必期信守。

此收用游民之法,非于旧行章程有所更改也。

正即清庄联甲之法而推行之。

所虑愚人惜费,或以为难养闲人。

然台地年来大熟,米商不至,各庄皆有余粮,以数百人之庄而养十数人,以数十人之庄而养数人,当不至于不给。

且此本庄之人,非其族邻,即其戚属,并非外至。

向来台俗遇有匪类械斗及逆匪到庄,皆有派饭章程,民间习为之矣。

有事以之养贼,害且为之;无事以之养民,有利无害,何惮而不为?惟在地方官督率总董认真行之耳。

其或本系穷庄,游民归无所食,则令地方官查明山陬海埔有可垦辟之地,准其呈明给照往垦,务使人皆有业,则反侧自安,盗贼易捕,地方可靖矣。

职道熟虑再三,询之于众,并以商之在籍王提军,皆谓可行。

现已札饬嘉、彰两县出示各庄,给谕总理董事,委大甲巡检蒋律武、候补府经历县丞庞裕昆,分赴两县,会同范、贾二令及该管之县丞、巡检,妥为劝谕办理。

如果此事能行,是乃先事弭乱之急务也。

  ○覆锺制府言事状(戊戌七月二十日)

  本年七月十二日,奉宪台札询,嘉义县朴仔脚地方船户私贩鸦片,以致台地洋银缺少一节。

遵查朴仔脚在县城西四十五里,其外即系内海,又名树苓湖,在五条港及笨港之间。

南距鹿耳门九十五里,北距鹿港一百二十里,海口宽深,商船多往停泊,街市行店颇盛。

先归鹿港厅管辖,近系台防厅暂管。

二厅相距皆远,稽察难周,商船私带禁物,未到口之先,在地奸民偷用小船接运,事所必有。

兵役查获,往往得钱卖放。

不但此处,即他处亦难保无之。

职道先后饬拏两起,以未得赃具,反牵累多人,故尚未能定案。

昨奉宪行黄鸿胪请加重食烟人罪名,职道业已遵议详覆。

一面会同台镇出示拏禁,各处烟馆现皆纷纷关闭,则其畏法可知。

如能拏获人赃俱全者,照例惩办数起,此风或渐期敛迹。

  又奉宪询彰化之沙连、大肚、葫芦墩等处匪类甚多一节。

查沙连即水沙连保,在县城东南七十五里,五十五庄皆系彰籍。

大肚保在县城西北四十五里,一百三十九庄泉、漳二籍错居。

葫芦墩在县城东北六十里,一百八十一庄皆漳籍;间有泉、粤之庄。

此三处本着名多贼,屡饬贾令会营围拏,先后报获盗犯纪兴、许福等二十九名,皆系迭案巨匪。

不但彰邑,即嘉义之水堀头、虎尾溪等处,亦皆贼薮。

迭饬范令会贾令围拏,报获张班、郑存等四十五名,先后勘办在案。

数月以来,地方尚为安靖。

彰邑抢夺递解人犯之案,亦已破获,惟外间积匪同逆案逸犯尚多,党羽或数百人,或数十人,所在有之。

不仅此数处而已。

弁兵不过虚威,获犯全凭线费。

该令等实已不遗余力。

台镇操练精兵,赤暑无闻,洵属克己勤公。

惟所费不赀,文员岁捐一万之外,各营津贴尚数千金,将备亦形竭蹶。

窃观大局,匪徒捕诛不尽,窃发堪虞,文武资力亦疲,精神难振,数遭蹂躏之闾阎,绅富捐输岂能尽恃?荷戈戮力之义勇懋赏难遍,懈退渐形,寓培养于整顿之中,所以不得已而为收养游民之计也。

然尚未知地方官及总董人等果能实力同心否?智虑短浅,惟祈诲示机宜。

  ○上锺制府、魏中丞言事状(戊戌十月二十六日)

  台湾今年春夏间嘉、彰交界桐树多成刀枪之形,王提军遣人斫取一刀,约长四尺,刀头一尺四五寸,有背刃刀环,环上垂繐数缕,皆自然生成。

职道过其家,曾亲见之。

又虎尾溪向系浊水,忽澄清七日,民间相传林爽文及张丙之乱,常有此异。

今年地方必有不靖。

又台地年来大熟,内地各省亦熟。

台米无处出粜,业户苦于有米无银。

一切兴作皆罢。

至于娼赌之事,游者绝少,无业小民益无从谋食。

所谓熟荒也。

匪徒皆思为乱。

  前奉宪檄,以彰化、葫芦墩、大肚及虎尾溪诸处匪徒甚多,饬行拏办,而各属地方如此数处者,正自不少。

特嘉、彰尤甚。

此职道所以日夕筹维不安寝食者也。

五、六、七月间,虽捕获盗匪九十余名,稍觉安靖,而无济于事。

是以禀请收养游民。

八、九月间,风谣大起,人心惶惧。

职道决意出巡嘉、彰一带,督捕匪盗。

  其时,嘉义则有赖三、陈赛之党,插旗造谣。

又有吕宽、吕九之众,会饮血酒。

彰化则有蔡水藤、张心群匪,结党制旗。

凤山则有张贡、张生诸逆聚众抢汛。

皆欲乘机滋事。

此外,各路纷纷复连报抢劫,人心颇为震动。

职道亲驻北路地方,督率嘉、彰二县及该营员严捕,先获赖三插旗造谣一案,及迭劫盗犯,在地正法,而各庄总理董事率领收养之庄丁,整队迎接于道左者数千人,皆队伍整肃,匪徒闻风畏惧,乃纷纷解散。

各路谣言顿息,道途行旅如常,所有嘉、彰二邑匪徒盗犯捕获一百二十余名。

凤山张贡一股,亦同镇府飞饬台、凤二县会同营委各员,破获首从逆匪六十余名,又获盗犯三十余名。

南北两路皆平。

惟是台湾盗匪甚多,非捕诛之所能尽。

  计职道本年闰四月十六日到任,至今半载,督饬各属拏获、斩枭、拟遣盗犯三百余名,兵役线勇捕费已属不赀。

内有遣犯一百数十名,解郡、解省、配船、渡海、刑具、木笼、囚衣、口粮诸费,需数千金。

各属实形竭蹶,不可不加体恤。

且范、贾二令,皆奉撤参之员,交代亏空,更为可虑。

职道拟此次捕费由职道及府县捐备,毋庸议外,所有遣犯解费无出,势必互相诿延。

即如十六年逆匪案内遣犯及各年盗犯,至今未起解者,尚百余名。

是其明证。

似当于提存噶玛兰充公余租项下动支若干,交存台湾府,查明人数,于起解时量为津贴。

  抑职道更有请者,内地如延、津三府皆有缉捕经费,而台湾海外岩疆,反未筹及者,以从前缺分尚优也。

今则处处皆患亏空,大非昔比。

凤山曹令尚以捕盗为难,何况其余。

若不亟筹经费,非捕务废弛,即库项挪移,非所以慎重地方也。

查有噶玛兰未入额田园一项,历来收取余租,报明道府存贮,以备急需。

今李倅详请入额报升,将来入奏,似可将缉捕需费情形上闻,请以此项租息为经费。

盖此项田园,非近浊水大溪,冲刷靡常,即系旁山砂砾,瘠薄少收。

一入正额,日后地方官民受害无穷,只可作闲款,仿各营官庄之例,由兰厅征收,报解道库存贮,为各属缉捕之费。

窃意圣明轸念海外岩疆,必蒙恩准。

俟定案后,督同台湾府妥议具详。

  ○嘉义地震已由台湾捐恤状(己亥十月)

  道光十九年九月二十八日,奉宪台抄折行知,以嘉义县地震,会同抚宪恭折奏委升补鹿港同知张汝敦赴台随同查勘,妥为抚恤,并恐台湾府熊守捐带恤银不敷所用,在于司库筹拨银五千两,交张丞带台查办。

仰见轸念灾黎,曷胜钦感。

  窃查五月十七、八等日,台属地方同时地震,惟嘉义情形较重。

职道接禀报,即委熊守前赴查勘,并据由禀请动帑办理。

嗣据熊守并委员魏令及该县范令先后勘覆,细查城乡各保倒民房六千六百六十八间。

缘自五月十八日大震之后;二十八、九等日复有微震。

其敧斜未倾之屋,续坍八百四十七间,统计原报、续坍共倒塌民房七千五百一十五间,内除殷实各户自行出资修建、无庸官给修费共五千三百六十三间外,计贫乏之户坍坏瓦屋一千七百七十二间、草房三百八十间,内中尚有贷自亲朋鸠工搭盖、不愿请恤,其实在应给之户,核计修费为数无多。

至城乡压毙男妇大小一百一十七名口,并受伤较重六十三名,亦于查勘之时,给予收埋、医药之费,统计需银不过千两以上,似可由外捐给,毋须请动帑项。

经职道已以捐办情形,会同达镇,于六月初十日具禀,随捐发廉银四百两,檄饬委员魏令,会同范令,逐户分别瓦、草房屋,计间散给。

其不敷之银,由府县捐廉凑办。

旋据该县册报共捐给收埋、医药番银五百七十四元,倒塌瓦房、草房共给修费番银二千三百九十四元四角,统共捐给番银二千九百六十六元,折银二千一百四十九两五钱六分五厘。

业已周遍无遗,民情均极安恬。

复于七月十三日会同达镇具奏,并录折稿申送宪鉴。

  兹张丞抵台,解到奉拨司库银五千两,已无所需,商之熊守,收贮府库,于请领来年台饷详请扣抵。

至倒塌城垣,复经嘉邑在籍王提督情殷报效,仍劝同地方绅士捐资。

该县范令督同修筑,现已动工。

衙署、监狱等项,内除参将衙署已奉发工费银两饬县会营领办外,其余各项工程,亦经范令先行筹款兴建,分案造册核议,另详办理。

  ○台湾山后未可开垦议(辛丑二月)

  道光二十一年二月二十四日,宪台札开:奉正月十八日上谕,给事中朱成烈奏,台湾应垦地亩甚多,请饬查办一折。

据奏称:该处地方辽阔,未垦之田极多,如果认真垦种,即以每岁所入为福建海防:可潜消英夷觊觎等语。

着即饬台湾道府确切查明具奏。

钦此。

蒙饬职道督府确查详覆。

惟原折未蒙抄发,不知所言应垦地亩系指何处。

职道先后在台年久。

地利情形,知之颇悉。

谨详陈之。

  台湾在大海中,本一大山横峙。

其山前宽广之地,近二百里,南北延长一千二百余里。

山后略短,南北不及千里。

自山前之西,尽山后之东,连山腹最宽处约数百里。

山前面西开设四县、一厅,与福州、兴化、泉州、漳州四府对峙。

山后面东平埔之地颇狭,新开噶玛兰厅在山后北境。

北自三貂、鸡笼,南至苏澳,约二百余里,与淡水之南境及彰化之北境隔山相值,地势最宽处不过五、六十里。

逾苏澳更南,则皆生番,未入版图之地。

一曰奇来,二曰秀姑峦,三曰卑南觅,迤■〈辶里〉南转,即山前凤山县之琅峤番地矣。

此台湾地势之全角也。

  淡水、噶玛二厅,台湾、凤山、嘉义、彰化四县,生齿日繁,地利尽辟,久无旷土,间有山陬沙砾隐垦未报升科者,为数畸零。

若纷纷查丈,必生事端,非海外安抚穷黎之道。

是以从前屯租缺额,屡思查勘拨补,迄未能行。

惟彰化县水沙连山内有水、埔二社,蕃地空阔,尝为民人越垦。

道光五年,奏奉谕旨,恐启蕃衅,立碑禁止。

又噶玛兰有近山傍溪瘠地一千数百甲,甫经民人续垦,由厅详报勘丈,现办升科未竣。

此外,并无堪以开垦地亩。

即彰化水、埔二社,亦在县内山腹中,夷人无从觊觎。

所未开垦而可虑者,独山后噶玛兰界外奇来、秀姑峦、卑南觅耳。

其地颇平衍,堪以垦种,三处延长约数百里,地皆平埔。

其各社生番,较之内山凶番,颇为平善。

然与噶玛兰之苏澳,中阻凶番,不能陆进。

数十年前,有汉人泛海至彼,为番妇赘婿,后人陆续往垦,番亦安之。

因其未入版图,无从查诘。

职道初虑汉奸在彼召纳亡命,或勾引外夷潜踞,使人往觇,回报:蕃社约以百数,汉人散处,裁十之二、三;沿海一带,尚皆荒芜;草树蒙翳,并无路径;虽有山溪数道入海,亦浅狭多不通舟。

故遂置之。

及前年,奉文严禁鸦片,因思凤山县沿山皆粤籍民人,地近琅峤熟蕃,其陆路与山后之卑南觅接壤,海面与粤东之潮州、南澳遥通,粤人渡台、往往自彼驾小舟由琅峤僻处登岸。

风闻有携农具通好熟蕃,至山后开垦者。

粤人最善治地,虑其援引日众,港道开掘宽深,船只往来透贩鸦片,夷人闻风必生觊觎。

当饬凤山县查禁。

该令复称:前有粤人为熟番所引,从内山越垦,及后继至,山径荒迷,多为凶番所杀,遂不敢往。

已遵饬严谕琅峤番社头目,不许再引汉人透越,并取粤庄头人切结在案。

  职道伏思,台湾在前明时尝为红毛所踞,彼岂忘情?特英夷现争内地马头,或不暇及此。

一经败衄,则必谋窜台湾。

彼知山前文武严防,未必得志,或往山后攻取生番之地,或潜购汉奸开垦,为将来巢穴,则与我共有台湾,患将无已。

似宜我先取之,勿以资敌。

然而有可虑者四焉。

  山前厅县环列,皆在平埔,其东山脊千里蜿蜒,岭复溪重,尽系生番种落,性凶嗜杀,日事抚绥防御,幸乃相安。

一旦往垦山后,必以兵护行。

番见兵至,势必相持,或煽动内山凶番为助,则全台震动。

是逆夷尚未外来,番衅已先内启,将使英夷坐收渔人之利。

其不可一也。

  若不用兵,而善取之,则必厚赏生番先与和约,然后召徕民夫,荷锄往垦,地既广大,众当盈万,非十余年之功不能成熟,非十数万之费不能竣功。

方今军需浩繁,岂有余力及此。

其不可二也。

  即以善取,而地广人稠,亦必督以文员,理其讼事,更将以兵弁镇其纷争,事属创始,非得贤能廉正、年力强壮、堪耐烟瘴、且熟悉地利、洞晓民情番俗者,不胜此任。

目前文武尚未得其人。

昔噶玛兰之开也,其时民间地亩已辟,番情已和,自请收入版图,然后官为经理,然犹杨廷理开之于前,翟淦继之于后,经营岁久而后定。

今情异事殊,所遣不得其人,恐无成功。

其不可三也。

  山前、山后形势相背,凶番中阻,道路不通。

南北须由海道绕行,风涛险远。

方今未入版图,治乱犹可不问。

一经开辟、当设州县。

文如牧令,武则副参,守以重兵,乃能底定。

果竟宴然,固善矣。

设有意外,而山前之兵,应援莫及。

如其仍不能守,取之何为?。

其不可四也。

  有此四难,职道之愚,所以筹度久之,未敢轻率上闻也。

至谓垦地每岁所入可为福建海防,则又尝深计之矣。

台湾一郡,文武廉俸、兵饷、船政,岁费国帑三十万有奇。

本地钱粮、盐课、杂税所入,抵除之外,藩司发解台饷常需十数万两,入供内地者,仅兵榖十万耳。

地方时有蠢动,军需小者三、五万,大者百万,历稽一百七十年来,军需十数动矣。

噶玛兰厅之设,杨廷理画策初计地方所入供用有余。

嗣以增兵,仅能自给。

所谓余利,葢亦无几。

今开山后,即如杨廷理法,岁以供山后之用,未必尚有盈余。

况现在海防俱系山前,即噶玛兰厅亦尚与内地相望,而形势已觉孤悬,若山后开辟,则东尽汪洋,不但内外不通,并山前已自隔绝。

海防所虑,更费周章。

恐国帑岁费益多,恶在所入可裨福建海防乎?或谓广东之琼州,亦在海外,十三州县未尝不环五指生黎,台湾山后全开,亦即琼州之类。

殊不知琼州虽云海外,距雷州海面仅六十里,水程裁一更耳。

台湾则距厦门十三更,即蚶江相距亦尚七更,五虎门约与蚶江相仿,山前已远非琼比,何况山后?且琼州之西,尚有安南接近,为我外藩。

台湾之外,则万水朝东,沧波无际,固不可与琼州同论也。

窃谓山后不开,诚有后患,而此时遽开,则尚未得机宜。

与其辟之而沟塍显露,速以兴戎,莫如荒之使无可垂涎,暂缓致寇。

第未审朱给事所言是否即山后之地,或非此地,异日亦必有言者。

若不及今具奏,恐干欺隐之愆。

熊守所查情形,亦大略相同。

谨就管见,据实以闻。

  ●东溟文后集卷四

  桐城姚莹石甫着

  海外厅县津贴公费状(辛丑八月)

  为杨双梧、郑六亭请祀名宦状(辛丑三月)

  请覆奏台湾文武议叙状(辛丑三月)

  台湾水师船炮状(庚子六月初一日总兵会衔)

  夷船初犯台洋击退状(庚子六月二十三日)

  上邓制府请造战船状(庚子六月)

  上督抚言防夷急务状(庚子七月二十日镇府会衔)

  覆邓制府筹勘防夷状(庚子九月)

  台湾十七口设防图说状(庚子九月镇道会禀)

  ○海外厅县津贴公费状(辛丑八月)

  道光二十一年八月初四日,奉道光二十一年五月二十五日宪牌,奉上谕大理寺少卿金应麟奏闽省积弊请旨筹议一折,据称该省沿海要区,缺多疲累,当于旧章之中,量为变通,使材能之士,无所畏葸,不肖之徒,无以借口等语。

州县为亲民之官,地方多一疲累之员,不独民间隐受其害,即公务亦必多贻误。

着颜伯焘、刘鸿翱即将折内所指各条,悉心查议,是否可行,据实具奏。

原折着抄给阅看,将此谕令知之。

钦此。

  查阅省沿海要区,素称难治,最苦,各县办公需费,经本部院□□□□即札饬司道设法筹划,俾资津贴。

未据具复,合行札饬。

札到;该道立即遵照查明海外四县是否无须津贴,有无闲曹堪以裁汰。

台属同知通判中缺分甚多,应酌提公余银两若干,以资津贴,务即体察情形,通盘筹划,克日妥议通详,以凭覆奏。

总不以台湾津贴内地,亦不以内地关余津贴台湾。

查噶玛兰有应升科田地,现因防夷暂缓办理,或即以此项为津贴,不必裁汰闲曹,酌提同通公余一并筹划,务期尽善。

奉此。

  伏查台湾孤悬海外,民情不靖,时防乱萌,各厅县事势较之内地尤为亟切。

若不使之办公有资,不但不肖者因之掊克,激生事端,即贤能之员,亦无从展布。

诚如上谕,公务必多贻误。

圣明洞及隐微,实乃求治之大本,防乱之大源也。

复蒙宪示以噶玛兰应升科田亩,或即以为津贴,不必裁汰闲曹,酌提同通公余,饬道筹划,下怀不胜钦服。

谨查台湾厅县最疲累者,无如嘉、彰二县。

缺本非优,兼之乱民屡作,盗匪极多。

凤山次之。

夫治台首在防乱。

防乱莫先缉匪。

而缉匪非赏不行;获办后,又苦遣解内地渡海配船之费,每捕一要犯,自数十金至数百金不等。

而起解内地,每名需费亦四、五十金。

计每县年间应捕匪犯多者百余,少或数十,止此一事,所费已数千金矣。

勤奋者无非亏挪官项,惧累者则以有勘无捕,或捕而不办。

即办矣,而迟久不解,甚乃人于交代前后互推。

苦累情形,不堪言状,诚非有以津贴之不可。

同通之中,惟淡水、鹿港二厅为优。

淡水系地方官,本有缉匪之责,幸官榖无多,雇运赔费有限,而每年台镇北巡,携带重兵,往来十余站,夫马之费,辄数千万,较他属尤巨。

鹿港自奉新例以来,每年配运官榖,不足雇船专运,所费亦巨。

至台防一厅,自鹿耳门废后,商船不前,久已疲乏。

近又每年雇运官榖,多者万余石,少亦数千石。

五厅之中,办公最为竭蹶。

其差堪自给者,惟澎兰二厅、台湾一县而已。

此皆公余无可提者。

若闲曹,则台属大小各员,无非紧要,实无可裁,堪为津贴。

  兹督同台府熊守,查明有噶玛兰厅民人续垦东西势田园,道光十七年经通判李若琳丈明,堪以升科;上则田园一百六十余甲,下则田园一千七百二十余甲。

照兰厅则例,年可征租三千八百余石。

因民人对册领单未竣,尚未详报升科。

又彰化县蓝兴庄,自嘉庆九年详丈,张景行第四户未升田园二百二十余甲,现亦垦成,年可征租四百余石。

因业佃互控纠缠,延未报升。

以上未升田园,共二千一百余甲。

在天朝赋则久定,原无需此有限供租。

若以为缉匪解犯充公,则于地方大有裨益。

又查彰化县有水沙连一处,民垦番地,乾隆二十年奏请归公,部议行令将应征之租扣完,供粟造入地丁奏销外,其应征耗银及余租造入公费册内。

至今水沙连额征供榖二千余石,久入奏销,独余租一款,年当征榖八百余石。

民欠多少不等,皆存贮本仓。

自乾隆三十七、四十三年皆经详报变粜,五十二年林逆之乱,榖尽无存。

五十三年至嘉庆二十四年,积榖除清厘案内变粜一万二千五百石外,又粜榖八千八十余石。

道光三年,藩司详请变粜,前宪孙以粜价减少批驳。

道光十二年,张逆案内续详变价垫用军需及民欠外,现在仓榖尚三、四千石。

此榖本系公费,但未指明何项公用。

又未明定粜价,以致详案屡驳,转成延搁,似宜照从前粜价酌定,每石变银六钱四分,除车运费二分外,以六钱二分定价,奏请同噶玛兰及蓝兴庄未升科田园一并留为台北缉匪之用。

  以上三款,年额租榖约五千石,令该地方官实力征收,变价解府报道,除民欠外,实征解银若干,作为五分。

嘉、彰二县各给二分,凤山县亦给一分,以为津贴缉匪解犯之用,明定章程,以免冒滥。

俟每年征解支给截数随同奏销专款,报明藩、臬二司,并请宪台衙门察核,事属外办,且系为沿海要缺瘠累,查议变通,应请奏明,免其造册咨部,以省往返驳诘之烦。

是否有当?谨遵札查明议覆,伏乞詧核施行。

  谨将噶玛兰厅东西势续垦及彰化县蓝兴庄未升科田园,同彰化县水沙连余租充公仓榖三案,分款摘叙简明清折,呈送察核。

  一、噶玛兰东西势续垦田园一案,缘兰厅初开,原报堪垦埔地七千余甲,限年垦成,陆续报升。

至道光五年,奏定赋则外,尚余一千数百甲,非傍山沙砾,即近浊水大溪,冲刷靡常,久未垦成。

经前督宪赵奏准部行该地方每年结报一次。

其中亦有已垦成田园者,每年照下则例,止征供耗,免纳余租。

因荒熟不常,恐一经升科,诸多窒碍。

且兰地初开,孤僻,远在山后,一旦有警,山前难以策应。

是以议定其榖存贮厅仓,报明道府,以备地方不时公用。

迨后道光三年,兰厅小夫械斗之案,除动用余租变价之外,前通判萨廉即以此款拨凑,经详报院司有案。

其后省中不知台地情形及前人所以留存以备不虞之意。

因道光七年以后,该厅停未结报,屡次檄催造报升科,延至十七年署通判李若琳遂通禀设局,丈量报升,经已丈明尚未填单造册卸事。

奉院批令一手经理。

二十年八月后,始将田园图册造具一分送道。

其通送之册,尚未造齐。

各佃民因有康隆控案,亦被其摇惑把持,延不赴局领单。

李倅即病故。

康隆控案,本年甫经解省,尚未讯结。

此项田园,是以延未报升之原委也。

查据李故倅所造册内,其所丈过东西势田园,除拨充书院膏火及隘地丁粮之外,堪以升科上则田一百五十五甲八分零,上则园一十甲五分零,下则田一千五百九十六甲二分零,下则园一百二十九甲三分零,通共上下则田园一千八百九十二甲零,分别征收租榖,年可三千八百余石。

每榖一石,变价六钱四分,除车费二分外,可折番银三千四、五百元。

  一、彰化县蓝兴庄未升科田园一案,缘嘉庆九年彰化县详丈报各户未升田园一千九十一甲六分二厘零,内除南北路两营承管未升田园一百二十二甲八分五厘八丝,又蓝日晃未升田园二十一甲四分九厘,该户久经身故,又蓝元枚未升田园三百九十五甲七分六厘八丝四忽七微,历年系管事来台收租,更易多人,彼此推诿。

以上三户,未升田园五百四十甲零,同水冲抛荒田园二十一甲七分二厘,请分别扣除另办外,实只现管张景行等七户未升田园五百二十九甲八分四厘,俱在蓝兴庄界内。

先将丈过张必荣、张永隆、蔡文俊三户田园共三百零六甲二分,已入嘉庆九年题升外,尚有张景行田七十二甲七分五厘、园五十一甲五分五厘,蒋玉麟田五十一甲二分七厘、园十八甲八分零,蒋昆成田一十七甲八分零,蒋大沛田一十一甲零。

以上四户,田园共二百二十三甲一分七厘零,尚未造册报升,或业佃互控纠缠,或业户身故,皆以升科册费无出,延搁至今。

屡奉檄催,不能造报定案。

  一、彰化县水沙连公费余租一案,缘水沙连本系番地,彰化设县之初,并无供赋。

及后民人续垦,乾隆十六年始奏请归公。

二十年题准照官庄例征租,概收本色。

在本地建仓存贮,俟应粜之时,发粜解价充公,并准部议行令将应征租粟除扣完正供造入地丁奏销外,其应征耗银及余租造入公费册内报部查核。

至今彰化县奏销遵照办理。

其余租一款,年额八百余石,民欠多寡不等,皆存贮本仓。

乾隆三十七年、四十三年,皆经详报变粜。

五十二年,林逆之乱,榖尽无存。

五十三年,至嘉庆二十四年,积榖又多,清厘案内,变粜一万二千五百石外,又粜榖八千八百八十余石。

道光三年,藩司详请变粜,奉前抚宪孙批,数十年前粜价每石皆在七钱以上,而司详现在粜价只六钱三分二厘,以为减少,驳饬不准。

且令将清厘案内不敷粜价,着落追赔。

至今宪檄频催,无从中覆。

道光十二年,张逆案内续详变价垫用军需及民欠外,现存仓榖约三、四千石。

查此项租榖,原案本系充公,但未指明何项公用,又未议定何时发粜,价定若干,以致孙前宪为此驳饬,复令追赔。

数十年前清查不敷之价,府县至今莫能登覆,转以有用之榖为贻害之端。

  以上三款,皆台湾多年积案。

兰厅未升科田园,职道于道光十八年、二十年屡言于锺、邓二前督宪,请留为台属缉匪之用,已蒙覆书,允俟民人领单详报入奏。

水沙连充公租榖一事,本年职道议覆宪台督宪札行民人条陈琅峤、水沙连等三事案内,请专以缉匪,尚未奉宪批。

兹又查出蓝兴庄一款,并蒙宪台深悉兰厅未升科田园堪以备用津贴,傥蒙一并入奏,必邀俞允。

不独台属缉匪有资,大益于地方吏治,抑且销去积案三宗,可免案牍之烦,及报部之费。

盖积案之由,多为费无从出。

今昔不同,艰窘日甚,苟能俯恤下情,则仁人之利溥矣。

至历年以来,三案内已征租榖,或已经变粜有案,或现存在仓,或经上年防夷案内提用,所有现存者,容俟查明,留为台地防夷案内例不准销之费。

其十八年未征民欠,一概免追,更沐宪恩无既。

  ○为杨双梧、郑六亭请祀名宦状(辛丑三月)

  窃见前台湾道杨廷理,乾隆年间由台防同知办理林爽文逆案,数有战功,洊升台湾府道,功德在民,至今歌颂。

嘉庆十五年,开设噶玛兰厅。

其议倡始于廷理,屡为时议所阻,卒竟成之。

规模章程,皆一手始终其事。

以为人刚直见忌。

设厅事竣,未及议叙、偃蹇抑郁而终。

今兰厅开设已三十年,士民乐利,益思其功不已。

  又前台湾县学教谕郑兼才学问品行,乾隆、嘉庆间名重一时。

历任内地及台湾学官,皆善于其职,尤以敦实学、崇名教为己任。

留心时务,地方利弊,知无不言,从而行之,皆有实效。

道光二年,前督府赵文恪公奏祀乡贤祠。

今卒已二十年,台人犹颂仰之。

  现据台地绅士佥呈,请以二人入祀名宦。

考德征功,洵为无愧。

台湾府熊守据情分别具详,职道思廷理之功,兼才之德,皆可信今传后。

伏乞宪台俯采群言,早为题奏,俾邀荣典,洵足以示大公,而为有职者劝,则感荷仁明,不特台地人士及两姓子孙而已。

杨有子立冠,嘉庆己已庶常早卒,现惟一子立先,江西候补县丞。

郑二子,一为诸生,一读书未成。

两家皆贫甚,子孙并无现任九卿官者。

二人各有遗刻一种,并以附陈,乞赐垂览。

  ○请覆奏台湾文武议叙状(辛丑三月)

  道光十八年九月,台湾南北两路匪徒滋事,当即扑灭。

十一月,中路胡布复起攻汛戕弁。

十九年二月竣事,奉旨以胡布案办理妥速,达镇及莹皆予从优议叙。

命查在事文武出力人员,由锺前宪酌量保奏。

旋以锺前宪去闽,复奉命督抚会奏。

其南北两路之案,亦经部议请查出力人员,奏予议叙。

奉旨俞允。

是此事先后仰荷恩纶,固非常比。

莹遵同达镇,查明出力文武,分案造册禀送。

因大宪迭更,饬司查议,寝延至今。

天泽久屯,舆情喁望甚殷。

台湾弧悬海外,乱民间作,全赖赏劝有功,应能驱策群力。

今镇道已蒙议叙,而将吏义士寂然久之,实无以对群下。

伏思上年厦门防夷将吏,再蒙恩赏有差,事在胡逆之后。

独十八年之赏未行,似于慎重海外、策励有功之道犹有未尽。

莹屡思陈情,以迹近市恩,未敢冒昧。

今幸宪台廓然大公,奖善旌能,如恐不及。

杨廷理三十年前故员,犹褒显于其身后,岂现在效力转没微劳?第案贮宪辕,恐行次夷务倥偬,无人举告。

莹若复避嫌缄默,心实不安。

伏祈饬检前案,迅予核办,俾海外将吏士民咸知恩,不忘远,必益鼓舞欢呼,群思用命矣。

  ○台湾水师船炮状(庚子六月初一日总兵会衔)

  窃照台湾孤悬海外,口岸处处可通。

去年粤东查办夷船甚严,本职、职道恐其窜入台洋,即饬水师守口,各营厅县严密巡防,并委前任凤山县魏瀛赴各处会同厅县营将查勘炮台修整在案。

  本年五月十九日,奉宪台会札,以内地查办严紧,奸夷势必趋入台地,饬即整备哨巡船只,配齐大炮,实力巡缉。

一遇夷船,即认真轰击,勿任停留,潜消鸦片等因。

又经飞饬各属遵照办理。

本职、职道因南北沿海一带,地广且长,口岸纷歧,稽查旧案,惟淡水、鸡笼大口曾有夷船寄椗,余皆浅水,不能进口。

但沙汕变迁靡常,今昔情形各异,何处水深可泊夷船。

何处水浅可以无虞。

何处应设守口船若干只?巡哨船若干只?大小炮位若干?弁兵若干?自应委员逐一勘验,调拨妥洽,责成本管水师营县及守口员弁巡防。

夷船驶至,即先行封港,不许小船、竹筏出口,以断接济水米、偷消鸦片之路。

督令守巡哨船,随机应变,合力轰击,庶几有备无患,免致临时掣肘。

当委前署兰厅阎炘、镇标左营游击洪志高,赴鹿港以南;委淡水同知刘继祖、艋舺营参将邱镇功,赴鹿港以北。

将各处口岸核实勘办。

  兹查明郡地鹿耳门已经淤废,水深不过数尺。

鹿耳门迤南安平大港及南路凤山县属之东港,水深一丈一、二尺。

鹿耳门迤北台嘉交界之国赛港,水深二丈一、二尺。

北路嘉义县属之树苓湖,即五条港下湖水深一丈七、八尺。

彰化县属之鹿港,即王功港水深一丈一、二尺。

番仔挖水深一丈四、五尺至一丈七、八尺。

五■〈氵义〉港水深一丈,淡水厅属之沪尾水深一丈八、九尺。

惟极北大鸡笼水深二丈四、五尺,最为宽深。

其余小口,皆不过丈余。

其台澎、艋舺水师各营额设战船九十六只,内除已居应修、尚未驾厂及在道府厂已未兴工外,现在台协中营操驾大同安梭二只、中小同安梭六只、大白底艍一只、小白底艍三只,共十三只。

左营操驾大同安梭三只、中小同安梭二只、大白底艍二只、小白底艍三只,共十只。

右营操驾大同安梭五只、中小同安梭三只、大白底艍三只,小白底艍三只,共十四只。

澎协左营操驾大同安梭一只、中小同安梭九只,共十只。

右营操驾大同安梭一只、中小同安梭七只,共八只。

艋舺营操驾大同安梭一只、大白艍底三只、小白底艍一只,现又修竣小同安梭二只,共七只。

以上在营操驾大小战船共六十二只。

其炮位除陆路诸营及存城配用外,水师配用之炮,安平中营现存二千斤、一千五百斤大熕炮二十位,一千斤、八百斤中炮十一位,五百斤、三百斤小熕炮二十三位。

左营现存鹿港局二千斤、一千五百斤大熕炮各四位,一千斤中熕炮九位,八百斤中熕炮五位,五百斤、三百斤小熕炮十三位。

左营现存安平局大熕炮十一位、中熕炮十六位。

右营现存大熕炮二十六位、中熕炮八位、小熕炮二十位。

以上安平协三营共堪用大中小炮一百五十位。

又大小炮十九位。

皆不堪用。

其澎湖协艋舺营炮位查明另报。

  现令各营每大船一只,派千总或外委一员管驾,带兵四十名,配大炮二位,中小炮四位。

小船一只,派外委或额外一员管驾,带兵三十名,配中小炮四位,火药、铅子、藤牌、鸟枪、刀械足用。

各以将备统领,分为两班。

一班守口,一班巡洋。

计日调换,以均劳逸。

一遇夷船,随时相机合力轰击。

本职、职道伏查各营战船、炮位,尚足配用,以资巡守,或有不敷,亦可随时添雇商渔船只应用。

惟台营大船以大号同安梭为最,比内地集成字号皆小,较之夷船更形矮小。

安放炮位,如一千斤以上,即觉过重。

船身炮力皆不足以取胜,诚为费手。

全赖水师弁兵操练精强,以期遇敌必克。

除督饬水陆众营及厅县分别加意勤练、小心巡防外,谨肃复。

  ○夷船初犯台洋击退状(庚子六月二十三日)

  六月十八日申刻,据鹿耳门汛口禀报,本日未刻,瞭见双桅夷船一只,由西驶至鹿耳门外马鬃隙深水外洋游奕。

本职、职道立即督同台湾府知府熊一本,面商出示封港,委候补府经历县丞庞裕昆,持令同水师所派署左营千总李瑞麟,督带兵役,坐驾渔船,赴鹿耳门以北国赛港沿海一带巡查防守。

又委候补从九品潘振玉,持令同水师所派中营把总杨得器、外委沈春晖,坐驾渔船,督带兵役,赴鹿耳门以南四草湖喜树仔沿海一带巡查防守。

鹿耳门正口虽已淤废,而小船尚可出入。

且该处淡水所在,向为众船汲取,恐有偷漏,委前署兰厅阎令为总巡,持令会同水师所派左营千总梁鸿宝,督带兵役,专驻鹿耳门,防守策应,南北两路,分头巡缉。

职道督同台防厅、台湾县传集郊商船总,面谕毋许小船、竹筏出口,以断奸民接济水米、偷运鸦片。

一面飞饬北路厅县营,一律防堵。

由本职委署右营游击吕大升,持令驰赴安平,会同护安平协副将江奕喜,相机轰击。

该协调护中营游击事守备翁秀春、署右营都司事守备林得义,督带三营,原派在洋防堵夷船之大号哨船及出洋巡缉师船十只,分为左、右翼。

该护协江奕喜,亲自坐驾安海船兵船一只为中路。

又雇派渔船二十只往来接应,兼防奸民出海。

沿海多备旌旗,时放枪炮,以壮声威。

该夷船在外洋游奕,不敢驶进内洋。

各师船因风息全无,不能前进。

  十九日早,微起东南风。

该护协江奕喜恐该夷船窜入,北路嘉彰一带洋面甚长,殊难措手,随督同各师船,自北而南,占其北窜之路,奋力前进,枪炮兼施。

该夷船放炮回拒,一面转蓬向西南大洋而逃。

各师船追至茭丁仔洋面,时已昏黑,忽起大雾,东南风转盛,浪涌如山,不敢冒昧前追。

至二十日寅刻,雾收,瞭望夷船,已无踪迹,随各收回。

查点各船,惟守备翁秀春坐船■〈舟皮〉边被夷炮小有击损,余皆无恙,亦未伤人。

  伏查此次夷船之来,或因内地严逐,飘窜来台,或因乏水米,或图销鸦片,来台探取,均未可定。

一见兵船攻击,随即逃窜,伎俩有限可知。

惟夷性狡猾,难保其去而不来,或引类而至,不止一船,均不可不防。

现通饬各属,整齐船炮,实力巡防,所有击走夷船缘由,谨肃禀报。

  ○上邓制府请造战船状(庚子六月)

  前奉宪函,以夷务紧要,恐师船未能得力,令询王提军前造建威船式当经往询,顷得复书,谨以陈阅。闻提军亦自有书径覆铃辕,由鹿港发递,当可速达。

  窃意此时夷务关重,制造大号战船,实为要着,而不得其人,徒资糜费。

且洋面正在需人,似难更行分拨。

闻宪节即日移驻泉州,可否驰书约王提军到厦面商,或竟奏令到厦督造战舰,必蒙俞允也。

此次大船专为攻击夷船而设,其制与旧时成规不同,工料皆倍。

只可暂用一时,不能以为常制。

且非道厂文员不谙海洋攻战者所能承办。

  查例造集字号船梁头二丈六尺,长八丈二尺,实领例价银五千八百余两。

成字号船梁头二丈四尺,长七丈八尺,实领例价银四千九百七十余两。

大同安梭梁头一丈九尺,长七丈二尺,实领例价银九百九十余两。

此二项船,皆水师攻战所必需,而实不及夷船高大,欲求必胜,自当更造巨舰,如王提军昔时建威、奠海等船而后可。

建威、奠海二船,梁头皆二丈九尺,长十丈六尺有奇,大桅皆用番木,其长十丈以上。

此等巨料,皆道厂所无,松杉等木,犹可购自上游诸府,番木大桅,则惟厦门有之。

此等番木大桅,皆价数千,今商船稀少,此物较贱,若得千数百金或二千金,似亦可购。

诚能奏请在厦专造数只,准集字号工价倍给,专工制造,当可有成也。

至台湾水师,惟有同安梭及白底艍二项,更无出大同安梭以上者。

  缘海外往内地购料,转运维艰,往返稽时,累月经年,必致误事。

是以,向来并集成字号之船,亦未建设。

第恐夷船窜入,诚非大同安梭所能取胜。

拟求宪台于制造大号战舰之时,并饬督工之人,在厦添造如集成字号者各二只,交安平、澎湖水师二协分领,驾回配用。

查福厂前开来折内承造集字号一船,例价外,赔用工料银一千八百余两。

台厂向无造过此号大船。

此次若由内地制造,所有例价不敷之银,应由台湾道、府、厅、县公捐津贴,由司先发,在台饷内扣拨,在台捐还,以济要工,而重军需。

莹为夷务紧要起见,是否有当,除备公牍外,先此驰闻。

 

  ○上督抚言防夷急务状(庚子七月二十日镇府会衔)

  本年六月初一日,职道等会同查明台湾各口水势及水师船炮情形,具禀宪鉴在案。

兹于七月十三日,行商传抄逆夷竟敢驶至浙江,径攻定海,县城失守,不胜发指。

  查逆夷奸谋已久,因粤东、闽省防御甚严,出我不意,越犯浙东,以定海兵力稍单,猝致失事。

现在大兵云集,指日自可殄平。

惟闽、粤为逆夷往来之路,且有夹板船于本年六月十五、十九等日在澎湖及台郡外洋窥伺,虽均经当时击走,而防备更不可不严。

现闻宪台亲驻泉州,调度一切,厦门有水师提督重兵驻守,复有金门、漳州两镇水陆声援,可期盘石之安。

独台湾一府,孤悬海外,民情本已浮动,自前年惩创后,去岁至今,甫得安谧,而元气久亏,正在加意抚循,讵闻定海警报,未免人心疑惧。

况年来查办烟案甚严,沿海奸民不免嗟怨,一旦有警,恐其乘隙滋事,是台湾所患,不惟外御逆夷,尤须内防奸究也。

台协水师副将虽辖有三营弁兵二千二百七十名,然其右营洋汛则在凤山,左营洋泛则在嘉、彰、随驻安平防守郡城者,实止中营游击弁兵七百七十三名而已。

南路港小水浅,尚非夷人之所垂涎。

北路绵长,水师左营游击驻札鹿港,距鹿耳门洋面三百余里,中有五条港即树苓湖,口门较宽,无险可守,最为紧要。

艋舺参将所辖沪尾水师一营弁兵仅七百名,其洋面上自噶玛兰,下至淡水之大甲,七百余里,口门数处,惟鸡笼、沪尾较大。

而鸡笼尤为宽深,实通台最要之处,距郡辽远,殊苦鞭长莫及。

  至于澎湖,四面大洋,为台、厦中流锁钥。

水师副将所辖两营弁兵一千八百三十八名,文员通判一人,虽民风尚淳,不若台湾之浮动,而形势孤单,实为可虑。

三路水师情形如此,现在整饬师船、炮械,仅可防御一、二夷船,傥遇大帮,即形单弱。

本职训练精兵,未敢稍懈。

惟台湾每届秋冬,尚须出巡;南北两路浮动之民,尤须镇压,未便舍根本而事外洋。

台澎水师又各有洋汛,自行防守,更无堪以调拨之舟师。

此职道等所日夕筹思、不无踧踖者也。

  兹督同卑府一本,再四熟商,惟宜严守口岸,断绝接济,察夷船之多寡,相机出击。

傥夷船连■〈舟宗〉而至、尚须内地舟师迅速接应,是为要策。

谨将现办急要事宜七条,为宪台陈之。

  一曰:募壮勇以贴兵防。

防夷要口,一为安平大港,二为树苓湖,三为五■〈氵义〉港,四为沪尾、即八里坌,五为鸡笼。

水师汛兵不敷巡守,自当酌调陆营弁兵贴防。

惟腹内地方紧要,奸民伺隙即起,未便多拨,致令空虚,尚宜兼用民壮,以资防守。

盖台地向来有事无不借义民助力者。

不惟以壮官兵声势,且假此收用游民,免为贼用也。

今拟每口酌雇壮勇二百名,派委文武,督同总理头人管带,驻札海日,以资防御。

委员薪水、壮勇口粮,由地方官同管口之员捐给一半,由职道于公项内津贴一半。

自九月后,西北风起,预备至年底止。

察探逆夷情形,再行减撤。

其陆营弁兵,则俟临时调拨,以免自老其师。

  二曰:派兵勇以卫炮墩。

台地正口,虽有炮台,而小口如东港、树苓湖、五■〈氵义〉港、鸡笼,或因地形偏僻,或因沙埔平远,无险可据,炮台并未建设。

近奉宪台会同钦使奏建炮墩,诚为简便。

但既设炮墩,必有炮墙,以藏兵勇。

今悉用竹篓、麻袋,贮沙为之。

每一炮墩,墙宽二十丈,用兵勇百人,架大炮二门、小炮三门,以十人放炮,二十人执鸟枪以卫炮,三十人执长枪以卫鸟枪,二十人持藤牌短刀以卫长枪。

每一口岸,相度地形,酌用炮墩三座或两座,互为犄角。

  三曰:练水勇以凿夷船。

募海边壮丁善泅水者,水师每营百名,使之学习水底行走用大铁钻凿逆夷船底,或彼有倒钩,则不可凿,从其艄后扒上夷船,杀其夷人,砍其艄舵。

此项水勇,必须召募,除台湾额准召募名数外,其内地各营换班额内,现有班满事故未经换到补额者,不下数百十名,应请准于召募。

水勇中挑其尤为精壮者,赏给补充,咨明内地,暂免换补,俟事平后,再复旧规,以符定制。

  四曰:习火器以焚贼艘。

海洋舟师,远者用炮,近则利用火罐、喷筒,以焚敌舟。

非练用精熟不可。

本职现令水师如法制造,教习各兵,务使娴熟。

惟火药现仅领到十七年分,尚欠十八、十九、二十等年未到。

伏乞饬行藩司全数发交台营请领员弁,迅速解响应用,俟到日补具印领申送。

  五曰:造大舰以备攻战。

台湾向无大号战船。

缘台厂军料购自内地,大料不能配运,哨船至大号同安梭而止,傥备攻击夷船,必须添造大舰,如集成字号者二只或四只,分给台澎两营配用。

嘉庆年间,攻剿蔡、朱二逆,曾奏明特造大舰,今逆夷猖獗,似宜请动帑项,专派大员,在厦制造多只,为台厦水师之用,或例价不敷,由台内文武分年摊捐,实乃攻夷要务。

但须选访善于制造之人,亲自督工,非寻常厂员所能晓办。

  六曰:雇快船以通文报。

逆夷去来无定,洋面倏息千里,侦探消息,必须内外相通,不容迟误。

应饬澎湖、台防、鹿港、淡水有口四厅,各雇快小渔船二只,往来台厦、蚶江、澎湖,侦探逆夷动静,一有警信,立即飞报,并请宪台饬令厦防、蚶江二厅,一体雇备驰报台澎。

  七曰:添委员以资防守。

地方有事,各口及地方该管官,皆有责成。

惟台地如嘉、彰二县,民情浮动,事务殷繁;淡水一厅,又以地方而兼口务,澎湖则文员止通判一人,诚恐顾此失彼,必须添委干员,协同防御。

现有玉庚、徐柱邦二丞,范学恒、裕禄、魏瀛三令,俱经卸事,尚未内渡。

拟委玉庚往淡水协同该丞刘继祖办理,范学恒往嘉义协同署令魏彦仪办理,徐柱邦虽系丁忧人员,但新任孙署倅甫经到任,徐柱邦正在澎湖交代,且防夷军务可以援例奏留,应请即留在澎湖协同署倅孙化南办理。

此三员皆曾任其地之员,情形熟悉。

再于佐杂内挑选明干者,随之会同该地文武团练乡勇,查禁奸民接济,似为得力。

裕、魏二令及素有胆略、熟悉军务之参员托克通阿暂留郡城,听候差遣。

  以上七条,皆目前必不可缓之事。

惟是事关重大,处处皆需经费筹备为先。

道库虽有备贮之款,未敢遽行动拨。

而在台文武廉俸无多,向为每年额捐及历次军需摊捐。

又操练精兵船厂赔费各款,已数万金,尚有随时派捐,不在此数。

是以,办公素形竭蹶。

此次防夷需用甚多,不得不仰乞宪恩筹拨无碍闲款通融津贴。

查有噶玛兰历年征存下则田园供耗未报升科之款洋银一万元,解存道库。

道光十八年七月间,经职道报明前宪批准提出九千元,分贮凤山、嘉义、彰化,以备不虞。

是年,南路张贡、北路赖三等匪徒滋事,各县赖有此款,先行拏办。

中路胡布、游掽生逆匪之起,党羽无多,得以迅速扑灭。

及后奏请帑项或销或摊,已归还封贮。

昨准前任吴藩司来文,又将此款详请改发府库抵扣明年大饷。

在吴藩司以为兰地未报下则田园,现办升科,所有历年征存,必须报部候拨,固为慎重钱粮起见。

但事有轻重,时有缓急,不可无所权衡。

台湾海外岩畺,军旅数兴,府厅县库早已奏明匮竭。

地方浮动不定,何时用兵,当事之初起,全赖办理应手,庶星星之火,不使燎原,而无费不行,徒手必然坐误。

今防夷事大,所费甚巨,若责令在台文武尽出捐资,实有万难措备者。

况此款并未报部,实不同于正项,即使升科案定,亦可据实奏明。

惟有仰祈宪台俯鉴海外孤悬,防夷紧要,饬行藩司,准予兰厅征存未报部款内,由职道酌量动拨为防夷之用,事后核实报销,免抵明年大饷。

如此,则地方办公有资,各属赔累稍轻,举事庶能应手,傥为日持久,再容另筹。

抑更有请者,海外文报,往返稽迟,以上各条,若俟奉到宪批,恐不及事。

职道等彼此熟商,意见相同,不得不在地先行举办,合并呈明。

  ○覆邓制府筹勘防夷状(庚子九月)

  八月十三、十四等日,奉六月二十一暨七月十二日两次钧函,祗悉。

逆夷犯顺,舟山失守。

宪台现奉谕旨驻札泉州,筹办攻剿防堵事宜,深蒙廑念台湾,开示要略,颁发饷银。

又奉檄文十数件,示以夷踪诡秘,教以备御之方。

莹时在鹿港、彰化一带,勘办北路各口防御事宜,捧诵之下,钦佩实深。

当即缄封宪函,驰寄达镇,一同阅看。

饬行所属文武遵照。

  伏思蠢尔丑夷,因天朝绝彼贸易,无计资生,竟敢肆其猖獗,扰我边陲,定海猝未及防,致为越占。

指日天戈云集,不难迅奏荡平。

而台厦、澎湖素为彼所垂涎之地,势必分趋骚扰。

两地水提在假,陆提又赴援浙江。

宪台总统文武,独抒经略。

莹身受海外重寄,惴栗倍形。

民情浮动之区,攘外先须靖内。

逆夷船高、炮大,势难取胜外洋。

我兵攻具未齐。

目下要务,自当保固藩篱,守定而后议战。

前经查明水师船炮,并筹议事宜,同经费要款,先后会禀,计日内当邀垂览。

至防守要地,则郡城全台根本,鹿耳门虽已淤浅,商船不入,而安平大港外之四草洋及鹿耳门北去二十里之国赛港,均为迩来商船停泊之所。

大港迤南之三鲲身,亦可小船出入。

皆郡城门户。

全赖安平一协,西障四草,北阻国赛港,南控三鲲身,实乃第一扼要。

经会督护水师副将江奕喜、台湾府知府熊一本,台防同知仝卜年及该营县,派雇战哨民船,多配弁兵水勇千二百名,罗布港门。

复于红毛城原设炮台一座,新设大港内外炮台四座之中,横筑炮墩,绵亘百余丈,守以兵勇五百余名。

达镇复于岸上深挖濠沟,密布钉板,多插旗帜,派委前台湾县托令督率乡勇每日三次登陴,严申号令。

其四草、鹿耳门、国赛港、三鲲身,亦多筑炮墩。

自十余丈至二十余丈不等。

各守以兵勇屯丁或一百名,或二百名。

所有大小炮位及新制火器,会同亲试演放,均能如法。

是郡城防守尚为谨严。

至北路各口,经莹于八月初七日启行,遍历嘉义之树苓湖、缠仔藔,彰化之番挖(即鹿港港正口)、王功港(即鹿港之内口)、五■〈氵义〉港,在淡、彰交界及淡水南境之大埯、中港、香山、竹堑四口,北境之沪尾(即八里坌口)以至极北之大鸡笼要口,凡十七处,皆当设防。

而尤以树苓湖、躔仔藔、番仔挖、沪尾、鸡笼五处为最要,均会督营将厅县设立炮墩,派雇战船民船,分配弁兵壮勇,或巡守于港门,或驻守于岸上,多插旗帜,兵勇每日三次登陴,施放号炮,务使声威严壮。

其各小口亦酌仿而行。

每勘一处,皆相度地势,酌定章程,或八条或十数条,咨商达镇。

九月初十日勘竣,仍沿海覆查。

约本月下旬可以回部。

再将办理章程逐一开具清折,绘图贴说,另呈宪鉴。

惟澎瑚一岛孤悬,鞭长莫及。

詹副将同该厅在彼堵御,亦尚谨严。

现因徐署倅告病,已经藩司委云霄同知玉庚前往接署。

莹饬令台湾府筹备银款发给,以补司扣饷银,当不误事。

缘奉谕函,谨以现办情形,先行呈复。

  ○台湾十七口设防图说状(庚子九月镇道会禀)

  宪檄饬知浙省逆夷猖獗,厦门接仗情形,奉上谕台湾府准备事宜,在籍前任浙江提督王得禄最为熟悉,或有应行商酌之处着即飞饬该镇道与王得禄同心协力,以资保卫。

钦此。

即已转咨王提督钦遵。

惟时本职在郡城督同护水师副将江奕喜、台湾府知府熊一本及该厅营县防堵安平上下要口。

职道在北路亲历各海口,直至大鸡笼,督同各营厅县逐一勘办,并饬噶玛兰厅营将界外之苏澳妥为预备。

事竣回郡本职随往南路巡阅,督同该营县一体妥办。

  伏思台地民情素本浮动,平时尚多不靖,兹值逆夷滋扰,宵小不免生心。

攘外必先靖内,所有厅县官及陆路弁兵,皆当照常弹压。

地方不可轻动。

其防夷海口,惟宜专用水师及陆路本汛弁兵,第道里绵长,各路设防,最要、次要海口凡十七处,水师不敷分拨,自宜多雇乡勇,既得防夷之用,亦藉此收养游手,消不靖之心。

统计郡城最要二口,次要三口,用水师兵一千五百三十七名,屯丁一百名,雇募乡勇一千六百六十名、水勇一百名。

嘉义县要口二处,用水师兵二百四十名,雇募乡勇四百四十名、水勇一百二十名。

彰化县要口一处、次要二处,用水师兵三百五十九名。

陆路兵一百名、乡勇五百五十名、水勇一百名。

淡水厅要口二处,次要四处,用水师兵六百四十名、陆路兵四百九十名、乡勇四百名、水勇二百名、屯丁一百名。

噶玛兰厅界外一处,用陆路本汛兵一百五十名。

南路凤山一县,次要二处,用水师兵一百五十名、陆路本汛兵一百名、乡勇三百名。

共享防夷弁兵、屯丁三千九百六十六名、乡勇三千三百五十名、水勇五百二十名。

或配商船、战船堵防内港,或在炮台、炮墩日夕登陴。

此皆长川在地之师。

其王提督及厅县自行练备乡勇、来往巡查策应者,或二百名,或三百名,不在此数。

复令各庄总董头人,团练壮丁一、二百名至七、八百人不等,通计四县、二厅,各庄内团练壮勇具册者,已一万三千余人,以备一旦有警,半以守庄,半出听候调用。

本职统率自练精兵六百名及陆路各营将士蓄养精锐,以待临时策应。

  至所筑炮墩,仿照宪台奏明麻袋贮沙之法,更以竹篓贮沙为之,稍为耐久。

其上仍用麻袋为垛口,高一丈、厚一丈,长自十丈至三、五十丈不等。

至竹城一法,则台地村庄本皆栽竹为垣,无用更办。

惟于炮墩外,加树大麤竹筒,长一丈五尺,埋地五尺,其上一丈,竹节打通,中灌以水,编连排插重重,以为外护。

夷炮虽猛,穿沙较难,见水亦可减力矣。

更令多备牛皮、网纱、棉被,随时以避枪炮。

又于炮台、炮墩要隘,挖宽一丈二尺、深一丈濠沟百数十丈,制备钉筩、竹板、钩镰、枪棍六千四百余件,铁蒺藜十万三千余个,竹签十三万二千余枝,以备夷人登岸之用。

火器各项,除大小鉎熕炮、劈山炮、抬炮、抬枪足用外,复多制火箭、火罐,教令兵丁,操演娴熟。

彼此熟商办理,务期妥密。

  全台地既广阔,复不能定以时日,所有乡勇口粮及备制一切器具,需费甚巨。

前请以兰厅未报升科榖价动用,为数无多,尚有日夜在口防守众兵,乞准照出洋之例,每名日给盐菜银三分,俾知感奋出力。

以上诸费,道府筹款暂行垫应,统俟事竣分别详办。

所有会同筹办各口情形,谨绘图开折呈鉴。

  府城

  安平大港口。

台湾府西城外,即系内海,外有南北沙汕二道,横亘百余里,拦截大洋,为郡城外护。

安平即南汕之首也,与府城相望,居民约千余家,驻水师副将一员、中营游击,额设弁兵七百七十三名,战船十九只;右营都司,额设弁兵七百七十三名,战船十六只,防守府城及南路凤山诸口洋面。

此汕迤南,连接七鲲身,至凤山之打鼓港而止。

安平旧有红毛城,已倾圮。

其下正临大港,水深不过一丈。

港外稍西即四草,商货入口仍易。

小船、南北两路六、七百石货船,亦由大港出入。

即北去二十里之郭赛港,近虽可泊商艘,若至郡城,亦必易小船,由安平内港而行。

故安平一协,东障府城,西扼四草,北阻郭赛,南控七鲲身,实为最要重地。

今派中营把总杨得器,配济字二号白底艍,弁兵四十名,中营把总陈国安,配济字三号白底艍,弁兵四十名;中营外委沈春晖,配济字一号白底艍,弁兵四十名;中营外委吕元生,配平字八号大同安梭,弁兵四十名;署左营千总陈国庸,配澄字五号大同安梭,弁兵四十名;右营外委王子金,配澄字二号大同安梭,弁兵四十名;右营外委甘殿邦,配顺字十一号大白底艍,弁兵四十名,署右营把总温克璇,配澄字六号小同安梭,弁兵三十名,右营外委叶晞阳,配济字十一号小白底艍,弁兵三十名;右营外委孙志明,配济字十号小白底艍,弁兵三十名。

以上战船十只,弁兵三百八十名,炮械军火全,防守大港。

  署右营守备王国忠,驾安海艍,带领三营目兵五十六名,往来大港内外,稽查策应。

  红毛城炮台一座,设一千斤炮三位、五百斤炮一位;中营把总陈联青,带一效用、目兵三十一名守之。

大港炮台三十座,设二千斤炮四位。

一千五百斤炮十位、一千斤炮五位、八百斤炮三位、六百斤炮三位、五百斤炮四位、中营千总陈连标,带一效用,目兵一百六十二名守之。

天后宫炮台一座,设一千五百斤炮一位、五百斤炮四位、四百斤炮一位,中营效用黄经祥,带目兵三十一名守之。

安海头炮台一座,设一千斤炮一位、五百斤炮三位,右营效用苏辉,带日兵三十一名守之。

灰窑尾炮台一座,炮墩三十四座,设二千四百斤炮一位、二千斤炮六位、一千五百斤炮十位、一千斤炮十六位、八百斤炮二位、五百斤炮二位、右营把总苏文彬,带目兵一百四十八名守之。

前任台湾县知县托克通阿,带乡勇三百二十名,分四队护守两处炮墩。

其墩外各挖深濠,长一百丈,宽一丈二尺,深一丈,钉桶、钉板、钩连、枪棍三千八十余件,铁蒺藜八万三千余件,竹签九万二千余枝,临时应用。

  四草海口。

四草与安平斜隔大港,即北汕之首也。

其外水势宽深,台湾大商船自内地来,皆停泊于此。

俗名四草湖。

遥望安平,约十里,筑炮墩十座,连长三十丈,设一千五百斤炮二位、一千斤炮三位,八百斤炮二位,墩外挖濠沟,宽一丈二尺、深一丈、长四十丈,濠沟内布竹签二万枝,外备钉桶八百个、钉板八百块、铁蒺藜二万枚,临时应用。

派外委杨金标带目兵八十九名,文员兴隆巡检李清溎带乡勇二百名守之。

  鹿耳门。

鹿耳门距四草不及五里,在昔号称天险,自道光二年淤塞,今口已废,水深不过数口,小船亦难出入。

姑筑炮墩五座,设炮四位,派外委一员带兵五十名守之。

又募乡勇五十名,交文员李清溎兼管防守巡查,仍备破船木植,设有警,即行堵塞。

  郭赛港。

在鹿耳门北十里,为台、嘉二县交界之所,本即北汕,为水冲成港。

口门颇深,近年大商艘多收泊于此。

水底沈汕蜿蜓,非熟习水道者,不能轻入。

港内有新长沙埔一片,文武汛馆在此稽查商船。

四面背水,兵勇不能驻守,然商船亦不能进至安平。

派外委二员带战船二只、弁兵八十名,文员一人带乡勇二百人,防守口内。

其东北岸上,令在地头人练义勇千人,在地防御。

仍多备破船、木植、大石,有警即填塞港道。

  二鲲身。

在安平迤南三里,本即南汕,与三鲲身毘连,近年水冲成港,水浅小舟可以登岸。

今筑炮台五座,设一千五百斤炮一位、一千斤炮一位、八百斤炮二位,派外委李相龄带兵五十名、屯外委一员带屯丁二百名守之。

  ——护台水师副将江奕喜,驾战船一只,督中营游击苏斐然、右营都司林得义,各驾战船一只、快船二只,率领弁兵一百五十名,新练水勇二百名调度策应。

  ——台湾镇总兵达洪阿统,自练精兵六百名,督城守营副将中、左、右三营游击,率领本营弁兵居中弹压府城,调度策应。

  ——台湾道姚莹督同台湾府知府熊一本,筹划全台战守事宜,备用各路粮饷,度支一切经费。

台防同知仝卜年、台湾县知县阎炘,来往巡查,建制炮墩、旗帜、号衣、器械战守战具,雇备乡勇民壮,带领总理头人团练义勇二千五百名,听候调用。

  凤山县 #

  打鼓港、东港。

打鼓港在埤头县冶西南十里,打鼓、旗尾二山之间,口门浅窄,外有沙坪,大船不入。

旗尾山上建有炮台一座,本水师汛,今设大炮八位,外委一员带兵五十名,县备乡勇二百名共守之。

东港在埤头县治东南六十里凤鼻山后,外有沙汕,对面海中有小琉球屿,船自北来,须由打鼓港外洋避汕而行,绕琉球屿,方能入港。

口门稍阔,水深不过一丈。

惟数百石小船可入。

今设炮墩八座,大炮八位、地兼水港二汛。

今派水师千总一员带弁兵一百名,又陆路把总一员带弁兵一百名,县备乡勇二百名共守之。

  ——南路营参将余跃龙,率陆营弁兵一千一十九名;山猪毛都司祥禄,率陆营兵五百八十九名;凤山县曹谨,率自练精勇二百名,各庄团练勇三千名,随时策应。

  嘉义县 #

  树苓湖。

嘉义县西北六十里海口有树苓湖,又名象鼻湖,北距五条港二十八里,南距笨港之猴树港十五里,外有沙汕二道,若断若续,内汇为湖,上下三十余里,俗以五条港为上湖,树苓湖为下湖。

湖内水深自一丈七、八尺至四、五尺不等,自岸至口门约逾十里,潮大时一望汪洋,潮退时海滩至岸约五、六里。

上湖口门久淤,惟下湖可进大商艘,海岸宽阔,居民无多,口门复远,炮力难到,亦无险可据守。

然不可以空虚,恐奸民引贼以小船入港。

此湖稍南五里,有地名躔仔藔,正对口门,可以扼守。

今设大同安梭、大白底艍各一只,派台协左营守备翁秀春统外委陈朝纲、曾振威弁兵一百名泊守于树苓湖口内。

其岸上筑炮墩八座,设一千五百斤炮二位、一千斤炮二位、八百斤炮一位、五百斤炮二位,使把总李瑞麟带弁兵六十五名、斗六门县丞姚锺瑞带乡勇二百名守之。

其缠仔藔设炮墩八座,二千斤炮二位、一千斤炮八位,使把总龚正勋带弁兵七十五名、笨港县丞白鹤庆带乡勇二百四十名,会同防守。

又设快船八只、水勇一百二十名,交龚正勋管带在口门内外巡查奸细。

  ——嘉义营参将洪志高,督率本营弁兵七百名,在城弹压,临时策应。

嘉义县知县魏彦仪,建制炮墩、藔房、器械、旗帜、号衣一切攻守器具,随带乡勇三百名,来往巡查。

  ——在籍前任浙江提督王得禄,会镇道筹办事宜,自募乡勇三百名,督率各民壮团练义勇三万人,随时策应。

  彰化县 #

  番仔挖。

在彰化县西南五十里,南距树苓湖六十□里,北至王功港七里。

又□至鹿港理番厅治二十三里。

昔时鹿港口门最大,嘉庆中鹿港口门淤废,商船由王功港出入,海寇不靖,建炮台港内。

道光以来,王功港口又淤,商船皆从番仔挖出入矣。

番仔挖口阔水深,外有沙汕一道,迤■〈辶里〉自南而北,商船自此入口,由港内经王功港而至鹿港。

故以番仔挖为鹿港外口,自东岸西至口门沙汕,远约十里,至深水行大船处,约三里。

岸上居民铺户颇盛。

地势平阔,岸上设炮墩五座,一千五百斤炮二位、一千斤炮一位、八百斤炮一位、五百斤炮一位,派水师效用林飘香带兵七十名守之。

台协左营游击刘光彩,督把总蔡万顺、额外李才生,驾战船四只、快船四只,配弁兵二百二十名、水勇二百名,停泊港内防守。

鹿港同知张汝敦,督同外委一员陈进陛带乡勇二百名,在岸驻扎,会同防守。

  王功港。

又名牵■〈舟古〉湖,为鹿港内门,旧炮台一座,上年地震损坏,知县黄开基修葺完固。

又于炮台下筑炮墩五座。

此处系内港,无用哨船守港。

今于炮台设一千斤炮五位,以效效用林奇贵带兵五十名、义首林耀南带乡勇一百五十名守之。

  五■〈氵义〉港。

即鳌栖港,在彰化县北界,南距鹿港四十里,北距大甲溪三十里,口门水深一丈或七八尺,其南有水里港,口门水深一丈四、五尺。

二口相距甚近,不过数里。

商船二、三千石至者,水小由五■〈氵义〉港入,水大由水里港入。

二口皆当防守。

五汊港设炮墩五座,一千五百斤炮一位、一千斤炮二位、八百斤炮一位,以水师额外许熊飞带目兵五十名、北协外委一员带目兵一百名、猫雾捒巡检高春如带乡勇一百名共守之。

水里港设炮墩五座,义首七品小京官王云鼎、童生王锡龄捐资带乡勇乌枪手一百名防守。

  ——护北路将关桂、中营都司萧廷鹏,督本营弁兵一千一百名,在城弹压、往来策应。

彰化县知县黄开基,建筑炮墩,制备器械、旗帜、号衣,自雇乡勇三百名、巡查策应、督率各庄团练义勇三千名,听候调拨。

  淡水厅(辖地势绵长,次要小口四,曰大安,曰中港,曰香山,曰竹堑。最要大口曰沪尾、曰大鸡笼)

  大安港。

在听治西南九十里,大甲溪之北。

昔年水口宽深,内地大商船可到,近浅窄,惟数百石小船出入。

旧有炮台一座,台左侧矮墙十余丈,署同知范学恒甫修整完固,乃北路协右营汛地。

大安之东十里,即大甲街,驻守备一员,千总一员、兵丁二百名,行以策应。

今于大安炮台设一千斤炮二位、五百斤炮二位,以本汛杷总带兵七十名、大甲巡检刘其锺带乡勇一百名守之。

  中港。

大安北去吞霄、后陇二小口,皆浅狭。

吞霄本有外委一员,兵三十名;后陇有千总一员,兵五十三名;足资防守。

过后陇十里为中港。

距厅治三十里,北协右营汛地,水口稍深,南北两岸平远,街市汛房皆在北岸,均当设防。

今于两岸各筑炮墩五座,设大小炮各四位。

本泛把总带兵一百名、乡勇五十名守北岸,总理叶廷禄带乡勇一百名守南岸。

  香山港。

中港北二十里为香山港,在厅治南十里,岸去海口甚远,居民寥寥,港东礁宽六十丈,水深二丈余,内地商船遭风,每寄泊于此。

海滩甚大,不能靠岸。

旧设汛兵十名,归北路右营杨梅枥把总管辖,兵力既单,又去把总汛地四十五里,查有南嵌塘汛外委一员、额兵三十六名,地甚安静。

其海口淤浅,堪以调用。

今设炮墩五座,一千斤炮二位、八百斤炮二位,以南嵌外委带兵三十名移驻香山港,督同本汛兵十名,总理吴从漋领乡勇一百名防守。

  竹堑。

在淡厅冶北十里,民居铺户颇稠,有文武于此稽查。

海口现量外口水深一丈二尺,内港水深六、七尺,内地大商船难入。

北路右营游击驻城内,随防兵二百二十八名,可以顾守。

今筑炮墩五座,设一千斤炮二位、六百斤炮二位,以存城外委带兵五十名守之。

本营千总竹堑巡检五日一次到地稽查,淡水同知及游击每月二次到地稽查,有警则游击带兵出守,同知仍募乡勇二百名往来策应。

  沪尾。

即八里坌口,在淡厅北二百里,府志所云淡水港是也。

两岸南北相对,皆山中开。

大港宽七、八里,口门水深一丈七、八尺,港内深一丈二、三尺,或八,九尺。

沪尾在北岸,八里坌在南岸,港西为海口。

昔时港南水深,商船依八里坌出入停泊。

近时淤浅,口内近山有沙一线,商船不便,皆依北岸之沪尾出入停泊。

口内北岸六、七里许,有已废红毛楼尚存,背楼临水,旧建大炮台一座,颇雄壮。

台基可容千人,水师守备一员、本汛兵五百八十名驻此。

循北岸东行二里许,民居街约二、三百家,即沪尾街也。

由此东行,水程三十里,即至艋舺,为淡水最大村镇。

巨商富户,皆萃于此。

  艋舺参将兼辖水师营署在焉。

今炮台设二千五十斤炮二位、一千五十斤炮一位、一千斤炮八位、八百五十斤炮三位、八百斤炮七位、六百斤炮一位,本汛把总杨得喜带兵三百名专守炮台。

守备陈大坤、把总李朝安、外委林双喜、额外一员管驾战船四号,雇商船二只,弁兵二百二十名、水勇一百名,在港防守。

  大鸡笼。

在淡水极北转东之境,距淡防厅二百五十五里,由艋舺入山北行三十里,为水返脚,转东行二十五里,至大鸡笼。

万山丛峻,下多深潭急溪,民居番社错杂,其间至大鸡笼极高,俯瞰全台在目。

岭下三面峰峦环列,中开大澳,东北一面向海,口门极其宽深,■〈氵粤〉长七、八里,外宽五、六里,内宽里许。

■〈氵粤〉内深水二丈有余,可泊大商艘数百号。

岸上居民、铺户七百余家,民居后一望平田,约将千亩。

惟三面丛山峻岭,土产无出,故无大行商,不能设口。

昔红毛于此建城,久毁。

嗣于东口门之大沙湾设炮台,孤悬难守,海寇之乱,炮数抢失,遂废,至今未建。

而口门宽深,夷必窥伺,今相度形势,于境内正对口门之二沙湾,筑炮墩八座,设二千斤炮二位、一千五百斤炮二位、一千斤炮四位、五百斤炮二位,调头围守备许长明带兵八十名,督同鸡笼本汛把总弁兵一百五十名守之。

更于向内二里许之三沙湾,筑炮墩八座,以艋舺县丞宓惟慷带乡勇五十名,调屯外委一员,带屯丁一百名守之,以为应援。

沪尾水师千总叶国栋、外委林光华、额外一员,驾战船四只,雇用商船二只,配弁兵二百二十名、水勇一百名,在澳内泊守,使夷人登岸则山峻水深,可以扼险凭高击之,不足虑矣。

  艋舺营参将邱镇功,督陆营弁兵每月至鸡笼、沪尾二口巡防二次,随时调度策应。

署淡水同知范学恒,带乡勇二百名,往来各口稽查,督劝各庄义首总理团练义勇一千人,听候调拨。

  噶玛兰厅 #

  苏澳。

噶玛兰境内虽有乌石、加礼远二港口,皆极浅窄。

春夏以后惟三、五百石小船出入,秋后即小船亦难入口,应无庸议。

惟兰厅南境逾马赛山界外,有苏澳一处,水势宽深,■〈氵粤〉内可容大艘数百号。

昔蔡、朱二寇,曾泊船于此,欲以登岸。

其澳三面皆山,东南系生番界,地势险峻,本设有把总一员、弁兵五十名,今调溪洲把总带兵一百名,往澳协防。

筑炮墩八座,设大炮八位,兰营都司驻札兰城,距澳五十里,有警可以立往策应。

更令总理头人督率各庄团练乡勇一千人,听候调用。

  ●东溟文后集卷五

  桐城姚莹石甫着

  防夷急务第二状(辛丑正月二十日镇府会衔)

  驳台湾令壮勇不能登陴议

  驳凤山令港口毋庸设炮募勇议

  驳淡水守口兵费不可停给议

  台湾防夷经费请作正支销状(辛丑正月初四日)

  厦门有警台饷不敷状(辛丑七月二十六日)

  再上督抚请急发台饷状(辛丑七月二十九日)

  台湾不能坚壁清野状(辛丑九月)

  委员请领经费状(壬寅七月二十八日)

  夷船复来台洋游奕状(壬寅八月)

  风闻厦门夷情反复状(壬寅十一月二十四日)

  ○防夷急务第二状(辛丑正月二十日镇府会衔)

  本年正月初六日,准水师提督咨奉道光二十年十二月初二日上谕,以英夷包藏祸心,无厌之求,益无底止。

如有不得不攻剿之势,则兵贵神速,不可稍有迟延,坐失机宜,务当体察严密防范。

其平日得力之将弁及应用之枪炮、火药等件,均当预为筹备。

前调各兵,虽已有撤回归伍者,而本地防兵为数不少,尤当分布要隘,有备无患等因。

钦此。

又咨抄宪台十二月初七日奏,英夷复肆桀骜,闽省各海口现在练兵调勇严密防守情形一折,当经咨会王提督并飞饬各属一体遵行。

职道等会查台湾防堵事宜,已于上年九月内详绘图说禀陈在案。

  嗣奉宪文,遵裁撤壮勇渔船之旨,职道于十一月二十日后,酌量次第减撤,以节糜费。

本职仍督饬弁兵严行防守。

今英夷既仍有桀骜情形,自当如前派设壮勇,以助军威,而昭严密。

  伏思台湾孤悬海外,南北二厅、四县绵亘一千四百余里,名为一郡,实兼内地福、兴、漳、泉四府;道里之长,内地水陆二提、六镇、四协,以全省兵力防守,尚形吃重,台湾一镇虽云水陆官兵一万四千,除澎湖协兵隔海外,在台水师仅安平一协及艋舺参将所辖,不及三千人,分守十七要口,实形单薄。

陆路弁兵分布郡城内外及诸厅县存城分防一百四十二汛,仅敷弹压,而民情浮动,奸宄时萌。

近又查拏鸦片严紧,愚民恶习一时未能湔洗,匪类常思与官为难。

定海失守,夷船游奕台澎,深恐在地奸民乘机窃发,内靖外攘,十倍内地之难,欲计安全,非徒手所能为力。

傥不先期预备,一旦遇警,则重洋间阻,内地纵有熊罴之师,百万之饷,不能飞渡。

此职道等日夕思维不无深虑者也。

再四熟商,现有急要四事,不得不仰陈于仁宪者。

  一曰:海外经费不可不裕。

台湾昔时地方殷实,绅商颇多,每逢警变,莫不捐输效力,府库亦常存银二、三十万,可先支应,以待内援。

然前人犹时以东顾为忧。

自蔡逆骚扰海上,商力大亏,生业消败,三十余年矣。

继以嘉庆十五年、道光六年两次分类械闘,十二年张丙、十六年沈知、十八年胡布屡次作乱,元气荡然,绅民纵肯急公,多苦捐资无出。

而府库备贮,自嘉庆年间已为军需用尽,即道光十三年奏发道库备贮十万,亦为沈、胡二案动支,仅存五万五千余两,为数无多,殊不足恃。

上年筹备防夷,并未领帑,所用经费三万四千余两,酌动兰厅未入额征存榖价外,府厅县尚挪垫二万有奇。

职道现请饬司发还。

今年防御事宜,实属无可支应。

且上年夷人图销禁物,犹可守而不战。

设今再至,必当相机攻击,情事不同。

现据各厅县纷纷禀请筹发经费,每处万数千金,或至二万,为数甚巨。

其势不能不给。

伏思前蒙预发本年大饷六万,所以为海外计者,实深且远。

上年防夷,卑府即于此项挪用一万余两。

本年经费,若待请领来台,缓不及事,不得不仍先挪用,而大饷本隶亦属紧要,防夷久暂未可预期,断非宽为筹备不可。

应请宪台饬司于本年大饷之外,拨银十万两,半给足重番银,来台作为防夷经费,更采前任吴藩司道光十八年之议,奏明再拨捐监银十万两,亦半给足重番银,解台存贮道库,以备地方不虞。

庶岩畺有恃无恐。

  二曰:大饷扣抵不可过多。

台湾年支兵饷二十二万余两,除在地钱粮、杂款抵支外,嘉庆年间省发常十五、六万或十七、八万,嗣后司中扣抵款项渐多,然尚在十万以上。

惟上年大饷止发六万余两,即澎湖需发银三万余两,亦因抵扣,仅发二万两。

藩司稽核度支,原皆应扣应抵,无如各款内或因豁免奉删,或系军需挪垫,或以捐摊未足,或因交代奉追,亦有本系应领,因款册奉驳未给。

又民间希冀豁免钱粮,徒事追呼,仍多延欠。

若非稍事通融,则纸上空数之银,不济实用,恐海外兵饷缺乏,贻误匪轻。

至澎湖穷岛孤悬,情形更亟,应请饬司于台、澎二饷应扣、应抵之中,察其事尚有因者,准免扣抵。

司中少扣一分之饷,则海外可减一分之忧,遇事即多一分之用。

  三曰:派委大员协守澎湖。

查澎湖西距厦门水程七更,东距台湾水程六更,四面大洋,与台湾同一孤悬。

幸地小民贫,风气淳朴,尚无反侧之患。

额设通判一员、水师副将一协两营、弁兵一千八百余名,原足以资镇守。

惟台、厦两处现均戒严,万一夷寇猖獗,仓卒难以救援。

澎湖需费、需人,必当筹计。

上年蒙前宪奏委副将叶长春带经费番银三千,往同守御。

职道亦筹番银一千,同卑府筹给银番,委丁忧之前署通判徐柱邦及司委署厅之云霄同知玉庚,往澎会办。

嗣因内地撤防,叶副将给咨北上,内地未再委员前往,台营所在皆关紧要,将备弁兵实无可以调拨者。

应请仍于内地各营遴选明干大员,同詹副将及该通判等协防要地,并请筹给经费一、二万两,随同大饷发交该厅存贮,撙节动支,俾无贻误。

  四曰:新铸大炮,分给台澎,以备要口。

上年省中铸造八千斤及六千斤大炮,原为防夷之用;此时当已告成。

台、澎大炮无过三千斤者,应请将新铸大炮酌给八千斤者二门、六千斤者六门,拨给台湾郡城之安平八千斤二门、六千斤二门,淡水之大鸡笼及沪尾各给六千斤一门,澎湖之妈宫口给予六千斤二门,庶为得力。

  以上四事,均属目前急务。职道等督同卑府熟商,意见相同。王提军亦以为然。伏祈宪台俯念海外地势孤悬,夷情叵测,悉准饬司迅速核议施行。

  ○驳台湾令壮勇不能登陴议

  阅来禀及清折已悉。

此次雇募壮勇防守炮墩,并令多插旗帜者,为夷匪来往台澎,无非窥探虚实,以定来攻与否,彼见我口内无人,则将乘虚入矣。

夫用兵之道,我强则示之以弱,我弱则示之以强,如果水师兵足船多,或尚可恃;无如水师单弱,不得不募壮勇以资防御。

且多插旗帜海口,使不测我兵多寡。

但见岸防严密,不敢侵犯。

岂非不战而退敌之策乎?

  况台地恶习,游手之徒,每际秋冬,辄思蠢动。

今借防夷收集,使沿海穷民得以资生,免为敌用,是攘外即所以靖内也。

惟通台要口甚多,每处募一、二百人即已为费不赀,月日方长,何能多募?且使夷匪大帮若至,尚须调集陆营兵丁,更多募壮勇数千人,乃可决胜。

又岂数百水师兵、一二百壮勇即能济事耶?现在守口登陴者,只用此数,及乎临时战胜,则当更有筹备。

此本司道所以另有通饬各厅县并谕各保村庄团练壮勇,以备临时调拨也。

  夷船游奕不定,何时皆可窥探,而我守口之人,终日逸居,恐其滋事,且乌合之众,初无纪律,故为每日三次登陴之法,使其练习队伍号令,整齐不乱,一备敌人来窥,一使渐知纪律。

今该员等仅每日点卯一次,讨海听其自便,有事再行齐集,大失本司道召募守口之意矣。

台民向遇有事,无不临时召募,数千立至,又何必先费此每日五十文耶?此皆惑于安平人平时讨海每日可得三、四百文之言,似乎每日百文不敷养活耳。

如果讨海者每日可得数百文之利,则沿海皆富人矣。

此言果的否耶?为此言者或竟自贪安逸,不肯每日三次登陴,故借口于乡勇,亦未可定。

即使果实,或惟安平之人然耳。

本司道现带壮勇出门,分别行日饭食钱二百文,住日饭食钱一百二十文,别无安家之费。

昨定章程,守口壮勇每日饭食钱一百文,每月犒赏二次,又六百文,核计正符一百二十文之数。

且每名先给安家钱一千文,冬月复赏给绵衣钱,不为少矣。

北路皆然,安平未便独异。

仰再悉心筹商妥办,总以登陴为要。

若人不在戍,则与无人何异!倘以安平人已雇定,势难再改,则或姑留备用,另雇他处民壮前往亦可。

  国赛港、鹿耳门、四草、二鲲身诸处,非安平之比,或可免其登陴,而不能不使之在口。

该员等酌之。

定海张镇以愎谏不备失守,奉旨革职拏问;本司道筹备防夷,文檄具在,将来设有疏虞,该文武不能如约,责有攸归,噬脐莫及。

其三思之。

至于水师将备,此时倘仍狃于故习,视防夷为具文,本司道亦必据实纠参也。

勉之!懔之!

  ○驳凤山令港口毋庸设炮募勇议

  据禀会营勘视该县海口情形绘图筹议防御三事,具已阅悉。

惟云港口与安平北路大小不同,祗宜内修战备,毋庸外示兵威,此论似是而实未洽。

所云战备者,不外兵勇,船只、炮械之用。

凤山地方广阔,时有贼盗匪徒滋扰于内,陆营兵力尚须弹压地方,非临事未可轻动。

此时用防海口,惟舟师耳。

试思该县水师属安平右营,额兵仅七百七十三名,尚须半留安平,以固郡城根本,所可分防者,三百数十名耳。

是否足额,尚未可知。

而要口已有东港、打鼓港二处,则每处仅百数十人,以御寻常土寇,尚有难恃,而谓可当大敌乎?该县所恃者,口小水浅,夷船不能入耳。

彼非愚人,岂不知巨舟不能入港,不思更换小舟耶?现奉宪檄,以夷匪牵劫商艘,配坐夷兵,剥取汉人衣服,则其改坐小船,假冒汉人,为入港之计,智固已出该县上矣。

夷人腿真利水而不利陆,如果登岸,我兵原足以胜之,今不御敌于港门之外,姑且开港纵之使入,或欲诱之登岸,以取胜乎?是亦一奇也。

然所以必能胜敌者竟安在?引敌入境似奇而危,非密为部署不可。

万一所谋不遂,徒自撤其藩篱,不又蹈定海镇之覆辙乎?善用兵者,必先自为不可胜以乘敌人之可胜。

闽人矫悍,固非浙比。

然亦惟滨海无赖之徒敢死耳。

其平时饱食钱粮,晏安习惯者,未必皆敢死也。

况我水陆兵丁有限,而夷匪之来,半以汉奸为之羽翼,其变服而在夷船者及贩烟土惧罪下海而为盗者,将与夷匪并力为难于我。

此诚未可执一而不思所变计矣。

该县但知攻夷于岸,为我之利,独不虞汉奸先驱,夷匪尚从其后乎?

  安平及北路皆有大口,为夷人窥伺,故以防大口为亟。

南路则惟打鼓港、东港稍大,总以设立炮墩,先募乡勇百名或二百名协同汛兵舟师防守炮墩、炮台为要。

炮位亦宜先设,既有兵勇防守,似可无虞。

为嫌兵勇之少也,故更多张旗帜以疑之,使不测我之虚实。

及乎夷匪大帮果至,则更以各保团练在庄之壮勇千人或二千人,同蓄养锐气在营未调之陆路兵出战以破之,而使登陴者得以休息,并非徒任在戍久劳之士,责以破敌。

所谓不自老其师者,此也。

岂如该县所言哉!本司道通饬厅县示谕各庄团练壮勇者,正为此用耳。

夫恃险轻敌,自古兵家大忌。

该县岂未之闻乎!若以石大山、张贡之流视夷匪,则误之甚矣。

其更会营悉心筹办,好谋而成,勿任偏见,不复三思,是为切要。

仍将如何筹办之法,缕悉驰报察核,本司道北路回郡后,即亲临南路勘视。

现在夷船来往窥伺,不离台澎,并非一旦猝临者,毋得往返空言,迟误机宜。

凛之,慎之!

  ○驳淡水守口兵费不可停给议

  昨据淡水曹丞以北路海口防兵不能得力,请停给防夷经费,专用乡勇,已经本司道严批驳饬矣。

兵者,国之爪牙,所以宜上威、镇乱民也。

将弁不才,训练无方,但可更易将弁,岂可因噎废食耶?专用乡勇,其患更有不可言者。

曹丞能得民心,善练乡勇,但知现在义勇感奋整齐,以为团练有效,又见营兵骄惰,虚糜经费,时复滋事,遂欲罢艋舺、竹堑两营防夷兵。

殊不思乡勇非他,即台地之悍民也。

能善驭之,故为义勇。

苟一不善,则乱贼矣。

兵亦犹是也。

不肖将弁治之而骄惰,苟得贤能将弁,亦岂不可治之为劲旅乎?冠虽敝不加于履,辨等级所以养国威也。

台营恶习,本司道非不知之,即镇军亦非不知也。

持镇军之力,但能练在郡四营之兵,犹不能遍,仅练千人,他营则皆不能,费不足也。

即此千人,亦有内外之别,内精兵实止六百人耳。

例领钱粮不足,全台文武捐助练费丰厚倍于他营,所以奖拔之者,亦优于他营。

故富而强。

整水陆万四千人,安得尽如精兵之优厚哉?全台十三营,皆镇军统辖,而厚薄攸殊,诸营不能无怨,镇军无如何也。

诸将中贤者犹不失其律,不肖者则藉为口实,坐使废弛,有由来矣。

吾思有以结众营兵心,正赖防夷经费优给之,于常得钱粮有加,彼亦人情也,恩惠既及,乃可受吾驱策。

此一定之理。

今逞一遍之见,欲罢防夷兵,专用乡勇,恐乡勇由此而骄,益轻诸营。

设有反复,谁为制之?且以素怨之兵,见文官偏用乡勇,必怒。

一旦为变,曹丞能率乡勇以讨叛兵乎?纵使能讨,必益长台人之乱,祸不旋踵矣。

东汉董卓、唐代藩镇之不可制,皆由先假外兵以平内难所致,可不戒之哉!自古师克在和,台湾孤悬海外,全赖文武同心、官民一气,庶几众志成城,岂可显为畛域?废本司道数年调辑苦心。

若如曹丞之见,是必无台湾也。

其可乎哉!

  ○台湾防夷经费请作正支销状(辛丑正月初四日)

  道光二十年十二月十八日,准省局司道咨奉宪台牌开:现准钦差大臣伊咨,定海夷船已经起椗南旋赴粤,听候查办。

浙省业已裁撤防兵,闽省更应一律撤兵,以节糜费。

除咨行裁撤外,合亟饬遵备牌到局,司道即速移行汀漳龙,兴泉永二道,福兴、泉漳、福宁各府,饬属查明防御各项事宜支用及驿路各县例应支付兵差用过银数,克日造具草册呈核,不准丝毫浮冒。

傥察有浮冒,除核驳外,仍即严参惩究。

至台湾、澎湖防堵各事宜,曾发给澎湖番银三千元,交存泉州府库,曾否领去?台湾未曾领帑,为日亦属较短,是否由该地方官捐办,抑应作正支销,即飞速移行该道府查复等因。

奉此。

先于前月二十九日,奉到宪牌,遵奉谕旨,将各海口雇募渔船、水勇撤退,以节糜费,责成各镇训练弁兵,严防海口,钦此。

  查台湾防堵事宜,自上年六、七月间夷船屡至台澎窥伺,随时击退之后,即经职道会同达镇督府悉心筹商,部署各路,除澎湖一厅隔海移饬该副将通判妥为筹办外,经于九月十八日将查明台湾南自凤山县,北至噶玛兰厅最要、次要海口十七处,相度地形,建设炮墩,分派员弁、兵勇共享防夷弁兵三千四百八十一名、屯丁二百名、乡勇二千四百六十名、水勇五百二十名,按口开具清折,绘图贴说,禀送宪台察核,并会折奏明在案。

除六、七月以前,仅一、二处轰逐夷船,为日无多,经费有限。

由在台文武随时自行筹办,无用议外,自九月初一日起,各口一律设防,至年底止,乡勇屯丁陆续减撤,时经四月,地尽全台,各厅县用过经费,皆遵职道先定章程,核实撙节,用过实数,随时报明在局。

兹据台湾府知府熊一本暨局员台防同知同仝卜年查明,共发过炮墩、器具、旗帜、号衣、民船等项杂费番银一万三千六百余元,时价一三六折银一万余两,乡勇、水勇、屯丁八分口粮番银二万五千二百余元,一三六折银一万八千五百余两,原派弁兵系分班轮守,除下班不给费外,实给弁兵三分盐菜银六千零九十两三钱。

该府随时稽核,尚无浮冒。

职道伏思:台湾四面重洋,南北绵亘一千四百余里,港■〈氵义〉纷岐,除大船不能出入之小口不计,其最要大口已有七处,次要小口十处,皆不可不严加防御。

名虽一郡,实兼有福、兴、漳、泉四府道里之长。

而海外孤绝无援,民情不靖,较内地要为吃重。

将御外侮,尤防内奸,办理情形,亦较内地倍难。

兵勇既不能少,经费不得不筹。

现据府局查明,约计郡城及各厅县自上年九月至年底止,用过兵勇等项口粮、杂费纹银共三万四千六百余两。

若责成地方官捐,断无此力。

职道督同该府悉心核议,所有道光二十年用过弁兵盐菜及屯丁乡勇、水勇口粮两项共银二万四千六百余两,应请作正开销。

此次经费并未领帑,先经禀明在于噶玛兰未入额田园历年征存榖价项下动支,先后提用番银一万九千三百二十元,合银一万四千二百零五两七钱一分零,尚不敷正销银一万数百余两。

该府在于上年宪发本年春夏二季兵饷内暂行挪垫。

伏乞宪台俯念海外防夷重务,准将二十年用过弁兵盐菜及屯丁、乡勇口粮二款,作正开销,并将挪垫本年兵饷一万零四百二十一两,先发交领饷委员赍发来台归款。

至建设炮墩、制备守具一切杂费银一万余两,俱系各厅县挪款垫应,如不能作正开销,似当分年捐摊归补。

第省局如何办理,未能悬揣,傥内地各府属用过杂费统准作正支销,台湾事同一律办理,未便两岐,则竟请将台属用过杂费同口粮、盐菜一并作正支销,俟通局定后。

如有例不准销,应行摊捐之处,仍与通省一律,分年摊捐,方为妥洽,而免事后周章。

  至澎湖隔海,上年防堵紧要,蒙发给经费番银三千元尚恐不敷。

职道于上年玉丞赴署任时,亦在葛厅未入额田园征存榖价内提出番银一千元,交玉丞赍往备用。

前此署厅孙化南用过防堵经费,系挪用何款?银数若干?泉州府存贮奉发之番银,曾否领回?此外有无不敷之处?屡次饬查,未据该厅将用过数目造册报核,容再饬催查复。

一面饬在台厅县将用过经费分款造册,另文详送。

  抑更有请者,台湾今昔情形迥异,文武各员办公久形竭人(?)。

此次防堵杂费,皆系挪垫,款项无多,历为军需挪垫殆尽。

尚待分年归补,实已无可再挪。

而夷情反侧不定,即道库备贮十万两,经两次逆案奏明动用外,仅存五万五千余两。

此系专案要款,不敢轻易动用。

现在仍有防堵事宜,实属无可支应。

设海外有警,内地不能飞渡接应,所关匪细。

查前任吴藩司曾建议请奏再拨捐监银十万两,发台备贮。

其事未行。

惟有仰求宪台,俯采吴藩司前议,体察现在情形入奏,一面饬司筹拨银十万两,即附本年大饷来台,酌给若干支应防堵事宜,余仍存贮道库,以备不虞,实为要着。

万一洋面阻隔,亦可济一时之用。

管窥所见,是否有当?仰祈察核,饬交省局司道迅即筹议施行。

  ○厦门有警台饷不敷状(辛丑七月二十六日)

  台郡自六月以后,厦船不到,粤中夷务无闻,省厦文报亦形隔绝。

七月二十一日,忽闻鹿港行商传泉商信言,本月初十日,有夹板船三十四只突至厦洋,为草鸟贼船勾引,直犯厦港,焚抢鼓浪屿等语。

闻之不胜骇异。

并据鹿港厅、彰化县飞禀到郡,所言大略相同。

  伏思厦门重兵所在,防守最严,传言恐尚未确,随令觅雇快船飞往侦探。

台湾孤悬海外,全恃厦门为援。

今有此警,未免人心惶遽,民情浮动之区,尤堪危虑。

虽自十八年秋间先经职道收养嘉、彰游民八千人,编造入册,上年招募各属乡勇、水勇二千九百余名,给予口粮,分防海口,复劝谕各庄总董头人团练壮丁二万二千七百余名,造册候调,藉以安固人心,潜资约束。

比年在地匪徒,尚无煽动,然前此闽洋夷船并无大帮,今厦门忽传此信,诚恐无知匪类,乘机摇动,甚或潜通海贼,转引逆夷来台滋扰,事势实为亟切。

当同熊守晤商达镇,飞饬陆路各营将备,除存城弁兵不可动外,所有外汛弁兵,酌量添拨,驰赴海口,协同在地文武委员防守。

职道飞饬厅县,酌调各庄总董带领团练义勇,到口添防,一面移会巡洋舟师,一概收回,严守口岸。

郡城与厦门对渡,根本迫近,口门不可过多。

议将鹿耳门废口同国赛港、三鲲身三处口门,用在厂不堪修葺哨船四只,并买民船十五只,加以大木桶数百个,装载碎石,预备临时填塞,庶免匪船绕越,以便专力安平。

连日督同府厅县劝谕绅商,各募义勇,稽查宵小。

府城本系土筑,每易坍坏,四县随时修葺,岁款无多,工料不能坚实,先经熊守会营周历勘视,动项兴修,不日可以完竣。

至西北沿海一面,绅士前造外城,沙土质松,城基近水,早已坍卸。

今于外城,内自小北门起,绕大西门,至小西门,周七百一十一丈,密树木栅,以资捍卫。

  惟台地绅商久形罢敝,郡城郊商生理多在厦门,闻警之日,无不惊惶,事势迥非昔比。

极意拊循慰勉,始觉鼓舞奋兴。

远近士民,亦闻招即至。

察看民情似尚可用。

最要者,上年以来,通台十七口,设防兵勇众多,计原设、复设、添设,现共享弁兵三千九百三十九名、乡勇、水勇、屯丁六千四百八十名,口粮盐菜增加。

一切攻守事宜,皆需整备。

为时历久,经费不赀。

上年系道府厅县筹款垫应,本年始蒙发银十万两,由职道随时酌核,饬行府局撙节支应。

现在仅存四万三千余两。

查各口防夷兵勇等项,每月本已需银七、八千两。

今厦门有警,又添防兵勇,每月需银一万二、三千两。

傥夷匪猝来,用费更不可胜计。

即奏动道库备贮,亦不足济事。

盖道库十万,已经两次军需动拨,仅存五万余两,若不亟筹接济,必误事机。

现据熊守禀请省局筹拨经费银三十万两,实不为多。

海外情形,久在洞鉴之中,自必俯如所请。

傥司库筹拨维艰,不能一起给发,务请宪台饬商省局司道,克日先发十万两,迅委厅县干员,由五虎门对渡八里坌,于九、十月内解到应用。

余于年内或正月间续发十五万来台,以资接济。

职道督同熊守核实度支,断不敢有虚糜。

傥有余存,即可以补还道库备贮之款。

至澎湖经费饷银,尚须省中另行委解。

傥若厦门有梗,即祈酌发银五万两,并交此次委员由五虎门解来台郡,再封雇妥船,仍交省来文武人员解往。

澎湖距厦尤近,更为紧迫也。

再有请者,台地海口绵长一千四百余里,不但守口管带壮勇需人,即督同绅士义民稽查地方奸细、押解各处饷银,在在需员差委。

台湾现除实卸署事守口各员外,在郡惟即用知县王廷干一员、候补府经县丞庞裕昆一员、候补县丞吴湛恩一员,差委遣用乏人。

上年曾禀明留委因公革职之候补同知前台湾县知县托克通阿,在安平督带乡勇,并委丁忧之候补同知卸署澎湖通判徐柱邦,在澎湖协同防守。

今澎湖有王提台驻守,徐丞可调回郡差遣。

此外仍系乏人,祈宪台行司遴选精明干练之杂职二、三员,饬令来台差遣委用。

又省城及台地往来文报,向由厦门行走,紧要之件,则另用一副,由蚶江、鹿港并行,而蚶江以非正站,每多延滞。

伏乞宪台饬行泉州府蚶江厅,严饬口胥,遇有台湾文报,务填月日时刻,立即发行,并令泉州府城内设一官胥,管理往来文报,登记号簿,一体查考,是为切要。

  ○再上督抚请急发台饷状(辛丑七月二十九日)

  前月二十日闻厦门有警,台湾防备宜益加严,府存经费无多,禀请宪台饬司道局筹拨银三十万两,以备支应,且分给澎湖。

正发行间,准王提台七月十七夜自澎湖来函,言得家书,夷匪勾通草鸟贼船,于七月初十日进入厦港,官兵不利,退保同安。

澎湖军需已尽,尚亏兵饷,商由台库拨银一万两、番银一万元。

并据澎湖协詹功显及该署厅玉庚移禀前情,专差把总谢耀请领前来。

  职道查厦港既经失守,澎湖及全台同时震动,海外浮动之区,尤堪危惧。

昔之所虑者,英夷与在地奸民,今则兼虑成群之草鸟盗船与沿海之土匪。

台湾地亘一千四百里,要口十七处,小口倍之,内外交警,水陆兼防,海外孤立情形,唇亡齿寒,尚未足喻。

虽宪台经略有方,大集师徒,厦岛可实时恢复,而海外谣传,莫辨真伪。

且台、鹿两处郊商,大半家于厦港。

自闻失陷,一日数惊,匪类复加谣播,有非示谕所能镇安者。

内地既无可请拨之师,海外不可复匮用兵之饷。

厦门于六月十一日裁撤义勇千九百人,甫一月遂有失陷之事,则是义勇不可骤裁,已有明验。

夫以厦港兵卒之多,石壁之坚,重以大担门内各屿防备之密,而鼓浪屿后尚为夷匪所乘,则是大小口一概皆须添设兵勇,安得如许熊罴之士,不竭之藏,自当斟酌人地,量度情形,要非库饷空虚所能措置。

  伏乞宪台俯念海外危切,准如所请,委员解给,一面专折入奏,实为至要。

本当由台具奏,缘未见内地明文,恐乖事实,是以未敢冒昧,想在仁明之所烛照也。

至澎湖军需既已告尽,现在厦门有梗,诚恐省饷不能即应,不得不通融暂拨。

业已饬府在所存经费内暂拨银五千两、番银五千元,先予解给,以资接济。

惟是台湾经费转更乏竭,实已仅敷三月之需矣。

合并陈明。

  昨见蚶江厅移鹿港厅文,知刘道以大兵在泉州缺食,禀请招商赴台买米,不论大小商船,一概免配官榖。

足食之策,诚为紧要,殊不知商船趋利若骛,一闻缺食之区,无不争先贩运,何待官招?不过商民规避官榖,以此为名耳。

此时收拾人心,免役利商,亦无不可。

但所运官榖,即系内地兵食,既免商运,此事岂可不筹?职道之愚,惟有请将二十一年台运兵榖,仍照上年半解折色之法,全数由藩司发银,分给内地各厅县,以济兵食。

其余一半,俟内地兵食充足,海洋平竣之后,再复商运旧规,抑或仍解折色之处,现饬台湾府厅妥议,另详办理。

惟折色解银,台属厅县赔累甚巨,即内地各属亦所不愿,祇可暂行变通,事平仍复旧章为是。

至南澳兵榖,此时无船可配,亦应俟商船到台郡时,方能配运耳。

  ○台湾不能坚壁清野状(辛丑九月)

  八月二十四日,奉宪台札饬逆夷船坚炮猛,沿海若与交锋,万难制胜,不如诱之登岸,四面埋伏截杀,所有原设海边大小炮位,亟须移徙内地十余里或三、五里之阨要隘口,不令窥见。

如其船至海边,即令沿海居民避徙内地,协同我兵埋伏鸟枪、抬枪、抬炮长短各械,俟其上岸时至隘口,先用大炮轰击,继以围杀。

又奉札饬,各处港口必须堵塞,除面临大洋及内港退潮水深止七、八尺者及荒僻口岸不必计议外,如有港口退潮水深丈余,夷船能以阑入之紧要内港,速即购备竹篓、破船,装满沙石,分别填塞。

其夷船未到之时,中间仍留小口,以便商渔船只出入。

如遇夷船窜至,再行一并填满,以杜夷船联■〈舟宗〉闯突。

其由海岸登陆及要隘之地,如可挖濠,即迅速开挖,宽深或暗埋蒺藜等物,仍将何处紧要应办缘由,禀詧复核等因,奉此。

祗聆之下,仰见深烛夷情,指示机要,洵为避实击虚之良策。

当即飞饬所属,各按地方情形遵照办理。

  伏思用兵之法,攻守异势,攻以旷野为利,守以险隘为宜。

而地势不同,民情差异,则有未可一概论者。

自古守险,非依山则据水,平陆则深林密菁,皆可为守。

台湾惟噶玛兰之苏澳、淡水之鸡笼、沪尾三口,系大山高耸,中夹口门,可以据险凭高。

余皆沿海平沙,一望无际,口门悉在,水底或有沈汕暗礁,可陷敌舟,平时口门皆插竹为标,以进商船,有事即去其标,故称天险。

然亦仅数处,大抵水口浅狭,非夷人之所必攻,余皆无所据依,守者极难立足。

自当退而设伏,不与近海交锋。

然而其难有五。

  海畔平旷,村庄散漫,处处可行,并无阨要之所,其难一也。

沿海之人,十、九皆穷,其心叵测,绵亘千数百里,人口繁众,迁之则无地可容,无业可活,置之则引敌登岸,无所不为。

其难二也。

台地恶习,最忌迁移,匪徒每欲为乱,则造言恐吓居民迁徙,乘间为乱。

其难三也。

沈舟载石,固可堵塞口门,然无兵勇守之,则堵者仍可以开,塞者亦可以去。

其难四也。

台人好乱,无事犹造播谣言,若撤退守口之兵,则明示以官兵懦怯,良者以为官弃其民,奸人益启猖獗之志。

其难五也。

且如郡城西临大海,城外即水,仅恃安平一镇,横亘为卫,安平地狭,东西一里余,南北二汕,迤■〈辶里〉相连,今守郡城,舍安平更无退步。

城系土筑,未可言坚,虽欲坚壁清野,而不可得。

展转筹思,惟有因地设施,以求万一之济。

石壁虽不足当巨炮,而舍此更无可立足之区。

大炮虽不能破坚舟,未尝不可击登岸之贼。

现更用大竹篾编为夹墙,互数百丈,中实沙土,高仅五尺,其厚丈余,藉为我兵避炮之具。

复挖长濠,下埋钉桶,以陷登岸之匪。

其港门内横列大木数排,上安千斤炮各二门,以为拦截。

更架棉包、牛皮,中藏勇士,伺敌将近,以炮击之。

前以大木数百头,上钉尖锐大铁挠钩,中贯巨藤,以挠其杉板,木排后用竹筏停泊,傥敌炮破我木排,则弃炮于水,人登竹筏而退,诱其登岸击之。

支港内则钉梅花木椿,以阻其闯突。

安平之北,隔港六里为四草,亦砌筑石填夹墙七十余丈,内设兵勇炮位,以防敌人占据。

过四草五里,则鹿耳门废港,用石填塞。

更六、七里为国赛港,其处水口宽深,用不堪修葺哨船并买民船凿沈堵塞港内,仍设乡勇屯丁,对岸一带,复联集村庄团练壮丁设伏,以防登岸。

安平之南,距炮台七里为三鲲身。

新开港口,水深丈许。

现用大木作水鹿角,横拦水中,复用竹篓载石堵塞,守以乡勇,复于对岸联集村庄练勇,设伏以待。

更南六、七里为喜树仔小港,地颇荒僻,居民甚杂,尤防草鸟贼船阑入,亦联集在地之庄社团练壮丁,以为伏兵。

  郡城西面,围以木栅七百余丈,中安炮台三座,多设壮勇分守之。

郡城八门,除弁兵外,复募壮勇一千四百名,授以器械,分段协守。

城内各街,分七十二境,责成绅士,铺民各募壮勇二、三、四十名不等,共二千余人,多立木栅隘门,巡防街道,稽查奸宄。

此郡城设守之大概情形也。

  郡城以外,凤山县仍驻埤头,以竹为城,距海口二十里。

嘉义、彰化二县,皆砖城,距海口七十余里。

淡水厅石城,距海口十里。

兰厅竹城距海口五十余里。

而淡水之沪尾,即八里坌一水三十里,直通艋舺。

彰化之番仔挖一水三十里,直达鹿港。

此皆商民百货所集,阛阓之盛,倍于城中,杉板船皆可以至。

其次,则嘉义县丞所驻之笨港,佳里兴巡检所驻之盐水港,市井颇稠,皆濒海数里,幸港道浅狭,即夷人杉板亦不能至。

惟有懔遵宪示,于各海口中择其地有要隘可以退伏者,将炮勇酌量分撤,半守口门,半为埋伏,诱其入而歼之。

傥或地势不便,则量为变通办理,以期仰副谆谆垂示之至意。

  ○委员请领经费状(壬寅七月二十八日)

  台湾孤县海外,四绝无援,乱民不靖于内,夷寇数扰于外,地方辽阔,海口丛立,名虽一郡,实亘福、兴、漳、泉四府道里之长。

戍兵班满,久切思归,驱策已非易事,且水陆一百七十余处,无非要汛,调拨守口,殊形单薄,不得不多募乡勇、水勇以助兵力。

兵勇既众,又自二十年八月至今,时逾二年,军装、口粮、修城、筑堡、浚挖濠沟、铸炮塞口、制造器械,一切攻守战具,经费在在不赀。

又有澎湖一厅隔海,时告急于台湾,虽两次委员解发银四十万两,又另给澎湖银一万五千两、番银三千元,经费不为不多,无如兵勇既多,时日复久。

伏思道光二十年二十一年两次俱经开具全台各口兵勇清折,通送宪核在案。

计自二十一年七月厦门失守,是时一厅、四县、十七口二次折开防夷兵共三千九百三十九名、乡勇水勇屯丁六千四百八十名。

及至八、九月后,夷船再犯鸡笼,南北两路土匪相继通夷作乱,四县添设防夷兵八百一十九名,壮勇屯丁一千九百五十名,连前共水陆弁兵四千七百五十八名,水陆壮勇屯丁八千四百三十名。

至于夷来打仗数次,临时添调兵勇及南北两路剿办逆匪征调堵御之兵勇,尚不在此数内。

以逆匪作乱时,虽经职道奏拨道库备贮银三万两,尚有台湾府挪动兵饷银一万七千余两垫应,省发防夷经费到台,不得不急行归还。

至于澎湖一厅,先是兵勇尚不甚多,及王提台移驻之后,凡用防夷兵一千五百九十九名、乡勇水勇一千二百一十三名,所有省发经费,除归还二十年九月至上年七月外,已属不敷。

上年七月至今,皆系台湾拨给,又不下五万两。

此时似尚可支数月,而台湾则自上年十二月时府库已仅存十三万余两,支应各属,至今仅存三万有奇。

职道深虑经费维艰,防夷兵勇无不先定章程,俾各属遵照给领,随时开折申送该府,复同局员台防同知仝卜年,时加稽核,丝毫不准滥应。

其派添兵勇,相时酌量减撤,而逆夷屡次犯境,复时有大帮报复之谣。

即如三月间,果有夹板十九只来台,欲购在地奸民内应,虽将其导引羽翼之草鸟匪船击败,夷无内应,潜行遁去,而各口戒严不敢稍疏日夜。

此其极力撙节不得不用之苦衷,想邀明鉴。

  本年职道会同台镇据实奏蒙圣恩准,再赏拨经费银五十万两解闽,以备台湾提用,约计此时各省当有到者。

兹当用度告匮之时,谨委淡水厅大甲巡检谢得琛赴省,伏乞宪台行司即先发给银十五万两,添委干员协同谢巡检,由五虎门配船赍解来台,以便支应。

俟至十月间,再拨给十万两解台,更为德便。

  ○夷船复来台洋游奕状(壬寅八月)

  本年三月间,逆夷大帮船只勾结草鸟匪船来台,冀图滋扰。

经文武官兵义勇击破草鸟船多只,擒获奸民匪犯讯办。

夷见无隙可乘,潜引大帮遁去缘由;业已具折陈奏录报在案。

乃夷船已去,而草鸟匪船仍复往来各口伺劫。

复有彰化巨匪黄马等,聚众专俟夷船到口作乱。

又经本职、职道督饬文武先后击破歼擒,分别审办。

  兹于八月初五日,接据台湾水师协邱镇功、台防同知仝卜年及文武委员义首人等禀报,是日午刻,瞭见国赛港外洋有三桅夹板夷船一只,自西南驶来由西北外洋而去等情。

本职、职道当即飞行各文武,将各处壮勇酌量添设,慎密防范。

续据探报,该夷船于是夜三更时,在国赛港迤北之马沙沟外洋北汕停泊。

当饬邱副将督带水师商哨船十九只及水勇竹筏多张,驶往攻击。

并饬国赛港委员候补同知徐柱邦,督率守口壮勇,在岸陈列防堵。

本职、职道立即会带兵勇,出驻安平,督率办理。

初七日申刻,据报该夷船见我兵勇严密,即插起白旗,施放空炮。

于初六夜乘潮逃驶。

师船追望无踪而回。

本职、职道随会同在安平演放炮位,勘阅重修炮墩土壁事竣,于初八日晚同回郡城。

初九日未刻,又据各口报称,有夷船一只,在凤山县之打鼓港南外洋,渐向西北驶过四鲲身、四草湖外游奕。

于申酉刻间,复向外洋驶去无踪。

各等情前来。

  查连日皆西风,该夷船是否前后两只,抑即系前此之船被风打回,复行驶去,均未可知。

但望见师船及岸上兵勇,立即竖起白旗,则其不敢近岸攻战情形,显然可见。

然夷情诡诈,防范不可稍疏,除飞饬在口文武员弁义首添加壮勇认真防备、一俟近汕相机攻击、并会禀将军督宪分衔禀咨抚部院外,合将夷船复来游奕驶去情形,禀报宪台察核。

  ○风闻厦门夷情反复状(壬寅十一月二十四日)

  前月二十日,接据护送夷人往厦委员卢继祖、张肇銮等禀称:遭风夷人二十五名及夷目颠林等九名,均已到厦交收。

惟因颠林等在澎湖候风兼旬,到厦稍迟,厦门谣言四起,以致鼓浪屿夷酋疑惑,大生怨谤,以为台湾两次破获夷人,皆系遭风夷商,不当正法等语。

职道不胜骇异,前次来台夷官,业已感服,极为恭顺,何以鼓浪屿夷酋忽生异议?仆鼎查在江苏与钦差大臣议定一切和约章程,言定浙江、福建、广东等省未接议和之信以前,傥有攻击夷船,均当原情免议。

岂得显违条约?此端一起,则向后各条皆不足据,凭何信守?至两次来台破获之夷,俱在未议和以前,两相争战,彼此仇雠,即系遭风夷船,尚当擒办,何况并非遭风商船?现有原供及起获船上炮械及厦门、浙江营件、浙抚营员印文册折,现在贮库确凭,何能文饰?

  窃意仆鼎查所到之处,无不纵横如志,惟独台湾连遭挫衄,有损彼威,其恨可知。

讳败夸强,亦无足责。

但和议甫定,不当有此一节,诚恐讹言日久,以伪乱真,于大局必有关碍。

宪台必有先闻,自必定策权衡,以全大局。

事关夷情反复,职道既有所闻,关系重大,不敢缄默。

是以会达镇据实上闻,言皆切直,并无一字涉虚。

至夷情实在如何,海外无从揣测。

伏乞宪台指示机宜,是所幸祷。

  再有请者,夷情诡诈多端,难以理争,亦不必以一镇、一道而碍国家大局,使海外又启兵端。

职道愚见,夷人深恨台湾败衄之耻,故为此举,且彼既在厦门设立码头,而台湾与厦门对峙,镇、道二人在台,于彼诸多不便,故为此谋。

欲去其所忌,未必真为正法之夷人抱屈也。

若镇、道更易,似可相安。

惟有仰恳宪台,密以此意奏闻,先将镇、道撤回候旨,一面善与之言,不失天朝之体。

彼见去其所忌,自亦无所借口。

傥蒙圣明垂鉴,别赏差使,则易地亦可报效,不必定留在台,免致牵动大局,似为妥洽。

谨密陈。

  ●东溟文后集卷六

  桐城姚莹石甫着

  覆贺耦庚方伯书(丙申正月)

  与毛生甫书(己亥四月)

  与汤海秋书(己亥四月)

  上督抚言全台大局书(庚子四月)

  覆邓制府言夷务书(庚子五月十二日)

  与达镇军书(庚子八月)

  与王提督书(庚子八月)

  ○覆贺耦庚方伯书(丙申正月)

  窃莹凡陋下材,附青云之末,二十九年矣。

浮沈下吏,不获一侍清言。

然大君子治绩声称上结九重之知,下逾岭海之外,士大夫操觚从政者,无不仰为当代伟人。

莹之景行,更当何如也。

  曩岁友人示以巨制经世文编,伏读既终,甚叹贤哲所为宏卓,匪是不足为明体达用。

顾以刍荛一孔之见,亦间蒙采录其言,且感且惊。

思以一函自通,而疏贱中惭,申纸复辍者数矣。

上年冬,从陶泉都转所递到赐书,咨及闽事,所以待莹者甚厚,诚非所敢当也。

沈痾未瘳,逾月乃起,又有护理运符之役,鹾务烦冗琐细,不遑作复。

今兹稍暇,谨对以所知。

  窃谓为政之道非一,所贵在乎因地得人。

或弛、或张、惟用之当而已。

自古治边地者,莫先威惠。

闽自大儒间出,文物声名,媲于齐鲁,然实山海交错,悍陋之俗未能尽除也。

漳泉之械闘,台湾之好乱,无论矣。

即延、建、汀、邵诸郡,与江、浙接壤,而盗贼会匪出没盘踞,类非安静文弱之吏所能治者。

惟福州、福宁二郡属,或庶几耳。

夫人材各有短长,视乎上之器使,为地择人,当先其大而后其细。

威惠并著者上也。

强毅有为者次之。

明习吏事者又次之。

应对便捷,虚言无实,皆足以害政,未可用矣。

闽海岩畺,水陆二提督、陆路建宁一镇、汀州一镇、漳州一镇、邵武、兴化二协、水师金门一镇、海坛一镇、南澳一镇,闽安一协而海外又有台湾一镇、安平澎湖二协,大小将弁数百员,兵卒七万数千有奇,此用武之国也。

国家昔尝有事,以定叛乱有余,今方太平,以捕盗贼不足。

此其故何也?

  大吏多文儒,不习武事,诸将皆以趋承交结巧取升阶,而弓马技艺委诸弁兵,风云沙线委诸舵工水手,宜其不可用也。

苟欲讲求,必从上始。

拳勇、戈矛、火器、弓箭、风云、沙线,有能娴熟,猛如彪、捷如猱者,皆不次而拔诸行间。

习其勤劳,作其勇敢,恤其疲乏,风气所趋,下好必胜,何致岁费百万金钱养此无用之惰民哉?苟不讲练于平日,惟责以不能捕盗,虽日事参革,有不胜其参革者矣。

是当留意者也。

  今天下州县甚苦疲瘠,而闽尤甚。

盖牧令办公,惟赖钱粮之有羡余,闽民抗欠成风,岁征常绌,不但羡余不足供用,且多方垫解,以免处分,安能不疲?且因嘉庆中董文恪公帅闽,福清生员聚众抗粮,文恪严捕其魁,立请王命诛之,奏入,上以为是,各属钱粮一时顿起,旋遇恩诏豁免,天下积欠,民间又存侥幸之心。

至今欠风复炽。

愚以为自非灾荒,必当严办欠户,否则不但司库奏销时形支绌,牧令亏空亦以愈多,徒事撤参,岂有济哉!

  台湾一府孤悬海外,积贮必使长盈,而台地正供所入,皆米榖,地丁银款仅足支各官廉俸。

台镇所辖水陆十三营、弁兵一万四千有奇,俸饷马干,皆需司库解往。

岁常二十余万。

此诚不可缓者。

特款目繁多,常苦轇轕。

其大端有三。

一曰:截旷。

二曰:换班。

三曰:借支。

隔海行走,往返动辄经岁。

然不过迟延月日,犹可稽也。

积弊难清,则在司书提塘之勾结,盖将备不谙例款,惟书识是师。

书识则惟提塘是赖。

于例各营饷干,皆由台府支给,彼恶其近而易稽也,往往越府而求诸司空白文领,盈箱满箧,皆在提塘之家,谋诸司书而时用之。

以故轇轕益甚。

台府详查准驳,仍悬司书之手,无由破其奸欺。

傥清弊源,非从此究绝之不可。

  以上所言,皆昔在闽中知见者如此。

今去闽久,情事或又有更易,且阁下以明睿之资,负果毅之力,当机立折,固无俟于鄙言,而犹哓渎左右者,不愿虚善人受言之问,抑欲假此求大君子之教也。

傥蒙诲其不逮,是则所深幸耳。

陶泉先生竟病不起,其遗缺圣明简放刘星轺都转,现在常熟,可即来。

莹俟交替后,即拟请咨引见,肃此具复。

  ○与毛生甫书(己亥四月)

  去冬得两书,并诗册及李申翁书,悉近状窘乏,而仆六月发书,竟未到,继知其舶遭风。

是时方办贼事,未再作问。

今岁又两得手书,方喜与练立人相处。

何意立人暂辍任去,现计吴中无复可托为足下计者。

陈梁叔嘉礼虽成,而困于山左。

海外人无从着力,蕴结曷已。

仆在此心事亦殊恶劣,聊为言之。

  台本沃土,其民士多富而好义,乃自道光六年械斗、十二年张丙作乱,两用大兵。

十四、十六两年乱民再扰闾阎,元气荡然。

有司亟谋善后,修城、建仓、积榖,一切派捐民间,复兴建考棚,动辄数万。

创痍之后,其何以堪?又前此嘉义被围时,官借绅民数万金,事平不偿。

前守某复呵责之。

以是富者疲于捐赀,义气亦衰。

此民之困于人者也。

台人皆食地瓜,大米之产全为贩运,以资财用。

比各省皆熟,米客不至,台人苦榖有余而乏日用。

富家一切兴作皆罢,小民无从觅食。

盗贼益多。

此民之困于时者也。

地方官办公,全赖钱粮正供羡余。

今以民间缺用,虽大稔之年,而赋贡不前,追呼所入,十裁六、七。

富岁民欠转甚于荒年。

此官之困于民者也。

自张逆乱后,贼党一万数千人,散在民间,时思啸聚。

五、六年来,抢劫殆无虚日。

有司捕盗,全赖悬赏购线,破获一案,费数百金,而岁常数十案。

此官之困于盗者也。

台镇自张逆乱后,倡练精兵之议,此正务也。

而练兵经费,每岁取之官捐,文自道府厅县,捐万金;武自参游都司,供用亦数千金。

即如仆,每岁亦捐千六百金。

按季送给,否则有鼓噪之虞。

台镇每年南北两路出巡,皆以重兵数百人从;所过厅县,供费自一、二千金,至二、三千以为例。

此官之困于兵者也。

  官民之困既如此矣,而更有危乱之忧。

张逆余贼,皆无业之游民也。

迫之,则立反。

置之,则日事劫掠。

去岁春夏间,嘉、彰地方忽有树生刀枪、浊水澄清之异,民间以为乱征。

其势岌岌。

台镇练兵虽勤,而不得民心,即诸营亦颇怨之。

以重困之官,抚重困之民,将骄悍之兵,而处必反之势,此所以到任后日夕筹维不能安枕者也。

除患必先固本,惟有躬行俭约,以清治源,裁减各属供应,去其陋规之甚者,以纾官力。

撤辕门差事,一切署中自备,革去道役例差之病民者,停诸工作兴举之科派勒捐者,以苏民困。

根本既固,然后督饬有司,急捕巨盗,九十余人,悉置之法,闾阎稍安。

然匪徒甚众,策其反谋未能已也。

乃请于督抚,行联庄收养游民之法,使嘉、彰二邑各庄头人查其本庄少壮无业而惰游者,除常为乱首或大盗、杀人正凶三者不赦外,余皆免究。

籍其姓名年貌,以为庄丁。

由本庄醵钱养之,使巡守田园,逐捕盗贼,颁示委员,周历诸庄。

自七月至于九月,所收游民八千有奇。

略以兵法部署之。

  由是,贼党皆为义勇。

其势乃衰。

及九月,闻北路贼将起,亲至嘉、彰一路,督营县破获,在地诛之。

南路贼起,亦飞饬县营驰往破散。

两路擒斩逆匪积盗二百数十人,地方安谧,未有蹂躏。

最后,中路贼起,台镇自将兵出,贼皆溃散。

仆亲往军中督营县先后擒其渠魁从贼六十余人,镇军复入内山穷搜贼巢,获其山东大王。

各路亦报获贼匪百数十人。

全台乃定。

仆以九月初七日出巡,十二月初五日还郡。

台镇以十一月二十四日出军,正月十五日旋师。

所至捕诸反贼,摧朽拉枯,民自擒献,由其党先已收为义勇,虽有倡乱,而附和者少,故破之易也。

先后入奏。

幸免劳师糜饷,残害闾阎。

新春以来,则比户弦歌,如未尝有寇者。

此去岁筹办台事之大略也。

  来书以戢威用恩相勉,计此次先后擒诛贼寇,不过四百余人,而收养者八千有奇。

闾阎被贼之地,无所残害,以此报命可乎?足下此时竟安,在申翁能健(?),慰甚。

去岁七十,未有以寿,容图之。

练明府顷在何所?春木自楚中有书来,亨甫不知消息,植之仍在粤未归。

去年舍下丧一小女,家兄亡两孙,内有一最佳者。

可悼之至。

  ○与汤海秋书(己亥四月)

  海秋仁弟阁下,去夏到台湾,未一致书,以地方多故,筹所以安全之,不欲空言渎清听,负知己相爱之意。

幸地方粗安,阁下康济为怀,识议宏达,谨以近日情形言之,可以共商榷也。

  台湾在大海之中,波涛日夕震憾,地气本浮动而不静。

其人皆来自漳、泉、潮、嘉,尚气轻生而好利。

睚眦之怨,列械为斗,仇杀至于积世。

故自孩幼,即好弄兵,视反乱为故常。

初不必年岁之凶荒、官吏之不肖也。

而年岁与官吏,亦即为乱之隙。

无隙庶可不变。

即有变乱,而无所害,是则治台之术也。

台自道光五年闽粤械斗、十二年张丙作乱,当时大兵虽云平定,而攻剿擒斩者,不过十之一、二。

其巨魁贼党万数千人,犹在闾阎,时思啸聚。

十三年之许戆成、十六年之沈知,皆其遗孽也。

上年春秋间,嘉、彰道傍树枝忽变刀枪之形,虎尾溪浊水忽清,民间以为乱兆。

匪民所在百年为群,肆行劫掠。

台人所产米糖,惟以商贩为利,比岁闽、浙皆熟;米贩不至。

富人乏用,一切工作皆罢。

游手无业者,莫从得食,益有乱心。

昔人言凶岁多盗,不知台民固丰年亦多盗也。

是以下车首严捕盗之令,捕斩九十余人,而盗风未已。

策秋冬之间必反,非有以解散而安置之不可。

盖若辈自十二年后,反谋熟悉,其胆愈张。

更有蠢动,其祸必烈。

而自来言弭盗者,皆以清庄编查保甲为言,愚窃以为不可。

盖游民散在各庄,为匪尚易捕治,一行清庄,则匪人无所容,是驱之为乱矣。

且大奸倡乱,向以若辈为羽翼,而自官招之,即为义民,与其既乱而招之,何如未乱而用之?若辈为用,则贼党散,势孤必易成擒矣。

  台之南路为凤山一县,中路则郡城也。

嘉义、彰化、淡水厅皆为北路,道里绵长。

嘉、彰盗贼尤多。

彰化民多习鸟枪,形势隔远,一有蠢动,则嘉义及中南两路皆掣其后。

前人往往受困,故治台以北路为亟,而彰化更在所先。

日夕筹之,乃为联庄收养游民之法,使嘉、彰二邑民庄联结互守,头人查其本庄无业荡游者,其醵钱米收养之,以为庄丁。

数百人之庄,养十数人,数十人之庄,养五、六人,或三、四人。

无事则巡守田园,有事则逐捕盗贼,刊刻示谕,委员同地方官周历众庄,编查庄丁年貌名册,略以兵法部署之。

自七月至九月事竣。

凡收养嘉、彰两邑游民八千余人,皆劲旅也。

九月间贼果四起,风谣颇盛,兄出巡北路,督饬县营捕斩裁二百数十人。

北路遂平。

南路贼起,亦驰檄台、凤二县会营捕获百余人,镇军复出巡以镇定之。

南路亦平。

贼无蔓延。

兄以彰化最远,亲驻久之,无敢动者。

至十一月,中路台、嘉之间,贼起攻湾里街汛,以有备却退。

所召各路匪民,已先为庄人收养,无应贼者。

营县驰往,贼遂溃,再约内山贼出攻店仔口汛,戕兵三人,镇军闻之,立统大军出剿,贼复奔溃。

此十一月二十三日事也。

兄亦自彰化驰至军中,获贼首胡布及戕兵之贼十二人,先斩以徇。

兄于十二月初五日回群,三路皆平。

大军仍驻店仔口督捕逸匪,入山穷搜,击斩擒捕百余人,全台大定。

正月十五日,镇军旋师。

此上年筹办全台之大略也。

  然此第为弭乱一时之计,而台湾近时之病,固不止此。

其大者则在乎官民两贫。

官贫则心有所馁,不暇远谋。

民贫则争利愈急,难与为善。

古人云:瘠土之民好义。

此言地土本瘠之民,习于勤俭,故无淫佚之思也。

若台本沃土,民久习于奢淫,富而忽贫,常人且不能安分,况海外浮动之区乎?以不暇远谋之官,治难与为善而且思乱之民,必无济矣。

夫官胡为而贫也?官赖维民,民赖维物。

物力耗竭,富安从来?台民生财之道,一曰树艺,二曰贸迁。

及其敝也,一耗于奢淫、二耗于词讼、三耗于械斗、四耗于乱逆、五耗于盗贼并至,其竭固宜。

今欲治之,必先富之。

其道奈何?曰养其所以生,去其所以耗而已。

夫民有地,自能树艺。

民有货,自能贸易。

惟有扰之者,斯害其生。

苟去其耗,则得其养。

二者虽殊,其道一也。

今吾躬行节俭,凡道署中向所取给于属吏者,减之、裁之。

吾不扰吏,然后可使吏不扰民。

凡奢淫之事,以渐禁止。

所谓耗者,去其一。

督饬所属,勤理狱讼。

不能无讼也,惟速结之。

所谓耗者,去其二。

一县千数百庄,庄有董事十数,董事举一总理,理之、董之,能无械斗者有赏,斗者有罚。

所谓耗者,去其三。

周防于未乱之先,迅办于为乱之始,善筹于既乱之后。

所谓耗者,去其四。

家自为守,人自为保,无业者有以资生,为盗者即行捕治。

所谓耗者,去其五。

去此五耗,民乃可生。

生得其养,比及十年,富将可复。

治台以此其庶几乎!夫治国比于乱丝,必得其端。

不得其端,益滋棼耳。

非善治也。

愚见若此,质之足下,幸有以教之。

计足下补户曹久,当有转迁,由京察而外简,庶可行其素志,利济民物,日跂望之。

  ○上督抚言全台大局书(庚子四月)

  台湾孤悬海外,南北绵亘千数百里,地气本浮,人心好动,命盗案多,甲于通省,分类械斗,变生顷刻,布谣胁惑,谋逆造反,习以为常。

治理弛张之道,与内地迥不相同。

南北两路情形,又与郡城大异。

盖郡城有镇道府重兵镇守,奸民尚知所畏。

嘉、彰一带,毘连内山,为匪类渊薮,随捕随聚,诛不胜诛。

且若辈视死如归,地方官驾驭稍失其宜,即激成大案。

自康熙二十二年平台以来,迄今一百五十余年,奸民倡随机数十起,大半起于嘉、彰而南路响应,统计全台之势,嘉、彰两县既要且繁,最称难治。

台、凤两邑稍次。

淡水厅又次之。

噶玛兰为山后新开之地,离郡城十三站,险阻崎岖,鞭长莫及。

解犯提案,甚费周章。

幸地止弹丸,尚称易治。

澎湖厅孤悬海中,户口不及十万,地瘠民贫,命盗案皆归台邑承审。

澎厅不过勘验捕犯而已。

是兰、澎二厅皆要而不繁。

  至于海洋风■〈日卂〉靡常,文报解犯不能与内地一律稽程。

有两船同时开驾,一船先到,一船迟至数月者。

有数船同开,众船皆到,一船漂无下落者。

即如现在委员王豫成,船漂粤东,王鼎成身遭淹没,淡水刘丞四船赴任,两船遭风淹毙,幕友、家丁、舵水数十人涉海之难。

此其明证。

所尤虑者,台湾在昔颇有沃土之称,民多旷土可开,官亦宽大为政。

是以地方遇警,官民趋事赴功,皆不致竭蹶。

自嘉庆以来,地利尽辟,野无旷土,生齿日繁,民无余赀,情形已不如昔。

至十一年蔡逆扰乱,南北骚然,继以十五年漳、泉分类械闘,民日凋敝。

幸自十六、七年至道光二、三年,地方无事,闾阎觕安。

  及乎四年,凤山则有杨良斌之乱,六年有闽、粤分类械闘之乱,十二年有张丙之乱,十三年有许戆成之乱,十六年有沈知之乱,十八年又有张贡、胡布之乱。

大兵数动,官既仓库空虚,民亦疮痍满目。

惟冀休养生息,闾阎或可稍安。

而大乱之后,遗孽犹存,盗贼纷纭,民之困于劫夺者一。

岁屡不登,民之困于口食者二。

商船遭风,岁常十数,货物倾耗,民之困于财用者三。

昔之富商大户,存者十无二、三。

是以词讼日繁,赋多逋欠,元气益荡然矣。

  民困既甚,官即随之。

不惟缺分疲瘠,迥异曩时,而军需捐摊,数加无已。

近者台镇奏练精兵,文员岁捐盈万,每年出巡南北两路,地方不靖,势难少带弁兵,亦难拘定月日。

夫马口粮,地方供顿不赀。

逆案盗案,人犯岁常数百。

解内地者亦百十余名,每获一犯,悬赏自数十金至数百金,而流罪以下例解内地,重洋远涉,每一犯需费番银四、五、六十不等。

嘉、彰二邑最多,岁费巨万。

  今更查办鸦片烟案,人犯不可胜纪。

而调台厅县,又时挟亏短而来。

以内地之不足,取偿海外,展转挪移,皆所不免。

每至交代,无不棘手。

揆厥所由,非尽官之不肖也。

夫以浮动好乱之地,当官民交困之时,为政之道,似以抚绥为先,而缉捕更不可后。

捕犯解犯,非费不可。

职道上年密陈前宪,欲照淡水厅拳和官庄之例,奏明兰厅未升科粮地留为全台缉捕经费,使各属办案有资,可免畏难苟安,收弭患未萌之效。

此亦目前要务也。

昔年台饷除抵扣外,司发常十七、八万,少亦十二、三万。

近年扣款过多,拨亦愈少。

及本年只发银六万余两,而兵丁逾万,官弁数百人,刻不容缓。

府中无款可筹,则以各厅县应解之款划抵,使就地支放,而各属应解之款,非亏空军需案内尚未补足,即民欠无征,支绌万状。

民间亦生意日蹙,富室凋零,遇地方有事,裹足不前。

海外情形,隐忧甚大。

  前者,程督宪按临台地,奏拨银十万两贮道库以备急需,沈、胡两逆案皆动拨,临时幸免周章,而仍无补于全台元气。

现在各属无事之时,已形竭蹙,一朝蠢动,势必束手无策。

此职道所日夜隐忧也。

海外安危,关乎全省。

职道才识短浅,惴栗实深,缘奉查询地方,不敢有所欺隐。

伏惟宪台按切地方事势筹示机宜,抚凋敝之民生,咸安衽席,俾愚蒙之下吏,得有遵循;全台幸甚。

  ○覆邓制府言夷务书(庚子五月十二日)

  莹以庚寅之岁,皖江趋承节署,得侍诲言,自奉职江南,虽数有陈辞,未尽私曲。

丁酉冬,忽蒙圣恩擢畀海外监司。

戊戌夏闰受事,时当巨逆甫平,遗孽遍地,各属元气亏竭,病楚百端,兼之大案、异灾层出迭见。

妄意民情浮动之区,抚循疮痍,必镇静为培养,诛夷群丑,惟急务之先图。

海外安则内地亦安,庶几上纾九重之忧,下苏吏民之困,不敢以细故操切,致有方剂误投之悔也。

一载后,有名巨寇,以次获诛,闾阎喘息略定,而大府新更,未蒙以地方下问,正恐区区无由上达。

今春二月,欣闻世叔大人移节浙、闽,不觉以手加额,谓海外从此可幸安全上报天子矣。

  顾以宪节尊严,不敢未及而言,仅循例禀呈履历,适准司移知札询所属地方与现任各官才具,当即开折具复,附陈全台大局情形,未识有当高深否?方企悚间,兹于五月九日金守自淡水递手书至,懃恳下逮,几及千言,匪特忠荩之忱,昭然如揭,且英谋硕画,深切着明。

钦佩之余,弥增感叹。

  圣天子所以顾諟再三,东南半壁必倚资于元老也。

方今中外汲汲,莫不以鸦片夷务为事矣。

夷人数十年诡计,一旦为天朝烛破,严定吸食贩卖科条,自王公以及士庶,轻者徒流,重则论死,盖非此不能力去沈痾,振启聋瞶也。

继因夷情狡谲,绝其贸易,有事用兵,此亦事势之必然者。

夫英夷以贸易为生计,恃其狡悍,胁制西南各岛久矣。

今奸谋既破,不但生计无资,且为各岛夷所轻。

奸谋破则必媿,生计绌则必迫。

各岛轻之则必怒。

澳门马头既失,复恐各岛素为伊所据者亦将动摇则必惧。

兼是四者,安得不并力致命于我?非有以大创之,诚如宪虑未肯帖然就我规矩也。

则简练舟师,选择将帅,修葺战舰攻具,以御其外;严禁奸民,杜绝勾通;谨守口隘,以清其内。

此诚目前要务矣。

  夷船坚大而便捷,师船小者不足以安巨炮。

其大者,水师又以滞重为嫌。

来谕询及王提军,昔造建威船制,容往咨访,再以报闻。

向尝问诸老商云,夷船灵捷,惟在布篷。

若师船易篾为布,节节为之,则转驶亦灵,似可与善海洋者商之也。

窃意造大舰,必先储费,工价非倍于常例不可。

而造船之人,又必习知洋面攻战者亲督之,乃能有用。

诚能制巨舰十只或八只,每船费以万金,期以半年,当可竣工,交提镇大将领之。

每舰更助以集成字号及大中号同安梭、大白底艍数十只,以为羽翼,庶可制敌取胜。

  至于师船用炮,不同平地。

大至千觔足矣。

通省各营如此者亦尚有之,可以简料而用。

宪台自粤中携至夷炮十数门,若更集匠铸五、六千斤大炮,以备陆地守口之用,似亦非难。

惟理事厅不谙制造,匠人搀和鉎砂过多,或非一火铸成,或炮内车磨不净,则用时必然炸裂,宜得诚实晓事者监制,乃可用耳。

水师懦怯者多,风云沙线尚有未诸,何况攻战?然苟将帅得人,勤求善者而驾驭之,未尝不可得力。

窃见前水师提督陈化成,操守廉洁,节制有方,熟悉海面情形。

上年曾与夷船接仗,虽未能胜亦未败衄。

炮火轰击之下,士卒偶有伤残,此乃军中常事。

闻夷人亦多伤毙落海者,似未可以咎之。

遽与江南对调实为可惜。

计现在水师诸将,实未见有更胜之者。

  至于台湾,旧为红夷之所踞,诚如宪虑,未能忘情。

此又莹所日夕深念者。

夷船阑入,必从深水。

台湾各口,惟大鸡笼及沪尾与树岭湖最为宽深。

其鹿耳门及鹿港,近皆浅狭。

商艘三、四千石即难收入,何况夷船?上年有小夷船一只,至彰化之五■〈氵义〉港外洋面,该地文武立带兵船驱逐,并未停留而去。

使人量其■〈氵义〉口,亦非宽深。

恐本地奸民勾引,严饬营县查拿。

鹿港行铺有买卖鸦片烟者,分别搜拿封毁。

迩来各属获办之案不少,果无勾引之人。

纵使夷船停泊,惟有调集舟师,严防口外。

地方文武督率兵勇,堵防口内。

断其接济,是为要着。

台澎水师二协及艋舺营所有师船,惟大号同安梭为最,诚不足以攻击。

惟可守口而已。

一旦有警,不得不起王提军用之。

年虽七十有一,精力甚强,此乃老成宿将,但必假以事权,畀水师听其调度,乃能得力。

此非奏明咨调不可。

  达镇练兵甚勤,能爱惜士卒。

惟台澎洋面二千余里,非陆营所能为力,必责成水师。

达镇专顾地方,以免顾此失彼。

台营各口炮位,以安平、鹿港二处为多。

大至一、二千斤者不乏。

府县诸城,皆自一千斤至二、三千斤以上。

临时抽拨,未为不可。

然师船皆小,不足以安巨炮。

设有大敌,非内地舟师巨舰不能为力。

今内地舟师方亟,恐难兼顾台洋,设有来者,少则击之,众则坚守以计破之可也。

而区区之愚,更有过虑者。

东南沿海奸民,富者出资贩卖鸦片,贫者出力以小船竹筏为之运送。

数十年来,衣食于此,一旦无以为生,又地方文武查拏不遗余力,纷纷下海为盗者,不知凡几。

去冬以来,商艘报劫甚多。

皆若辈所为也。

巡洋舟师,方调集并力以事夷船,捕盗未免稍疏。

日渐滋多,盗船成帮,将与夷船合而为患,不能不更烦宪廑耳。

  莹才质鲁下,未能思出万全。

惟在闽稍久,目睹二十年来情形变异,深思地方利害之端,与夫前人所以得失之故,不敢怠玩废弛,亦不敢目前趋利,贻害方来。

以人心浮动之区,当兵革数兴之后,官民交困,深以根本为忧。

整顿与培养二者不容偏废。

而尤以和文武、诛盗贼、安反侧、抚疮痍、筹经费为本计。

至于严烟禁、防海口、备夷船,则更目前要务。

相其轻重,次第行之,幸逢节钺莅临,敢竭驽骀,披沥肝胆以闻。

  ○与达镇军书(庚子八月)

  弟启行后,于初十日同珊参戎、范令到树苓湖勘视,先经文武诸人建有炮墩、草藔。

炮墩既低薄而短,未能如式。

又草藔只可驻札委员,乡勇尚无住处。

相度地势,酌定事宜十五条,同前次查勘安平事宜九条,先后备具公牍,移知冰案矣。

  十三日到番仔挖,即鹿港外口,相距三十里。

此处入口,由内港七里至王功港,又二十余里方至鹿港。

自以番仔挖为要口。

其形势与树苓湖大略相同。

惟口门距岸稍近,不过五里耳。

口门一条沙汕,无可立足,仍须在内岸防守。

黄令会同刘游击在此筑炮墩,上安大炮三门,关护协亦在彼处派兵协防。

惟嫌其墩稍薄,亦须添筑坚厚。

至王功港系在内港中途,其地旧有炮台,上年地震塌坏,黄令修整完好。

此处炮台外,皆浅滩,宽约三里,方及深水。

舟行之处,台上炮力恐不能到。

该文武又在炮台之南,筑炮墩一座,细加察看,恐亦无用。

此处本汛兵只三十名,须加乡勇百名协防。

如果临时紧要,再添派陆营兵丁及团练之乡勇可也。

应办事宜,已同诸人酌定。

俟五■〈氵义〉港勘过,一并移知。

  惟水师弁兵过少,左营虽额设兵丁七百数十名,除在安平协防外,现在鹿港及番仔挖、树苓湖三口守兵只二百余名。

每处皆不及百人。

虽有船只,无兵可配,大敌将来,言之实为寒心。

二兄虽练有精兵,亦不能处处兼顾。

弟深知鹿港情形,总由陈将官平日废弛营务。

今幸撤去,而刘游击到任未几,一时骤难整顿。

当此紧要之际,惟有多雇乡勇,除在岸防守外,交本营酌配兵船,略壮军容而已。

若夷船至,则以团练之义勇当之。

所可虑者,左营要口两处,上下洋面三百余里,只游击一人。

翁守备新自安平派来,其余千总未见一人,把总、外委亦甚寥寥。

不但无配船守口之兵,抑且无带兵守口之弁。

昨过蚶仔藔,见把总龚正兴,颇为壮健。

树苓湖即其本汛,已经刘游击派令在口防御,管理炮位。

此外殊不多得也。

望二兄商之江护协,酌派千把、外委各一、二人前来带兵,并饬各水师将小汛弁兵尽数调赴海口防堵,是为至嘱。

  极知安平根本重地,弁兵不敷分拨,但北路单薄,深为可虑。

即如安平一处,前议募乡勇四百人,细思之,尚觉不足。

现在守口每处只二百者,以为日甚多,经费无出。

  只能如此。

倘遇大帮夷船,尚不济事。

昨令各庄总董联庄团练壮勇,该保内有五十余庄以上者,团练千人或八百人。

三十庄以上者,团练五百人或三百人。

听候临时调拨,半守本庄,半听拨用。

已出示札行各县,未审二兄以为何如。

盖守口之兵勇,经时累月,锐气已过,非此生力之军,不能应敌也。

思虑不周之处,尚望指示妥商,是所祷切。

  再启者,前书将发,适接两司来文,钦奉谕旨,以台湾防夷事务紧要,令与在籍提督王某会同商办,钦此。

除备公牍移知冰案、咨会王二兄外,并以附闻。

弟思前此制府专函,请王二兄内渡,而旨意令其在台,自以台湾紧要,仰烦圣廑。

如此,王二兄内渡可缓,自后一切事宜,惟有钦遵谕旨办理。

既在其事,总以协力和衷为是。

二兄必能不念前嫌,仍寻旧好,何幸如之!

  ○与王提督书(庚子八月)

  本月十七日,接准司文,奉咨之后,二日曾布详函,交玉丞赍呈。

二十一日,奉到惠书,知钦奉上谕之件已达,而前函尚未奉览。

承示此时惟协恭同心,奉公为念,断不更计镇军前事。

足征二兄忠荩大公,如青天白日,下怀不胜钦佩。

达二兄处,弟亦寄函婉商,尚未得其回书也。

弟此间勘过树苓湖、番仔挖、王功港、五■〈氵义〉港各口,谬筹办法,因各处情形稍别,是以章程小有不同。

均经备具公牍,同近日接到省文,先后咨移察照。

大约目前事势,且先议守。

守备既周,然后议战。

此乃不可易之理。

  台湾口岸甚多,最要者郡城之安平大港,即四草入郡之咽喉。

四草难守,不如大港扼要。

故守四草,尤以大港为重。

嘉义则树苓湖,即象鼻湖之下湖也。

彰化则番仔挖,即鹿港、王功之外户也。

淡水则八里岔与鸡笼二口,必分据守之。

此五者为最要。

其次则以安平、鹿耳门以北之国赛港,大港甚近之。

三鲲身,此又左右辅翼于大港者也。

三鲲身与大港甚近,易守,惟国赛港远,而其地沙汕不可立足,内埔虽设文武汛房,而四面环水,兵无退步,此兵家所忌也。

守之不便。

议俟临时塞其港。

若鹿耳门,则久非商船之所出入,竟以塞之为是。

南路惟打鼓港、东港二口。

打鼓本有炮台距埤头十里,守之尚易。

东港无炮台,似当设炮墩也。

北路又有五■〈氵义〉港,即鳌栖港,在彰化北境,口门稍宽,亦当设防。

此外如盐水港、北港、■〈土逮〉仔挖、吞霄、后垄皆浅水小港。

惟本地小船出入,非内地商船之比。

有事塞之甚易,似不足虑也。

  其守之法,莫如多筑炮墩于内岸,守以兵勇,而令水师船守其外口,夷船少则出击,多则于内港以俟。

彼大船不能入也,以小船入则非我所畏。

如不胜而近岸,则有炮墩兵勇以御之。

彼若登岸,则我之所长,而彼之所短矣。

惟守口兵勇日久,费大不能多人,且恐久而生懈,一旦敌至,或不能得力。

故大口水师之外,乡勇只以二百人,小口一百人,早晚严申号令,多竖旗帜,在港商船,亦授以大旗悬挂,出港缴回,使敌人自外望之,不测我兵多少。

及乎接仗,则临时另以陆营兵往而助之。

以沿海各庄团练之壮勇,昨已发给告示,令沿海每保五十庄以上者,练千人或七、八百人。

三十庄以上者练五百人或三百人。

平时编立队伍造具名册,临时听调。

半守本庄,半出御敌。

视敌人之多寡,大约非千人不足以战。

我平时不用以养其锐,临事然后用之,则皆生力军也。

故无事则以守口为正兵,有事则出新兵以胜之。

其港内小渔船,亦皆编立字号,给印旗为记,朝出暮归,稽查奸宄。

区区之愚,所私计者如此,未知有当否?前因勘视树苓湖,该县所筑炮墩尚未如式,令更添筑,加以高厚宽长,并多建草藔,以栖壮勇。

拟北路回途覆勘,未知现在办法何似?得二兄亲临勘视,教其不备,是为大妙。

北路各口亦然。

俟办竣尚须并请临勘也。

前备文移咨各条,望详正之。

  ●东溟文后集卷七

  桐城姚莹石甫着

  复梅伯言书(辛丑闰三月)

  再覆颜制军书(辛丑五月)

  覆曾方伯商运台米书(辛丑九月)

  复泉州守书(辛丑十月)

  覆怡制军言夷事书(壬寅五月二十三日)

  覆福州史太守书(壬寅七月初八日)

  再复怡制军言夷事书(壬寅八月初八日)

  上刘中丞言事书(壬寅八月初八日)

  与曾方伯书(壬寅八月初八日)

  与方植之书(壬寅九月)

  奉逮入都别刘中丞书(癸卯四月)

  ○复梅伯言书(辛丑闰三月)

  台地民情浮动好乱,当凋敝之后,芟夷而安定之,抚循而休息之,二年以来,甫见靖谧。

讵逆夷多故,海内外日事戒严。

上年夷船再犯台湾,幸为数少,而我以有备之兵勇击之,比即退去。

嗣更加意设防,全台南北一千四百余里,要口十七,亲往相度形势,部署稍定。

盖台湾不同内地,他处但防夷耳,台则兼防内乱也。

大要在不动声色,静以镇之。

各路陆营弁兵,仍旧弹压地方,不轻调动,以防内变。

守口之事,惟责成水师,而助以乡勇驻防。

其各属村庄,则如前收养游民之法,使民庄头人选壮丁自为团练,造送名册,以备临时调用。

无事时,各安其业,既使游手有归,而官无口粮之费。

其给口粮者,独长驻守口之二千六百八十人,而团练待调者则一万三千矣。

由此推行,可得精锐数万。

盖守口者日久则罢,不可用,故临敌之师必储蓄之。

养其锐气,乃可战也。

外既有备,内亦无扰。

  顷覆制府书有云:以结人心、安反侧为本计,筹经费、缮守备、和文武、策群力为亟图。

区区之愚,所以治台、守台之术,不外乎此。

惜同事武人不知方略,性复矜猜不洽舆情为可虑耳。

惟有委曲善全,期无偾事。

然亦极费经营矣。

至于夷人,大局一误再误,人所共知。

莹则以为畏葸者固非,而轻敌者亦未为是。

忠于谋国者,总当无立功好名之心,审量事势机宜,善权终始,岂一言所能概耶?莹职在守土,惟知守土而已,不敢他及也。

  ○再覆颜制军书(辛丑五月)

  本年三月三日具书一通,又议覆朱御史条陈台湾开垦事,未识曾否已呈钧览?十七日奉到二月十六日手函,知岁前所发恭迓宪节及请举杨双梧、郑六亭二人名宦之件,次第已达;仰蒙许可,示以现驻厦门指挥一切。

窃计此时靖逆将军将到粤东,林、邓二公可藉纾忠略,江浙有裕鲁山制军力持正见,宪台通筹全局,砥柱二省之中,万里海畺,长城已固,必能上邀天佑,迅奏肤功也。

  台湾筹备事宜,前岁详陈图说,谅蒙察核。

惟所筑炮墩,系以竹篓、麻袋贮沙土为之,尚非久计。

达镇近于鸡笼之二沙湾,改建石炮台,两边加砌石墙,已兴工将竣。

莹拟通台各口,择其要者,如郡城之大港口、四草,嘉义之躔仔藔即树苓湖口,彰化之蕃仔挖、五■〈氵义〉港,淡水之中港、竹堑,皆于原设炮墩内添砌石壁各三十丈,为经久之策。

  鸡笼险远,二沙湾一壁形势尚孤,拟更于三沙湾现驻屯丁处,增垒石壁以相应援。庶乎得力。

  又省铸八千斤大炮,当置安平大港,而旧筑炮台薄小不能胜任,前与达镇、熊守勘议,必需别砌炮台承之。

高以六尺为度,垛高三尺,长八丈,宽五丈,巾边皆实,亦已兴工。

惟此事及全台石壁,工需数万,未敢遽请帑金。

现且劝捐,未审能否集事?傥不足,再请动项,可冀稍轻也。

  王提军忠荩老谋,人极可敬。

昨来书以乡勇乌合,恐无纪律,议欲分交各营随同操演;所论诚当。

但今雇募在口长驻防者二千六百余人,又各庄自团练者又一万三千,为数实众。

若皆配营操演,岁当费银十余万,何能办此?况台营各兵,与民人素不相洽。

若随营操演,难免细故口角,动即械斗;其祸甚烈。

况台人勇悍好乱,所以尚易扑灭者,正为其乌合也。

若入营操演,教以纪律,则营中所长,彼且有之,更习知营中虚实,异日不可复制矣。

盖海滨犷悍之民,易动难静,一时得其力固易,事后弭其患甚难。

不可不深长思也。

昨覆书稍言其利害,而提军意未了然。

反复思之,惟有兵民分操,必不可以合练,亦第可就现募守口者令文武员弁就地教习,其各庄团练之众,仍令人自为之,庶乎其可。

  夫战士得力,惟在统率者平时能得其心,临事能鼓其气。

果见强敌而不走,守队伍而不乱,更能执戈矛以杀贼,此即百胜之师矣。

何必尽如营中之所习哉?此议,达镇、熊守皆以为然。

莹胸无适莫,见善必从,而不能权其可否。

提军与莹素好无间,谅不疑其有他耳。

因念台地情形,言者或见其一端,或得其形,似未必悉能深知远虑。

以宪台廑注之切,自必欲得其真,而事绪多端,非一言可尽,谨就年来因事敷陈诸稿,摘录一册,恭呈披览。

识虑浅薄,尚望诲所未逮。

  莹二十年前于颠蹶之中,荷先尚书未识一面即加扬举,虽时乖福薄,不能仰副大贤之期,然知遇之感,没齿不忘;风义所垂,千秋为烈。

忆己丑岁感怀杂咏,历叙生平,有句云:海外功名泡影如,群公网岂漏游鱼。

然明未必都相识,犹有平原待荐书。

盖纪见知事也。

每念及,慷慨不已。

兹蒙明谕,荐牍犹存,益觉泫然矣。

莹不及事先尚书,今幸备员下吏,敢不竭其驽骀,以图报称乎!宪柬谨世藏之,无忘懿美。

  ○覆曾方伯商运台米书(辛丑九月)

  八月二十四日,奉七月十八日函示厦门失守,台地需饷必殷,商之中丞,拟拨银十万解台,并搭解五万买台米接济内地民食,洋面阻梗,省中乏员差委,议由台先代买米雇船陆续运省,仍派兵船护送到福州,即以饷银米价带回。

且嘱以曹丞署鹿港办此。

同日,奉中丞檄同前事,惟曹丞已赴淡水新任,正值夷船在鸡笼,我兵得有胜仗,吃紧之时,未便更易。

正在饬行鹿港魏署丞筹办间,九月初三日又接八月初三日来函,以漳州缺食,嘱令凤山县办米运赴铜山。

谨已聆悉。

  窃思台地自七月二十日传闻厦门失守,全台震动,讹言一日数起,四处奸民皆有窃发之势,极力镇抚,筹拨兵勇赴各口添防,旬日后人心始定而经费支绌,府局仅存三月之需。

业将筹办情形,于七月二十六日会禀两院移咨冰案,请筹拨饷银三十万,分起解台接济,亦以差委乏人,商请尊处遣明干佐杂二、三员,同丁忧之平和令陈文起过台差遣。

由鹿港雇船专递,未知何日可达台端?兹知先蒙筹及台事,议拨饷银,仰见卓如先生同中丞远虑公诚,不忘海外苍生,感佩何极!中外一体,台饷之缺,省中筹之;福、漳二郡缺食,台地岂容坐视!惟未接尊函之先,鹿港厅按蚶江移奉制府饬行招商买米,赴台一概免配官榖,月来鹿港、五条港进口商船已数十号,每船买米一、二千石不等,计已不下数万。

此后源源而来,似无须官为筹办。

询诸郊商,言台地现在米价与泉郡不甚悬殊。

惟台斛较大,又有载货来台免配官榖之利,故来者不催而至。

若台地本无造船之商,亦无运米之商,所云郊商者,不出郊邑,收贮各路糖米,以待内地商船兑运而已。

此坐贾,非行商也。

故无肯以重赀至内者。

如内商不至,则台商坐困,官亦无从着力也。

  台湾所属澎湖一厅,本穷岛,不产五谷。

其民皆仰食台郡。

台湾一县附郭榖少赋重,亦仰食于南北两路。

此一厅一县无可为者。

兰、淡二厅,自给之外,稍有余榖。

兰之乌石港、淡之八里坌,皆出米,交福州商船运省。

然每年二厅出米,亦不过十余万。

其米多可粜者,惟凤山、嘉义、彰化三县而已。

凤山无大口,其东港、打鼓港仅容数百石之澎湖船,内地商船从无到者。

米皆载至郡中,俟厦门商船夏至国赛港、冬至四草湖,以为出粜。

今厦门阻兵,商船不至台郡者三月余矣,台防同知若无配榖之船,凤山县又安从得船运米至漳?此南路不能办米之情形也。

嘉、彰二邑,产米虽多,然二邑人民亦最繁庶,食之者众,又外贩纷来,故盖藏绝少。

雨泽愆期,则米价腾贵,奸民即乘隙而起,所以称岩畺也。

不知者则以为乐土矣。

  道光三年,弟在忧中,为方守传穟上言台榖宜留有余以防民变,赵文恪公深然之,乃定例商船贩台米有数,大船不得逾六百石,小船不得逾三百石,每月由口员呈报,遵循至今,而孙文靖初不解此,因京师乏米,遂致书英相国,言招商可采米数十万,以运天津。

相国以闻。

令文靖渡海办此,及大集商船至台,传见绅商,亲自奖劝,仅办十余万,而民闻大哗,米价腾涌,匪徒已四出抢掠,其不为乱者几希!此道光三年事也。

以文靖之才,当时犹有误者,习于所闻,未求其实故也。

且海上风涛无定,即商造一船,亦合众力为之,复鸠众赀以载一船之米。

盖自嘉庆末年至今,未有独出己赀付诸洪波一掷者。

若官出数万金买米,一经失水,赔费维艰。

或令鹿港劝谕泉商配分数船运省则可。

然此非台地所能擅行也。

  本年春夏间,台郡雨泽偶愆,幸祈祷有应,早收犹七分以上。

乃自八月初十至十二日,台风大作,晚禾略有损伤。

台邑复缺雨,二十五、六、七、八等日,乡民日数百人,丧服钲鼓入城号呼,郡中文武设坛祈祷,今尚未得甘霖。

夷警方殷,岂有南此(?)每一念之,悚惕终夜。

所幸凤、嘉邻邑,可以中收,或不大害。

惟既在商运以济泉州大军,不能更谋及福、漳二郡,奈何展转思之,近惟永凝、深沪间有遭风渔船至台郡者,其回棹向配澎湖或内地兵榖数十石,现嘱仝丞劝谕其船给照贩米至饲山,免配官榖,复饬淡水曹丞劝谕福州来船多载米石回省,第恐终无济事。

所冀上游之米大至福州,潮州之米大至诏安、漳浦,斯为善耳。

惟深谅之也。

  台饷一事,实海外安危所系。

本以危邦,又值逆夷扰境,文武员弁防守乏人,无能赴省请领,惟恳阁下仍为筹拨,由省委解或即用分台差委之员,护以武弁,即可出五虎门,径至八里坌矣。

闻省中硝磺存贮无多,台地自当另筹,不敢以请,谨如尊教。

  ○复泉州守书(辛丑十月)

  承惠书,台湾破获夷囚,大府意令解至内地,以厦门鼓浪屿尚未收复,欲示德于夷帅,亦一策也。

窃思此事若出自英夷则可,盖以百余囚人易回鼓浪屿,无损兵威,复可布德,计诚无善于此者。

今夷初无此意,方且大肆鸱张,既据厦门,旋夺定海,又寇乍浦,所至残破,其势甚锐,而志益骄。

藐视中国甚矣。

彼方以厦门为囊中物,据之以通浙、粤之咽喉,安肯以百余被获不甚爱惜之人,遽弃其胜算哉?为此谋者,徒出我之私计,希冀为之。

设夷挟其狡许之威,阳许还我厦门,及囚人既得,仍逗遛不去,或巧易他词,复夺厦门,又将何以处之?且夷囚亦安能解至内地乎?台湾内渡三口,厦门已失,不必言矣;闻泉州之蚶江、福州之五虎门,皆有夷舟停泊。

台湾起解夷囚,人至百余,事难秘密,必有奸民往告。

夷囚及口,徒为所劫耳。

何能至泉州、福州,待我之求耶?鄙见以为此计殊不可行。

幸转陈于大府,事势如此,非敢方命也。

  ○覆怡制军言夷事书(壬寅五月二十三日)

  逆夷犯顺,于今三载,恶贯满盈,神人共愤。

职道未娴军旅,勉力从戎,幸而夷舟数次犯台,或破、或走,台守常坚。

圣训宪猷,指示机宜,未致贻误,乃荷天恩迭被,迥异恒常,媿恧之余,益增惶悚。

所有办理情形,具详公牍,谅邀垂鉴。

昨又奉旨,复讯夷供,已连日督同府厅再加研讯,具得其情。

谨会达镇军,据实复奏,并绘图具说进呈。

  窃意夷虽强,本亦乌合,各岛黑夷;而来与我争利者,红、白夷也。

其人少,每船仅数十人,余皆黑夷,愚蠢无知。

惟仰食于红、白夷,工赀口粮所需甚巨。

今闭市久,夷之钱粮无出,其所丧失亦复不少。

夷以货财为命,两年以来,货皆贱价私售,折耗赀本不可胜纪。

情势亦必中绌。

则求通市之心,自必益亟。

特狡诈性成,乃更扬为大言,云复以大兵前来,水陆并进,胁令闽人在番地贸易者,为之致书厦门郊行以给我,复择富饶之区,沿途骚扰以胁我。

凡此,无非急求所欲耳。

  且闻夷人孟加刺地方,屡为东印度国所败,虏其将士妇女千余,夷必回兵往救。

若我更坚持三月,夷将内溃。

惟诸将屡经挫衄之后,怵于夷之威诈,未知能及此否?台湾前获夷犯,已遵旨分别留禁正法。

泉州府沈守两次来书,深以逆夷性好报复为言。

尝熟思之,夷性畏强欺弱,我擒其人,久而不杀,彼以我为惧彼,是明示之弱也。

沈守又以舟山、厦门失守为夷人报复之证。

试思夷初至舟山,非有所仇也。

近至上海,又岂有仇乎?逆夷垂涎台湾已久,即不杀夷囚,彼亦可以破舟丧赀索偿于我,前所斩溺之夷,无不可为报复之词也。

不杀徒自示弱,杀之犹可壮我士卒之气。

惟当安抚人心,益修守备,严捕奸民,尽心力而无懈耳。

两军对垒,势必交锋,非我杀贼,即贼杀我,乃先存畏彼报复之见,何以鼓励士卒乎?愚昧之见,伏乞训示。

  ○覆福州史太守书(壬寅七月初八日)

  第五载台洋,内抚不靖之奸民,外御频来之夷寇,力小任重,日夕惴惴,寝馈不遑情事,想邀澄鉴。

昨与达镇军遵旨将年来所获夷囚,除头目留禁外,悉斩之。

台人素怵于泉厦郊商之言,颇怀畏惧。

及见夷屡次被创,胆气稍壮,至目睹夷人讯供临斩时觳觫情形,转甚于台地强悍之逆犯,士卒胆气益张,而畏事者犹津津以报复为疑,殊不知夷性畏强欺弱,彼见我久擒其人不杀,以为畏彼,是更示之弱也。

即使大队复来,仍是平日垂涎之素志耳。

论者每谓宁波之失,由裕督师之剥皮逞忿;厦门之失,由陈守备之箭射夷酋。

恐非衷论也。

  当日舟山初失,孰为启之?近时上海之警,又孰仇之?彼苟有所欲,则竟至耳。

至则不善,惟有交锋。

岂能惧其报复?台湾先后两破其舟,死及囚者不下千人,丧失赀财甚巨,彼欲甘心于我久矣。

岂待戮其人乎?不然,屡至台胡为者?泉厦之人闻台湾大戮夷囚,议必纷纷。

傥大宪言及,尚望代达鄙意,以释群疑。

幸甚。

昨讯夷供,略得其情,已同镇军据实入奏。

今录图说呈览,魑魅技俩,莫逃明鉴矣。

  ○再复怡制军言夷事书(壬寅八月初八日)

  五月二十三日,肃禀具陈近日夷情及分别斩决留禁夷酋之意,未审已邀钧鉴否?七月十八日,奉到五月十二日赐函,蒙以职道幸晋头衔,渥承奖励,抚躬循省,实切悚惶。

职道才识庸愚,猥当海外重任,实切冰兢,夷务数次微劳,无非仰禀宪谟,恪遵圣训,幸乃无误事机。

何敢谓办有成效?即蠡测管窥,是否不谬,尚有待于圣主及宪台明示,未敢自信,稍懈严防。

窃闻逆夷北上,复分扰江南。

以久不习兵戎之地,忽见夹板豕突而来,复有在地奸民为其区画,镇江之失,江宁之困,无怪其然。

闻当事诸公,有暂事羁縻,请圣明速决大计之奏。

虽云急迫万分,何遂至是?又闻广东有言:英夷国已空虚,群夷不服所为,颇多兴怨,似有内溃之形。

乃转掠商艘,以助其势。

外益夸张,内实急迫。

米利坚亦谓天朝不可堕其术中。

此言似又与职道前月所陈,不无吻合。

若我但严守口岸,不与海上争锋,内查奸民诛之,不事姑息,再持数月,夷将自溃,不审朝内诸公如何赞襄纶綍?翘首天南,疢如疾首矣。

  频岁以来,各省军需甚巨,大农筹计维艰,蕞尔台湾,亦已费四十万。

昨因支用将竭,不得已由台径请,仰蒙圣明俞准赏给五十万,此诚海外苍生之庆。

闻广东已拨解二十万到省,今熊守委员由八里坌内渡请领。

职道亦备具公牍,伏乞宪台饬福藩司迅为拨给,派文武干员由五虎门东渡。

若能于二十万之外,更有拨到之款,即多予解台,免海上屡次往返,则更善矣。

  ○上刘中丞言事书(壬寅八月初八日)

  六月二十七日,解饷官即用县邓令交到四月初七日覆示,以制政用人大体及海外公事不予掣肘,以莹稍识事宜,许为正直通达,与熊守咸受知信。

际时事多艰,且据孤危之地,得奉明谕,使忧深坠溺之心,顿若有所恃赖。

前于谢恩奏中,曾据实上陈,想亦大慰圣怀,诚海外之幸,非独一人私感已也。

  方今经费支绌,屡奉檄谕,亟宜广为劝捐,无如台地昔时富人,今多中落。

黄化鲤以讼死,其弟欠府中盐课至于押追久之,县中正供亦多蒂欠。

吴尚新避地远宦京师。

吴春禄欠府中公项追严而完少。

嘉义王玉峰许捐厦门石壁五千,并未完缴而没。

淡水二林,惟林祥云尚肯急公,前年捐淡水儒学公项万圆。

上年职道劝捐,又令其侄林占梅捐银一万,已为入奏。

林平侯年耄而悭,劝捐文谕,全置不理,反谓觊觎其财。

昨忽据噶玛兰厅通详,该职具有业在兰愿捐番银一万,作一年分期完缴。

查林平侯产业皆在淡水,兰产不及十分之一,何以忽舍本籍而赴兰捐输?徐倅遽为通详,其中恐有别情。

现委邓今往查,傥无别故,亦当于淡厅有所报捐。

若有弊端,似未便乞恩议叙也。

  春间大安破获夷舟,兵民所得水中银物无多。

其酋颠林供:系■〈口仆〉■〈口鼎〉喳以番银九万、纹银六千来台购奸民为内应,并无百万及五十万之事。

泉厦所传,殊非确实。

且上年鲁舆、甄甫二前宪先后颁发印示,皆谓兵民破获夷舟财货,尽以充赏。

职道与镇军亦出示禁官人不许骚扰民间,乃曾藩司来书,欲以半充军实,似可毋庸议。

傥恩准闽省报捐人员在本省上兑,或当有来者耳。

近闻粤中有言,逆夷北上天津,复分舟沿扰江南,其实国已空虚,群夷多怨,内情急迫,外更扬为大言,恐诈以求和议速成。

米利坚亦言,天朝不可堕其诡计。

似与职道前此入告之言有合。

未审内廷诸公如何赞襄大计也?

  此间于八月初三日有三桅夷舟在洋面游奕,自南而北,惧我攻击,船插白旗,则其情亦可见矣。

惟海上草鸟匪船既多,岸上土匪复众,每自称通夷,造谣伺乱,虽已大加惩创,先后捕诛百数十人,地方差靖,而时届秋中,乱民必先措置,安抚事宜更宜加密,即使外患稍纾,而内患不可不虑。

古人云:功败于垂成,台地无日不如临大敌,或可免乎!

  ○与曾方伯书(壬寅八月初八日)

  卓如先生阁下,本年夏首,奉去冬十二月示函并密件,经即肃笺布复,未知已登签记否?七月初载奉四月初惠书,以弟幸沐圣恩,吉词褒饰,惭恧良深。

弟本菲材,未谙军旅,屡赖天庥群力,滥荷殊施,方以地处孤危,内安外攘,能否始终克全,莫能自信,每一念及,寝馈难安。

虽赋性愚直,而欲闻己过之私,实不敢自外于君子。

尚祈大教时颁,俾得稍免愆尤,不胜祷幸。

  大安之役,承示以中丞所闻,此亦不得已之苦心也。

惟前据夷酋所供,仅■〈口仆〉■〈口鼎〉喳给番银九万及纹银六千两来台购买奸民,实无五十万之事。

姚县丞私信所云,尤为不确。

且上年经鲁舆制府、甄甫中丞两次颁发印示,凡获夷舟银货悉与出力兵民充赏,弟又与达镇军会示,如兵民奋勇破夷,所得银货,不许官人索扰。

是以民间利其所有,乐破夷舟,实不能有裨于军需也。

经费告匮,台地与省中同一情形,极知尊处无可策应,不得已由台径请,幸蒙圣明准给五十万。

顷闻粤省已委员解到二十万,此诚海外岩畺之庆也。

今台府委谢从九赴省请领,傥他处更有续到,似可一并解台,但未知省中所议续请,曾否俞允。

若省中现亦拮据,则先拨解二十万或二十五万来台,余俟来年大饷时再拨亦可。

惟尊裁之。

  近闻广东有信,言逆夷巢穴空虚,又众夷不服所为,人多怨散,其形甚迫,乃以多舟北上,急欲求和,复要劫商船作为兵船,以张其势,扰我镇江。

此种情形,弟于四月复讯夷供时,即已觉之,据实入告。

决意斩其夷众,未审卓如先生以为何如?然夷之情势虽已见绌,而海上盗船与在地土匪则实繁有徒。

夷自江南事平南下,保无路出台洋,恐草鸟匪船借势滋扰,不可不防其变。

是以台地内外设防,仍不敢不密,幸高明有以教之。

  ○与方植之书(壬寅九月)

  七月十四日覆书,详言竹虚到台,得手书及大刻种种,不意其书在洋被劫。

八月二十四日,又读来函及大刻,具知文体大适为慰。

足下书皆卫道,见真语确,多前儒所未发。

高、顾群公,固不及之。

即阳明亦未必不以为畏。

岂待后世有子云耶?然所论辩,皆在学者用功着力处,苦心苦口,开悟来兹。

若道之本原,则有不可言、不容言者。

斯理浑然无有畔岸,人各窥寻,就见为说,皆非道体。

生平最喜阿含经众盲言象一段,与吾儒「仁者见之谓之仁、知者见之谓之知」同意。

儒先诸说,往往小言破道。

但取能救学者之失,有功世道人心可矣。

忠敝而救之以质,质敝而救之以文,文胜则反之于质,如五行之相克而相生,其用无穷。

而于天之所以为天,道之所以为道,则皆非也。

害道之事多矣。

圣人随事立法以救世耳。

邪固害道,正而非当,害与邪同。

吾观前贤之书,虽有浅深纯杂不同,但就我所敝而救其失,则皆神农之本草也。

参苓朮草,各适其用,是为得之,必使天下人蓄参苓朮草,其它一切屏弃,必有待桂附乌头不得而死者矣。

特参苓木草之性质功用为良,使天下人知其良而近之;桂附乌头之性质功用为劣,使天下人知其劣而远之可也。

过为去取,则非道矣。

吾所言乃就大体而言之也。

与足下之言相辅。

若以为有异同,则岂足知道乎?天下事类此甚众,恨无深心明识者与之商榷也。

因足下言道,偶一及之。

  昨讯夷供,颇得其形势虚实,绘具图说上呈,且具言夷外益夸大,实已内空。

诸岛夷将叛散不能久持,急求通市罢兵。

吾但稍迁延以持之,虽不能不准所请,其中尚可权衡。

乃此奏以五月二十八日五百里发递,竟在洋被劫,恐当事诸公不知底蕴,复受其欺也。

岂非天耶!其图说已为台人付梓。

莹意更取南怀仁、陈伦烱二图合刻而讨论之。

姑先以二图刻于颠林图之首。

今以寄览,事已无及,然后来之患方长,有心人或犹愿观之也。

  ○奉逮入都别刘中丞书(癸卯四月)

  莹与达镇军以擒斩夷俘,为夷酋谲愬,大帅相继纠弹,复有摭拾浮言,为夷之助者。

致上震怒,逮问入都。

既负圣明特贲之恩,更辜宪台知荐之德。

惶悚不可言也。

吕游击示知宪檄护解,以道府原案及所获夷件均送大部,即当赴省候文就道,不得面辞,歉仄愈不能已。

在泉州时,承明谕原奏未尝非,惟斩夷太急,再逾两月,则抚议成而事可免。

又谓镇道此行非辱甚矣。

大君子持论之允也。

顾一得之愚,尚有未白于左右者。

兹当远违,敢卒尽其区区,惟鉴詧焉。

  今局外浮言,不察情事,言台湾镇道冒功,上干天听。

夫冒功者必掩人之善以为己美,未有称举众善而谓之冒功者也。

鸡笼,其地距郡程十日,大安稍近,程亦五日,皆在台湾北境。

两次擒夷,镇道均非身在行间,惟据文武士民禀报之词耳。

自古军中验功,皆凭俘馘、旗帜、铠仗,有则行赏。

故人人用命,非如狱吏以摘奸发伏为能。

是周师耀武,史有漂杵之文;项羽自颈,汉有五侯之赏。

所谓兵贵虚声,宽则得众也。

鸡笼之夷,虽以冲礁;大安之夷,虽云搁浅;然台湾擐甲之士,不懈于登陴;好义之民,咸奋于杀敌;乘危取乱,未失机宜。

夷船前后五犯台洋,草鸟匪船勾结于外,逆匪巨盗乘机数乱于内,卒得保守岩畺,危而获安,未烦内地一兵、一矢者、皆赖文武士民之力也。

苟无以鼓舞而驱策之,焉能致此哉!

  况当时各路禀报,皆称接仗计诱,所献夷囚、炮械、衣甲、图书,既验属实,复有缘营旗帜、军衣刀仗与浙江巡抚营官印文、火药、道里数册,确系骚扰内地之兵船。

其时夷焰方张,蹂躏数省,荼毒我人民,戕害我大将,朝廷屡有专征之命,阃外曾无告捷之师。

宵盰忧勤,忠良切齿。

郡中得破舟擒夷之报,咸额手称庆。

谓海若效灵,助我文武士民,歼此丑类,亟当飞章入告,上慰九重焦愤之怀,且以张我三军挫夷锐气。

在事文武,方赏劳之不暇,岂为镇道不在行间、功不出己,遂贬损其辞哉!镇道原奏,皆据众报汇叙,未言镇道自为。

即文武禀报,亦未没士民所获,士民亦未有控文武攘其功者。

怡督宪渡台逮问镇道,成算早定。

一时郡兵不服,其势汹汹。

镇军惧变,亲自巡循慰谕乃散。

翌日,众兵犹人持香一炷,赴钦使行署泣愬。

而全台土民,远近奔赴,佥呈为镇道申理者甚众。

皆未邀夷案议叙之人也。

虽怡督宪批不准行,然皆已受其辞。

在案可稽。

则镇道非有冒功之心明矣。

鸡笼夷舟到口三日后乃开炮,我兵亦开炮相持。

大安夷舟实为渔人所误搁浅,兵民因以乘之。

当时陈辞,初非臆造。

  讵夷就抚后,追恨台湾擒斩其人,遍张伪示,以为中华之辱,莫甚于此。

计逐镇道以快其私。

大帅相继纠参,而台湾冒功之狱成矣。

在诸公创巨痛深,以为甫得休息,深惧再启兵戎。

谋国之意,夫岂有他?正月二十五日,怡宪渡台至郡。

二十六日,传旨逮问。

以所访闻,令镇道具辞。

莹与镇军熟计夷人强梁反复,今一切已权宜区处,肤愬之辞,非口舌所能折辩。

镇道不去,而夷或至,必不能听其所为,夷或别有邀求,又烦圣廑,大局诚不可不顾也。

且愬出夷人,若以为诬,夷必不肯服。

镇道,天朝大臣,不能与夷对质辱国。

诸文武即不以为功,岂可更使获咎,失忠义之心。

惟有镇道引咎而已。

  盖夷未抚以前,道在扬威励士,既抚之后,道在息事安人。

镇道受恩深重,事有乖违,无所逃罪,理则然也。

且上年十二月初三日,镇道见夷伪示,当即照录具奏,自请撤回查办。

其折在口守风,闻怡宪已奉旨渡台,乃追回。

曾钞呈怡宪。

舟次缮折犹存。

今以罪去,诚乃本怀。

此所以具辞请罪也。

  至于官民结称并未接仗计诱者,台湾地本孤危,众恃镇道壮其胆气。

今镇道获咎,委员复以危词恫喝,谁敢坚执以自取戾,而致怨于夷乎?此又情事之昭然者矣。

镇道入都,亦必如前请罪,以完夷案。

惟宪台有知己之感,区区微衷,若怀匿而去,非所以对大君子。

夫世俗纷纷,皆由功名富贵之念重,则君臣道义之念轻耳。

胸无俗见,不特进退坦然,苟利社稷,即身家在所不计。

古有杀身成仁、毁家纾难者,彼何人哉?怡督宪不谅志士立身,各有其品节,以为及此尚形强矫,颇深责之,不能辩也。

  居常言台湾镇道奏事,乃国制也。

隔海文书往复,不能克期。

军中朝夕百变,若事事请命,则贻误多矣。

鸡笼获夷之奏,如常发驿,奉上殊谕,嗣后夷事皆四百里奏报。

若获胜仗,即五百里。

大胜则六百里。

诚念切海外,欲速知情事,望捷书也。

圣廑若此,何敢复为展转耶?初获夷囚,泉州守称怡宪令解内地,以易厦门。

莹以夷船偏布海中,解不能至,徒为所夺覆之。

宪意大怫,以为镇道欲专其功,而岂料遂有后来之事乎?溯莹至台以来,惟云亭锺公、嶰筠邓公、丽泉魏公、鲁舆颜公,皆许以便宜,不为遥制。

宪台则更手书谓在此必不掣肘,未尝不叹大贤用心若合一辙。

今乃益知宪台暨四公者,洵古人不可及矣。

感念其何有极!

  ●东溟文后集卷八

  桐城姚莹石甫着

  再与方植之书(癸卯四月)

  与光律原书(癸卯五月)

  ○再与方植之书(癸卯四月)

  年前接读手书及论夷事文,深为叹息。

所论何尝不中!无如任事人少,畏葸者多,必舍身家性命于度外,真能得兵民心,审事局之全,察时势之变,复有强毅果敢之力,乃可言之。

此非卤莽轻躁所能济事也。

虽有善策,无干济之人,奈之何哉!今世所称贤能矫矫者,非书生则狱吏。

但可以治太平之民耳。

晓畅兵机、才堪将帅,目中未见其选也。

况局势已成,挽回更难为力耶?莹五载台湾,枕戈筹饷,练勇设防,心殚力竭,甫能保守危疆,未至偾败。

然举世获罪,独台湾屡邀上赏,已犯独醒之戒。

镇道受赏,督抚无功,又有以小加大之嫌。

况以英夷之强黠,不能得志于台湾,更为肤愬之辞恫喝诸帅,逐镇道以逞所欲。

江南、闽中,弹章相继。

大府衔命渡台逮问,成见蚤定,不容剖陈。

  当此之时,夷为原告,大臣靡然从风,断非口舌能争之事。

镇道身为大员,断无哓哓申辩之理。

自当委曲以全大局。

至于台之兵民,向所恃者,镇道在也。

镇道得罪,谁敢上抗大府、外结怨于凶夷乎?委员迫取结状,多方恐吓,不得不遵。

于是,镇道冒功之案成矣。

然台之人,固不谓然也。

始见镇道逮问,精兵千人攘臂呶呼,其势汹汹。

达镇军惧激变,亲自循巡,婉曲开譬,众兵乃痛哭投戈而罢。

士民复千百为群,日匍伏于大府行署,纷纷佥呈申诉者,凡数十起,亦足见直道自在人间也。

覆奏已上,天子圣明,令解内审讯。

寻绎谕辞,严厉中似犹有矜全之意,或可邀末减也。

委员护解,启程当在五月中旬,大局已坏,镇道又何足言?但愿委身法吏,从此永靖兵革,以安吾民,则大幸耳。

夫君子之心,当为国家宣力分忧,保疆土而安黎庶,不在一身之荣辱也。

是非之辨,何益于事?古有毁家纾难、杀身成仁者,彼独非丈夫哉?区区私衷,惟鉴察焉。

傥追林、邓二公相聚西域,亦不寂寞,或可乘暇读书,补身心未了之事,岂不美哉!

  ○与光律原书(癸卯五月)

  隔海道远,军事倥偬,不欲以尘俗之辞上溷清高,然彼此消息,里中人往来,无时不相通也。

吾兄志趣高旷,意在物外,信神僊中人,不可及矣。

弟不自揣,妄意济世利人,璔缴网罗,皆自离之。

夫复何尤?生平,多历崎岖,惟气未衰耳。

顷以海外孤危,内抚不靖之乱民,外攘凭陵之夷寇,调辑文武,训励士民,幸众志成城,乱民数起,皆以时讨平之。

夷五犯台湾,不得一利,两击走,一潜遁,两破其舟,擒其众而斩之。

冀以上振国威,下雪众耻,庶几不负所志。

而江、浙、闽、粤四省,事势已坏,夷不得志于台湾,乃诡辞肤愬,恫喝四省大帅,胁令上闻,抵镇道罪,复有甘心为夷作证者。

闽帅以台湾功不己出,久有嗛言。

又恨前索夷囚不予。

及奉查办之命,遂迫胁无知,取具结状,以实夷言,弟与镇军,惟有引咎而已。

  台中士民数千,赴大帅为镇道申理,惧犯众怒,阳许入奏,竟匿之。

今已就逮,北上对簿,虽曰时事乖迕,然不惜微躯以全大局,纾国家之难,亦其志也。

夫何憾焉!独念以天朝全盛之力,绌于数万里外之丑夷,失人心,伤国体,竟至不可收拾,是不能无恨耳。

  闻吾兄去岁助刘世兄葬孟涂夫妇,洵可慰亡友矣。

弟向在荆州,假二百金,原约为助孟涂之子,已全予之,实君赐也。

植翁老而愈穷,其见道愈笃,言义理甚粹密,有过元、明诸儒者。

其书可宝也。

弟每岁以百金资其薪水,今兹不能,未审兄能为谋否?吴正翁杖履无恙耶?迪先亡,其家不能无累。

老翁,吾乡典型犹在,此老岂必以文章称耶?六骧撰「桐旧集」未竣而殁。

闻兄与小■卒其业,已成否?其遗集亦我辈事也。

得兄整理排次,付之剞劂,岂非大妙!弟不得办此,负亡友矣。

五月二十二日延平舟中。

  ●东溟文后集卷九

  桐城姚莹石甫着

  郑六亭文集序 #

  十幸斋记 #

  ○郑六亭文集序

  莹少时见成均课士录,知六亭为山阳汪文端所重。

其识君也,在道光元年。

莹罢台湾令,六亭以教谕至,君年六十四矣。

莹闻台人言,嘉庆中蔡牵之扰,君守城,及上书论时事,有功于台。

固知君干济,非仅善为文而已。

君乃出所著宜居、愈喑二集,与杂着文,属为阅定。

益知君所至以励名节、崇实学为己任,文亦朴重如其为人。

既校阅而归之,或有所非,君未尝不许之也。

时君方厘正昭忠祠,督工赤暑不避,遂成疾卒,是为道光二年七月。

莹与诸生经理其丧,归且为文表墓,逾年先师赵文恪至闽,访君与谢教谕金銮贤,请于朝,祀之乡贤祠。

陈恭甫编修复为墓志,郭兰石学士书而刻之。

于是,六亭之名益显。

更十五年,莹分遣台湾道,再至而君嗣子以其遗文来,则皆莹所手订者。

重一翻阅,不觉泫然。

  老友左石侨,亦文端所重士也。

与君先后同门。

其文章与为学官行业相埒,而未相识。

适主讲海东书院,乃以君文属石侨更为编审,梓以传焉。

前二集,君所自编,凡六卷。

杂着,则石侨所编,亦六卷。

附后而总题之曰六亨文集,凡为三编十二卷,文一百四十六首。

石侨甚重君,每写一篇,手自校正,去其冗散者数篇,六亭洵可以传矣。

嗟乎!人贵自立耳。

六亭一学官,世所谓末秩冷宦也。

而观其生平所至,发摅若此,以视高牙大纛,无所称于世者,顾何如哉!是为序。

  ○十幸斋记 #

  十幸斋者,幸翁自名其室也。翁生六十五年矣,生平幸得于天者十事,以名其室而为之辞焉。

  人生有托,使在荒裔绝域或僻陋之乡,则蠢然没世已耳。翁生桐城文物之邦,其幸一也。

  通邑百族,编氓微姓多矣,而生于麻溪姚氏,代有名贤,学问文章、道义宦绩,渊源有自,其幸二也。

  不好为制举之文,然一再童试,遂入郡庠,一试于乡而得举,一试礼部而成进士,其幸三也。

  时年方少,使竟出仕,其于国事吏治民生未之有学,贻误必多,而放归八年,周历世事,然后为吏,且空乏其室,拂乱所为,得以动心忍性,其幸四也。

  其性拙直,其行孤危,所至士民好之,而扼于上官长吏,宜将困踬以终矣,天子明诏大臣露章荐贤,遂以县令为江督陶公、苏抚林公以其名上。

陶公称之曰:精勤卓练、有守有为。

林公称之曰:学问优长,所至于山川形势、民情利弊,无不悉心讲求。

故能洞悉物情,遇事确有把握。

前在闽省,闻其历着政声,自到江南,历试河工漕务,词讼听断,皆能办理裕如。

武进士民,至今畏而爱之。

其在台湾也,闽抚刘公称之曰:经济根于学问,正直而能通达。

讨逆平叛,功绩昭著,洵海外之保障。

此三公贤者,先后荐之,天子用之,天下信之,其幸五也。

  台湾之狱,江、广、闽、粤四省大帅为夷所慑,弹章相继,或且为书,偏布京师,曰:不杀镇道,无以谢夷,而坚和约。

然而朝野之论,殊不谓然。

论救之章相继,圣主亦念其劳,为之昭雪。

其幸六也。

  生长中国,于异域地形风土,多所茫昧。一再出关,西至喀木,殊方情事,了然可征,其幸七也。

  既受殊恩,方在迁谪,断无引退之理,乃或荐之边徼,或沮使勿行,遂得全身而退,其幸八也。

  贫士以禄为养,去官不能家食,则有诸公为之推挽,不使途穷,其幸九也。

  有妻偕老,和敬无违,有子虽少,诗礼自好,和厚端良,免不肖之忧,其幸十也。

  此十者,所不能求之于人,不可必之于天者也。

冥冥之中,一若有笃好阴相于翁而维持成全之者。

乌能不夙夜耿耿于心哉!孔子曰:罔之生也,幸能免。

翁生虽非罔,而几不能免者数矣。

卒皆能免,岂非幸哉!惟其幸也,是可惧也。

黄帝曰:战战栗栗,日甚一日。

翁生六十五年,盖无日不在战栗中矣。

孟子所谓「生于忧患也」。

以幸名斋,益自箴焉。

无堕晚节,殆终免乎?以语其友。

友曰:信如子言,请识之,以告世之知天者。

  ●东溟文后集卷十一

  桐城姚莹石甫着

  陈忠愍小传 #

  ○陈忠愍小传 #

  嘉庆、道光间,名将最盛者,称杨忠武、罗□□,皆蜀人。

水师则李忠毅、王果毅,皆闽人也。

忠武、□□、忠毅三公,余未及见,惟交果毅二十年。

其义勇能军,洵有过人者。

其后则为陈忠愍公;名化成,福建金门人,少从忠毅、果毅,历战功洊至台湾水师副将,驭军有纪律,约己尤严。

时称廉将。

及镇金门,益励其麾下,余闻久矣。

  道光十八年,余过厦门,公方提督水师,亦素重余,延饮剧谈,公时已近七十。

言军事,慷慨激发,逾于壮夫。

及至台,台人皆颂公。

巡阅台湾时,文武供应馈遗,一无所受。

随行将卒虽众,所过如未尝有兵者。

其约己律下之严如此,故赏罚无闲言焉。

台湾岁运军榖十万给水师诸营,自蔡逆不靖,商艘日少,榖常绌运,每至三、四年,则奏委文武雇运,费巨而时有风涛之失。

道光四年,余谓台府上议,请积榖改给折色,以疏新榖。

赵文恪下其议,众皆便之,而水提某有所觊,沮之。

及十六年,公巡台,众举以请。

公曰:此兵商两便之计也,令如议行,一无所私。

  二十年,粤中夷警,游奕闽洋,公自出击之,足受炮伤,犹鼓勇督师进,夷舟遁。

旋调江南。

江南水师素怯,非闽比也。

公选关中亲军往教练之,始皆奋厉。

海防严密,夷闻而畏之。

二十二年,宁波失守,夷破乍浦,数窥吴淞,不敢入。

潜购奸民,焚公火药。

公怒,方擒斩之,而夷舟数进,公数拒却之。

夷彷徨海上,将退。

总督闻公却夷师,喜,自出督战,与公分守海口,甫登山,夷舟突进,飞炮及山,总督失色,退走,诸军皆溃。

夷乘势大进,公亲军不及百人,手自燃炮击贼,犹破一舟。

贼连飞大炮,公中伤而殁。

事闻,上震悼焉。

赠恤如典,谥忠愍。

  论曰:公始为偏裨,素有战功,而独以廉着。

盖武人所尤难也。

观其驭军,纪津森然,庶几临淮之风矣。

老犹勇迈,虽跋扈之夷,亦惮焉。

乃卒败于懦帅,致以身殉,惜哉。

  ●东溟文后集卷十二

  桐城姚莹石甫着

  太子少保、兵部尚书、都察院右都御史、云贵总督、谥文恪、武陵赵公行状

  ○太子少保、兵部尚书、都察院右都御史、云贵总督、谥文恪、武陵赵公行状

  武陵赵氏,系出宋宗室朝散郎不佊,居歙之岩镇。

元末,东山先生访,为诗古文,尤精春秋。

明崇祯时,有光道者,以理学高节著称。

其孙元裕,康熙中迁湖南,始为武陵人。

子允芝,蚤卒,遗孤宗海,善治生,赘于王氏,族党依以食者常百数。

收葬亡柩甚众。

中岁卒,有二子。

其伯,公也,少敦敏好学,长益端谨渊宏。

乾隆己酉,选拔学使昆明钱公澧异之曰:生人英也。

  嘉庆元年进士,选庶吉士,授编修,充国史馆纂修。

  庚申、辛酉两为顺天乡试同考官。

  七年,上亲考御史,取第一,补山东道监察御史,奏川、楚善后事宜,上伟之。

  十年,充会试同考官,巡北城,掌福建道,转京畿道,巡通州漕,裁革陋规。

  十一年五月,奏粮船起剥事,发诸积弊。漕竣,转刑科给事中,稽内仓。丁卯乡试,为江南副考官。榜发,闻母讣,即日奔归。

  十五年,起补礼科给事中,充会典馆纂修。辛未会试,监试内帘湖南学使父干试事,公奏论之。

  十七年,授惠、潮、嘉道。

宣布教化,优礼诸生,清理狱讼。

海阳、普宁民械闘,掳掠聚众久,官不能治,公自驰往捕诛之。

沿海岛屿,民多寮居,藏匪消赃,公悉编入保甲,毁其棚寮,水陆获盗无数。

  十九年,迁广西按察使,莠民假天地会结众敛钱,每破一案,邑里骚然。

公饬府县:实图不轨或抢劫及首敛钱者,按如律。

入会保家者,杖而释之。

自首免罪。

复为条约,谕民间广种植、浚塘堰、严守望、堵岩峒,摘律例中易犯者五十余事刊示之。

广东洋匪投诚后,渐入广西为盗,公行守令,以捕盗多寡定其举废。

水路设巡船,商民停泊有定所,卫之以兵。

旧例,州县送囚至省,役与犯并絷,名曰连手。

谳定,多瘐毙。

公稽司、府、首县三监重囚,皆常数百人,额设禁卒四十八名,不足钤束,增八十名。

役食之费有案,州县捐之。

连手遂革。

又送囚远者,距省几二千里,近亦五、六百里,每一囚往返费六、七十金,州县苦之,多匿案不举。

公议不通舟六府囚免发回,五名以下者失事官具费,五名以上计程远近给公费三分之一,缉捕乃力。

上谕查广西狼兵之制,公覆曰:狼兵初制无考,惟明史兵志有「广西东兰、那地、南丹、归顺诸狼兵,宣力最多」之语。

其来已久。

检司案自乾隆八年清查二十一年诸府州报兵田,自狼兵外,又有土兵、土勇、隘卒、堡卒、耕兵、抚兵诸名。

其承耕田亩,多寡不同,而分防调遣与狼兵无异。

当时议有田诸兵,食地另立名田户名。

惟本地狼猺得充,不许外售。

至州县土兵,历来以田赋兵无缺。

凡食田兵,其目训练,府州县官会营岁一阅之。

不给田之狼堡免差操。

三十二年,宋前抚奏给田兵九千五百人,半习鸟枪。

四十三年停之。

时计狼堡兵五千四百八十五名,均有田足资岁食。

惟守隘、防汛、走递文书,设狼总、堡长。

农隙时官一阅之。

柳城、雒容、天河、上林诸县,仍习鸟枪,相安已久,请循其旧。

明年实核诸土司有田土兵三千六百五十五名,无田土兵四千四百九十四名,督抚据以覆奏。

  二十年三月,迁广东布政使,州县解司及领司银,旧皆有费,或未领解,则交后人代之,展转虚抵,积数十万。

交代每数年,案不能结。

公设局勾稽,未领解者,各为一册,行核无讹,即由司划抵,免其费。

公之初至也,司库贮四百万。

再逾年五百三十万,款清而库以实。

广西、云贵、湖南诸,水由西北二江汇注大水,分流广州入海。

滨河民筑围堤自卫。

南海桑园围九千五百余丈,险要石工一百五十七丈,里民岁修数决,石亦剥落。

嘉庆末,西水涨决,借帑修筑,而水患无时。

公上言民力已困,请以藩库沙坦花息及粮道库息银八万,发商年得息银九千六百两,以五千还帑,四千六百存县岁修,责成绅士以为永利。

东省屯田五千三百余顷,自雍正三年裁卫所,归州县,上则亩征米五斗,中则二斗七、八升;加一六耗羡,另科丁银十倍,民田歉岁多鬻子女、弃家室者。

嘉庆五年,前司常明奏:丁有逋荒,官多赔垫。

部议令别觅旷土垦之。

卒无报垦者。

二十年,督抚奏令瘠地量减科则,荒芜题豁,以现勘之沙田花息拨补。

公议曰:通省屯米九万二千九百余石,可征输者十裁五、六,余均当减,则沙田花息仅足补冲崩无着之数,而减则无可拨补。

查有乾隆中旧垦沙坦六千余顷,科则极轻,亩征银四厘六毫四丝,不征色米,较上则民田尤饶。

沙民税轻而利厚,顷南海、番禺诸县补请升科,照番禺上则田亩征银三分五厘八毫。

今请沙坦田准此升科,原征额赋外,尽抵屯粮减则之数。

督抚如议奏行。

先是,海寇未平,夷商诡谲,滨海控制事宜数改,蒋公以新安之大屿山、香山之澳门、东莞之虎门、镇远、南山诸炮台,今昔情形不同,行司议。

公曰:大屿山孤悬海外,夷船所经,山中东浦、大澳二口,居民尤密,旧于鸡翼炮台设千总防兵,去二口远,请二口各筑垛墙四十丈,增设兵数。

澳门旧筑六炮台,已为得势。

惟在稽察之严,请责成同知副将随时监察演炮,以重声威。

虎门为中路门户,水师提督驻札,控驭各岛,原建南山、横当二炮台,近复建镇远一台。

惟虎门寨距校椅湾海口尚二十余里,镇远、南山声势未能联络,请于旷阔处建土城,督提二标兵轮替驻防,游击或都司一人率之。

他如番禺之猎德,汛当黄浦夷船运货入省之冲,请设一炮台扼之。

旧制东莞、新安、香山三县海洋,香山副将、大鹏游击各巡半年。

今澳门、大屿山皆紧要,二将未可远离,请归提督统巡。

议上,蒋公实行之。

公以广东风俗奢靡,官民不知务本,重刻陈文恭「从政」、「训俗」二种遗规通颁之。

躬先率以勤俭。

惟公事无吝。

连山县新裁,改入理猺同知。

修城工银,未及入奏,公以己养廉为之。

或曰:子产之舆可胜济乎?公曰:济所可济,何能尽?亦安能恝也?

  二十三年,擢广西巡抚。

十二月,至桂林。

习知地势建瓴,旬月不雨即旱竭。

至则以农功水利为亟。

宣谕守令平畴修陂塘,设龙骨车以挽水。

山田开荫井,设井筒架以汲水。

作式使民仿之。

公为臬司时,尝以会匪被胁,准自首。

其后州县多劝使首。

公曰:如此则奸人幸免,转以自首为计,失吾意矣。

令辨其愿从、被胁分别治之。

于是,破获数十案。

论如律者四百余人。

桂林、梧州、郁林、南宁诸府州界湖南、广东;柳州、庆远、思恩、泗城诸府界云、贵。

群盗倚之出没。

公咨会四省搜捕,不分疆域。

腹内州县,查保甲,置望楼,练民壮,互相守望。

保甲不能编者,建卡房。

县或十座、三十座,府各以官会营巡缉。

柳州至省千里,河道纷岐,旧设水汛,有相去数十里者,增腰卡四十三所,守以提标五营兵,每卡一小哨船。

有盗则卡兵登船,举炮攻捕。

各村望楼团练,咸出堵擒。

公率司道以下捐其费。

前后获盗一千七百余人。

公以外盗十居七、八,欲清其源,使挟赀贸易、挈眷耕种者为客民,立客长籍之。

单身流荡者为游民,查籍递回。

山僻草寮尽毁,矿厂、窖、榨佣丁,皆立册,有保者留,否则逐,刊为省例。

西省营汛工程,例无支款。

乾隆中奏令州县岁捐养廉扣存备修,久之,州县捐款日多,工程延废。

公稽司库有文职空缺养廉贮银二十四万,奏请动支以为例。

停止扣廉。

又有酌提筹补之款,巡抚以下年捐养廉一成,补州县无着亏空。

公以州县疲乏,酌减其额。

惟院、司、道、府如故。

西抚岁支养廉银一万,梧、浔二关准巡抚得用羡余。

公叹曰:吾家赖慈母、悌弟经营先人余业,子孙衣食觕足矣。

身为大臣,复取盈焉!将安用之?吾不能裨益百姓,第视所能者为圣主宣布仁泽耳。

西省额设仓榖未买补者数十万,趋买之吏多病民。

公创预备仓,捐银一万二千,令桂林府买榖积贮,以千金发典生息为仓岁费。

曰后有君子扩此意为之,及诸郡邑,今特其权舆也。

康熙中,陈文简公抚粤西,设爱日书院,久废,公修之。

复建培风书院,课民间童子。

柳州、恩思、庆远三府县,向无书院。

是岁乡试,三属生员少应者。

公悯之。

发银二千,给右江道劝捐兴建。

于是,象州、罗成、天河、武缘、雒容、兴业,皆请创建。

  道光二年,入觐今上于干清宫。

谕曰:以卿诚实不欺,故皇考简用,贻朕勉之。

公泣谢。

至昌陵行礼而还。

四月,回桂林。

八月,授闽浙总督。

十二月,入京召见。

嘉以公正忠诚。

  三年二月,至闽,时将懦兵骄,公治军严明,重申条约,遍给诸镇营汛,身自考校备弁无虚日。

参将某骄蹇,浙提玩洋务,皆奏劾之。

两省肃然。

手札司道诸镇,令所属文武密陈优劣,验之以事,信赏必罚,故所用得人。

上游四府,地僻山深,多漳、泉、江、广人,租山立厂为业,十余万众,游民混迹,勾结土民掳劫。

于是,会匪、担匪、丐匪,群聚为害。

公令诸村厂就地势所便,自相联络,造册报官,以时抽查。

有盗鸣锣逐捕。

复举诚实晓事者为厂首约束之。

闽省旧于海洋缉匪费内岁拨银六千为陆路捕盗用,而州县畏报销累,莫敢请领。

公奏别于■〈月西〉帑余息内年以一万为率,由督抚视捕盗多寡轻重核给之,毋报销,乃遣文武督兵赴诸山榖搜捕,著名匪首党羽皆获。

上游遂靖。

浙洋商艘报劫,大率捕鳇鱼户失利者为之。

公既严责水师,复与两抚议立海口渔船出入章程,水陆合捕,商舟渐谧。

福州闽安镇外琅琦岛民居二千余户,多为奸利济匪。

公访闻擒治,移驻水师,建炮台望楼,省城门户益重。

泉、漳二府,械斗之风未已,刊故教谕谢金銮治法论颁守令行之;大要以重士亲民为本。

漳州府周镐,贤守也,以老乞去。

公手书勉留,使署汀、漳、龙道。

尤以台湾为虑。

尽选贤能以往。

未几,凤山逆民杨良斌作乱。

巡道孔昭虔,知府方传穟不一月平定。

凤山县城毁于蔡牵之乱,迁治埤头,屡议建城未果。

传穟东渡,公以十事属之。

凤山城工、噶玛兰积案尤其巨者。

传穟勘埤头无险可凭,请还旧治,劝捐筑城。

复与淡水同知李慎彝建筑厅城,山前诸城乃备。

噶玛兰积案者,嘉庆十五年兰地入藉创始善后事十年未竣以赋则不定诸案,皆稽原奏,民田一甲当内地十一亩有奇,请征榖六石、园一甲征榖四石,户部议令如台湾叛产上等田征榖三十二石、中等榖二十六石、下等榖二十石、上等园如中田、中等园如下田、下等园征榖十八石,往反数驳。

又原奏限垦田园七千余甲及垦成实止五千余甲,户部执原奏。

公叹曰:弹丸之区,民力竭矣。

奏请赋则仍如原奏,甲数以垦成为准。

其制乃定。

兰民入山伐木,岁供道厂军工船料四载(?),行十年矣。

军工匠首科敛无已。

道光三年,山匠林泳春遂为变。

水师提督巡台公飞檄捕诛之。

既平,博采与论,更定采料章程。

兰人乃服。

公按兰厅在台湾极北山后,去郡城千里,旧设守备、千总各一,把总三,兵二百人,颇形单弱。

其南境苏澳,外接生番,与北境之三貂岭澳皆东面大洋,时有匪船藏泊。

艋舺游击驻淡水,道远权轻,不足控驭。

奏改为水师参将,兼辖兰境水陆事。

更于台湾城守、嘉义、艋舺三营,拨兵三百入兰营,增设都司、千总各一,驻防始密。

台湾十三营戍兵一万四千,皆自内地五十三营更替,例由厦门提督点验分汛。

其归也,亦如之。

而台北至郡千余里,厦门至延、建、汀、邵诸营,又千余里。

班满出营,候商船配渡,每需旬月,兵弁苦之。

公檄台镇知府更议上游诸府兵配台北诸营者,自八里坌登舟,入五虎门,福州城守协点验。

泉、漳二府兵配台湾中路诸营者,自鹿仔港登舟,入蚶江,陆路提督点验。

台湾府城南路诸营,均自鹿耳门登舟入,厦门水师提督点验。

其往台亦如之。

戍兵之困以苏。

台湾岁运榖十万,给福州、漳、泉三府兵食,以商船配载。

嘉庆后,商船坏者,民不能复制,运榖日艰。

而鹿仔港口门渐淤,商舟益不便。

公奏开五条港,通商济运。

港在嘉义、彰化二邑间,固偷渡私口也。

台本产榖之区,福、泉、漳三府民食仰之,商民贩运,岁常百万。

江浙、天津亦至焉。

台人不知盖藏,生齿日繁,米价增贵,稍歉即思为乱。

公饬道府议令民间常留有余,勿任空虚。

传穟请稽出口米船,月报实数,酌年丰歉以定限制。

  三年五月,浙江二十四州县水灾,公与帅公奏发帑抚恤,复捐廉倡劝绅商,得榖六千、米一万七百、银七十万五千正,赈毕,续放灾区安定流民就食者,公令所至州县,询男妇名数,给滚单抚恤。

是秋,浙中米贵,帅公欲碾闽省仓榖运济。

公曰:闽仓买补未足,不可。

且碾运折耗,委员运费,异时买补,皆费周章。

惟台湾岁丰,乃与闽抚奏弛海禁,招商贩台米济浙。

浙人之私垦南田也,帅公持封禁之议。

公初赴闽浙时,上命察之。

公以民生百繁,南田山内,浙臬司朱桂桢勘垦田万亩,聚丁六千,正可为海畔穷民裕生计,未至杭州,帅公奏禁,人尽驱回,田亦犁毁,恐民复垦,引海水灌浸之。

公不得已,据情覆奏。

居尝惜之。

彰化县有生番,地名埔里社,颇膏腴,民数觊觎。

社番惧,引熟番自卫。

孙公巡台,有请开垦者。

孙公纳之,以语公。

公曰:此界外番地,有主,与南由旷土不同,傥番人慕化,如噶玛兰故事则可,否则为开边者口实矣。

台府议至亦以勿开便。

孙公乃复申越界之禁。

闽盐不销,官商久困。

公以南靖、长泰二县最累,而额销引盐四万二千。

台湾一府,年止销盐十三万。

奏减二县引盐一万二千,入台额以苏官困。

诸商带完积年欠课,亦停征两年,以纾商力。

前明之季,蕺山刘忠介公、漳浦黄忠端公,理学大节最着。

忠介公已从祀圣庙西庑。

道光四年,奏请忠端从祀于东庑,列罗文庄之次。

侯官已故安溪训导谢金銮、德化已故泉州教授郑兼才,学行为士所服,所至敦崇名节,公敬异之。

令本县学举报乡贤。

  五年九月,调云贵总督。

  六年正月至滇。

贵州土瘠民贫,惟黎平府产杉木、松桃厅产茶桐,获利资生,余则弥望皆童山也。

近岁大吏劝民种橦树,放蚕收茧、织绸,甚有效。

而守令或以为迂。

公过诸府州县,多未行者。

复手教劝之,且捐给工本。

滇省荒远,以靖抚边夷、督运铜盐为大政。

公奏陈铜矿情形,其略曰:滇省应运京铜六百五十余万,带补历年沉失三十余万,本省局铸六十余万,各省采买二百七十余万,凡用铜一千数十万斤。

昔时铜旺,有盈存贮,泸店谓之底铜。

诸厂或一时未措,辄借兑运京。

嗣矿生渐微,历请封闭,减额铜二百余万,近岁愈缩,年常不敷一、二百万。

嘉庆二十二年,底铜已尽。

适四川鸟坡铜厂骤旺,由滇委员买补。

至道光五年,泸店收铜八百一万。

道光三年,宁台厂应运京铜,改拨各省采买,以泸店拨补京运。

今存底铜二百七十余万而已。

本年诸厂报获及已发在途、已买未运之鸟坡铜四百数十万,尚可济乙酉年京运。

至本省局铸与各省采买,皆未能裕。

由诸厂攻采,年久硐深矿薄,产铜日绌,而炭山渐远,运脚加增,窑户砂丁,工本价外,余润无几。

故探铜日少。

欲觅子厂,须预费工本,民皆乏资,厂官借发,恐无成效,遂至亏赔。

此滇铜疲滞之情形也。

惟有慎选干员,经理、调剂攻采,饬令各属广觅子厂,严缉私铸,设法整顿,期有起色。

又奏盐务曰:滇中旧制,昭通、东川二府食川盐,广南行粤盐,开化府沿边井远民夷私食■〈阝交〉盐,余皆食本省井盐。

嘉庆八年,改定民运、民销,亦无分地,听商贩赴井纳课领引配盐运销,井官收课报解,年征课银三十七万二千余两。

其后奏销渐绌,年欠课至十数万。

详察其故,由八年改定时,诸小井虽出卤淡薄,而黑白、安宁、石膏诸大井产盐尚旺,且有溢销可拨补。

迨后大井卤亦渐缩,薪艰费巨,溢销不足补缺。

黑盐诸井,水数淹,亏课,不得已开子井,卤稍厚,因新例不分地界,滥价争售,侵占他井销路,是以课额日绌。

目前要策,先择诚实谙习井务之员,堵缉私贩,就井稽卤,防范于灶户未煎之先,然后按诸井出盐多寡,分地营销,以杜滥价越占之弊。

损益变通,惟在行之有效。

公以古人防边之计无逾屯田。

日与抚军考地图,访形势,经营屯田,安抚土司,建设碉堡,练丁防守。

诸制未成,疾作。

五月一日,薨。

赠太子少保,谥文恪,赐祭一坛,葬于郡城北阳山之西麓。

  公少从舅氏王春埜游,教以励行克己。

后益博览儒先格言,史传杂记,凡有切身心可致用者,无不潜心体验。

交游侪会中,闻嘉言善行,则惕然若有所动。

通籍后,用力尤勤。

每日言行及读书接物,时自省察。

甲子后,日记之,易篑乃已。

生平于人,财物无所爱,而未尝责人所难。

深知州县之困;体恤甚至而不可干以私。

接见属吏,自道府以下,恳切训诫,如师弟。

是非贤劣,喜怒不藏。

曰:吾于人无私爱憎,何必使之妄相揣度耶?有所诘责,其人能以理自申者,必赏异之。

卒从所请。

曰:理识足而后气壮。

此非庸人所能也。

尝颜其室曰:省諐。

佩一玉章曰:养心戒性。

年位愈进,用功益密。

呜呼!昆明钱公所谓人英者,公岂有愧哉?公讳慎畛,字遵路,号篴楼,晚号蓼生。

乾隆二十七年十月七日生,薨年六十五。

三代考皆赠荣禄大夫,如公官阶。

妣皆赠一品夫人。

娶同邑处士吴天云女,封一品夫人。

子二。

敦诗,郡廪膳生,户部山东司主事,转贵州司员外。

敦贻,郡廪膳生,道光乙酉科选拔贡生,候选训导。

侧室龙氏,一子。

敦训,道光辛巳举人,景山官学教习。

公诗文雅则,薨后诸子与门人辑之。

凡奏疏八卷、从政录八卷、载笔录四卷、榆巢杂识二卷、省諐室续笔一卷、读书日记四卷、惜日笔二十卷、杂文三卷、诗三卷。

  ●东溟文后集卷十三

  桐城姚莹石甫着

  台湾府学圣庙祭品碑

  ○台湾府学圣庙祭品碑

  古圣帝明王致祭于神鬼也,一以人道事之。

元酒在室,醴醆在户,粢醍在堂,澄酒在下,非以人饮饮之乎?陈其牺牲,备其鼎俎,非以人食食之乎?列其琴瑟、管磬、钟鼓,歌者在上,匏竹在下,非以人乐乐之乎?君与夫人七献,众宾皆献,尸各有酢,升降出入,终日百拜,非以人礼礼之乎?夫饮食礼乐,人之事也。

而以降上神,与其先祖,郑康成之解礼运也。

荐其血毛、腥其俎、熟其殽,曰:此荐以上古、中古之食也,然后退而合亨。

体其犬豕牛羊,实其簠簋笾豆铏羹,曰:此荐以今世之食也。

夫祭备古今之食,是不惟事以人道,且食古以今食、复食今以古食矣。

而世窃疑焉。

以为礼近人情,非其至者,祭天扫地器用陶匏,曷为以人道事之?噫!可谓未知礼意矣。

礼器此文曰:礼之近人情者,非其至者也。

郊血、大飨腥、三献爓、一献熟,郑注郊祭天也。

大飨袷,祭先王也。

三献,祭社稷五祀也。

一献,祭群小祀也。

血、腥、爓、熟远近,备古今也。

疏凡郊与大飨、三献之属,正祭之时,皆有血、有腥、有爓、有熟。

所以各言者,皇氏曰此据设之先后而言,郊先设血,后设腥与爓、熟,若群小祀则惟荐熟,以神卑耳。

先荐者,设之在先;后荐者,设之在后。

岂谓郊仅一血、大飨仅一腥哉?盖圣王反本修古,不忘其初。

醴酒之用,而元酒尚焉。

酰■〈临,酉代臣〉之美,而煎盐尚焉。

解割之用,而鸾刀贵焉。

筦簟之安,而槁鞂设焉。

尚焉、贵焉、设焉者,以近古之物先之,而鼎俎笾豆后焉,非置鼎俎笾豆不用也。

故曰:至敬不飨味而贵气臭。

又曰:不敢用常亵味而贵多品。

学者明乎此,则器数品物不可不讲矣。

而世或忽焉。

岂非大不敬与?至圣先师之有事也,自汉明帝始祀于学,晋武帝咸康元年帝亲释奠。

而轩悬之乐、六佾之舞、牲牢器具则始于南齐武帝永明三年。

唐、宋、金、元以逮有明,日益详盛。

元至正二十二年,定祝版式一尺二寸、广八寸,币用绢长一丈八尺正,配从祀位。

凡用牛一、羊五、豕五,牺尊、象尊、山罍,着尊以实五齐,壶尊以实三酒,皆有上尊。

凡铜之器六百八十有一,豆豋、簠簋、尊罍、洗杓、坫爵之属是也。

竹木之器三百八十有四,俎、笾、篚之属是也。

陶器三,瓶、香垆也。

俎笾簠簋之巾六百三十有九。

此其最盛矣。

明制因之,时有损益。

今通礼,先师位前牛一、羊一、豕一、豋一、铏二、簠二、簋二、笾十、豆十、垆一、镫二,四配位前各羊一、豕一、铏二、簠二、簋二、笾八、豆八、垆一、镫二。

十二哲位前,铏一、簠一、簋一、笾四、豆四。

东西各羊一、豕一、垆一、镫二。

殿中东一案西向,礼神制帛九、香盘四、尊三、爵二十有七。

西一案东向,礼神制帛八、香盘三、尊二、爵二十有四。

凡牲,陈于俎。

凡帛,正位配异篚,十二哲东西共篚。

凡尊,实酒,承以舟,疏布幂勺具。

东庑二位同案,每位爵一,实酒;每案簠一、簋一、笾四、豆四。

先贤案前羊二、豕二、香案一、垆一、镫二。

先儒案前羊一、豕一、香案一、垆一、镫二。

设案一于南北向,陈神制帛二、香盘二、尊三、虚爵六、俎篚幂勺具。

西庑陈设同。

据此言之,大成殿殿庑凡用牛一、羊十、豕十、豋一、铏二十二、簠八十六、簋八十六、笾豆各三百有四、尊八、爵一百九十。

崇圣之祀,凡用羊九、豕九、铏二、簠簋各十有九、笾豆各七十有六、帛十有一、尊九、爵三十有八。

此礼器之数也。

殿外两阶,金镈钟一、编钟十有六在东,玉特磬一、编磬十有六在西,皆悬以簴业。

东应鼓一、柷一、麾一,西敔一。

东西分列琴六、瑟四、箫六、篴六、箎四、排箫二、埙二、笛六、搏拊二、笙二、翟钥三十有六。

此乐器之数也。

前代州郡县学,其器数杀于太学。

惟本朝直省府、州、县一如太学之制。

盖地有中外,先圣则一,未可异其礼乐也。

而诸府州、县、或以僻陋,未能备物。

台湾远在海外,人士斌斌富而好礼者,不惜重金以崇圣庙。

乾隆间,前守蒋允焄能尽心于牲牷之丰硕、笾豆物产之精微,病其时物价与国初定制大殊,有司不能供也;建言道、府以下春秋捐廉助首邑将事,行之且六十年。

今物力益昂,祭品复苟简。

道光十八年中秋释奠,莹莅事,有戚焉。

先是三年冬,中丞刘公观察台湾,与郡人士修府、县学宫,设局举蔡生植南教习乐舞,颇备声容矣。

乃鼎俎笾豆之实,与夫太牢牲杀之供,所以享神明者,犹未及讲,不可以告虔、告澯也。

乃与郡守熊一本出廉俸各助一祭,依据礼经葅脯豆笾,府县学咸如数,督诸生备之为式。

明年,劝绅士某输金二千,岁收其息,供品物费,择习礼者十二人轮司厥事,复以二人总理之。

自是可以物称其品,器称其数矣乎!至于迎神九拜、三献九拜、送神九拜与夫上香、受福、焚燎之仪,旧有简阙者,亦详考而订正之。

诸生惧后此复有怠也,请为文以志,乃推古圣帝明王所以交神明多品之义,而详其器数品物之制,俾泐于石。

  ●东溟文外集卷一

  桐城姚莹石甫着

  台厂战船情形状(庚子四月)

  战船小修例准帮镶桅木状(庚子四月)

  覆颜军制书(辛丑三月)

  ○台厂战船情形状(庚子四月)

  道光二十年四月初十日,准福建藩、臬二司会咨,二月二十二日,奉兵部尚书祁、刑部侍郎黄、总督部堂邓札开,奉旨查办闽省事件内战船一款,仰福建布政司、按察司会同厂船各道确查议覆,务将积弊情形,认真查究,向来修造章程是否有应行变通之处,一并酌核妥议,总期济用得力,永杜弊端。

奉此,移行到道。

  职道查台澎额设战船九十六只,向例凡遇届修船只到厂,在何人任内,即归其人领银修办。

嗣因苦乐不均,以致积压甚多。

道光二年奏定章程,按月修船一只。

自是遵办无误。

道光十年,奉文改造白底艍船三十只,分两年造竣。

所有届限应修及造补各船,不能兼顾,题准俟白底艍船造竣,再行接办。

十三年张逆滋事,咨部展限至十三年七月,始全数造竣。

致有积压未办造补船八只,届限修造船十七只。

又历年遭风未经详题造补之船二十三只。

院司议奏拨出三十只,由台湾府设厂,自十六年为始,分五年造办。

尚有应造补船十只,仍归道厂。

自十六年为始,分年带造四只。

道厂之船,已于十八年夏季完竣;府厂之船,截至上年已报竣。

二十一只余船,亦次第兴工。

此台厂新旧奉文办理之章程也。

  遭风造补之船,本无定数,以奉文为断,每季代造一只,如有多船,归于下季,傥若交卸,即交接任之员承办。

以上现办章程,最为公允,既免赔累偏枯,亦免厂船积压。

至每届修造战船,虽系道厂承办,其本营亦遣员弁及管船兵丁赴厂,眼同修造,工竣日,厂员具报镇协道府营中将备齐集验勘,必须坚固合式,杠椇齐全,点交营弁领驾,取具收管,并榻摹清汉文通报。

立法至为周备。

  惟台厂办船情形,与内地三厂不同者,内地厂船修造届期备文赴司领价,可计日往返,台厂则远隔重洋,船未届期,不能领价。

至期备文,而到司月日迟速难定,有领价之文半年尚未到司者。

即如职道上年十一月备文往司请领巩字四号、顺字七号等船料价,其赍文之船遭风,漂至广东。

本年三月,尚未到司。

现又补具文领,不知何日到司,何日领银。

此领价之难一也。

  台地不产松杉,木料购自内地,须遣人至延平、建宁、邵武山中采买。

凡八、九丈以上之木,即须十余丈之材,翦去头梢,方可合式。

此非数十年培养不成。

近岁深山多为民人开垦,留植大材之地日少,所以巨木益艰。

溯查乾隆十一年,军机大臣奏议,已有闽、浙两省战船桅木采求殆尽之虞。

今又百年,购买愈难,价值更昂。

台厂于省城及厦门皆设有料馆,专派丁胥工役,长年采办,转运工费浩繁,所用不得其人,选采即难得力。

此购料之难二也。

  上游采料,河运到省,由省雇船在南台接运出口,海运到厦,再由厦门商船陆续配运,然后到台厂展转已需时日。

且每大号商船一只,仅能配七、八丈以上杉木桅一枝或六、七丈大中吉木三、四支或三丈以上浮溪木数枝。

其中小之材,如连转木、山城板以及钉铁、油麻、布疋、金鼓、锅桶之类,每次配载无多,常以商船数号配运之料,不敷台厂一船修造之需。

而商船已以为苦。

昔年厦门商船渡台,年有三、四百号,近止数十号而已。

职道自十八年闰四月到任后,遣丁胥往省、厦购料配运来台,至本年二月止,除配运府厂料物之船外,其配运道厂料船裁七十余号,不胜焦灼。

上年冬间,檄行厦防厅传谕商船户,劝令酌加配料,照民间行市给予运价,失水免赔,而船户总以木植重大,勉强加配,究属无多。

是台厂竭蹶情形较三厂尤甚。

开厂兴修,往往停工待料,而定限綦严,不敢逾违,支绌万分,此运料之难三也。

  至于例价不敷,三厂皆同,而台厂尤甚。

然不能以赔贴之苦、办运之艰,工程稍有草率。

盖营中员弁有收管操驾之责,工程如式,尚不免挑剔多端,岂肯以草率之工,遽行收管;但期循照旧章,料物配运无误,谅不致有积压。

此台厂之实在情形也。

至于收管之后,则责在水师,果能一经收管,实时操驾巡洋,不任久抛沙滩,易致朽坏,更慎选谙习风云沙汕之弁兵,以为舵工管驾,则各船损坏渐稀,厂中照章修造,自可济用得力矣。

  谨以台厂办理章程及实在情形,缕晰禀陈,伏祈察核。

  ○战船小修例准帮镶桅木状(庚子四月)

  本年四月十八日,奉兵部尚书祁、刑部侍郎黄、总督部堂邓三月二十九日牌开:道光二十年三月二十七日会奏;查验闽省战船修造草率及迟延积压情形,筹议赶紧修造,以济实用,而重海疆一折。

合就抄行,仰该道官吏即速查照折内事理,遵办毋违。

并粘抄折一纸到道。

同日奉到宪牌,遭风击碎船三十二只内,先行奏请造补者十三只,抄单行令查明台厂应造之船,赶紧办理,仰见宪台于剔弊认真之中,复权衡缓急以济实用。

遵查抄单造补十三船内,澎右巩字六号、十三号、艋舺顺字十四号三船,系台湾道厂应行造补,虽台厂尚有应行造补之船,既奉奏明自应先行造补,当即备具文领,于四月二十六日赴司领银购料赶办,尚有澎左绥字六号、澎右巩字一号、巩字三号三船,系台湾府厂应行造补,亦飞饬府厂即日报司领银兴工,不致迟误。

其司详台厂济字十五号一船,查系道光十六年九月前升道刘鸿翱任内造补完竣,现经司详,查该营报修文内,称勘验船身水底杠椇等项俱已损坏,船系上届补造,仅隔三年,何以损坏情形至此?仰蒙宪台未即参赔,委员查勘,傥系草率,另行参究。

  此船现在台厂,当即饬查当时如何草率情形。

据厂员魏彦仪复称:台澎水师各营,向遇船只届限应修,其申报文册内如台协、艋舺二营,无论大修、小修,皆称水底损坏,不堪驾驶,而澎湖左、右营则无论大修、小修,一概皆称水底杠椇损坏,并无不堪驾驶字样。

盖向来船只每届应行修造之期,其申报文册皆必申明损坏字样,方准驾厂兴修。

若无损坏,则尚堪驾驶,不但不能大修,即小修亦所不准。

推原其故,由哨船大小修例有一定之限,并有一定之费,非如商船自用工资、随时修补者可比。

且定例工价既远逊于商艘,而水师操驾出入巨洋风浪之中,用至三年,不能随时修整,势不免有损坏。

故国家定为三年小修之例,即指造补后三年而言。

既例准小修,则不无损坏可知。

此营中所以每届修期,皆必声明水底杠椇损坏字样,由来已久,并无分别小修应如何声叙、大修应如何声叙也。

营中此等文册,皆旧稿相沿,并非厂中草率、营弁得规等语。

  职道察核所言尚系实在情形。

所有台厂济字十五号一船,应否免饬刘升道赔修之处,伏乞宪裁。

至于船桅用帮木铁箍,则系遵成例。

检查乾隆十一年案卷,台厂接准司移总督部堂马批,据盐法道详称,奉前宪那会同抚宪奏复,给事中扬条奏,沿海战船配用桅木一案内开:闽、浙二省用桅原有三种,一系杉木统桅,丈尺高大,围圆径寸,均与估式相符,不待镶箍,是为一等。

次用帮桅,中间仍系统根杉木,惟围圆径寸略小,外用柯梨或杉木帮镶,束以铁箍,是为帮桅。

现今修造战船,多用杉木统桅及帮桅二种。

其乌木桅一种,产自外洋,亦难骤获。

嗣后请照旧办理。

其乌木桅一种,承办官赴洋采买,永行停止,通行遵照在案。

第帮镶桅木,围圆径寸有用中间统木六分而帮镶四分者,有用统木七分而帮镶三分者,有用统木八分而帮镶二分者,每值帮配之时,因分数无定,交相争执。

详蒙抚宪周咨询水师提督并藩司议定,嗣后各厂凡遇大、中二号战船桅木概以二八帮镶配用,箍帮牢固。

于完竣交营文内声明,以免争执。

至今各厂遵办。

此战船桅木例准用帮木铁箍之成案也。

  伏读宪台于查询福厂成字四号战船文内,原有大桅加帮硬木及用铁箍数十道是否有例之语。

仰见宪明早已鉴及于此。

不知福厂曾否查案申复,抑系年久案卷遗失,而台道案内原卷俱在,此系通行之案,他厂谅亦有之。

今读奏参折内,福州厂员周善感仅称成字四号本系独木大桅,因匠役多去标皮,加帮梗木铁箍,以期稳固,并未声明成案。

致奉责令已故王盐道家属赔补。

窃思福厂成字四号战船,现经宪台亲赴验明,大桅朽裂,旁加帮木,围以铁箍数十道,则是该厂承修草率。

奉参者系因甫经造补三年,而大桅遽已朽裂,是以奉参,并非以帮木铁箍而参也。

第恐福厂未及查明例案,水师各营误会宪意,以为嗣后大桅必用统木,不准帮镶,纷纷又起争端,而厂中采购统木大桅不得,势必延误要工。

其患有不止于积压者,则于船政大有关碍。

盖大船桅木长经八、九丈以上,必须十余丈之木,砍去头梢枝节,方可胜用。

此非深山培养数十年,不能成此巨材。

闽省产此大木,惟延平、建宁、邵武三府。

大木生植有时,而各厂及民商年用无数,生者寡而用者众,必有不及之期。

自乾隆初年总兵苗国栋议奏,经军机大臣标议,已以砍伐殆尽为虞,行令储材备用。

今上游三府深山多为民人开垦成田,各厂采用大木日艰,犹赖有帮镶之例,得以无误。

若不准帮镶,厂员势必束手,谨录案呈求鉴核行知各厂营,分别明示,以此次所参系为工程草率,并非不准帮镶,则各厂无窒碍之忧,要工庶能济用矣。

至刘前升道承造澎右济字十五号一船,营文声叙,亦系循照旧章,工程尚无草率。

此船并非职道任内,无所用其回护。

可否免饬赔补?候宪台委员勘验核示。

  ○覆颜军制书(辛丑三月)

  厦门快艇至台,奉到宪牌三件,蒙赐手书,祗承一切。

伏惟宪台中忘况瘁(?),万里星驰,吁谟本家学渊源,宸命惬中朝物望。

蠢彼丑夷,贪黩无厌。

肆其豕突,日益鸱张。

讵为和议迁延,以致失机误事。

海隅义士,无不疾心攘臂,日夕望斩逆酉,以快众愤。

兹幸天威震怒,命将出师,中外一心,忠谋咸奋。

侧闻宪台幨帷甫驻,即日视师,亲历厦门,指挥形势。

易水师之大师,壁垒一新;保护咎之元臣,谠言首建。

泉厦商民,欢呼相告,飞播海东,此诚天心转移之机、志士奋兴之日也。

  职道力薄任重,地处孤危,以人心浮动之区,当寇乱再萌之后,元气久亏,疮痍满目。

抚循休息,未即能苏,缉匪锄奸,甫期安谧,乃英夷猖獗,警报频闻。

自上年五、六月间夷船游奕台澎,随时击退后,日事戒严,非惟外攘逆夷,尤须内防奸宄。

盖民风不靖,举动未可张皇,而民力未舒,疲弊不宜骚扰。

故以安反侧,结人心为本计;筹经费、缮守备、和文武、策群力为亟图。

日昨同镇府会禀事宜,计已仰蒙洞察。

须知新铸大炮,已委员分解台澎。

游击林瑞凤赍银五千,亦于前月行抵澎湖,留营协守。

下怀不胜钦慰。

更望俯如所请,多筹备贮,少扣大饷,则全台受赐益宏矣。

海外情形,上关荩虑者非一端,不切之言,或无当于事理。

如朱给谏所奏,颇有关系,遵谕另文议覆。

  ●东溟文外集卷二

  桐城姚莹石甫着

  饬嘉义县收养游民札(戊戍七月初六日)

  谕嘉、彰二县总理董事

  ○饬嘉义县收养游民札(戊戍七月初六日)

  札嘉义县范令。

该令上年到任之初,禀称向来办理保甲不过造一烟户册,清庄联庄不过贴一告示,不欲为纸上空谈,特立团练章程为清庄联庄之法。

前护道已批准照行在案。

本司道检阅所议各条,均为妥善,果能如法力行,地方何患盗贼。

惟嘉义自上年以来,盗贼之风,仍未能靖,岂虽有良法而总董奉行不力乎?抑地方公事殷繁,尚有未及查办之庄乎?该令素称勇于任事,惟地舆既广,匪类素多,诚非期月所能奏效。

所望督率本属县丞、巡检稽查总理董事,必使已行团练者不敢懈怠,未行团练者迅速遵行。

自能日有起色耳。

然本司道尚有过虑者,则逆案之余匪也。

  夫为政之道,贵在相时、因地、揆势、度情。

台地大患三端。

一为盗贼,二为分类械斗,三为谋逆。

此三者虽别,实皆匪类所为。

游手日多,展转聚处,倡乱之奸民甫十数人,附和即可千百。

附和者初无定见,匪类招之则为盗贼,官人招之则为义勇,惟利是视而已。

强者或劫掠钱财,弱者或求一饱,人多事巨,不免身受极刑,果能处置有方,此皆良民耳。

国法莫重大辟。

道挺六年分类械斗之案,十二年张丙、陈办之案,十四年许戆成之案,十六年沈知之案,每次捕诛,多者千人,少亦百数。

其寻常劫盗,历年所诛亦将盈千,而盗贼之风未息,则诛之不胜诛矣。

著名逆犯固已八、九就擒,所患者一、二遗孽。

自知罪在不赦,辄复煽惑余众,以冀死灰复然。

急捕之则挺而走险,适乃为渊驱鱼,缓置之则群聚日多,必且蔓延弗制。

本司道以为此时要务,自当联庄团练以固良善之藩篱,尤当收用游民以免匪徒之诱结。

联庄团练之法,前人及该令已为周备,但须实力行之。

至于收用游民一事,初闻必且难之,然非不可为也。

计一庄之中,丁壮不过十分之三,老弱妇女约居其七。

此丁壮中有业者究多,其无业者亦不过十之一、二,除实系逆匪劫盗及人命正凶必当严治外,其仅止游荡或与匪人来往者,每大庄不过十数人,小庄数人耳。

傥令总董各查本庄,造具年貌花名清册,许以改过自新,既往不究,由各本庄派出公费,给予饭食,使为庄丁,巡守本庄田园门户或任为雇工力作,责成总董约束稽查,不许出庄滋事,及与匪人来往,如此则无业变为有业,匪民悉为良民。

不但不出作贼,且贼党解散,招诱无人,必不敢轻犯其庄矣。

贼党既散,则擒捕更易为力,遗孳何患不靖、死灰何患复燃乎?

  盖若辈向无名册,无人管束,易滋事端。

今名册既入,管束有人,如果滋事,不难按册而稽,指名可索,自必安分守业,有所忌惮矣。

或虑公费无出,则试思大庄约数百家而养十数人;小庄或数十家而养数人,其力何致不给?且此等非其族邻,则皆戚属,为之守庄、力作,并非空养闲人。

于情事亦为公允。

惟在实心办理之总理董事耳。

本司道斟酌情形,特为此举,先行之嘉、彰二县,以次及于全台。

想该令必亦有同心也。

但念地广庄多,该令政事殷繁,未必能亲历各庄查办,除已出示发给分贴各保外,今更刊刷印谕,遴委大甲巡检蒋律武赍赴该县,仰即查照,一体示谕各庄总理,并饬斗六、笨港两县丞暨佳里兴巡检会同蒋巡检,驰赴各保,传集各庄总理董事遵照示谕,妥议核实办理,造具庄丁年貌名册四分,一存县署,三分交委员赍送镇道府衙门备查。

该令仍亲自先往办理数庄以为之式,务须妥速核实为妙。

限两月内办竣,候本司道亲至该县查阅。

凡此收养游民,无非多一良民即少一匪类耳。

其有著名聚匪之庄,当如何设法办理,该令妥速筹议,分别行之可也。

  ○谕嘉、彰二县总理董事

  台湾地方生齿日繁,人多无业,又有内地客民偷渡,始听人言以为乐土,及乎到地乃知不若所闻,流荡无归,因相聚而为匪。

本地无业之不肖子弟,复被其诱惑,遂相习而为盗贼。

甚至党羽渐多,遂有不逞之徒,妄思啸聚,谋为不轨。

大兵一至,旋即破灭,身受极刑。

在滋事之匪徒,罪所当得,原无足惜。

而地方村庄遭其蹂躏,不保身家,地方日形凋敝,岂不寒心?是以定制设立重兵、申严法令之外,特有总理董事之设,俾董率各庄,稽查匪类。

无事则守望相助,逐捕盗贼;有事则率领庄丁保护村庄,随同官兵讨贼立功。

法至善也。

今日久玩生,虽有总董之名,而不能认真办事。

非但软懦畏事,甚有庇匿匪盗,藉为不法者。

若不严行甄别,何以整顿地方?

  上年该县禀送清庄团练章程,甚为妥洽。

该总董多未实力奉行,是官为尔等苦口、苦心而地方反视为具文,良可叹也。

至于匪类之中,亦有差别。

如系逆案要犯及劫掠重犯、人命正凶﹐法在不赦,自当立予捕诛。

其或实因无业,仅与匪类往来,并未犯有叛逆、盗劫、人命之案者,尚可改过自新。

此等每庄不过十人、数人,宜责成总董逐一查出。

壮者作为团练庄丁,令其日夜巡守本庄,公议酌给饭食。

弱者任为雇工,令其服役看守田园门户。

总使有业可执,不许无事出庄。

总董不时稽查、教导、约束,傥有不遵或仍与匪徒往来者,即送官究治,并造具庄丁清册,注明姓名、年貌,送官查考。

如此则本庄无业之人,皆为有业,自可勉为良善。

在该丁既可养其身命,在本庄亦可保其室家。

一庄如是,庄庄如是,则匪类无从引诱,党羽自孤。

不但不敢轻犯其庄,并且易于缉捕矣。

  本司道昔在龙溪,即常行之有效,欲靖地方,莫善于此。

或有悭吝愚人,以为赀力有限,何能更养闲人?不知众擎易举,计各庄大者或数百家,小者亦数十家,此等非尔族邻,即尔戚属,大庄不过十余,小庄不过三、四,合十家之力而养一人,且为之守护田园门户,可免盗贼之虞,所得甚大,悉皆有用之人,岂可指为闲人乎?惟在各总董实力秉公办理耳。

此事既办,即结联众庄,就地方远近、形势昆连、力能彼此照应者,各庄总理董事相与合约,协力同心,凡遇有事,一家有贼,则一庄鸣锣,一庄鸣锣,则各庄鸣锣相应,各出庄丁,走相救应。

其余一切,照该县前议团练章程办理。

如此,盗贼尚敢入其庄者,吾不信也。

  今欲甄别总理董事之贤否,必有所凭,即以此为凭。

果能遵奉实力办理者,贤总董也。

不但用之,且必奖赏之。

傥阳奉阴违,视为故事,甚乃庇护犯法庄丁,不肯送官究治者,即不肖之人也。

不但革之,必且治以应得之罪。

本司道赏罚一秉大公,不以人言为是非。

惟视其行事之实否耳。

除分委干员赴县会同办理外,合亟谕饬。

为此谕仰该总理某某即行传集各庄董事面见委员遵照事宜,查明各本庄此等游手无业壮丁共若干人,通庄共议给予饭食,作为庄丁,巡守本庄。

责成该总董约束稽查,不许出外,再与匪人交结,造且年貌花名册四分,呈镇、道、府、县查核,不得以有业之人充数。

妥议章程,送县听候本司道按临查核办理。

至各委员官人应需夫价饭食、造册纸张,已由本司道捐廉给发,刊印册式,交委员赍去,各庄只用照填,毋须册费。

傥有籍端派索,本司道察出,惟总董是问。

  ●后湘二集卷一

  桐城姚莹石甫着

  海船行 #

  台湾行 #

  登韩氏园最高亭

  赠安道士 #

  送鹿春如内渡,兼示陈垕村二十韵

  得马元伯书,喜得归里,闻又有岭南之游

  星蚀月 #

  送张霞翥内渡 #

  蚤岁

  海外较阅 #

  病中作 #

  得家兄伯符书,言葬事未就

  寄谦弟 #

  述忧

  晓起有怀刘明东、朱歌堂

  甲申十月生日作

  台湾郡斋红蕉数株,六八月放花,至十一月强半叶枯而花未巳,小鸟时时来啄,诗以慰之

  别颖斋观察 #

  三月朔日,自台湾放舟至澎湖,忽遇北风,舟南驶不可收,越两日夜达粤东之惠来,乃舍舟登陆,间道至潮州,偕方子步琛登江楼小饮,凭槛有作,寄颖斋

观察

  ○海船行 #

  海船之大如小山,挂帆直在青云间。

船头横卧曰杉板,板上尚可容人千。

我始见船颇疑怪,缘梯拾级心悬悬。

好风人众不得驶,坐待海月迎潮圆。

初行金厦犹在眼,横山一抹如云烟。

放洋渐远不可见,但见八表银波翻。

日光惨淡昼无色,夜从水底观星垣。

水天空蒙只一气,我船点黑如弹丸。

清晨无风浪千尺,何况月黑风狂颠。

到此心灰万虑死,呼息莫辨人鬼关。

舟中海客坐谈笑,白发宛宛披盈肩。

自言逐伴五十载,海中往反当营田。

西穷红毛东日本,吕宋禄赖门庭前。

尸罗飞头食人秽,■〈口荷〉囒空际行天船。

随潮之禾本盈丈,径寸米供千人餐。

夷王好货黩无已,国中生死惟金钱。

就中最富咬■〈口留〉吧,楼居服食侔神仙。

利重不觉轻性命,往者十七无生旋。

我问翁今岁如许,应多阡陌横云连。

客言不幸时命乖,虽有银粟无儿孙。

前年买儿作假子,饮博百万尽弃捐。

如今身老无归处,海上风涛竟日眠。

我闻客言三叹息,世事纷纷那可极。

我今渡海胡为乎?歌成海舶泪沾襦。

  ○台湾行 #

  生平常怪方士言,蓬壶方丈瀛海间。

谓是大言诳人主,世登真有三神山?几年作宦来台湾,东过沧海穷烟澜。

扶桑枝红挂朝日,珊瑚树绿充庭藩。

澎湖时时出琪树,高者盈尺声璆然。

四时花橤开未歇,夏梅春桂冬桃莲。

长年暄暖无霜雪,老死不着棉裘毡。

山中之人木末处,下者亦在苍崖巅。

食无烟火况炊爨,男女赤足垂双环。

颁律不到周夏正,岂有隶首穷其年?洪蒙以来到唐宋,不与中国人通船。

汉初尚未开闽粤,此乃荒岛盘云烟。

或者昔人偶泛海,飘风一至疑神仙。

愚民自误误世主,妄思人可寿万千。

岂知世界有此境,但无药草能朱颜。

若令皇武在今世,不待晚岁憬然翻。

我为此歌传世俗,沈迷聊破千年关。

  ○登韩氏园最高亭

  三年瘴雾变朱颜,偶款柴荆欲闭关。祗觉山川皆海外,不知身世尚人间。秋风白卷寒沙起,落日红依估舶还。漫拟鱼龙终变化,九重高可许跻攀?

  ○赠安道士 #

  尘海千年一饷时,金丹未就鬓如丝。欲寻旧日蓬壶侣,碧草琅玕又几枝。兰台铜柱两茫然,梦里犹闻劝学仙。底事焚香更惆怅,飘零海外已三年?

  ○送鹿春如内渡,兼示陈垕村二十韵

  春如先余一年被议,至壬午夏已三年矣。甫以郎中内调,将入京师。陈垕村亦以论俸得迁别驾,然及余皆久滞海外,于春如之行,情见乎辞。

  尽室南荒外,三年大海东。

飘零为客异,迁谪几人同。

漫诩驱鸡政,曾闻渡虎风。

衔恩到凿齿,问俗极穿胸。

鹿耳春涛黑,鸡笼晓日红。

珊瑚收未得,薏苡谤何穷。

旅食徒嗟困,愁怀讵有终。

圣恩周草木,谣诼笑儿童。

偃蹇吾非傲,腾骞尔自雄。

艰难相倚济,去住别穷通。

父老传新诏,朝廷辟四聪。

一时起聋瞶,百辟进夔龙。

骥尚盐车覆,金经匠石攻。

凭谁空冀北,莫妄倚崆峒。

浩浩乘飞鹢,凄凄乍断鸿。

人嫌汲黯戆,赋恨子云工。

永日消炎瘴,高谈发困蒙。

惊心犹泛梗,回首已伤弓。

不作鲛人泣,长怀漆女忠。

雷声将駴浪,日撼贝珠宫。

  ○得马元伯书,喜得归里,闻又有岭南之游

  马融不见十经春,海外开缄倍黯神。谪宦身从黑水塞,还家泪尽白头亲。虫鱼训诂存多少,薏苡明珠任赝真。底事远游能不惜,更披裋褐向风尘?

  ○星蚀月 #

  入夜荧荧一星白,含光吐耀精神发。

谁从海外亲见之,飞来蚀我瑶台月。

是时青天万里明,纤尘不染银河清。

三台四辅环斗极,妖星敢尔殊堪惊。

广寒香风结桂子,枝叶青葱竟何似。

吴质有斧不驱除,紫府仙人应罪尔。

或言黄河水气乘太阴,东南此岁防秋霖。

不然贼星犯两曜,奸民啸聚相侵陵。

世间久已无甘石,天象渊微那可测。

圣人清静在宫中,慎毋妄言干斧钺。

  ○送张霞翥内渡

  三绝谁如顾虎头,十年不见使人愁。无端海外逢青眼,相对尊前敝黑裘。世事沈沦从逝水,诗情笑傲寄扁舟。独怜泼墨为花鸟,又向人间几百秋。

  漫言万里掣长鲸,一夕天涯白发生。未必文章通造化,可能谈笑取公卿。赵岐自昔佣东海,李广何年守北平?皎月三更边柝静,倚栏又见斗牛横。

  ○蚤岁 #

  蚤岁功名欲擅奇,壮游横海绝大涯。谁言破浪乘风客,又课垂髫问字儿。同辈金蝉谁意气,腐儒门户自仳离。中年卧病逢沦落,一饭难忘忆旧时?

  ○海外较阅 #

  将军大施出千营,马上弓弦霹雳声。肉食何能知慷慨,酒徒偏觉意纵横。旌旗闪自云中暗,鼓角惊从海底鸣。竞道楼船横万里,据鞍谁是倚长城?

  ○病中作 #

  六州铁铸此生错,百炼钢为绕指柔。稷下更无驺子说,梦中犹作杞人忧。风催药熟宵余火,雨带潮寒夏欲裘。海外此情谁共忆,柝声笳吹起边楼。

  ○得家兄伯符书,言葬事未就

  断肠骨肉死生分,哀■〈口斗〉天高惨不闻。偷息为留身养母,买山还葬事贻君。贫儒岂作三公计,荒殡何艰七尺坟。江海茫茫寒食节,九原无处荐灵芬。

  ○寄谦弟 #

  贱贫骨肉常相弃,况是天涯谪宦余。人作鸟言番社熟,路逢鬼笑客囊虚。春风有约草先绿,海岛无方颜再朱。别久莫嫌疏寄语,恶怀愁绪不堪书。

  ○述忧 #

  人生无百岁,八九在忧患。

仕宦与远游,纷纷多聚散。

骨肉四五人,常苦不相见。

无几为欢娱,行行复愁叹。

青蝇满天地,黄雀动遭弹。

一朝失我怙,寸草自兹断。

哀绝平生亲,生死不相唤。

悠悠九泉路,杳杳谁与伴?衣物永弃捐,诗书亦零乱。

天涯作寒食,万里方汗漫。

  天风作海涛,六合恣一吹。

巨浸淹北斗,何处着大地?飘飘断梗流,溟涬将安致?鸿蒙忽已远,莫问开辟意。

苒苒优昙花,业风偶飘坠。

一沾道傍污,素质委泥渍。

蹂躏何足道,惜此天人瑞。

达哉庄叟论,齐物以为志。

  长夏忽霖雨,骄阳避轻雷。

瓢风湿井干,白石滋莓苔。

佛桑红未休,芭蕉绿尤佳。

起视兰与蕙,何时已先摧。

羲皇阐苞符,天地相胚胎。

阴阳有始终,序物徒盛衰。

谁能问消息,悠悠使我哀。

  至人游八极,搏弄日月光。

不入生死途,宁有哀乐方!与化无终尽,何物可颉颃!所以老释徒,念此轻侯王。

或言学不至,时亦有所伤。

木槿慕大椿,鹪鹩效凤凰。

物理非一致,大小不相量。

斯言孰是非,万古终茫茫。

  ○晓起有怀刘明东、朱歌堂

  容久因循惯,园荒岁月侵。寒花依白日,黄叶下疏林。岂不故乡思,其如海水深。羊求书尚在,启箧见君心。

  ○甲申十月生日作

  行年四十颜衰久,强半天涯叹离群。臣壮不如今欲老,后生可畏竟无闻。冲寒黯黯孤城日,匝野冥冥大海云。从古书生能慷慨,一杯遥酹杜司勋。

  ○台湾郡斋红蕉数株,六八月放花,至十一月强半叶枯而花未巳,小鸟时时来啄,诗以慰之

  玲珑石畔倚轻红,开落纷纷小院中。为伴愁人听夜雨,那堪娇鸟啄秋风。芳心密卷终难放,绿叶欹残尚一丛。不用天涯嗟岁晚,春风犹在海云东。

  ○别颖斋观察 #

  久生若浮云,来往任所寄。

况乃忧患中,托身君子契。

使君经国彦,植身圭璋器。

缔交重金兰,问言别泾渭。

台洋古荒服,圣代所新置。

开辟千里疆,闽粤赖屏蔽。

九重咨守牧,惟君实干济。

永念民番忧,抗言陈大计。

簿书常午夜,妻子惜况瘁。

盗已靖萑苻,军还罢烽燧。

莹也江海人,狂直疏世事。

愧乏鹦鹉才,风尘久沦弃。

吾师开幕府(逯楼尚书),闽浙实总制。

知弟莫若师,居常发深喟。

此非一世才,谆语自韬晦。

君能置腹心,蒙敢恡微技。

既鼓邯郸瑟,时下雍门泪。

忘形到尔汝,礼岂为我辈!冬夜非不长,语多犹少寐。

焦冥游溟渤,自此快心意。

胡乃远别离,又向长安市。

陈遵辖再投,徐稚榻几敝。

世事苦牵促,一朝遂分袂。

赠我橐中装,千金概然致。

谆谆商出处,夷险问身世。

强壮服官年,遐哉他日志。

春风三月花,娇鸟弄声碎。

剧饮且欢娱,何惜千杯醉!沧波万里去,浩浩天无际。

安得素心人,同鼓中流枻。

  ○三月朔日,自台湾放舟至澎湖,忽遇北风,舟南驶不可收,越两日夜达粤东之惠来,乃舍舟登陆,间道至潮州,偕方子步琛登江楼小饮,凭槛有作,寄颖

斋观察

  因循海外客,乘春得归遂。

三月挂蒲帆,岂不竞便利。

海平若明镜,毛发纷可计。

已去毗舍城,澎湖到天际。

舟人笑语喧,金厦一瞬至。

北风横作恶,忽尔掀大地。

波涛起万峰,一落千丈势。

我艘如一叶,上下不自制。

舟子散发呼,坐客昏如醉。

呕吐苦万状,魂惊胆欲碎。

皆拚葬鱼腹,谁复谋生意!我眠昧昏旦,屈伸拥一被。

渐觉狂风轻,山色横空翠。

不知地何许,且喜舟前峙。

舍舟竞奔岸,相聚如再世。

三日至潮州,喜极翻成涕。

方生独矫矫,颇有凌云气。

携手登江楼,村醪聊自媚。

群山拥翠鬟,一郡雄百雉。

上窥百粤关,下览韩江寺。

昌黎百代人,得失一时事。

昔时瘴疠乡,异日繁华地。

歌舞竞楼船,酡颜拥珠翠。

古今犹一息,江山更兴废。

有意访逐臣,无心问佳丽。

萧条木兰花,槛外发深思。

明灭乱离中,莽苍阳光晦。

何时众阴消,一奋金乌翅。

光烛大九州岛,斯文不终坠。

酒阑发清兴,狂笑恣一吷。

深忆贤主人,终始无相弃。

  ●后湘二集卷二

  桐城姚莹石甫着

  留别台中人士 #

  ○留别台中人士

  谊阗祖帐满城闉,挂席中流一怆神。绝海万人争召父,全家终日托波臣。天回暗岛舟长夜,地尽穷荒古不宾。得失微官何足问,圣朝宵盰在生民。

  昔贤清节恐人知,后世徒工作茧丝。百姓可真无疾苦,一身何必计盈亏。醵金父老偿官急,馈米胥徒感旧悲。输与百钱相送别,高风吾已愧当时。

  乌山赤嵌两苍苍,鹿耳涛声接混茫。雀鼠未平庭下艹,蚕丝难树宅边桑。绝怜海外弹丸地,独运天南数郡粮。户口日增民利尽,不知藏富几千仓。

  华夷中界浪掀豗,万古鸿蒙一旦开。自昔鲸鲵收海澨,至今烽火罢军台。凄凉画角三更戍,尊重牙旗百战材。犹有昭忠祠宇在,居人堕泪埽煤炱。

  城狐社鼠屡惊骚,庙算频烦圣主劳。百尺丰碑铭上将,万家新鬼哭寒潮。书生殄贼皆能武,艹泽从公岂待招!几辈白头今日在,天教忠义翊清朝。

  ●后湘二集卷四

  桐城姚莹石甫着

  感怀杂诗 #

  ○感怀杂诗 #

  海外功名泡影如,群公网岂漏游鱼。

然明未必都相识,犹有平原待荐书(颜惺甫尚书抚闽,察余被议之枉,将奏白之。

时余在台湾,未相识也。

公属台镇音公促使内渡,且致语曰:吾荐牍已具,待若来即发。

余未及渡而公督畿辅去。

余寻丁先大夫忧,竟未一见)。

  东海何人匿赵岐,杜陵曾倚剑南时。

六条我尚惭苏绰,惠达如君未足奇(余为当道所忌,方颖斋观察独偕之台湾及漳州幕中,所以待之甚厚。

君昔守漳州,余令龙溪,故相得也。

君好扬人善,过周惠达远甚,愧余不及苏武功耳)。

  跃马横戈百战功,壮怀销尽海云东。

流沙竟捍孤城死,毅魄犹能万里雄(音公登额,字健斋,镶黄旗满洲人,平八卦教贼,英勇有功,由宣大移镇台湾,见道府与余齮龁,心不平之。

余获逆民首朱蔚,弭淡兰之乱,道府寝其事,公又力争,竟为人中伤,改调天津。

去后以副都统守叶尔羗。

张格尔之乱,孤军无援,死难。

诏赠都统谥)。

  海上妖星二十年,将军弢箭靖烽烟。

如何带砺昭青史,独善书生许并肩(王公得禄字玉峰,台湾人,福建水师提督,手歼蔡牵,平海上二十年巨寇,封三等子,世袭。

余自台湾罢官,回至厦门,公折节为兄弟交,且厚赙其丧。

每至公家,敬礼独异)。

  元龙湖海余豪气,百折崎岖不道贫。

珍重荆州老都督,结交还与致千缗(观公喜字吉兰,陕西驻防,骧蓝旗满洲人。

余罢官后,来镇台湾。

时叶中丞面奏,请改台湾戍兵召募。

上命至闽与总督议之。

檄下台镇,观公以问于余,为言其不可改状,且议上台营事宜。

公大叹服,结忘年兄弟。

知余困,屡欲助之,余皆却谢,公坚以千金助偿官负。

道光八年,公为荆州将军,余再以太夫人忧,留滞闽中,公贻手书曰:弟七年之中,两丁大忧,不能归,困顿可知。

兄将为谋资斧以助北行,幸勿以荆州为嫌。

拳拳如此,公诚古人之风哉。

  ●后湘续集卷一

  桐城姚莹石甫着

  诗四首 #

  ○毘陵,孔道也。

壬辰之冬,孟渎三河大工未已,漕艘毕集。

又以台湾有事;豫、陕官兵络绎南下,供应骄将悍卒,晓夜扁舟与夫役奔走河干者三月,虽寒热之疾屡作,风雪中竟亦无害。

作此示从役诸人

  羽书驿传日纵横,抚字催科政未成。三月扁舟风雪雨,一时征役漕河兵。官如逆旅还多病,岁近知非亦自惊。辛苦闾阎人莫叹,明年安稳事春耕。

  道光甲申,莹幕游台,得一生玳瑁,大径五尺,放之海中。

更十四年戊戌四月,以备兵再至,舟近鹿耳门数里,白昼,海面一物迎舟而来,渐近则一径丈大龟,背负白鹤,向舟昂首而立,波浪不兴,海平如镜。

舟中数十人咸讶之。

及舟而没。

或曰:是昔年玳瑁;或曰非也,台湾当太平,海神遣迎使舟耳。

非戴圣主威灵,曷以有此哉?悚然有赋

  盛代星符远,天威动四瀛。鲸鲵常戢靖,鹤龟亦欢迎。地险人殊籍,年丰俗苦兵。一军悬万里,谁共倚长城!

  戊戌至台湾,或馈素心兰四盆,殊繁妙。

明年再华,犹盛。

中出一枝,一华两蕊,犹子以增,谓是同心兰。

余曰:一华两蕊,当为异心,何同邪?明日又出一枝,八瓣而同蒂,两蕊合袌。

余曰:此真同心矣。

嗟呼!海外岩疆,故称多事,其何以酬兹灵异乎?

  仙人赠我绿衣郎,玉骨亭亭浅淡妆。本自无心差臭味,尽教并蒂吐幽芳。海天夜冷犹惊露,官舍魂清只旧香。老我比来多胜事,一枝金带忆维扬。

  己亥五月十日病起,登澄台,忆济光内渡

  高台登眺废经旬,徙倚危栏白发新。

海上风云时变色,天边雷雨忆归人。

鲸鲵夜静珠宫冷,铙鼓朝喧贝阙振(南北两路数乱,民间祭赛多罢。

今争补之,喧阗千里)。

更喜嘉禾遍收获,不嫌布谷后三春。

  ●后湘续集卷二

  桐城姚莹石甫着

  诗十七首 #

  ○泰逮内渡抵惠安县

  五年鲛窟横戈厌,十日鲸波挂席平。忽见风吹青麦陇,始知海内又清明。

  九重宵旰未言劳,几省军储尚驿骚。严谴犹承主恩泽,马声人鬓两萧萧。

  汪雅堂召同张竹虚德生、戴桂山、家晴峰登九仙山,游积翠寺。时雅堂将之台湾,余当入都,赋别

  西风栏槛雨霏霏,城郭苍茫山色微。江带滩流趋海静,鸟寻村树破烟飞。诸罗荔熟君方去,投子钟残我未归。寄语同袍群将吏,几时谭笑解征衣。

  楼船横海意如何,兰若登临气欲磨。白水穿云明鹭羽,青松当槛老鹰巢。山空始觉心无定,僧少微嫌梵亦多。壁上应真能作证,优昙华里客经过。

  题刘■〈艹已〉川孝廉(家谋)外丁卯桥诗集

  诗非关学宁有种,君自珊珊仙骨来。漫与题名说丁卯,绝尘梦得本天才。

  精魂千里梦犹真,似尔论交见古人。我亦张郎梦中客,开缄掩卷总伤神(张亨甫与■〈艹已〉川皆有梦中相晤诗)。

  身世艰难百感多,刘琨何事击壶歌。故人西在阳关外,白发秋风夜渡河(■〈艹已〉川感怀诗有「少穆旧师及台湾」之作)。

  海云高接阵云屯,不斩长蛟愧七鲲。但使功成有卫霍,失期李广敢衔冤(■〈艹已〉川感怀诗「对簿谁知李广冤」)。

  狱中夜坐 #

  棘垣重柝中秋夜,恍惚三场射策时。坐对一窗好明月,不知身在白云司。

  梅伯言、马湘帆、汤海秋、王少鹤四农部,何子贞编修,陈颂南、苏赓堂、朱伯韩三侍御,迭次召余同亨甫为觞燕之乐。

九月二十六日,复集蒹葭阁;盖丙申年入都,伯言、湘帆置酒处也。

诸君各以诗文见赠,余行有日,辄成七律数章酬别

  城南朝雨草霏霏,高阁增寒眺夕晖。胜地祗堪埋马骨,轻尘何必浣人衣。青山红树诗情壮,白发黄华酒力微。壁上鲍吴题句在,疏槐惨淡乱鸦啼。

  余霞阁上曾同醉,龙爪槐前再举杯。此日登临欣健在,半生怀抱为君开。衰葭莽苍天无际,往迹销沈恨不回。明到江南如寄问,浮山岚翠扑人来。

  江东俦侣半凋萧,日下耆贤久寂寥。

何意海禽方铩羽,又逢秋鹗尽摩霄。

壮怀力振回天地,抗论神飞见贾晁。

圣主已闻容直谏,封章频数莫辞劳(颂南、赓堂、伯韩皆直言见纳,少鹤亦着谠论)。

  接迹纷纷闽粤才,张郎巨笔独天开。豪情半向江山尽,病骨犹含今古哀。不信斯人尚沦弃,终应圣世起蒿莱。轞车伴我三千里,出狱临歧首重回。

  诗尝避舍惟亨甫,天不余才又海秋。剑气盘回霜在匣,冰怀朗照月当楼。但须于越寻吴耻,不用新亭泣楚囚。抵掌闻鸡曾共寝,别来惟独着浮邱。

  清言易理称平叔,俊逸诗辞爱信阳。

把卷名贤空异代,闭门潜学又湖湘。

艰难狱底惊相问,慷慷樽前意不忘。

他日著书成绝业,白头千里独堪商(子贞初不相识,见访于狱中)。

  梦魂何日忘楼船,直北传烽幸熄烟。

犴狴未周三五夜(余以八月十三日入狱,二十五日蒙恩赦出),金鸡已放九重天。

微劳岂意蒙恩诏,绝岛犹闻急赠钱(台湾人士闻余入狱,醵金寄助)。

帝德民情有如此,几回搔首马难前。

  相知新旧别如何,击筑当筵共放歌。月地怒闻金石裂,霜天哀感雁鸿多。分无宝剑酬燕士,那更悲风渡塞驼。班马萧萧从此去,暮云迢递阻浑河。

  出狱后,闻今年正站台谏诸公先后上言争台湾事,一时中外作诗着论者甚众,闺阁中亦多感咏。

近传台人复有舆论之刻,自非盛朝宽大,何能有此?感成一律

  圣主如天宥直臣,四方幽隐各纷陈。

微名讵遂倾中外,国是从来有屈伸。

永夜忧当纾鲁女(女史沈湘佩有读史诗),故人书尚问吴蒪。

朝来紫禁纶言下,道路传呼颂至仁。

  ●后湘续集卷五

  桐城姚莹石甫着

  诗一首 #

  ○癸卯在台湾就逮,诸生有祷天后者,得谶云:「制虎降龙静炼丹,从今纵跃出元关。

前途一片风光好,不到蓬莱只等闲」。

疑或不死,而至登州及来蓬州,乃知其应。

昔东坡出狱谪黄州四年,至登州有海市诗。

余往来渡海者六,由今思之,何殊海市耶?坡公至登州,年始五十;余今六十二矣。

然公六十二岁,尚有儋耳之谪,余幸不已多乎

  人马珍奇幻蜃楼,此生常拟到登州。蓬山便是蓬莱阁,海市当年已漫游。

  ●后湘续集卷六

  桐城姚莹石甫着

  谢胡观察赠舟资

  遣仆

  ○谢胡观察赠舟资

  蚤岁尝为任侠行,中年犹觉万金轻。

孤寒欲下千人泪,悍将真寻共死盟(达厚庵为台镇,人皆畏其骄悍;余初至,亦见龃龉。

二年一以诚待之。

一旦诣谢请盟曰:武人不学,为君姑容久矣;媿悔无及。

自后台事,惟君是听;死生祸福;愿与共之。

是年六月,夷舟犯台凡五至,皆以有备而安)。

白首天涯时事改,青衫夜半旅魂惊。

归舟得遂乘春水,始见严公赠杜情。

  ○遣仆 #

  奴子戴昆,从余于台湾,亲见余数平南北路之乱,及英夷犯台,筹防十七海口,擒斩黑白诸夷事。

后被逮,复从北上,入刑部狱。

返桐城,入蜀,奉使乍雅,至察木多,险阻患难无贰心。

在蓬州休息未二年,而余乞病归,不能豢养之矣;乃托之于胡观察。

将行,出箑乞书。

余不能书,昆所知也。

昆曰:冀异时见手迹如见颜色耳。

感其意,书而予之。

昆无便捷材,而忠谨可取,为诗遣之。

仕宦谁最欢?家人及奴婢。

岂惟饱暖求,亦有轻肥喜。

尔昆亦胡为,相从乃异是。

家本沧海东,生无便捷技。

从余困鞍马,亲见军中事。

南北讨乱民,防夷筑烽垒。

海氛几年靖,幸未亡一矢。

扶病治军书,中夜辄数起。

凶夷既受缚,觳觫若羊豕。

海外全境完,大吏或怒视。

时事局已成,孤臣志则已。

喘息曾未苏,盘带遂三褫。

槛车实颠沛,囚服敢言耻!狱成幸免戍,入蜀更奉使。

冰山与雪窖,负痛入骨髓。

已觉胫无毛,数见呼庚癸。

惟尔实相从,艰难仅不死。

前后几十年,辛勤未一弛。

旦夕遭呵骂,或未免鞭棰。

面无色怨嗟,背亦无訾毁。

贵贱常异交,安危不同理。

翟公门上书,今古慨同轨。

惟尔以拙诚,一意相终始。

我发已全白,尔岁未三纪。

蓬州始安居,酬赏尚有俟。

病罢我则归,豢养今已矣。

负尔非一端,患难徒相倚。

尔望本不奢,聊以劝义士。

相知有胡公,清峻善臧否。

许尔入庑下,安寘及妻子。

勉事新主人,贞勤当自矢。

长言述尔事,岁月易流驶。

百年会有尽,臣仆咸视此。

  ●识小录卷七 #

  桐城姚莹石甫着

  音都统 #

  唐镇军 #

  观将军 #

  许提督 #

  王提督 #

  ○音都统 #

  叶尔羌办事大臣副都统音公登额,字健斋,满洲镶黄旗人。

初以侍卫讨八卦教贼,收复滑县有功,为宣化总兵,赐黄马褂,花翎。

嘉庆二十五年,调镇台湾。

旧制:台湾镇道得奏事,台湾为挂印总兵,王命在焉,每决囚皆道至镇署会鞫,行刑奏事列衔道居镇后,决囚坐次如之。

上元叶公为台道,以争坐次不洽,又奏事由道主稿,他镇武人不谙律例悉听之。

公则兼娴吏事,在宣化日,奏稿皆自为之。

至是阅道中稿,时有商改,遂为叶所衔。

  道光元年,叶公方大用,陛见奏公有微词,上犹念公功,第改镇天津而已。

四年,以副都统为叶尔羌办事大臣。

时西城承平久,喀什噶尔参赞大臣斌静虐回部,回民怨之,潜奉故和卓木之孙张格尔谋作乱。

上闻回疆不靖,使宗室永公为参赞,侦获张格尔不得,切责之。

永芹忧死,更以伊犁将军庆公往,领队大臣巴彦带出卡逐张格尔不遇,围别部回二百余人歼之。

回人大恐,张格尔遂自敖罕拥众至安集延助之,诸城响应。

和阗乌什二城同时陷,喀什噶尔被围,叶尔羌守兵止五百人,悬绝无援。

贼至,公督兵出战,殁于军。

喀什噶尔亦陷,庆公被难。

道光五年十一月也。

  明年正月,奏至,上震怒。

以大学士伊犁将军长公为扬威将军,陕甘总督杨公遇春、山东巡抚武公隆阿为参赞,提督杨公芳为前锋,率大兵讨之。

三战皆捷,遂复四城,张格尔遁走。

上方诘责诸将,而张格尔复收余烬,伯克诱之,诈以内应,除夜潜至卡伦,有备,不克入,将遁,杨芳与总兵胡超追获之。

西域平。

大臣以公及庆公死事上闻,赠公都统,赐恤荫袭如制。

公二子,长海洪阿,为古城营游击;次哈当阿,尚幼,随公在军,城陷走失,逾年乃至大军。

上闻而怜之,命伊犁将军德英阿护之以归。

  ○唐镇军 #

  今漳州镇总兵唐文淑,广西柳州府马平县人。

乾隆五十三年,从福贝子征林爽文至台湾。

其后为四川守备,教匪乱,终始在军中,历功至松潘镇总兵。

失察将备交代钱粮事,降千总。

逾五年,复为副将,迁四川建昌镇。

道光八年,改漳州,为余言数十年兵事贼情如绘。

尝言福贝子在台湾平贼,后驻郡未行,民间赌博甚盛,彻夜街衢皆满。

贝子患之,遣游击往捕,竟为博徒拒伤。

贝子怒,严责守令获其人,斩以徇,而民间博如故。

然后知习俗锢人;以贝子百胜之威,不能禁也。

又言教匪乱时,从额经略为翼长;前后获贼男女,有司讯供,由翼长过堂开单呈经略定罪。

凡三等贼目以上凌迟,持械拒敌官兵者斩,被掳者释遣。

大约愚民被胁者众,以尝拒敌,经略悉诛之不赦。

尝乞请再三,经略曰:诸君皆欲为阴功耶?好生固天心,而劫数亦天意也。

若辈从贼,即在劫中,诛之俾劫数速完,不亦可乎?复屡哀之,始下令从贼不及三月免死,遂多全活。

然有曲为开谕而自甘就戳者不少;盖为邪说所中,竟无术活之。

是岂所谓劫中人乎!

  又言在湖北获一贼目,家固素封,而甘作贼。

既诛已,其妻及妹自投。

妻年二十余,有殊色,自陈为某之妻,愿就从死。

公语以罪人不孥,将释之。

妇曰:身为贼人妇,夫死义不可生,不杀亦愿以全尸死;但求送小姑见翁姑则感恩耳。

问以既知大义,胡听夫作贼?曰:固尝谏之,不听也。

遣去再三不可,泣别其姑,投缳而死。

姑十五岁,公使人送诸其家。

如此妇者,亦可哀也。

  ○观将军 #

  荆州将军观公喜,本名观音喜,后改今名,字吉兰,陕西驻防,镶白旗人。

尝从征大小金川及白莲教匪,历功,道光二年代音公登额镇台湾。

余方被议罢。

公以台人爱余,引为兄弟交,数从问事;余竭诚告之。

上元叶公以台湾道再迁为闽抚,建言台湾戍兵骄悍费繁无用,请由台地召募。

上命与总督议之。

闽督庆公未议罢去。

叶公兼督篆,檄公议改。

公以问余,余言其不可,且为说以上。

公善之,寝其事。

未几,叶公罢去,赵文恪来督闽浙军,遂定议,仍如旧制。

四年春,公以疾归陕,五年起镇真定。

入觐,上犹问台湾戍兵事。

公面对制不可改,且陈召募之害甚悉。

上嘉纳。

以公知兵,擢为杭州将军。

七年,移荆州。

九年正月,入觐。

数召见,宠待有加,赐紫禁城骑马。

四月,回镇。

寻病乞归。

八月卒。

公历戎行久,所至训练士卒甚勤励;而各营骄惰成习,皆惮公之严也。

公每语人曰:某武人,守职惟知操兵养马而已,不知其它。

又以台湾戍兵事得自余言,逢人辄称述之。

其让善如此。

数以书问余所急。

在台日尝助余以千金,代偿官负;有古人之风焉。

  ○许提督 #

  福建水师提督许公松年,字乐山,台州人。

嘉庆中,由偏裨从提督李公长庚击蔡牵,数有功,迁漳州镇总兵,洊至水师提督。

金匮孙文靖公初为盐巡道,有隙;孙后为闽抚,致书蒋襄平相公短之。

许知,语人曰:是且为闽督,必受其伤,当先避之耳。

而孙顾善接之,不能决。

未几,孙果督闽浙军,益厚许,所言皆听。

许大喜过望,遂无去志。

  道光五年,台湾闽粤庄分类械斗,镇道不能靖,许巡阅至台,奏辞颇张大,孙文靖亦飞章继之。

是时,张格尔方有事,朝议大军进征西域,以山东巡抚武公隆阿尝镇台湾,将授参赞大臣督兵渡海。

其实,台人固未反也。

而许已使人晓谕两造,愿罢斗听官理治;惟匪民惧诛,未就捕。

孙闻武公将至,亟上言请止;即自渡海,相机剿抚。

上方忧西事,得奏改命武公西行。

孙至台湾,民间已稍定矣。

乃纵兵大捕,诛遣五百余人,而劾提督无功。

  先是,斗事之起,以彰化县粤籍人与闽籍人失猪相争,互有掳掠,官治之不得要领,匪民乘机焚抢,遂分类相攻杀,蔓延及嘉义、淡水。

许严责官吏,声言将大有参劾,辞厉而气骄,众惧,愬于总督。

孙公至,乃密奏许查办不协机宜,总兵蔡万龄■〈忄巽〉懦酿乱;上褫许、蔡职,交总督随营差遣。

事竣,放归。

孙公之奏也,出许不意,及褫职命下,无可申辩。

许愤懑甚,取冠投地,须目皆张,始知为人所图。

归未几,疽发背死。

  ○王提督 #

  浙江提督王公得禄,字玉峰,福建嘉义县人。

世丰于财,兄弟各五十万。

乾隆末,林爽文作乱,以武举集义民助官军,杀贼立功,授水师营守备。

嘉庆中,蔡牵纵横海上,数从李公长庚击贼,洊至澎湖协副将。

十一年,蔡牵进鹿耳门,结台湾匪民数万人,围台湾府城,为陆营于洲仔尾,大小船数百号,自鹿耳门至府城下,联络三十里。

蔡逆自拥大帮巨舰,据鹿耳门,凿民舟,沈塞港道,以绝援师。

时,李公及金门、澎湖舟师大集,阻门外不得进,使公以六百人驾小舟自安平港入侦之。

一望贼帆弥满,众皆失色。

公多备火器,至夜乘风焚之,鼓噪大呼,军殊死战。

贼舟延烧几尽,焚杀溺死无算。

公遂入屯柴头港。

贼气夺。

明日,自洲仔尾攻府城北门。

官兵出战,为贼所乘,将退,贼甚众,追击。

公将六百人排枪齐进,蹑贼后,大呼攻击,贼惊却扰乱,城内军返夹攻之,贼大败溃。

进追至洲仔尾,遂破其营,蔡牵乃遁。

叙功,进总兵。

  明年,李公追蔡牵,中飞炮卒。

公为提督,总统闽、粤、浙三省舟师,击贼败,困之,蔡牵穷蹙。

十四年,追贼于黑水洋,首及贼,乘夜轰击,蔡牵坐船高大,急难攻。

公用火箭、火罐齐发,先焚其篷,贼乱。

公自以战舰直撞贼舟,毁其柁楼,蔡牵沈海死,二十余年巨寇遂平。

论功,晋子爵,世袭,赏双眼花翎,为厦门水师提督。

十年,迁浙江提督;众短之于巡抚,遂乞病归。

时年五十三。

公短小精悍,善战,身先士卒,故所在有功。

自灭蔡逆,威名益着。

其去也,人皆惜之。

 

附录一 #

  广西按察使前福建台湾道姚公传

  诰授通议大夫广西按察使司按察使姚公墓志铭

  诰授通议大夫署湖南按察使广西按察使姚公墓表

  ○广西按察使前福建台湾道姚公传

  南丰吴嘉宾撰

  今上登极,未及改元,即黜大学士穆彰阿,起用总督林则徐;以抚夷之议执政者主之,非上意也。

故下诏宣示中外,并及达洪阿、姚莹前在台湾尽忠尽力,而穆彰阿等妒其成功,必欲陷之。

二臣皆起用。

当是时,中外臣工莫不额手称庆,下及士庶,皆若有将出水火、登衽席者。

天未厌祸,林公即世,而粤西之寇遂猖獗莫能制。

二臣者,亦皆不竟其用。

悲夫!

  先是,姚公以进士任福建悬令,即以才着声海上。

由台湾令,权海防同知、噶玛兰通判,亦以能为众所忌,摭他事中之,遂褫职。

以噶玛兰任内获盗,引见复官,简发江南,为陶文毅公所赏,洊擢至淮南同知,权运使事。

未几,奉特旨命为台湾道,加按察使衔。

先是,御史黄爵滋,请禁民吸食鸦片烟,罪至重辟。

天子下其议,而林公为两湖总督行之。

法严而民不扰,天子贤之,界以经理海疆大臣之任,使绝其源。

责外夷无以酖毒入中国,陷民于死。

林公遂以大臣专驻粤,威服各夷,绝其通市。

各夷已愿服矣,林公请分别逆顺,兼示以恩。

会中朝大臣欲沮林公事,坚请勿许,反谓公持两端,令务得夷主名,乃许通市。

故激而生变。

已而夷船犯粤,林公又以计击却之;乃犯浙,陷定海,入至余姚,又以兵船犯天津。

天津距京师不三百里,朝议骤改,用琦善督粤,而林公得罪。

公以道光十七年九月奉命,十八年至台湾,又一年而御史奏请蔡银出洋,不许民吸食鸦片。

海疆事起,与岛夷通市者,皆闽、粤人也;反为之耳目。

诇中国故事,卒以无成。

公素得台湾民心,民畏威怀德,无敢以间谍至者。

夷船数至,皆击败之。

二十一年八月,夷船至鸡笼海口,副将邱镇功击折其桅,船毁于礁,获其人。

事闻,得旨嘉赏。

九月,夷复至,又却之,诏予云骑尉世职。

明年正月,夷船至大安港。

公诱沈之,获铁炮、文书,皆夷陷宁波镇海所得者。

诏进公秩二品。

是年七月,夷船由镇江至江宁,两江总督牛鉴师失利,朝议罢兵,与夷和。

夷自诉以台湾所获船,皆遭风,各官俘难人冒功,欺罔天子,难之。

而执政大臣,恐失夷人意,公遂逮问。

公以为诉自夷人,无可质,且群议定矣,即自置对引咎,赦不治,出狱,以同知知州发四川用。

督臣又遣令出西藏治狱,往返六、七千里道经绝漠。

事竣,责令再往,且劾以畏难规避,夺其官。

其所以困苦公者,如此。

逾两年,始补蓬州。

在州三年,引疾归。

至上登极,乃复用公。

  在台湾道时,海上多事,南北路土寇亦乘机窃发响应,皆公与达公剿平之。

达公,武人,始与公龃龉,既而大服谢过,约为兄弟。

故卒能同济艰难,以称天子意,论者并称焉。

及公复起,任湖北盐法道,未至,遂命驰驿往广西,赞理军务,授按察使。

大学士赛尚阿至军,以公为翼长。

当时诸将以都统乌兰泰、提督向荣为最,大帅待二将各有轻重;二将又以争功相忌,公亦不能行其意。

围永安不克,乌兰泰卒于军,寇遂炽。

向荣追寇至江宁,与相持五年,迄无功。

始,寇以紫荆山为巢穴,公议八面攻之,未行,而贼溃围陷永安州。

公驰驻新墟,防其北。

寇之窜永安也,精锐皆在水窦、莫家村二处。

公议进剿,必先拔城外两垒。

先拔水窦,必一由黄村入,一由佛子村出,成夹攻之势。

此上策也。

否则,一由仙回岭攻莫村,一攻水窦,此中策也。

乌兰泰驻佛子村,向荣乃自由龙藔岭进,遂败。

又议开水窦一路,纵贼出,追击之。

公上书帅府,力陈其不可。

与向荣书曰:自古两贤不可相阨,未有各自一见而能成功者。

贼辎重尽在水窦,闻其备船为外逸计,故须公一军守黄村山门隘口,由外攻人,乌兵由内攻出,此上策也。

公不能迅速进兵,又依违于此大计可乎!卒不听。

  大帅方主向荣故,乌兰泰卒受伤,愤激死。

公又与向荣书曰:我兵出队,贼坚闭不出,闻其炮子已尽,必走。

但贼情诡诈,不肯作一路,我军必分路预备追剿堵截。

未几,贼果窜攻桂林,适向荣先至,得无失,遂陷兴安、全州,至湖南,据道州。

公奉命随办粮台,请速进兵,为书上之大帅,不能用。

寇至湖南骤猖獗,围长沙,有诏征赛尚阿还京师。

公留湖南,权按察使,以疾卒。

  公在军中,与乌兰泰书曰:某就木之年,无以报国,惟念主忧臣辱之义,疏食恶处,与士卒共苦,幸数十年,贫贱忧患,本无定居,今日一如我素。

夫功败于垂成,病加于小愈;前者武宣之事,贼已将就擒,徒以狃于大捷之后,计虑稍疏,遂使脱网。

今我师愈久愈疲,贼又日怀奔逸,万一复蹈前辙,不但无以对君父,天下后世其谓之何!盖公之先见如此,使先皇帝卒用林公与公等,天下事何至有今日哉?余故因公子浚昌之请,次公生平大节,为之传。

  旧史氏曰:余识公于京师,公方以县令被议,始复官。

盖公官闽为能吏,有名久矣。

而与闽诗人张亨甫为昆弟交。

亨甫盖弱冠一诸生耳,与余弟同年贡京师,余以是识公。

然亨甫卒不遇,公下狱时,亨甫随至都,欲与公同患难。

公既出狱,亨甫乐甚;日从公饮,遂以醉死。

公为治其丧,恤其后人。

二人者,皆古之人也。

公于一死友,不欺其志如此;况忍欺君父乎!夷人诬公不足责,读庚戌九月诏书,可为太息也。

  ○诰授通议大夫广西按察使司按察使姚公墓志铭

  门人合肥徐子苓撰

  桐城姚先生,讳莹,字石甫,一字明叔。

天下知先生者,咸曰石甫先生云。

姚族望桐城,前明至国朝,代有巨人。

曾祖范,翰林院编修,妣张。

祖斟元,县增生,妣张,继徐。

父骙,妣张。

三代皆以先生赠通奉大夫,妣夫人。

  先生年逾冠,中嘉庆戊辰科进士。

试数县,皆最。

旋由高邮州知州,转淮南监掣同知,权两淮盐运使;最如前。

道光十八年,擢台湾兵备道。

是时,英夷犯顺,粤东、闽、浙皆被兵。

朝廷命上公佩大经略印,副以宗亲贵臣都逗留一、二宿将,战不利。

台湾地孤形便,奸民相扇引,先生与僚吏设方略斩俘,奏可。

方是时,台湾军声壮天下。

顷,大吏力主款,诏台湾归所俘。

夷俘挟前愤讼。

时相穆彰阿阴持之,趣对状。

先生以夷方就款,大臣囚服对吏,重辱国。

乃极引咎,赴刑部狱。

时道光二十三年九月事也。

  英夷既就款,上念功,左官蜀,两使西藏,补蓬州知州,假归。

时,盐政久弛,两江制军议行淮纲,檄监九江盐务。

咸丰初元,以大臣荐,有武昌盐法道之命。

未行,诏以广西按察司使参大学士赛尚阿军。

其明年,赛尚阿无功逮。

先生方筹饷湖南,抚军张亮基奏留署按察使。

以其年积劳卒官。

  先生状短悍,视炯炯,发声如钟。

少学于其从祖姬传先生,与其乡方先生植之、刘太学孟涂友善,博闻多通议论,岳岳不少挫。

自为县官时,数不获志于长官。

台湾之功既龁于吏议,其在广西,大帅懦不能兵,部将都统乌兰泰、提军向荣皆骁将,不相能。

紫荆山之围,贼就擒矣;先生以为流贼如水,宜环玫、以断其逸;因条举利害,累百余言,不果用。

比窜永安,则又为书白幕府,请明法饬将并力合剿,戒前失。

永安东北有隘,名水窦,径阻荟,缘之可以达桂林。

贼壁隘死闘。

而自军兴,将嚣士玩,贼善间,屡持金钱与我军媾。

永安城小而卑,方是时,乌都统军西南、向提军军东北,合滇、黔、楚、蜀之军,总四万余。

水窦贼数千,屡败衄。

水窦者,向军门分守处也。

先生既白于幕府,则又力疾驰叩军门,数譬解之,皆不果用。

未几,贼突围,并水窦、犯桂林,推锋遂前,势益振。

  夫广西之役,天下犹全盛也。

向使先生之说行,夫安有今日事哉?士大夫居恒雍容方幅,而武夫悍将快私愤以纵巨寇,遂至一隅之毒,痛于天下。

彼英夷者,回翔审顾,操两端以坐观其弊。

呜呼!世事果孰为之而至是哉!上下才十余年间,乱日多,生人死亡日益众,而予今者从烽火煨烬之余,诵先生之功绪,以论述其事行,独非幸欤!

  往余贩盐九江,先生约共为贾,因师事焉。既别去,而皖祸作。又数年,识其遗孤浚昌于安庆行营。昨归葬,浚以状请,补铭其墓。

  按状:先生生于乾隆乙巳十月,卒于咸丰壬子十二月十六日,年六十有八。

配方,后四年卒。

以同治壬戌之十二月,合葬于龙眠山小河口之麓。

一女,适里人按察使经历张汇。

子二,孝,早世。

季,浚昌,有学行,与余好;见官江西湖口县知县。

先生坦怀乐善,老而弥笃。

其在九江,孟涂已前死。

余识方先生于桐城,为附书。

光生读书未竟,面赤,须怒张,曰:咄!植之与我都老大,乃屡呵我如小儿。

徐谢曰:顷失辞。

植之直亮多闻,君子也。

微植之,夫孰镌吾过?尝被知于赵文恪公;文恪死,走武陵,拜其墓。

其它振寒字孤,天下知先生者都能道之。

故不具录。

先生文之刊行者,总四部,曰奏议,曰纪行,曰诗文集。

建宁张际亮好大言,少许可,读而序之;谓简明似王文成。

  铭曰:维昔干嘉,人材辈进。

武臣元老,天寿庞骏。

先生数奇,载丁阳九。

出门张弧,跋前疐后。

浔阳之晏,矢言江水。

旅榇归来,故乡荆杞。

荆杞萧条,转尸蔽野。

握节签枢,彼何人者。

伐石刻铭,以写我思。

后有揽者,视吾铭词。

  ○诰授通议大夫署湖南按察使广西按察使姚公墓表

  同里徐宗亮撰

  道光三十年,今皇帝初御政,诏以湖北盐法道起桐城姚公莹于家,往参大学士赛尚阿军,寻擢广西按察使。

盖是时广西奸民洪秀泉、杨秀清以邪教惑众作乱,上以公夙着志略风节,特以军事属之。

公亦慨然以灭贼自任,拜命即行,天下士大夫皆喜相告。

已而贼猖獗,浸寻入两湖、蔓江淮,而公以调任湖南,卒长沙。

于是,士大夫啧啧争归咎公,而不知公在军,始终三年,其言议施为,多受制而不见用。

至于忧劳愤郁,继之以死,其志事固可质于天地日月者也。

  公初至军,上灭贼方略六事,而八面环攻之议,尤得贼要领;相国不纳。

公见军政废弛,无以鼓士气,请斩一偾事将官示警;复不用。

然相国夙重公,遇事必相咨;公极言,卒又不用。

公愤懑无计,请自督战。

是时,诸将惟都统乌兰泰公,忠勇有谋,可倚以办贼。

向提督荣,亦名将也;然与都统不相能。

提督握重兵,相国意乡之。

公屈己相下,期和衷以济。

先后致书二人,引汾阳临淮事为喻。

都统以为然,而提督意不可解。

方围永安,时公与都统皆主击水窦,绝贼外援,而提督必欲开水窦,使逸,从而尾追。

公上书幕府,力辨其失,而相国卒听向计。

于是,贼果逸出,围桂林。

都统以赴援,战死,贼势益不可支。

而公遂郁郁得疾,逾年而卒。

  公少以文章名。

年三十,以进士外用,知福建平和县,调龙溪、台湾二县,署海防同知、噶玛兰通判。

寻丁艰,罢归。

服阕,改江苏金坛县知县。

历元和、武进,擢高邮州知州。

寻转两淮盐务监掣同知,遂护理盐运使事。

未几,超擢福建台湾道,加按察使衔。

始,嘉庆、道光间,直省大吏如武陵赵文恪公、安化陶文毅公、侯官林文忠公,皆天下名臣。

公先后为属吏,以循能见知,争荐公,谓可大用。

其擢台湾道也,先皇帝盖深倚之。

会英夷入寇,东南内地诸郡县,望风溃。

中外大臣,因倡为和议,以求息事。

公孤悬海外,独训练士卒,阴为战守计,英夷来犯,数力战却之,斩获甚众。

奏入,特赐花翎,兼二品冠服,荫一子云骑尉,以旌其功。

而公由是为中外大臣所嫉。

寻用夷人言,诬以冒功,夺职下狱议罪。

不数日,先皇布特赦原之。

以同知直隶州知州,发往四川效用。

大吏不说公,奏补蓬州,使乍雅,在返万里,遍考西域风土、形势。

越二年,乞病归。

今皇帝之再召也,首颁明谕,亟称公与林公则徐攘夷之功,而罢黜当日嫉公之大臣。

盖犹推广先皇帝矜悯保全之遗意以行之,此万邦黎献所共叹为大孝亲贤。

而公以垂暮之年,义不得不效死行间,以冀报称两朝知遇于万一者。

世顾以不得其言不去责公,岂知公之深哉!

  公自牧令至监司,所至有贤声,其政迹在民,不可胜纪。

而英夷之役,无贤不肖,皆知公之忠。

其得罪,争为颂冤。

惟公暮年志事之光明显大,至今为浮言所蔽晦。

是宜特表焉,以示后之君子。

公字石甫,号展和。

卒于咸丰二年冬十月,年六十有八。

其世系、葬地、子姓、戚属、政迹、著述,具公子浚昌之状,将求有道能文者志以纳诸圹,兹姑弗详列焉。

 

附录二 #

  年谱

  ○年谱 #

  先府君于道光七、八年间客漳州时,方居大母张太夫人忧。

追忆弱岁轗轲,编年叙述为一书,名「痛定录」。

稿未成,惟十岁前事详具焉。

不孝浚昌重刊府君全集既竣,追念府君生平出处大节,吴、徐诸墓表志虽已备述,而嘉言懿行世所未悉者尚伙。

深恐久渐湮没,谨即随侍见闻及府君诗文笔记所载,考诸平日所遗笔迹,以至闻于兄长及乡先生者,涕泣续纂为年谱于左。

语必征实,不敢少涉虚诬。

自维无似,未能仰承先业,兹之缀述,庶几存什一于千百云尔。

同治庚午五月,男浚昌谨识。

  乾隆五十年,乙巳十月七日时加丑,府君生。

  府君讳莹,字石甫,号明叔,晚号展和。

又以十幸名斋,自号幸翁。

世为桐城麻溪姚氏,自前明景泰中先云南布政使参政讳旭,以循吏显。

先福建汀州府知府、加按察副使衔讳之兰,先兵部职方司主事、前兰溪县知县讳孙棐,皆为循吏,卒祀名宦及乡贤祠。

至国朝,先刑部尚书谥端恪、讳文然,事圣祖仁皇帝为名臣,世宗宪皇帝特敕祀贤良祠。

端恪公季子讳世基,为湖广罗田县知县,惠政爱民,卒祀名宦祠。

罗田公次子、赠朝议大夫增生讳孔■〈金英〉,是为府君高祖;妣任,诰封恭人。

钦旌节孝翰林院编修讳范,为府君之曾祖;以诗、古文、经学着。

入祀乡贤,附传国史,学者称姜坞先生;妣张。

邑增生,讳斟元,为府君之祖;妣张,继妣徐。

先大父讳骙;妣张,云南寻甸州吏目,讳曾辙公女。

三代皆赠通奉大夫,妣皆赠夫人。

府君兄弟四人。

先伯父损轩府君,讳朔,貤封江苏高邮州知州。

仲父讳銮,季父讳四和,早卒。

「痛定录」曰:某生于县城内之北后街,大兄时年五岁。

桐城大饥,死亡相继于道。

先祖春树府君客广东,主讲香山书院。

祖母徐太宜人已殁。

醒庵府君年二十二,家居。

张太宜人年二十四,操内政,日一饭一粥,减仆婢。

内外惟留四人给役。

  五十五年,庚戌,府君年六岁。

  「痛定录」曰:某年六岁,始入学,与大兄同师方兰荪先生。季父万庭府君生五弟谦。

  五十六年,辛亥,府君年七岁。

  「痛定录」曰:是年,春树府君在江宁令醒庵府君鬻田宅偿债。

先是,春树府君于祖行居八,兄弟五人。

大伯祖亭人君,讳昭宇,岁贡生。

次二伯祖讳羲轮,乾隆癸酉举人,广西南宁府同知。

次五伯祖讳登,乾隆丙子举人,景山官学教习。

次七伯祖讳励隆,邑庠生。

自编修公以下,皆居北门之初复堂。

薄田粗给,未尝析爨。

及后,老宅人多,南宁君乃别买宅于北后街。

春树府君,亦置宅相通,虽分居,而春树府君仍主家计,岁入财粟均之,固未有债也。

及南宁君卒于署府任,春树府君乃不克家居。

时,五伯祖、七伯祖已先亡,亭人伯祖主家计,数遭丧娶,岁又屡歉,家遂中落。

春树府君以乾隆四十九年之粤东,明年即无分粟。

未几,复畀以千金之债。

醒庵府君支撑数年,至是益累。

春树府君乃命鬻宅及徐太宜人奁田以偿,犹不足,并取七伯祖母张孺人遗田鬻三百金益之。

其田载租百二十石,岁可入粟八十余石。

七伯祖无子,春树府君以万庭府君后之。

是田,万庭府君所应分也。

季父时从春树府君江宁,贻醒庵府君书曰:公债,五房宜均,今八房独受其累,弟不敢私所有。

醒庵府君挥涕而鬻之。

旧宅既鬻,乃典儒学前赵氏宅。

不三月,而赵氏取还,仓卒未有居。

张太宜人携某兄弟假居于伯外祖菉园先生家,醒庵府君假居于马氏。

是为荡析之始。

其冬,乃典得南后街延陵市倪氏宅,移居不一月,醒庵府君遂之江宁。

自是始幕游矣。

  五十七年,壬子,府君年八岁。

  「痛定录」曰:春树府君馆扬州,醒庵府君居江宁。

张太宜人初居延陵市宅,犹用老妇一人许氏。

以教某兄弟为急务,与荔香族伯祖共延张申仪先生。

逾月,张先生出外,家伯环先生继之。

未终岁,卒。

乃定延家价人先生(维藩)。

是年,庚甫堂叔中乡式,彦容堂伯生子豫,亭人伯祖为七十寿,初复堂贺客甚盛。

张太宜人闭户萧然,惟典鬻衣物自给,不以急乏告人。

亲戚中有知者,莫不嗟叹以为贤。

  五十八年,癸丑,府君年九岁。

  「痛定录」曰:时,家益乏。

张太宜人悉遣仆妇,自临炊汲;素不任操作,十指皆流血。

性喜洁,门庭内外洒扫修整。

庭中大树广荫数院,每旦落叶盈庭,太宜人必亲自扫之。

大兄时年十三,令扫其一而已。

太宜人手持箕帚,未尝不谆谆以好学读书教某兄弟也。

日延价人先生,供馔必精,夜则太宜人自课。

某所读诗及周官二经,皆太宜人口授。

大兄初讲书,太宜人隔窗听之,或不慧而师贷者,必自挞之。

族戚闻者,皆贤之,以为是必能兴起吾家矣。

  五十九年,甲寅,府君年十岁。

  「痛定录」曰:夏,大水,室内水深三尺。

张太宜人与某兄弟浮板以栖,断炊竟日。

及暮,伯外祖菉园先生遣仆来,知之,馈以斗米、薪炭,乃得食。

秋七月,春树府君卒于仪征县署。

万庭府君在侧,主人为顾君之菼,赙赠粗给;醒庵府君自江宁奔赴。

八月,奉丧归里。

张太宜人初闻讣,大恸几绝。

老妇张氏救之,得苏。

设位成礼。

族戚来吊者,咸叹异焉。

十二月,某患痘,甚危。

大兄每日黎明往候医。

岁暮,衣薄,风雪中立檐下以俟,医者门启,见之感动,为先胗某,不责谢。

某于是悲愤苦读,朝以日曙、夜四鼓不休,倦惟伏案而已。

母怜之。

冬夜深,辄呼冷,曰:我足僵矣。

乃登床抱母足而眠。

遂以为常。

  嘉庆元年,丙辰,府君年十二岁。

  时,家落甚,府君与伯父损轩公附学于邻塾。日怀二饼去,伺同学者饭,乃出饼对食,及暮始归。

  三年,戊午,府君年十四岁。

  吴子山遗诗序云:子山少余一岁,余年十四,同学于价人先生,余已好为诗歌矣。

  五年,庚申,府君年十六岁。

  时,里中张阮林先生(聪咸)年十八,能文,有才气,睥睨同辈。

见府君,与语,大惊,尽焚所作曰:世固有不朽之业,此不可羞耶?遂相钦善。

是岁,张菉园先生召至其家,授举业。

  七年,壬戌,府君年十八岁。

  与同里张阮林、方履周(遵道)、吴子山(廋)、族兄易卿(全)学古歌诗,有蔗林五子诗钞。

  九年,甲子,府君年二十岁。

  授经马氏从母家。

先是,府君尝见知于家健庵先生。

先生亡,府君往哭之恸。

先生,故外祖纶斋公(裕昆)妹夫也。

从母是日在其家见之,问曰:吊者多矣,此少年何哭之恸乎?姑曰:是尝见称于亡者。

从母大异之,乃请于纶斋公,以先母字府君;既有沮者,从母力争,得之。

是岁,因延府君课其二子。

  十年,乙丑,府君年二十一岁。

  五月,补安庆府学附生。

初至郡,以资用乏,借寓于戚某家。

既察某意倦,径归。

时,从曾祖惜抱先生家居,问得故,畀白金,趣复往,遂以府试第一名入郡庠。

十月,先母方淑人来归。

  十一年,丙寅,府君年二十二岁。

  惜抱先生主讲敬敷书院。

府君岁试居院中,先生与言学问文章之事,始得其要归而为之益力。

家多藏书,皆姜坞府君所丹铅。

府君博证精究,每有所作,不假思索,议论闳伟,与同里朱歌堂(雅)、方植之(东树)、徐六襄(璈)、左匡叔(朝第)、方竹吾(秉澄)、光栗园、(聪谐)、刘孟涂(开)、朱鲁岭(道文)为文章道义之交。

  十二年,丁卯,府君年二十三岁。

  四月,长姊生。

七月,赴试金陵,馆钟山书院。

一夕,同舍人见府君卧处火光照耀,一室惊起,则光从帐中出,府君寝方酣。

久而渐隐。

揭晓中式第十八名,座主为萍乡刘公(凤诰)、武陵赵公(慎畛),房师聊城梁公(本恭)。

  十三年,戊辰,府君年二十四岁。

  春,入都,试礼部,中式第三十二名。

殿试三甲,归班铨选。

初至都,惜抱先生门人陈公用光方为编修。

时举子以得见先达贵人为幸,有观往者。

府君辞之曰:试期且近,陈设为房官,而某幸中,则嫌疑不可白矣。

秋假归,以选期甚远也,有去京夜、夜至津门、至杭州谒德馨祠等诗。

十一月抵里。

  十四年,己已,府君年二十五岁。

  二月,往游浙,谒座主刘侍郎(时督浙学)。

百文敏(百龄)督粤过桐,邀入幕;府君以醒庵公在粤,乃应其聘。

五月,由家往江西,度大庾岭。

七月,抵粤。

海寇方扰,文敏日事招讨,因得悉知海上事。

  十五年,庚午,府君年二十六岁。

  在百文敏幕中。

时,海寇张保新就抚,幕客竞以诗文颂功德,府君独无之。

且进言曰:保骚害七郡,仇怨甚多,留此必为怨家所杀,释、治两不便。

且四时之序,成功者退,盍暂息肩乎?文敏愕然曰:诺。

旋乞假携保去。

六月,赴香山,主讲榄山书院。

七月,有游榄山记。

  十六年,辛未,府君年二十七岁。

  援经程鹤樵学使署中。总督松筠公至,以与惜抱先生有旧,颇相接待。十月,醒庵府君北归,公赠赆金四百助行资。

  十七年,壬申,府君年二十八岁。

  春,程学使任满去,有述遇诗。旋授经从化令王蓬壶署中。编辑姜坞公「援鹑堂诗文笔记」,六月刊行。是年夏,有励志赋。

  十八年,癸酉,府君年二十九岁。

  在从化。有黄香石诗序、复座师赵分巡书、遇梅壮士、雨夕、怀家兄伯符等诗。

  十九年,甲戌,府君年三十岁。

  在从化。

春往惠州谒座主赵公(时为惠潮道),留十日,有谒东坡遗像、元妙观等诗。

秋,病疟。

有九日登大奎阁诗。

将赴选,是月辞王君去,有留别诗、赠王栻序。

及二十一日,至广州,闻张阮林殁于京师,作长篇哭之。

十月七日,三十初度,有奴子进鸡酒有感等诗。

十一月,北归,有南至日抵筠门岭诗,十二月杪,至里。

是冬,自叙后湘诗集(与张阮林论家学书,亦是年作)。

  二十年,乙亥,府君年三十一岁。

  三月,自里往浙,过金陵,省惜抱先生于钟山书院,有赠管异之、酬马湘帆等诗。

秋,由河南赴都,有舒城道中、邓城道中、许昌怀古及再至京师呈诸公诗。

闻惜抱先生殁,为位于都城西哭之,作行状。

  二十一年,丙子,府君年三十二岁。

  春,谒选,得福建平和县知县。

赴官,过钱塘,谒督学汪文端(廷珍)。

先是,文端尝闻府君名,未见,语刘金门侍郎曰:吾督学安徽,佳士无所遗,而不能得姚某,君乃暗中得之,何快也!及督浙学,数寓书所知,问府君。

至是,谒见,纵谈三日,索观诗文,叹曰:国士也,慎自爱。

题辞卷首,有曰:众鸟啁啾中,独见孤凤皇。

府君重编文集时,载之以识知音最先。

夏抵闽,闰六月,莅任。

平和俗好斗健讼,府君受事后,严捕诛锄强暴,听断劝谕悉以至诚。

每亲临四乡,皆自出费用,即有围捕,亦以身先,未尝轻假营伍。

所至鸡犬不惊,民无扰攘,风俗一变。

总督汪公(志伊)、巡抚王公,皆异之。

有复李按察书、复江尚书书(皆莅任后两月作)、再复汪尚书书。

是岁,迎醒庵府君暨张太夫人就养。

  二十二年,丁丑,府君年三十三岁。

  在平和任。

春,兴九和书院,出养廉倡率。

有劝修书院告示、谕各姓家长捐簿题引、与吴孝廉光国书。

冬,调龙溪知县。

龙溪悍风尤甚,械斗仇杀无虚日,盗贼因之四出,官兵无如何。

府君至,曰:此乱民也,非绳以重典不可。

然仇怨各有所由,比年民皆不见官,无以自达,官但据告词捕犯,十九富人而当捕者,反不在告中,何以服民?乃请于道府及总兵官。

旧案告犯,悉停拘捕,召徕乡民入城,使自陈,日为平断曲直。

更选民年二十以上、四十以下壮勇者,养之击捕盗贼。

手擒巨恶数人,讯实罪状,胪榜郭门,使万人环观而毙之,远近股栗。

于是,循行田野,亲至各社,晓以大义,经其疆理,字其幼孤。

暇则课农劝学,一时弃刃修和者七百余社,漳人大悦。

时,闽督为董文恪公(教增),深器府君。

尝称为闽吏第一,屡见访以大政。

每守令至漳,必语曰:治法可问姚令。

而忌者自是起矣。

  二十三年,戊寅,府君年三十四岁。

  在龙溪任。

漳守方颖斋(传穟)访求治法,府君为陈其要。

太守韪之,由是相得。

是岁,调台湾知县。

漳人上书乞留者,日千百数,镇道亦以为言。

制府许之,更留逾岁。

  二十四年,己卯,府君年三十五岁。

  春,调台湾。台湾孤悬海外,叛乱不常。府君不务苛细,惟一以恩信抚之,深得士民心。旋兼理海防同知。

  二十五年,庚辰,府君年三十六岁。

  在台湾任。

正月,郡兵群博于市,府君肩舆过,弗避,呵之,皆走。

一兵诬县役掠钱相争,府君命之跪而问之,众散兵疑将责此兵,群呼持械出者数十人,欲夺之去。

府君乃下舆,手以铁索絷此兵,往迎之曰:汝敢抗拒,皆死矣。

众愕然,不敢犯。

乃手牵之,步至总兵官署。

众大惧,求免,不许,卒责黜十数人,而禁其博。

自是,所过兵皆畏避。

九月,兴化、云霄二营兵斗,复谋夜榷杀诸将,仓卒戒严。

府君亦夜出周视,众兵见府君过,皆跪,好谕之曰:吾知斗非汝意,特恐为人所劫,故自防耳。

毋释仗,毋妄出,出则不直在汝,彼乘虚入矣。

众兵大喜曰:县主爱我。

竟夜寂然,天明罢散。

总兵贯数人耳以徇,诸军肃然。

台湾俗信鬼,旧有五妖神祟,人民许某为妖祟将死,其兄盛礼迎祀。

府君闻之,乃作判,舁其像至,笞而毁之,妖遂绝。

  道光元年,辛巳,府君年三十七岁。

  春,摄噶玛兰通判事。

六月癸未,大风甚雨,伐木坏屋,禾大伤,继以疫。

府君以事在郡,闻之,急驰回,周巡原野,抚恤灾伤,为请缓征,并制药疗其病,民大悦。

淡水男子朱蔚,自称明后,妄造妖言,入噶玛兰煽惑愚民,图为乱。

府君访获之,或忌其事,倡言于郡曰:小民颠疾耳。

时方太平,焉有此事?府君以党证明确,妖书、木印、悖诗皆具,台湾人情浮动,当以朱一贵、林爽文为戒,将力争之。

大父醒庵公曰:无事也。

事关酿乱,有司之责,幸未起,获其首逆,诛否听于上官,且吾不愿汝以多杀为能也。

命出所获物尽献而焚之。

蔚至郡,屡讯皆实,卒以狂疾抵罪。

府君之任台湾县也,台湾戍兵皆自内地更调,数骄横不法,台道叶公(世倬)欲改募台人。

府君曰:如此,是无台湾也。

曩为台人反侧,故戍以内兵,一百四十余年矣,一旦改用台人,谁与镇守乎?又以民船代运官榖,为商病,议罢之,改为官运。

府君曰:曩以福、漳、泉三郡产榖少,兵食不足,而台地乏银、多榖,故以有易无,台运榖而司运饷,改之是两乏也。

且台榖岁运十余万石,民船配载每舟百三十石,多者百八十石耳。

其自载货,皆三、四千石,官给水脚,即有不敷,口员亦有所费,然尚不致于困。

若罢为官运,榖十万石、舟以二千为率,法当用五十艘;艘工料以五千为率,当费金二十五万;合弁兵、舵工、水手每舟不下数十人,岁费金又数万。

海舟驾驶,三年当一修,费又数万。

重洋风涛不测,一有沈失,舟榖两亡,是漕艘之外,又增国家一病也。

叶以为梗议,噶玛兰之调,实难府君也。

及抵任,乃获著名海盗林牛等十余人。

先是,有诏提督罗公(斯举)渡台擒捕,至则府君已计诱获之。

罗公大喜,飞章以闻。

道府欲沮之,台镇音登额公不可,乃奏,而府君已以龙溪别案去职矣。

先是,在龙溪时,总督董公有公事下道府州县议。

府君状上,董公大悦,遽止道府,勿再议。

上官益忌之。

县民郑源者,与族人有隙,率亲众毙之,掠其财物。

府君获源服罪,既报,未及解省,去。

逾二年,新漳守至,忌者毁之,乃反郑源狱,以为盗,劾府君勘报未会营。

时,台道叶公、汀漳龙道孙公,已相继为藩抚矣。

奏上,部胥索银三千两。

府君不与,遂议革职。

以获盗事,特旨送部引见。

  二年,壬午,府君年三十八岁。

  在台湾。

府君之去台邑也,台人大失望,群走道府乞留。

噶玛兰人闻之,恐为所夺,亦群赴郡争之,台人犹望其返。

及罢职,乃大冤之。

府君旅寓甚乏,两地士民■〈贝鬼〉薪米不绝,且醵金为偿官负。

公私部署既竣,登舟内渡,醒庵府君疾忽大作;十月二十八日,卒于鹿耳门舟中,乃扶榇至福州。

是年,督抚以前台湾道叶公言,欲改班兵之制,台镇观喜公疑不能决,就府君问策。

为议上之,镇军亟以为然,而叶擢闽抚,面对犹及此事,上命与总督筹之。

及赵文恪督闽见,此议乃罢。

颜惺甫尚书(检)抚闽,察府君被议之枉,将奏白之,属台镇音登额公促府君内渡。

且曰:荐牍已具,待若来即发矣。

府君牵于通负,未行,而颜督几辅去。

  三年,癸未,府君年三十九岁。

  春,抵福州,将谋送先大父榇归,而困不能行。

适赵文恪来督闽浙军,留之,乃奉张太夫人寓省治。

伯父损轩府君,扶榇归里。

府君在闽日久,洞悉利弊,赵公多所咨访。

于是,忌者日众,乃力辞出省,游福清,忌者不已。

适颖斋方公调任台湾,邀同往,遂渡海。

十月至台,士民争以鼓吹来迎。

府君感方公及文恪知遇,知无不言,所欲建白而未果者,悉白二公行之。

时人以方蓝廷珍之东征。

  四年,甲申,府君年四十岁。

  在台湾。

三月,有夷船私泊鸡笼港,@售鸦片;至八月,未去。

署总兵赵公(裕福)欲以巡视为名,亲赴南路。

府君以为示弱外夷,且供亿浩繁,上书孔兵备(昭虔)止之。

五月,抚军孙公(尔准)巡台,欲开埔里、水里二社,如噶玛兰故事。

方公询之府君。

府君曰:必欲开二社,其要有八。

和睦番民,一也。

通事必求良善,二也。

官课、番租不可混淆,三也。

界址作何启闭,四也。

官荒招佃永除业户之名,五也。

用佃万人,不可无头人经理,六也。

埔里地在万山中,为全台之要领、前后山海之关键,去彰化县城窵远,非微员所能镇抚,不得不略如厅制;文武廉俸、兵饷作何筹计,七也。

开通北路一溪,以便舟楫,八也。

然又必得经理之人,才识足以干事、操守足以信众,乃可。

方公具陈其说,孙公见而难之,遂寝。

  五年,乙酉,府君年四十一岁。

  正月,服阕。

三月溯,辞方太守内渡,至澎湖,忽遇北风,舟南驶,不可收。

两日夜,达粤东之惠来,遂经潮至漳;过平和,士民遮留,演剧相贺,再宿而去。

四月,至福州,将赴都,大府不为出考,顾作诗送行,辞意甚美。

五月,由闽登舟。

七月,抵里。

十月,自里中起程入都。

  六年,丙戌,府君年四十二岁。

  正月,至京,引见,奉旨以获盗功,改为降二级调用,遵例捐复原官,归部铨选。

户部执闽中盐课事往返诘问,既白,九月,吏部始注册。

张太夫人命告近省,府君请于部,次年三月当选。

十二月二十六日,张太夫人卒于福州。

  七年,丁亥,府君年四十三岁。

  三月,在都中,接张太夫人忧信。十三日,出都。闰五月二十日,至福州;贫不能支。方颖斋观察时为汀漳龙道,招往。六月,至漳州。十二月,回福州。

  八年,戊子,府君年四十四岁。

  二月,至漳州。九月,回福州;遣眷属回里。十二月,复至漳州。韩桂舲侍郎(崧)抚闽莅任,郎询府君近状,并访闽中时政得失,府君有答书。

  九年,己丑,府君年四十五岁。

  在漳州。四月,有游开元寺诸诗。十月,至福州。十二月,往宁波。

  十年,庚寅,府君年四十六岁。

  正月,至宁波,有宿建阳县等诗。

三月,自宁波还,过杭州,修先副使公德馨祠。

二十一日,于净慈寺右侧崖居庵后得小阁,有龛祀公像。

乃以二十六日祭于祠。

二十八日祭于阁,为文记之。

四月,返里。

八月,赴武陵,过荆州。

时,光栗园先生方为荆宜施道。

留五日,有赠诗。

九月,至武陵,谒赵文恪公墓。

舟至城下,是夜公季子敦诒有事先茔,梦公呼曰:迪光起,远客至矣。

迪光,敦诒小字也。

十月二十七日,自武陵返棹,有别赵惕吾兄弟诗。

  十一年,辛卯,府君四十七岁。

  二月二十四日,自里中北上。

三月,至京。

七月,江南水灾,总督陶公(澍)、巡抚程公(祖洛)奏请拣发知县六人,初十日引见,奉旨发往江苏。

八月朔,出京。

二十八日,至江宁。

九月,方伯林公(则徐)邀入幕,襄理公事,辞之。

初五日,制军委随往清江浦。

十九日,至御黄坝,督河会委会同厅营筹备粮船回空开坝倒塘事宜。

十一月,粮艘全数渡黄。

初四日,回省,行至扬州。

十一月,方伯赵公(盛)檄委随行查账,辞之。

武进讼棍庄午可,数致大狱,历年拒捕不能获,程抚军谕府君往密查。

府君以庄午可姻族皆衣冠士类,声气广远,治之必遭非谤,请免给文札,盖欲以计擒之也。

及自苏回常,而营县已先二日以八百人轻进偾事。

臬司额腾伊公委随营询商事宜,辞不获已,适中丞有密谕,乃回苏(及府君莅武进任,知用兵非计,以午可阻水自固,乃掘涸之,又设计离散其羽党。

午可穷蹙,逃入皖南境。

府君禀请江苏、安徽委员会缉,旋获于宣城之某村。

抵暮,无所系,暂寄宣城狱中。

知县龚某,遂攘其功,即夜具报,及安抚察知,已入告矣。

某竟以是超迁,不数年至大官)。

是年,兄孝生。

  十二年,壬辰,府君年四十八岁。

  权武进知县事,二月莅任。

先是,督抚奏浚孟渎三河,以辛卯冬兴工;未几,雨雪盛,工坏,奏缓期。

及府君受篆,抚军檄速兴修。

府君曰:水利之兴,原以利农,今方春中,使民废耕而工作非便。

且三河皆以淤不通江,故浚之以溉民田。

若兴工,则首尾筑坝,涓滴不入三河,工长一百六十余里,民田待灌者数十万亩,今悉断其流,利未兴而受害已大矣。

况竣工不止百日之期,已及盛夏,大雨时行,工必再坏。

力请改期,乃奏请秋后兴工。

武进故当孔道,时值台湾张丙之乱,豫、陕官兵络绎南下,供应浩繁。

孟渎三河大工,至冬未已,漕艘毕集,府君晓夜扁舟与夫役奔走河干者三月,有示从役诸人诗。

是岁,题补金坛县知县。

  十三年,癸巳,府君年四十九岁。

  在武进任。

二月,孟渎三河工成。

初五日,不孝浚昌生。

八月,重刊东溟文集、后湘诗集成,李申耆(兆洛)、毛生甫(岳生)两先生编校。

冬,调署元和知县;前任平大令(瀚)有贤名,亏白粮万石,罣吏议,上官檄府君代之,而粮艘待兑急,府君贷于僚、拓于家,兼旬事办。

平君谴释,而府君负累遂数万矣。

是年,卜兆于桐城义津桥之尤冲,请伯父损轩府君奉先曾大父春树公、妣张太夫人、徐太夫人葬之,以祖姑、四姑附张太夫人侧。

重编先编修公援鹑堂笔记,延同里方植之先生校勘。

  十四年,甲午,府君年五十岁。

  在元和任。是年,有诏中外大臣明保人才。江督陶公、苏抚林公,以府君名上,未引见,旋题升高邮州知州。未赴任,调署淮南监掣同知。

  十五年,乙未,府君年五十一岁。

  在监掣任(是年题补)。七月,筹浚仪征运盐河。十月,兴工,有挑工章程议状。

  重刊援鹑堂笔记成。十一月,护理运司篆。

  十六年,丙申,府君年五十二岁。

  在护运司任。秋,入都引见。

  十七年,丁酉,府君年五十三岁。

  二月,两淮盐运使刘公(万程)以奏销缺额忧极,自□□□□公奏请府君护理。

时,商力疲乏,运司初亡,众商莫知所措。

府君请于陶公,应领给还窝价纳现价六两者,准以窝价抵银四两,银不出库而坐收四十万之利。

又晓以利害,群商悦服。

旬日间,奏销遂足八分以上。

府君又以恤商乃能裕课,淮南残引陈积,来年奏销更加棘手,请以淮北溢额融销淮南残引。

又建议请饬群商于应买补盐义仓榖款内,自行备榖交仓,每纳榖一石,带补亏五斗,仓库两裨,并旧亏榖亦完。

九月,奉上谕:锺祥等奏,台湾道缺需员,请旨拣放一折,台湾为海外要区,非熟习情形、才守兼优之员,不足以资表率。

因思淮南监掣同知姚莹,前经陶澎等保举,朕于召见时,察其才具明白谙练,曾任台湾县知县、噶玛兰通判,于该处情形较为熟习,所有福建台湾道员缺,即着以姚莹升署,仍俟期满再请实授,并着照例赏加按察使衔。

钦此。

十月二十日,卸运司篆。

十一月,承檄查舒、桐一带缉私销盐情形。

  十八年,戊戌,府君年五十四岁。

  闰四月十六日,莅台湾道任。

台湾民情浮动,外阻大海,内逼悍番,游民错处,奸宄时作。

自十二年张丙乱后,贼党万余人散在民间,时思啸聚。

是年春、夏间,嘉、彰一带树生形如刀剑,浊水忽清七日。

民间以为乱兆,谣言四起,人情汹汹。

府君下车,首严捕盗之令,捕斩九十余人,闾阎稍安。

然匪徒甚众,策其反谋未已,乃请于督抚,行联庄收养游民之法,使嘉、彰二邑各庄头人,查其本庄少壮无业而惰游者,除尝为乱首或大盗、杀人正凶三者不赦外,余皆免究。

籍其姓名、年貌以为庄丁,各由本庄醵钱养之,使巡守田园、逐捕盗贼。

颁示委员,周历诸庄。

自七月至于九月,所收游民八千有奇,次年乃至四万,略以兵法部署之。

由是,贼党皆为义勇,其势乃衰。

及九月,闻北路贼将起,亲至嘉、彰一路督饬县营捕斩二百余人;南路贼起,亦驰檄台、凤二县会营捕获百余人。

两路皆平。

府君以彰化最远,亲驻久之,无敢动者。

至十一月,中路台、嘉之间贼起,所召各路匪民已先为庄人收养,无应贼者,乃约内山贼,出攻店仔口汛。

总兵达洪阿公亲统大军出剿,贼奔溃。

府君亦自彰化驰至军中,督营县先后获贼首胡布等十二人,斩以徇。

各路亦报获匪百余人。

遂于十二月五日回郡。

镇军复入内山搜剿余匪,次年正月回郡,全台大定。

  十九年,己亥,府君年五十五岁。

  在台湾道任。五月,嘉义地大震,委员查勘,并捐廉抚恤。七月,以平胡布逆案,奉旨交部优叙。

  二十年,庚子,府君年五十六岁。

  在台湾道任。

时英夷方扰粤、浙,海疆告警。

府君于八月初六日赴北路各海口,相度形势,添设炮墩、巡船,雇募乡勇、水勇,沿途传见绅耆等,谕令各庄团练壮勇。

盖以台地人心浮动,游民最多,攘外必先靖内,多雇乡勇既得防夷之用,亦可收养游手,消其不靖之心也。

夷犯各省,皆以汉奸内应偾事,独台民无为之用者,故数有功。

  二十一年,辛丑,府君年五十七岁。

  在台湾道任。

是时,夷务和议反复,府君与梅伯言郎中(曾亮)书有曰:夷人大局,一误再误,人所共知,某则以为畏葸者固非,而轻敌者亦未为是。

忠于谋国者,总当无立功好名之心,审量事势机宜,善权终始,岂一言所能概耶?某职在守土,惟知守土而已,不敢他及也。

七月十日,厦门失守,台湾震动。

八月十六日,有夷舟驶进鸡笼海口,副将邱镇功手发大炮击折其桅,船毁于礁,官兵乘机亟进,获黑夷百余名,并夷炮十门、夷图、夷书等件。

奏闻,奉特赐花翎,交部优叙。

九月十三日,夷人复犯鸡笼,毁我兵房,炮台伏兵发炮击毙登岸之夷匪,添调兵勇守护,夷始退。

是时,嘉义匪徒江见等乘机作乱,南路凤山匪徒闻风响应。

府君会同达洪阿公督饬文武兵勇剿办,各庄亦实力协拿。

六月之间,首从就擒,地方安谧。

奏上,诏予云骑尉世职。

制府属泉州守致书令解所获夷囚至内地,欲以易厦门。

府君以「夷船遍布海中,解不能到,徒为所夺」覆之。

制府谓镇道欲专其功,不悦;奏请饬下台湾镇道将夷囚解省。

府君奉廷寄后,具疏言不能解内之故。

得旨允行。

制军乃大恚曰:台道竟力可回天乎?

  二十二年,壬寅,府君年五十八岁。

  在台湾道任。

正月二十四日,有三桅夷船三,在五■〈氵义〉港外洋向北驶去。

府君密谕在事文武,不可与海上争锋,必须以计诱擒。

三十日,有三桅夷船及舢板船在大安港外洋,见兵勇众多,乃向北驶,经文武所募之渔船粤人周梓与夷船上汉奸作土音招呼,诱从土地公港进口,搁于暗礁,伏兵齐起乘之,夷船遂破。

夷落水死者甚众,杀毙数十人,生擒白夷十八人、红夷一人、黑夷三十人、广东汉奸五名,获夷炮十门。

又获铁炮、鸟枪、腰刀、文书等,皆镇海、宁波营中之物。

奏上,诏赐二品冠服,仍交部优叙。

寻奉廷寄,以广帅奏言:夷在粤扬言,将以大帮来台滋扰,谕询兵勇是否足资抵御?如何决策定议、可操必胜之券?府君乃与镇军筹计五事以闻。

又以夷囚在郡监者一百六十人,解省既有不可,久禁亦非善策。

甫经奏请训示,设未奉到朱批,而大帮猝至,惟有先行正法,以除内患。

疏入,得旨允行。

大安所获夷囚颠林者,为夷官呷哔■〈口丹〉,颇识海国情形,能绘图。

大安擒夷奏入,上命询其国情形。

府君乃详取供辞,并作图入告。

五月,定拟夷犯颠林等九人及汉奸黄舟、郑阿二、遵旨禁锢,其余悉在台正法。

而各口文武禀报,复有夷船一、二只至九、十只不等,各在外洋游奕,潜结草鸟匪船,乘机向导。

府君益激励文武随宜堵剿,击沉匪船多只,擒获百余名,夷船乃悉遁去。

又有彰化匪徒陈勇、黄马等聚众谋反,府君会商镇军选调兵勇,攻破贼巢,生擒首从,讯明后即分别凌迟斩决,传首所在地方枭示。

全台遂靖。

七月,夷船由镇江至江宁,官兵失利。

朝议罢兵,与夷和。

而夷人会议条款,将台湾所获夷犯及汉奸一体恳恩释放。

上亦厌兵,允其请。

十月,夷人遣其属至台,持总督给其统领印文,求入城投递。

府君督府、厅、县及三营游击于城外传见,夷官六人皆行免冠礼,求给领两次所获夷人,而执督文为据。

府君谕以大皇帝以德柔远之意,夷喜于色。

先是,九月有夷船一,在沪尾港遭风,经地方官救获二十五人,解郡。

至是,夷官恳请给与领回,且求一登其舟。

府君以其恭顺,且已就抚也,许之。

时,泉、厦之间,或谓台湾擒斩夷众,夷必报复。

至是,人情汹惧,佥谓登舟祸不测。

府君曰:如此,愈不可不许之,以定人心也。

且自古驭夷,不外恩、威、信。

台湾两次擒斩夷囚,已足示威;生释夷俘,已足示恩;今若不许所请,彼将谓我恇怯,且不足以示信也。

遂同熊太守(一本)、仝司马(卜年)、及营员数人往登舟,夷官五人,长衣,率兵持械鹄立,鸣九炮、悬彩旗百面,以迎;云为彼国待最尊贵者之礼。

将归,夷官持酒一瓯,言此天下太平酒;感天朝恩,自此不敢有异志。

府君归,而浮言息。

  二十三年,癸卯,府君年五十九岁。

  在台湾道任。

颠林等既释还,厦门夷酋忽生异议,谓台湾两次夷俘,皆系遭风,镇道冒功饰奏;大帅不察,弹章相继。

上乃命总督怡良渡海查办。

正月二十六日,制军至台,即传旨革职拿问。

以所闻于夷人者,令镇道具对。

府君乃谓达洪阿公曰:夷人强梁反复,今一切乞权宜区处,肤受之辞,非口舌所能折辩。

镇道不去,夷或别有要求,又烦圣廑,大局不可不顾也。

且诉出夷人,若以为诬,夷必不服。

镇道,天朝大臣,不能与夷对质辱国。

诸文武即不以为功,岂可更使获咎,失忠义心;惟有镇道引咎而已。

遂具辞请罪。

时,郡兵不服,势汹汹,镇军亲自抚循,乃散。

翌日,众兵犹人持一香,赴制府行署泣诉,而全台士民远近奔赴具状为府君及镇军申理,不下数千人。

制军惧犯众怒,阳许入奏,竟匿之。

供张未具,不戒而去。

覆奏上,上命逮至京。

三月,内渡。

五月,自福州就逮北上。

七月,过苏州,伯父损轩府君先至,俟月余,买舟送至清江而别。

建宁张亨甫孝廉(际亮)、同里张竹虚文学(绍)偕行。

亨甫谓事若不测,将鸣台谏,求昭雪。

竹虚偕入狱护持之。

八月十三日,入刑部狱。

时台谏交章论救,而粤督耆英致书京师要人,谓不杀台湾镇道,我辈无立足之地。

幸天子仁圣,深鉴枉曲;既入狱,命大学士查取亲供。

府君依实叙,辞末云:臣未能逆料夷人有就抚之事,以致思虑疏忽,诚未能防患于未然。

臣实有应得之咎,惟有请皇上从严治罪。

幸臣以为词意未洽,宜权辞以对。

府君乃更易案情字句,而前语不易。

供上,上曰:台湾事,朕已知之,毋庸阅也。

二十五日,奉旨出狱。

十月,奉旨以同知知州发四川用。

府君请假回籍省墓,十一月抵里。

  二十四年,甲辰,府君年六十岁。

  三月十五日,自里赴蜀。

六月,至成都。

初,乍雅蕃僧第五辈呼图克图死,其下辈图布丹济克美曲济嘉木参幼,驻藏大臣奏请以敕印交副呼图克图罗布藏丹臻江错护理。

及曲济嘉木参长,已交还敕印矣,而头人达末唆使攻杀丹臻江错,不胜,转丧其地,构兵数年不解。

川藏大臣数委员查办,不能蒇事。

及府君至,大吏委理其事。

十月一日,发成都。

时,正呼图克图在里塘。

十一月十三日,府君至,檄令赴乍雅候讯,不肯行;但禀求革逐副呼图克图,重治属蕃诸人罪,意颇要挟。

府君以正呼图克图不至乍雅,已无凭质讯,复坚执一面之辞,徒往不能结案,无益也。

乃谕之曰:即日回省,为若请之;异日大皇帝别有他旨,无悔也。

乃大惧,乞驻防文武转求发还原禀,不许。

上书于川督曰:此案曲在正呼图久矣,夷情狡诈,今委员回省,彼必深惧,若发兵数百进驻里塘,声言剿办,又给唐古忒印札,饬其有呼图克图民人入境,即行拿送,则事济矣。

十二月二十二日,至成都,复面陈之,不许;且以为未奉札饬,不应中途折回,奏请摘去顶戴,更委宣太守(瑛)、丁别驾(淦)往察木多讯办,仍令府君同往。

府君之初至川也,大府言奉上命,以直隶知州用,既而有所索,府君峻辞拒之,大怒,故有乍雅之行。

是年,补顺庆府属之蓬州。

  二十五年,乙巳,府君年六十一岁。

  二月二十五日,偕丁别驾发成都。

六月三日,至察木多,其地去成都三千六百余里。

十二月二十八日,东还。

宣太守以两呼图克图不遵判断,禀奉大府谕令东还也。

  二十六年,丙午,府君六十二岁。

  三月二十六日,至成都。

制府奏以夷情桀骜,非口舌所能折服,已令委员回省,惟姚某前于具禀后不待回报,即自转回,究属非是,请旨开复顶戴,仍交部议处。

府君两次奉使,往返万里,冰山雪窖中,崎岖备至,处之恬如,途中诵读吟咏不辍。

所至,于地方、道里、远近、山川、风俗、详考博证,而于西洋各国情事及诸教源流,尤深致意焉。

成书十五卷,名曰康輶纪行,附中外四海地形图说一卷。

五月,莅蓬州任。

蓬俗,鬻业必鸣于官,始立券纳税;亦有买主无力或不愿买,为人构讼者。

官吏因以为利。

民颇病之。

府君遇来控,一听买者之愿否,被抑勒者恒能自伸,讼风顿息,胥役多乞退者。

  二十七年,丁未,君六十三岁。

  在蓬州任。二月,始建玉环书院于州城北。七月,建龙神祠于城东北隅玉环山麓。蓬州地僻事简,府君公余多暇,读书有得,辄笔绿之,成寸阴丛录四卷。

  二十八年,戊申,府君年六十四岁。

  二月,赴成都。

先是,英夷求西藏通市,大臣许之,驻藏大臣斌良公密奏荐府君为前藏粮台。

府君以素为夷所忌,若预和市,夷必借口启衅,于边事无益而有损,非忠于谋国之谊。

会斌良公以忧愤卒,川督琦善亦不欲府君往,乃引疾乞归。

三月,回蓬州。

卸州事,将行,适书院落成,士民请留十日。

时,川北道胡恕堂观察(兴仁)以事过蓬,蓬人为府君立位仁廉祠,喧阗走送,观察嗟叹,入之曰:君可谓大用之而大效、小用之而小效矣。

五月杪,抵里。

府君之入蜀也,浚昌随侍,每有游赏必从。

府君虽处迁谪,而兴致不衰,吟咏盆豪,时人以比东坡之在海南。

归里后,江督李文恭星沅三以手书相召,府君辞不获已,约以次年往。

  二十九年,已酉,府君年六十五岁。

  正月二十四日,伯父损轩公卒。

三月,赴金陵,李公旋以疾去,继任者陆公(建瀛),留府君编海运纪略后编,成二卷,纪道光二十八年海运事。

其前编,则道光六年陶文毅为苏抚时所办也。

时,淮南盐法疲坏,制军议改行票盐,府君谓淮南异于淮北,更张非善策,为议上之,不用;辞归,不许。

淮南监掣同知童公(濂)延请修南北史注。

  三十年,庚戌,府君年六十六岁。

  在金陵。

文宗显皇帝登极,有诏中外大臣各举所知。

大学士潘公(世恩),尚书魏公(元烺)先后奏荐,会陆制军先奏为九江盐卡委员,奉旨俟盐务办有起色,送部引见。

  八月,至九江。

九月,大学士穆彰阿、耆英以罪免,朱谕中有云:如达洪阿、姚莹前在台湾尽忠尽力,必欲陷之,天下益知台湾之事由于大臣,非先帝意矣。

十月,制军以南盐办有成效,欲为府君请复道职。

府君上书力辞,乃止。

十二月,奉旨:授湖北盐法道。

  咸丰元年,辛亥,府君年六十七岁。

  正月,奉旨驰驿前往广西,赞理军务。

二月,为不孝浚昌娶妇光氏(直隶布政使栗园先生聪谐次女)。

五月,抵桂林,寻奉旨授广西按察使。

六月,大学士赛尚阿公以钦差大臣至军。

时,逆首洪秀全踞紫荆山。

府君上议八面环攻之,未行。

闰八月,贼溃围出,陷永安州。

府君方在署,闻报,夤夜告大帅,请往督进攻,帅及同官皆止之,不听;驰往永安,择北路要隘新墟地方驻之,抚军邹公(鸣鹤)以勇三百为之护。

凡监督攻剿、探报军情及支发粮饟、犒赏器械、往来筹商,常一日数发书,心无停思、手无停笔。

营于畦垄间六阅月,有劝借居民房者,弗纳也。

贼之在永安也,精锐皆在水窦、莫家村二处。

府君议进剿必先拔城外两垒,拔水窦必一由黄村入、一由佛子村出,不惟破水窦,并可免其南窜。

此上策也。

不则,一由仙回岭攻莫村,一攻水窦。

此中策也。

时,都统乌兰泰公,亦持此论。

先据佛子村,欲向提军(荣)由黄村进兵夹攻,向不从,由龙寮岭进,败回,遂欲放开水窦一路,纵贼使逃,然后追击之。

府君复上书大帅,力辩其不可。

又与向书曰:自古两贤不可相扼,贤臣名将无不和衷协力、共成大功,未有各自一见而能成功者。

贼之辎重尽在水窦,闻其备兵于外,以为窜逸之计,故须阁下一军守黄村山门隘,由外攻入,乌兵由内攻出。

此上策也。

阁下进兵既不能迅速,复于大计依违其间,可乎?卒不听。

大帅惑向言,亦主其议,反谓都统言不实。

府君申辩,不听;请斩偾事将官以激将士,复不听。

  二年,壬子,府君年六十八岁。

  二月十六日夜,贼自永安东窜,向提军督军从后追击,遇伏大败,亡四总兵。

乌兰泰公连战皆捷,追至桂林南境将军庙,中炮伤殁。

府君随大帅驻阳朔。

二十九日,贼扑广西省城,向提军先一日至,守御得无恙,贼遂陷兴安、全州。

府君赴兴、全安抚。

道州、江华相继失守。

府君卸翼长事,办理粮台。

上议请速进兵,大帅不能用。

俄而贼连陷湖南州县,遂围长沙。

时,赛尚阿公逮入都,诏以广督徐公(广缙)代之。

贼围长沙数月,以西北无备,遂窜益阳,转陷岳州。

府君辞粮台,欲回粤西本任。

湖南抚军张公(亮基)奏留,权湖南按察使。

方府君在新墟,日坐卧畦垄间,暑寒、风雨、湿气浸淫,焦劳忧郁。

逮至永州,遂患痹痿。

旋经医药,亦已可步武矣;犹冀湖南臬署,藉资调理,仰望苍穹其犹假余年也。

岂知旬日之间,旧疾复作,竟以十二月十六日弃不孝而长逝。

不孝浚昌,闻耗星夜奔赴任所,扶榇归至鄱阳,而桐城又陷,路大阻,遂殡于鄱。

  同治元年三月,始克扶榇返里,即以是年十二月葬于龙眠山小河口山麓。

府君子女三人。

长姊适福建按察司经历张汇,妣方淑人出也。

又抚族叔献之女为女,适吴祝康。

生母萧宜人生兄孝及不孝浚昌。

兄孝殇。

浚昌以军功补江西安福县知县,加同知衔。

孙三:长永检,次永朴,次永枢。

女孙二。

府君性严正,不为苟容。

遇事直言无隐,事过辄忘之。

宦四十年,常以济人利物为念。

族戚中贫乏者,月给钱米。

岁终踵门告困者三数百家,常负贷应之。

岁时必亲诣其家,问疾苦,为之筹计。

故所助虽有丰俭,而人之感同深。

尝欲置义庄、义学,上祀祖宗、下济族众,手书捐公簿寄示不孝曰:吾欲三年后廉俸之余了此,世方多故,不识果如愿否?建宁张孝廉(际亮)偕府君至都而卒,府君经纪其丧,携榇至桐,召其子付之以归(孝廉诗稿三十余卷,府君任为刊行未果,常以为憾。

同治八年,浚昌始校梓于安福)。

卸台湾令时,继任某谗于道府,多被扼抑。

及某卸任,亏公帑巨万,莫能归,府君适客于台,悯之,倡捐番银五百以助偿官负。

又言于上官同僚,遂免劾去。

尝为从祖置数百金,存戚某所。

某殁,负债甚多,无以偿。

府君慨然曰:此金无不偿之理。

然某与吾为至戚,今身殁而家若此,何忍困其后人!惟吾有以全之耳。

遂索券焚之,而别赠从祖如数。

生平慷慨好施与,大率类此。

府君自弱冠时,即以经世自任,为政务因地制宜,无所偏执。

初任平和、龙溪,政尚猛烈,巨猾敛戢。

同里方植之先生,自粤寄诗,有「王涣阳球各有名,荀香仇凤犹堪惜」之句,盖有叔向贻书之意。

及府君至江南,一以拊循为事。

方先生赠诗,又有「消息与时迁」之句。

皆纪实也。

所至尤以立学校、敦士习为务。

当台湾军事倥偬之际,犹兴修海东书院,延同里左石侨广文(德慧)主之。

并出家藏书目属左君编次,以示肄业诸生,使海外士子咸知向学。

又以府学祭典荒陋,出廉俸依据礼经制之,笾豆钟簴之属咸备。

更劝富民捐金二千,岁收其息,以供祀事,泐石纪之。

历仕多见扼于上官,然名臣如董文恪、赵文恪、陶文毅、林文忠及刘抚军(鸿翱)、程简敬(祖洛)、邓制军(廷桢)、魏尚书(元烺)、锺制军(祥)、汪尚书(志伊)皆极信任,言无不从,故能行其意。

台湾总兵达洪阿公,性过刚,同官鲜与合。

府君初至,亦见龃龉。

凡历二年,务交以诚,一旦诣谢曰:武人不学,为君姑容久矣,自后诸事悉听君,死生祸福愿与共之。

遂结兄弟交。

夷数犯台湾,皆击退,文武同心故也。

及在广西,事多掣肘。

府君竭力维持,辛苦焦劳,艰难险阻,苟有益于国,罔不尽瘁为之。

都统乌兰泰公,忠勇有谋,以诸将不能和衷,致孤军战殁。

府君尝与之书曰:君子之用心与烈男子之志气,无非行其所安。

所异于世俗鄙夫者,惟不避艰难、不贪荣利耳。

某以将就木之年,复何所贪?惟念主忧巨辱之义,无以报国家;祗此蔬食恶处,下共士卒之辛劳、上对九重之宵旰,幸数十年贫贱忧患,本无宁居,今日寝处,一如我素。

是以尚能耐此日霜,未有疾病,可慰知己,无以为念。

又曰:我辈矢此一心,惟知君父。

吾力有一分未尽,即是此心有一分未忠。

岂如世俗鄙夫与同辈争胜负、角短长哉?夫功败于垂成,病加于小愈;前者武宣之事,贼已将就擒,徒以狃于大捷之后,计虑稍疏,遂使困禽脱网。

今幸兵威再振,贼势又穷;而我师愈久愈疲,贼又日怀奔逸之计,无论劳师糜饷不能久持,万一再有疏虞,复蹈前辙,不但无以对皇上,天下后世谓阁下何如人哉?某以垂老之年,恨不能介胃驰驱,搴旗斩将,然受命从戎,不敢不竭其心力耳。

府君之意,盖明知言不见听,于事无裨,以身受两朝知遇,不得不效力行间,以冀报称万一,所以抑郁悲愤至于二年不忍乞退也。

府君之使西域也,雅州守余公(坤)讽以退。

府君与之书曰:尝念五伦中,惟父子、兄弟、夫妇不言报施,君臣、朋友,则有视所施为报者矣。

居尝叹士大夫及世太平,争取通显,一旦有事,即思为洁身之计,何其薄耶?某自通籍以来,三见黜矣。

前者为贫,欲得微禄养亲,亦思有所树立,以大臣荐,遂受知遇;台湾力守,所以报也。

英夷之狱,议和诸帅皆欲甘心镇道以谢夷人,赖上仁明,供辞甫上,立出之狱,复予官,使避夷入蜀,此岂寻常恩遇哉?所如不合,则命为之,非上意也;不得以此遂忘其大夫。

臣子用心,不必求知于君父,要当自尽其道,孤行其志。

傥竟不及报,而以黜退或衰病也,吾心亦可无负矣。

府君生平出处,忠诚不苟如此。

府君于书无所不窥,顾不好经生章句。

平居慕贾谊、王文成之为人、为学,体用兼备,不为空谈。

文章善持论,指陈时事利病,慷慨深切。

诗自明七子入而以盛唐为宗,大抵于古人善处别有会心,不肯貌袭,往往成一家言。

或以与先儒稍异疑之,府君笑而不答。

所交同里诸先生外,上元管异之(同)、梅伯言(曾亮)、甘泉汪孟慈(喜孙)、江右吴兰雪(嵩梁)、湖南邓湘皋(显鹤),鄱阳陈伯游(方海)、番禺张南山(维屏)、光泽高雨农(澎然)、建宁张怡亭(绅)及其弟亨甫(际亮)、武进李申耆(兆洛)、山阳潘四农(德舆)、临桂朱伯韩(琦)、晋江陈颂南(庆镛)、益阳汤海秋(鹏)、南丰吴子序(嘉宾)、道州何子贞(绍基)、宝山毛生甫(岳生)、宜兴吴仲伦(德旋)、江都梅蕴生(植之)、龙溪郑云麓(开禧)、龙岩饶啸渔(廷襄),皆以文章经济见推重。

又有龙溪李太守威,夙望颇高,其学出于陆、王,先儒名宿少所许可;晚遇府君,独敬礼之,以为所谈不足为外人道也(所著岭云轩琐记,府君任为刊行未果,浚昌刊于安福)。

府君诗文皆自订,凡东溟文集六卷、东溟外集四卷、东溟文后集十四卷、文外集二卷、后湘诗集九卷、二集五卷、续集七卷、东溟奏稿四卷、东槎纪略五卷、康輶纪行十六卷、寸阴丛录四卷、识小录八卷、姚氏先德传六卷,俱刊行,版毁于兵。

同治六年,不孝浚昌重刻于安福。

晚年文七首及粤西军中状牍,浚昌谨编次为中复堂遗稿五卷、遗稿续编三卷。

总九十八卷,名曰中复堂全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