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符经讲义 宋 夏元鼎
提要
序
卷一
卷二
卷三
卷四
《阴符经讲义》四卷,宋夏元鼎撰。
元鼎字宗禹,自号云峰散人,永嘉人。
是编以丹法释《阴符》之旨。
卷末附内外三关图、日月圣功图、奇器万象图、三教归一图、先天后天图、上下鹊桥图、七十二候图、五行生成图,各系以说。
案《汉志》道家、神仙家截然两派,《阴符》三百八十四字,本李筌自撰而自注之。
筌注不言炉火,则为道家之言而非神仙家言可知。
后人注筌之书,乃不用筌之自注,郢书燕说,殆类凿空。
然《参同契》不言《易》,陈抟引以言《易》,遂自为一家。
《阴符经》不言丹,此书引以言丹,亦遂自为一家,递相传授而不能废。
故今于《阴符》一书,录六家之注以存其初义,复录此书以备其旁支,所谓从同同也。
其馀衍此两派者则不更录焉。
二氏之书,姑存崖略而已,不必一一穷其说也。
是书前有宝庆二年楼昉序,称元鼎少从永嘉诸老游,好观《阴符》,未尽解。
后遇至人于祝融峰顶,若有所授者。
后取《阴符》读之,章断句析,援笔立成,若有神物阴来相助云云。
盖方术家务神其说,往往如是也。
又有宝庆丙戌留元刚云峰入药镜笺序一篇,及元鼎自记、自序二篇,宝庆丁亥王九万后序一篇,俞琰《席上腐谈》称元鼎注《阴符》、《药镜》、《悟真》三书,真西山为之序,与诸序所言悉合。
今未见其入《药镜》、《悟真篇》二注,而此本已无德秀序,殆传写佚之。
然德秀《西山文集》亦不载其文,则莫喻何故矣。
序
班孟坚志汉艺文,录兵书四种,以权谋言者十三家,以形势言者十一家,以阴阳言者十六家,以技巧言者亦十三家。
虽门分户析,各专其一,然血脉未尝不相为贯也。
孟坚之言曰:权谋者,以正守国,以奇用兵,兼形势,包阴阳,用技巧,者也。
然则四家实一家也。
虽然,孟坚以形势、阴阳、技巧总之以权谋,吾独以权谋、形势、技巧总之于阴阳,盖天地之间,一阴一阳而已矣。
权谋则有纵闭矣,形势则有离合矣,技巧则有翕张矣,而所以为之纵闭、离合、翕张者,阴阳之变化也。
故曰一阴一阳之谓道。
范蠡之谋吴也,精察于赢缩蚤晏之节,而推极于稻蟹之无种,然一鼓而俘之,既以此谋人之国。
亦以此自谋其家,所谓后人发先人。
至趋时若猛兽鸷鸟者,非阴阳之用乎?而权谋、形势、技巧固行乎其间矣。
古文善为兵者,未有不通乎阴阳者也。
风后之握奇,武侯之八阵,李卫公之孤虚乌占,特其着者尔。
抑又有进此者,张留侯亲屈圯下之膝,受书于老人,苏长公深排之,以为安知秦之世无隐君子者,吾亦以为秦之世安知无神仙者,子房盖偶有所遇耳。
《阴符经》黄帝所着,文词古奥奇涩,读者尚不能句,况敢下一注脚子乎?夏君宗禹自浙来闽,手一编示予,则所着讲义也。
夏君少从永嘉诸大老游,而窃独好观此书,然未尽解也。
他日之上饶,尝默祷曰:未登龙虎榜,先登龙虎山。
夜感异梦,后遇至人于祝融峰顶,若有所授者。
复取是书读之,章断句析,援笔立成,若有神物阴来相助。
此岂模拟料度如世之笺传义疏云尔哉?是必有油然自得而默契者矣。
虽然,兵与神仙,未易言也,言兵则流于诡谲变诈,言神仙则流于恍惚诞谩。
神仙岂自外求哉?清明在躬,志气如神,则神仙即兵。
通乎神仙则知兵,通乎兵则知神仙矣。
种明逸终身隐华山,而累世为名将,姚平仲京城小不利,或者以为遁去不死也。
特吾儒之所谓神仙者,固在此而不在彼耳。
读夏君之书者,又当以是观之。
宝庆二年秋八月中澣楼昉序。
卷一
经曰:观天之道,执天之行,尽矣。
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
道也者非可仰求于冥漠之表也。
天道在吾身,我能尽其观之之妙,则目击道存,至道不繁矣。
要当执天之行,须臾不离于十二时中。
一语一默,一呼一吸,阴开阳辟,西没东升,风云发泄于七窍,坎离交会于元宫,天以是道而运行乎万化,我以是道而操履于一身。
寒暑同其往来,日月与之交合,干健以之不息,日用自然无穷。
不知我之为天,而天为之我也。
所谓我命在我不在天,其以是乎?谓之尽矣,不可以有加矣。
天有五贼,见之者昌。
五贼者,五行也。
人禀五行于天,有五贼于人,是岂天不化耶?非也。
行颠倒大道生焉,顺则成人,逆为丹用,如金木必欲交并,水火必欲既济,土旺四季而复以克水为功,是五行相贼。
道之玄奥,世人安得见此理乎?故见之者昌,亦诚则明,明则着。
虚室生白,充实而有光辉之妙也。
既曰观天之道,又曰见天之昌,圣人揭大道以示人,昧者当面蹉过。
惜哉。
五贼在心,施行于天。
五行五贼,其理幽微,心为天君,实能主宰。
此施行于天,皆在吾心之用,盖心即天也,天即心也,人能即一心之天,以窃造化之妙,即动静陟降,在帝左右,而施行之际,未知其孰为天,孰为心也。
宇宙在乎手, #
手为三关之要,学道者当知所先矣。
《黄庭经》曰:口为心关,精神机;足为命关,生地扉;手为人关,把盛衰。
得非以手者,能按天象方隅,推五运六气,握固以养和,弹指以摄化,诊视以知阴阳之候,诀目以通鬼神之灵,无一而不在手也。
宇宙六合,广大无际,苟得玄妙,其犹示诸掌乎?《参同序》曰:运六十四卦之阴符,天关在掌是也。
万化生乎身。 #
人之一身,一天地也。
有阴阳升降有乌兔出没,有潮侯往来,有风雨明晦,有雷电轰闪,有云气吐吞,有山河流峙,有草木荣枯,动静语默,阖辟变化,无一不与天相似,信乎万化所由生也。
然有道者万化生,无道者万化息,生者与天为徒,而息者与鬼为邻也。
可不自爱乎?
天性,人也。人心,机也。立天之道,以定人也。
天人一心,机道同辙。
自六欲七情,有以夺其性真,则业识火炽,不知其孰为天,孰为人,又孰为机,孰为道也。
上圣洪慈,阐明奥旨,谓性即天也,天即人也至理浑融,不可致诘,必得其机而应之,则自然吻合是机也。
岂世俗机巧变诈之为乎?非也。
乃机缄之运,不疾而速,机关之应,若合符节耳。
人能明此之机,心同造化,自然机应不失,则天道立矣,人道定矣。
固非曰舍人道而别立天道,亦非曰先立天道而后定人道也。
盖人道即天道,天道即天机,天机即天性,所谓存其心,养其性,所以事天也。
天发杀机,龙蛇起陆。地发杀机,星辰陨伏。人发杀机,天地反复。天人合发,万化定基。
三才异位,生杀同机。
然杀者乃所以生之,而生者乃所以杀之也。
且阴疑于阳必战,其血玄黄,是杀机之所寓也。
况三阳交泰,万汇咸亨,天发杀机,下除阴邪之炁,则雷轰电扫,天威赫然,龙蛇垫藏,不容不起,陆于阳盛之时;地发杀机,上承场刚之运,则涌泉起浪,黄河逆流,北斗杓躔,不容不旋,伏于阴阳交胜之际。
人识此机,则潜夺造化,旋乾转坤,翻天覆地,使地天交而为泰,生杀定而为功。
太白真人歌曰:五行颠倒术,龙从火里出。
五行不顺行,虎向水中生。
反复之机也。
虽然,天地与人列为三才,生杀与机同于一气。
孟子曰:我善养吾浩然之气,充塞乎天地之间,亦岂舍吾身之外而别有天地可充塞乎?故知一气之运,非以在天者有余,而在人者不足,天人合发,不差毫厘,机缄默应,变化万端,丹基一定,大道滋生矣。
性有巧拙,可以伏藏。
形色,天性也,而技巧出焉。
伏藏,待时也,而天机寓焉。
有是性则有是机,非曰终于伏藏而无所用心也。
所谓怀材养浩明时,正金丹之秘旨也。
或谓阴铅主伏,阳汞主飞,圣人伏阳汞以炼阴魄,故有大巧若拙之用,非也。
殊不知黄帝专言巧拙者在性,伏藏者待时,盖以性则合于玄元,而铅汞则拘于形质。
苟此性灵明,阳魂日盛,巧拙莫蔽,伏藏待时,天机一应,则天性见矣。
此正洞宾谓七返还丹,在人先须炼己待时也。
知待时之说,则知伏藏巧拙之性矣。
九窍之邪,在乎三要,可以动静。
人身九窍,上七下二,无非邪秽。
学道者审此,必摄乎三要,然后动静有无邪之思。
三要者何?耳目口是也。
《参同契》云:三宝固塞,勿发扬。
三者既关键,动静不竭,穷人能谨此三要,则天下之声万变而坎之,聪不为所夺;天下之色万变而离之,明不为所蔽;天下之味万变而兑之,纳不为所乱;自然清明在躬,志气如神,动静之间,一循天理之正,虽万邪不能干矣。
九窍之邪,何有于我哉?此正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之道,岂异端乎?
火生于木,祸发必克。奸生于国,时动必溃。知之修炼,谓之圣人。
木能生火,终于自焚。
国若生奸,终于召乱。
此势所必致之患。
学道者知之使火生于木而木不焚,奸生于国而国不乱,譬犹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固不可以其奸邪而屏绝之也。
苟纵是欲,则何所不为?惟以道而制之,则火木相生,不为祸而为福,奸邪虽动,不为邪而为正。
岂非圣人修炼之道乎?所谓居尘不染,出死入生者也。
然木火相生于五行为最盛,人身五行视木火为盛衰,如真元不亏,则木火炽然。
潜应天机,常人纵之以伤生,是轻命恣奸也。
圣人炼之以成道,是返归正也。
苟真元衰败,则木火灭矣,天道缺矣,人道远而鬼道近矣。
哀哉。
卷二
经曰:天生天杀,道之理也。
气应黄锺,万物萌动,此天生也;律中夷则,则万物挚敛,天之杀也。
然天既生之而复杀之,何也?盖有生杀之理存乎其间,何以知生人能充是道于吾身?密参造化,则春生秋杀,阴阳代谢,不在一年之运而十二时中,自可以夺天之妙用,而得道之妙理矣。
天地,万物之盗;万物,人之盗;人,万物之盗。三盗既宜,三才既安。
天道好生,地道好长。
人为万物之灵,万物为人之用,乌可以为盗耶?得非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是天地盗万物而不使之长荣矣。
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五味令人口爽,是万物盗于人而不使之永茂矣。
斧斤之入山林,数罟之入污池,五谷六蓄烹饪食啖,是人为万物之盗而不使之长生矣。
虽然,三盗之暗相销铄,潜互斲丧,不知不觉,而荣枯生死,莫可致诘。
在天地万物不足以为害,而在人者深所以为害也。
何以明之?天地贼万物而覆载者常存,万物贼于人而生成者不绝,至于人贼万物,本资以养生也,而反不能长生,乃为万物所盗,哀哉。
世人能深明此理乎?苟能明之,自然知所修为守护三宝,爱养灵珠,存三守一,精气神全,赫赤金丹,辉光充实,天地万物何能为盗于我哉?惟其昧于此也,乃以人生天地间,必资于万物;万物利于人,必资于天地,其理固宜也。
惟其以为宜也,则必安之而不以为异也。
圣人忧之,故曰三盗既宜,岂其宜耶?是悲其互相戕贼而无有终穷也。
三才既安,岂其安耶?是怜其鼎分列位而安于相贼也。
深所以悯世人之不明乎道,不能超脱乎造化之表,而出死入生,弃枯就荣,与天地万物相为终始者也。
吁,此黄帝所以成金丹而登天,后贤亦拔宅而上升者相踵也。
三盗何加损于有道哉?
故曰;食其时,百骸理。
人之有生,四大假合,肢节百骸,精神血气,非食啖不能充养。
苟失其时,非徒无益,而反害之。
况金丹大道,其采亦有时,取亦有日,其甘如饴,其大如橘,食之登仙,金筋玉骨,此其血化为膏,膏化为气,气化为神,飞升金阙,奚止百骸理而已乎?
动其机,万化安。
天地造化,深不可测;机缄默运,人身同之。苟得其机,则动罔不吉,万化虽众,安而不危。傥失其机,则危殆必矣。何安之有?
人知其神而神,不知而所以神。
神之为用大矣哉。
然有隐有显,有藏有露,圣凡自此分也。
世人但知施设注措,言语文章不求而得,不思而中,以为我之神也,殊不知业识忙忙,应酬万变,逐物忘返,无须臾宁。
吁,焰烈者膏竭,芬郁者本枯,自速其尽而已,何者?以其显露甚也。
惟圣人内观反听,塞兑含流,隐藏于中,鬼神莫测。
故恍恍惚惚,若无知也,而其中有物焉;杳杳冥冥,若不神也,而其中有精焉。
此不神其神,乃所以为至神。
非有道者,其孰能与于此?
日月有数,大小有定。圣功生焉,神明出焉。
日为太阳,月为太阴,太阳火魂,太阴水魄。
水火二象昭着,阴阳何有数耶?盖天有三百六十五度四分,度之一日,昼夜行一度,月昼夜行十二度有奇。
日行迟,故一岁一周天;月行速,故一月一周天。
迟速相荡,阴阳相须,故有大尽小尽,其数一定而不易。
人之一身,亦有日月,亦有度数,其周天之运不在一年。
盖蹙年成月,蹙月成日,于十二时中,自然阴阳升降,魂魄相生,吾有圣功之用,必使之乌兔交合,龙虎交媾,鼓之以雷霆,润之以风雨,虚室生白,入于无何有之乡,混合回风,得于片饷工夫之际,谓之神明出者,不知其因神而明者,因明而神也。
无中有乃玄中之玄,有中无乃妙中之妙;变化万端渊不可测,昭彻万象洞无所蔽,是谓神明,不可思议也。
虽然,与天地合德,日月合明者,即此道也。
今人但能诵之于口,而曾不践履于身,反以神仙为怪诞,哀哉。
其行尸行厕,自谓富贵快乐,不知梦幻泡影,深可悲伤之也。
其盗机也,天下莫能见,莫能知。君子得之固穷,小人得之轻命。
盗机之喻妙矣哉。
盗者何?不可测知也。
机者何?不可御遏也。
夜半负之而去,此盗也,人孰知之?若虞机张,此机也,人孰遏之?然此盗此机,能通三才,造化得阴阳阖辟,一气流行,机缄自应,百姓日用而不知。
惟学道者得之以固穷,非曰特守贫穷也,凡其浮云富贵,不事肥甘,乐清虚,从淡泊,即固穷之义也。
小人得之轻命,非曰事刀兵也,凡其御房探战,嗜酣声乐,饮酒食,逞财气,即轻命之谓也。
虽然,固穷轻命既有君子小人之分,而盗机之发,亦何私于有无也?特君子明此机而用之以固穷,小人昧此机而用之以轻命耳。
此理幽玄,非盟誓不传,故曰天下莫能见,莫能知。
瞽者善听,聋者善视。绝利一源,用师十倍;三返昼夜,用师万倍。
瞽者无明,聋者不聪,聪明既黜,视听何善之有?非此之谓也,人以耳目为生,反以耳目为累,声色乱于前,视听动于中,知何者为主也?惟瞽者目所不睹,则心专于听,而粉白黛绿者不能杂也;聋者耳所不闻,则心专于视,而泾娃鼓吹者不能夺也。
此用志不分,乃凝于神之妙也。
绝利一源,则心无二用,专气致柔而已。
三反昼夜者,乃三宫升降上下,往来无穷也;用师十倍万倍者,乃精神折冲,使邪魔外道非心恶念有不战而屈之理也。
夫以弃绝于利欲精一于本源,万累消忘,无思无虑,精诚纯笃,一念不差,此寂然不动之境也。
而昼夜之间,三宫反复,阴阳升降,符节不爽,循环无穷,此感而遂通之妙也。
吁,此道非见之践履,验之日用,则曷与言哉?虽然,十倍万倍,其效犹有浅深,何也?盖黜聪明,堕肢体,槁木其形,死灰其心,虽可以定静而入道,而弊有释氏空寂之偏,不能运化,终为阴灵苦爽鬼而已,其效故止十倍也。
若夫绝利一源而复能三返昼夜,自然守真抱一,升降三宫,昼夜循环,靡有暂息,天人胥契机,应若神,不可拟议,此与天地合德,日月合明,其效实无敌也,非用师万倍而何?昔鲁侯问耳视目听之道于亢仓子,对曰:传之者妄矣,我能视听不用耳目,不能易耳目之用。
必使体合于心,心合于气,气合于神,神合于无,其有介然之有,唯然之音,虽远在八荒之外,近在目睫之间,皆莫能逃吾视听矣。
世人傥知亢仓子之视听,则知黄帝聋瞽之视听也。
玄妙哉。
心生于物,死于物,机在目。
心目相关,生死相因,物机相应,曾无间断也。
人生为万物之灵,日与万物交际。
一念之起,随念生于物;一念之灭,随念死于物。
然心非自生于物也,其机在目耳;心非自死于物也,其机亦在目耳。
使当时黑白不分,妍丑不别,则心同太虚,何由能生死也?惟机关在目,触之而动。
一睹美色,则倏然生爱;一见恶,则悠然增恶。
故爱之而欲心生,是此心生于物也;恶之而欲心死,是此心死于物也。
原其所自,岂是心之本然哉?皆其机之在目也。
故上圣有内观之经,仙家有帘目之法,儒之非礼勿视,释之清净眼根,其旨深,其则不远矣。
虽然,瞽者亦有嗜欲,岂机专在目耶?故曰心目相关。
卷三
经曰:天之无恩而大恩生。迅雷烈风,莫不蠢然。
天何心哉?四时行焉,百物生马,然必风雪凝冱,冰霜凛冽,而后万物有归根复命之理,是天之无恩而大恩生矣。
况迅雷烈风发于春夏,而百嘉畅茂,凡蠢动含灵,莫不戢然遂其生理。
所谓猛火烈焰之中,乃金宝成就之地。
学者体此,当明杀机,反复害里,生恩造无,上之玄元,为天人宗匠也。
至乐性余,至静则廉。
情有悲欢,性则至乐,欲有动作,道则至静,此仙凡所由分也。
学者求先当以性天为乐,不使一毫穷通得丧累于其中,则甜淡无为;廉于持养,自然心与道契。
彼其七情六欲,悲欢无常,动触祸机,日裹尘网,无有出期,何性之可乐,何静之可廉欤?
天之至私,用之至公。
天道无私,然于金丹也,若有所私。
天心有私,然于大道也,若无所私。
何以言之?人禀赋于天,一点灵明真觉之性,三昧无为自然之火,先天太一,含真之精,无大无小,无贵无贱,无仙无凡,皆获具足,是天无所私也。
然而有道者,阴阳升降,不失其时,日月交合不差其候,呼雷唤雨,振风闪电,真能旋乾转坤,驱龙伏虎,圣功生焉,神明出焉,有不可思议之妙;无道者反是,阴阳失升降之期,日月无交合之候,雷电风雨自视何有?一身所存,不为饭囊酒瓮,则为药肆淫房。
是天果私于有道而不私于无道耶?吾见其有道者,长生住世,虽数尽而飞仙;无道者,疾病缠绵,速与草木俱腐。
是天之至私者乃所以极其至公者也。
可不警欤?
禽之制在气。 #
万物有生,皆禀一气。
禽若至微,飞行太空,虽知六翮所鼓,众羽所扶,傥非一气之充,则亦废而不举。
学者知之,则保啬元和,培养神气,使之至大至刚,充塞天地而后已。
《诗》不云乎:鸢飞戾天,鱼跃于渊,气作之也。
夫亦近取诸身,远取诸物乎?
生者,死之根;死者,生之根。恩生于害,害生于恩。
欲通造化,当知生死之根;欲明大道,当识恩害之义。
是理也,舍五行造化、金丹大道,何以明之?且金生于巳,死于子,子为水乡,而金能生水。
然则金岂真死耶?木生于亥,死于午,午为火地,而木又能生火。
水土生于申,死于卯,卯为木位,而水又能生木。
是生者死之根,死者生之根也。
然而生死之根固然,而恩害之义却异,惟金火之造化,不可以生死论也。
《龙虎上经》曰:金火者,真药也。
丹术着明,莫大乎金火,且火生于寅,死于酉,酉为金乡,其火但能克金,岂能生金耶?况酉为金旺之乡,而火为就死之地,既不能克之为害,而金反以生旺为恩。
然金亦岂能自生?要必资于所生,惟土能生金,而火却又生土,若无戊己,不成丹者也。
嗟夫,五行相生相克,至理幽微,学者罕知,况金丹一说,只是喜谈乐道,曾不深究玄旨,再当一一分辩,以诏将来。
且内外二丹不出五行造化,独不曰水火木土之丹,而特曰金丹者,何也?盖天一生水,坎为水宫,水为万物之母,修真者必当先于坎宫留心也。
然坎宫之水,岂能自生,惟金能生之,是元始先天之气从金化生。
古歌曰:用铅不用铅,须向铅中作,及至用铅时,用铅还是错。
盖铅为金母,金为水母,水为丹母,其相生相成之义如此。
然大道不以相生为用,而以相克为功,岂非以金能克木,木归于尽,木能克土,土极于虚;土能克水,水混于空;水能克火,火终于灭。
火虽克金而金曾不坏,烟消焰尽,金体愈坚。
《参同契》曰:金入于猛火,色不夺精光。
岂非害生恩,恩生于害乎?此其所以谓之金液还丹,谓之长生不死,谓之返本还源,惟只水中金,一味而已。
若肝心脾肺肾,精津气血液,其形质全不相干,其性命却又相干,其理虽有可言,其道则不可言,盖有攒簇,有合和,有药物,有火候,有真凡,有宾主。
圣人传药不传火,不遇真师莫强猜,非歃血盟天,划沙文地,不许妄授,违者殃及九祖,祸先一身。
张平叔传非人,三遭责罚,可不鉴欤?
愚人以天地文理圣,我以时物文理哲。哲人可以虞愚,我以不愚圣,人其期、我以不期。
圣愚贤哲同一初耳,自其心有广狭,则所造有分量。
且天地时物咸有文理,其法象着明,无内无外,人能仰观俯察,则克念而作圣,克明而作哲。
然由愚而哲,由哲而圣,皆自心之广狭推之,故愚能以天地文理之大,存于仰观俯察之间,虽至于圣,可也。
吾而梏于时物文理之小,察于日用常行之间,仅止于哲而已。
圣哲既分,纯疵异念。
愚人既圣,在释谓之直超彼岸,见性成佛;在道谓之一得永得,平地登仙。
一念之迷,既纯于愚;一念之觉,自纯于圣。
惟哲人则不然,其初若汲汲于明道,而终则复悠悠而慢道,苟不加防虞之力,则出入无时,操存舍亡,又将入于愚而不自觉矣。
我之所希者圣,其可以仅哲而复愚乎?故我以不愚,非特不愚而圣也,亦岂特至圣而已也?盖圣人其期,犹有限量之可名,是犹梏于天地文理之用也。
我乃离形去智,与道合一,而独超于万物之表,是岂可得而期哉?此大而化之之谓圣,若难造矣,而圣而不可测知之谓神,即金丹之大道也。
论至于此,则曰愚、曰圣、曰哲。
始也,以天地时物之文理而入道,终也,忘天地时物之文理而得道。
譬之五行造化,万象森罗,皆道之用;文字语言,瓦砾梯秆,皆道之寓。
凡三千六百门中一一践履,真积力久月,无忘其所能,固以限期为验,如颜子之亚圣不违仁于三月之久,其余则日月至焉而已尔。
若夫孔子之集大成,文王之顺帝则,上下与天地同流者,何以期限为哉?彼修空寂者曰饶,君经万劫,终是落空,亡何,谓不可期也。
殊不知身经劫火,虽云坏道,若虚空能坏无异哉?金丹大道,肇于太极,成于无极,用于有穷,妙于无穷,不可以凡俗语,当共神仙子细推也。
没水入火,自死亡兵。
水火有焚溺之患,刀兵有杀伐之威,不待智者,皆知所畏避也。
今乃求没于水,愿入于火,乐毙于兵,曾不病风丧心,亦非形格势禁,其事深可悯恻,何也?彼酒色财气,乃水火刀兵之异名,入皆焚溺自尽于中,曾不知惧,且嗤学道者徒清修斋戒,纵与彭聃同年,亦谩孤苦一世,曷若我酒色为乐乎?噫,飞蛾扑灯,难以遮护,特为长叹息而已。
自然之道静,故天地万物生。天地之道浸,故阴阳胜。阴阳相推变化顺矣。是故圣人知自然之道不可违,因以制之。
太上曰:万物芸芸,各归其根。
归根曰静,静曰复命。
又曰,致虚极,守静笃,万物并作,吾以观其复。
且至虚至静,体疑于阴,万物从何而生?然阴不极则阳不生,静不极则道不见。
况大道无形,生育天地;大道无名,长养万物。
傥不法于自然,处于至静,则天地万物决不能生。
人以一身参天地万物之用,得不知所谓静乎?惟其心猿意马,日放纵于利欲之场,视天地万物生成之理,于己何哉?况天地之道,君浸润焉,自一阳而浸至于六阳,自一阴而浸至于六阴,皆以渐而长,未有骤而进也。
故阴阳相推,皆顺自然之理,惟圣人知其然也,则无为中有为,至动中至静,使天地万物因静而生。
非有道者,孰能知之。
至静之道,律历即不能契。鸟兽之谓也。
律历之法,推算天纪,有七十二候,有二十四气,有四时八节,有晦朔弦望,皆度数不可违也。
然治历明时,推步纤悉,疑非自然无为之理也。
惟圣人道极至静,心同太虚,阴阳升降,运化自然,曾无一毫造作,若律历之多事,得非鸟兽之谓乎?盖鸟兽者,乌兔也。
乌兔者,日月也。
日月者,水火也。
水火者,阴阳也。
阴阳者,天地也。
天地者,清静无为、自然之大道也。
大道者,即穷理尽性、以至于命之学也。
性命者,即长生不死、金丹之方也。
爰有奇器,是生万象。八卦甲子,神机鬼藏。阴阳相胜之术,昭昭然进乎象矣。
大哉,道乎。
至哉,言乎。
《阴符圣经》皆黄帝阐道秘言,予辄不揆,解释其义,妄泄天机,载观末后,数语总括始终,亦犹乾坤之彖辞,备六十四卦之大义,其探赜索隐,钧深致远,未易揣摩,猗欤休哉?敢再拜。
熏染而详明之,且金丹大道,其于一身,有奇器焉,非必铸冶也。
偃月之炉,太一之灶,无内无外之鼎,至灵至圣之药,是生万象,皆出自然。
洞宾谓一粒粟中藏世界,三升铛内煮山川,岂虚语乎?故以八卦言之,则坎离为本;以周天言之,则子为先。
其机之神也,则妙用无方;其鬼之藏也,则隐显莫测。
阴胜阳,则水火为既济;阳胜阴,则日月为合璧。
金乌有搦兔之功,木龙有伏虎之德,龟蛇交颈,蚌螪含珠,悬象昭昭,殆不可掩,得非充实而有光辉之谓大,大而化之之谓圣,圣而不可测知之谓神者乎?是道也,即吾儒分内事也。
昧者谓金丹为异端曲学,是犹坐井观天而曰天小者,岂天之罪哉?
卷四
云峰曰:谁能出不由户,何莫由斯道也。
盖户者,关也。
有关而后行于正道也。
傥元关,则有猖狂妄行之患,放僻邪侈之习矣。
故曰:内有三关,以性为主,以神气为宗,所谓常收归里,不放出外者是也。
外有三关,以口为枢,以耳目为键,所谓九窍之邪在乎三要者是也。
此皆日用常行,中庸大道之道也。
夫道若大路然,人岂不由之哉?其初也,妇人女子皆可与知,及其至也,虽圣人亦有所不知。
故曰:可歌之谓善,有诸己之谓信,充实而有光辉之谓大,大而化之之谓圣,圣而不可测知之谓神。
是神也,岂非灵明妙用,显化通神,即金丹之秘旨矣。
日月圣功图 #
云峰曰:天地之道,一阴一阳,元炁配合,万物生焉。
悬象着明,莫大乎日月者。
太阳真火,象应东南,从木而生;外应春夏,发生万物;月者太阴真水,象应西北,从金而长,肃杀万物。
此二者,乃天地生杀之机,故称曰水火,曰坎离,曰铅汞,曰龙虎,其它异名不胜数,皆日月之号也。
圣人观天之道,察其盛衰,明其幽隐,将日月二气划成八卦,以日之火为二,月之水为一,自一二既分,卦气以别,故变之为六十四。
上十五日,坤生震,而变兑,兑变成干,干气圆满,悬照东方,金水温温,金气既足,自生真水。
下十五日,干损成巽,巽复成艮,艮损成坤乾坤乃合,日月相交,至精至微,不可思议。
虽人物鬼神,推至异类,毫发不能隐。
大哉,日月天地之体也。
夫人能穷日月之圣功,则晦朔弦望,体天法象,可以与天地日月同其运用,岂不能超凡入圣、出死入生者乎?
奇器万象图说 #
云峰按《阴符经》曰:爰有奇器,是生万象。
八卦甲子,神机鬼藏。
大哉,言乎。
人之一身即一奇器也,万象皆备,神鬼护持,可谓至贵。
太上曰:人身难得,中土难生,假使得生,正法难遇是也。
平叔曰;先立乾坤为鼎器,次将乌兔药来烹。
岂舍吾身之外而求乾坤于冥漠之表,取乌兔于日月之宫乎?是知奇器在乎身,万象备于我,几二仪、三光、四象、五行、八卦,九宫、十干、十一曜、十二支、二十四气、周天六十甲子,皆备于人之一身。
苟能仰观俯察,与天地阴阳同其造化,则机缄密契,鬼神莫测,三才并立,长生久视,仙道岂远哉?
三教归一图说 #
云峰曰:三教殊途同归,妄者自生分别。
彼谓释道虚无,不可与吾儒并论,是固然也。
自立人极应世变,言之则不侔,至于修真养性与正心、诚意之道,未易畦畛也。
惟禅宗一门,脱空异甚,思欲破其迷妄,每未得其要领。
一日,专扣蒙庵聪老,请问宗性传灯大意如何,辨答不已。
大要谓:法身即虚空,虚空即法身。
且叮咛俾于参省,特烧香秉烛,以三宝证明。
顷间,茶罢,忽唤行童代事,抽身同往后架。
出则洗手剔甲,再整方袍,请予归座,却道老僧颇饥,相伴汤饼。
予因难之曰:适间见教,虚空法身,法身虚空,今又饥渴难免,分别触净,猜人不得于虚空,事还作么生。
蒙庵愕然,无语可答。
及到方丈,见有《雪窦语录》,乘时阅之。
中有僧问智问和尚:如何是般若体?云:蚌含秋月。
僧云:如何是般若用?云:兔子怀胎。
非惟把定世界,亦乃安贴邦家。
若善能于参详,便请丹霄独步。
僧云:如何是佛向上事?云:柱杖头挑日月。
又祖师问南泉和尚云:摩尼珠人不识,如来藏里亲收得。
如何是如来藏?南云:与尔往来者是藏。
师云:草里汉。
南云:不往不来者亦是藏。
师云:雪上加霜。
师云:如何是珠?南云:崄百尺竿头作伎俩,不是好手。
这里着得个眼,宾主互换,便能深入虎穴。
若不恁么,纵饶师祖悟彻去,也是龙头蛇尾。
汉予遂指示蒙庵略露一斑以救其病。
渠当时大悟,再还灶香于予。
信知三教等无差别,本来面目只是一个,但服色不同耳。
故详录此以诏天下明眼君子。
先天后天图说 #
云峰曰:先天者,太极未判混成,孰为阳?孰为阴?自道生一,则其体已露,其用已萌,故一为数奇,为卦干,纯阳之象也。
后天者,鸿蒙剖破,柝一为二,一为数耦,为卦坤,纯阴之象也。
乾坤既异,阴阳既分,运化不同,何以为道?惟金丹之妙,反本还源,寻根摘蒂,守雌抱一,去阴取阳,不以乾坤之异而求其同;不以阴阳之分而求其合,故异者分者为后天,而同者合者实先天也。
先天者,乃元始祖,炁本来面目;后天者,乃臭腐神奇,四大假合者也。
达人大观,苟知吾身是幻,惟道是真,则回光返照,下手速修尤太迟矣。
上下鹊桥图说一名曲江乌桥
云峰曰:吕洞宾《沁园春》云:曲江上,月华莹净,有个乌飞。
盖乌即鹊也。
曲江,即有桥也。
日中有三足乌,乌属酉,酉属金。
乌是西方之金精,日中之阳魂,乃能飞于曲江之上,是鹊能度登仙之桥也。
然桥必分于上下,何也?盖气脉相通,能度下桥,必能度上桥矣。
能度者则为仙,不能度者则为凡矣。
释氏之系马椿、系驴橛者,亦此意也。
但其守死善道,块然面壁,不能使乌飞鹊度,故落第二义也。
然其祖法不然,奈后世子孙迷错耳。
其详见三教归一图说。
七十二候图说 #
云峰按《元始秘言》曰:恍恍惚惚,火中生神;杳杳冥冥,水中生精。
火炎升上,七返生神;水流就下,六化生精。
七六变化,上下相成。
精神往来,妙体含真。
神七变生真火,精六化生真水。
七六十有三之妙数,无出天地之水火。
故天候三十六阳而生火,地侯三十六阴而生水,合七十二候,而周天之数足矣。
《仙经》曰:天上三十六,地下三十六,太玄无边际,妙哉《大洞经》。
然不言五行而专言水火,何也?盖水火者,日月也。
《阴符经》曰:日月有数,大小有定,圣功生焉,神明出焉。
人能仰观俯察而得其火侯之秘,则与天地合德,日月合明,可谓平地登仙矣。
五行生成图说 #
云峰曰:太极分而生两仪,天地是也。
天地既有形名,难逃度数。
故天一生水,地二生火,天三生木,地四生金,天五生土,是五行造化弥纶天地之经,则五气推迁,寒暑往来,周天度数,可得而明矣。
故以三十六日甲、三十六日乙,而木之气数足矣;三十六日丙,三十六日丁,而火之气数足矣;三十六日戊,三十六日己,而土之气数足矣。
三十六日庚,三十六日辛,而金之气数足矣;
三十六日壬,三十六日癸,而水之气数足矣。
合五七三十五而计之,则得三百五十日又零二五一十日,通前共三百六十日,则一年十二月之度数无差。
其它天度之零,可以积闰而推,所以陶成万汇造化。
夫人为万物之灵,独昧于五行之运,徒见昼夜循环,四时代谢,而不知五行造化,实主宰之玄哉,妙哉。
云峰入药镜笺序
左史直院舍人朝请大夫留元刚撰
东嘉夏宗禹奇伟俶傥之画策,从事制幕,转徙边徼,数奇不耦。
浩然游方,访飞升还返之术,宜参默授,会稡笺解谒予书之。
昔苏东坡谓安期生世知其为仙者也,然太史公曰:蒯通善齐人安期生,生以策干项羽。
羽不能用,欲封此两人,两人终不肯受,亡去。
每读此,未尝不废书而叹,仙者非斯人而谁为之?故意战国之士,如鲁仲连、虞卿,皆得道者欤。
虞卿不忍魏齐,间行去赵,困梁失相,穷愁着书。
蒯通说信不听,阳狂为巫,逃亨客参,自序其说,是得为知道耶?必也。
不肯仕宦,好持高节,辩魏客帝秦之害,罢燕将聊城之守。
寿以金而辞,则曰;所贵于天下之士者,为人排患释难,解纷乱而无取也,即有取者,是商贾之事而不忍为也。
欲爵之而逃,则曰:吾与富贵而诎于人,宁贫贱而轻世肆志焉。
嗟乎,有若鲁仲连而后可以为仙也。
安期生附载之史传,旁见杂记,似诞不经。
应如鲁仲连抵掌,吐长虹,难堪踞床洗,宁挹扛鼎雄事,既两大缪,飘然尔遗风。
乃知经世士出世或乘龙,斯得之矣。
宗禹所释金丹三书,超轶世外、固异八篇隽永,刺讥权变,是将为鲁仲连、安期生书。
彼虞卿、蒯通说士耳,又安足与二子并言哉?宝庆丙戌小雪后五日,清源齐云山人序。
云峰续记 #
夏云多奇峰,晋人得意句也。
予以幻质托此幻号,诚画蛇之足、续凫之颈也。
或者乃以效颦太史公之好奇,而窃诗人之巧语,以自表耳。
噫,夏为四时,云为一气,峰从何来?奇从何有?出岫无心,从龙无迹,为霖为旱,起风起雨,千奇百怪,变化莫测,皆非予之所志也。
得非以天一以清,地一以宁,时维朱明,炎帝持衡。
好风自南,盾日如蒸,火伞炽张,金石流凝。
是云非气,是峰非形。
洞洞天君,聚精会神。
明堂丕阐,端拱紫庭。
赫奕丁公,煅炼金晶。
昆仑勃郁,玉井泓澄。
太一灶暖,偃月炉荧。
徊风混合,霹雳铿轰。
上通天窍,下彻玄冥。
罗卫四兽,左右六丁。
周天数足,九转飞升。
云峰此时,曷独奇名?渊哉大道,天地德并。
元始祖炁,阴阳未分,孰为重浊?熟为轻清?鸿蒙剖判,生天地人,上覆下载,人为最灵。
运化亭毒,劫劫长存。
乌飞兔走,悬象双明。
弦望晦朔,一遇三旬。
胡然九夏,云独峰呈。
庚将三伏,火必西奔。
金丹玄妙,以火为神。
云腾火气,峰幻神形。
烹坎离髓,夺乾坤精。
阴邪潜消,纯阳乃成。
天地相毕,出死入生。
云峰之奇,不可思议。
非夫真一,孰抉其秘?或者无语,徒惊曰异。
乃知儒失之拘,释失之滞,道等太虚,中有根蒂。
天地广大,道能生之;万物散殊,道能长之;日月东西,道能运之;是云为峰,道实得之。
吾见其一真不动,擒纵百灵,二气周交,生成万有。
不知其云者峰乎,峰者云乎。
故七返九还者,此云峰也;八归六居者,亦此云峰也;玄珠成象者,此云峰也;而真人出现者,亦此云峰也;玄哉妙哉,是岂诗句之奇可得而形容哉?斗城夏元鼎记。
云峰自序 #
动乱为业根,静定为药镜,此崔公之法言也。
岂非以人之有生,四大假合,涕唾精津血气液,无非阴邪;酒色名利贪嗔痴,无非纷扰,惟一药镜之静定能摄伏之。
何谓药?丹砂木精得金乃并是也。
何谓镜?灵明真觉、回光返照是也。
故圣人以神道设教,以日月为易;仙道以神明为宗,以日月为丹;释氏之杖挑日月、宗性传灯者,皆是物也。
崔公慈悲接物,善于托喻,故吕洞宾谓:因看崔公入《药镜》,令人心地转分明。
信为天人之师也。
予三阅藏教,凡得《药镜》七本,其文各不同,此经总二百四十三字,言简理当,如《太上》之秘奥,《春秋》之正经,微显阐幽,探赜索隐,靡有余义,真金丹之枢辖也。
偶菖节,过八宝,憩于彭忠甫左塾,因其灶香问道,谩为下一注脚以贻当世。
明眼君子并寄豫章灵源子胡季辙、天台元漠子王和甫,皆学仙弟子也。
夏元鼎序。
后序
修职郎新处州州学教授王九万撰
李邺侯七岁能文,读书万卷,已乃衣道士衣,学神仙学,若将终身。
惟懒残勘破曰:无多语,领取十年宰相。
其后侯谋人国,智略辏不下张子房。
世言方外士,必遗世绝物,然欤否耶?意有道者特以此为陈迹,而非所以迹耳。
永嘉夏云峰,少由童子郎振策场屋,遍从诸大老游。
长出入兵间,以功得赏,驱驰于山东、河北。
登日欢拜孔林,以充大其胸中浩然之气。
视世间物无足当其意,遂弃官学道。
一日,出所注三书,使下走望洋向若是也。
乌足以知之然?窃闻先训九万之曾王父殿撰公讳子献,宣和间尝偕吕元直丞相、霍安国尚书三人衔命漕燕。
是时降虏郭药师、刘舜仁、张令徽辈包藏不测,三使者同衔上章乞弃燕,忤大阖谭稹,各落职不得去。
黠虏愈张,三使者极力堤虞,每夕不寐,曾王父因是得以神守气之术,其后寿八十九,无疾而终。
前一日,尚呼灯作小楷以复李伯纪丞相,中间颜夷仲门下尝间以书,曾王父为言人知气为体之充,而不知以神御气,则神与气相离而不相守,非养生之善者。
夫以神御气者,在于正心诚意,宴坐而数出入息。
盖息者,气也。
数之者,神也。
气犹马,神犹驭,以神驭气之出入而不相离,则可以长生矣。
《庄子》曰:真人之息以踵,众人之息以喉。
夫息不于喉而在丹田气海中,能不以思欲干其神,不以蹶趋动其气,绵绵然数之,以至于不可胜数,自浅而之深,自粗而之微,自有而入于无,则和气充塞于顶踵之间,不知气之为神,神之为气,其妙有不容言者矣。
是几于坐忘者欤?至其助以经伸按摩之术,自亦无害,在乎不倦而已。
晦翁先生尝曰:此胎息法也,然亦《参同契》之绪余耳。
又孰若云峰金丹三书超然自应,显化通神,灵明妙用者哉?虽然,云峰发身于童子,而得道于衡山,又十余年颉颃兵间,其与邺侯之事异世同辙。
今圣天子寤寐不凡之士,共起治功,云峰其以邺侯之心为心,为国家了中原,而后访子房未迟也。
宝庆丁亥武夷山人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