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上老君说常清静经注(宋佚名)

太上老君说常清静经注

  经名:太上老君说常清静经注。原题无名氏注,约出於宋代。一卷。底本出处:《正统道藏》洞神部玉诀类。参校本:杜光庭等注本。

  太上老君说常清静经注

  无名氏注 #

  老君曰:大道无形,生育天地;大道无情,运行日月;大道无名,长养万物。

  老君论其大道三无之德..一者,大道一无形质,而生育天地;二者,大道二无情性,而运行日月;三者,大道三无名相,而长养万物。

如何是一无形质而能生育天地?言大道清而至灵,静而至虚,灵虚杳邈,自然之炁,故无形质。

虽无形质,而能生育天地。

此大道之德也。

二无情性而能运行日月,言大道又无情性,自然之炁而运行日月,能照於万象,此大道之二德也。

三无名相而能长养万物,言大道既无形质,亦无情性,而能生育天地,运行日月,又无名相之呼称,一炁潸通而化生万物。

言此大道禀而行之。

天地者,上至顶门泥丸官,下至足底涌泉穴;日月者,上至左目、右目,下至肾;万物者,身中万神也。

夫人之受身,皆从道之一炁所生,承天顺地,合化阴阳,父母生育,结成形体。

是故一月为胞天,二月为胎地,三月为三魂,四月为七魄,五月生五脏,六月化六腑,七月明七窍,八月八景降,九月神降一万八千,内外相合三万六千精光。

神降形具,十月满足而受生故知大道无其形质,元炁而能变有形之炁。

有形之炁者,元气也,乃八百一十丈。

保而爱之,爱则身不败失,如大道无其形质而运其真精。

养其肾精不败,而目自明。

又知大道无其名字,而得真精之炁为其形。

形为受炁之本,炁是有形之根。

有其气而有其精,有其精而有其神。

故知气者神之母,神者炁之子,子母不离,谓之得道。

故曰大道无形,生育天地;大道无情,运行日月;大道无名,长养万物。

人能爱形则养炁保神,则达真常清净之道。

文中子曰:静以思道,清以修身。

如此者,能清静矣。

  吾不知其名,强名曰道。

  吾者,太上自称也,亦是我也。

太上言此大道,虽有三无之德,一无形质而能自然生育天地,二无情性而能自然运行日月,三无名相,自然长养万物,而我不知其的实之名,谓上无复祖,唯道乃独尊,故且强呼为道。

故曰吾不知其名,强名曰道。

言物在杳杳漠漠之际而不知名,降而显之则有焉。

名者道之用也。

圣人用无名之朴治天下。

文中子曰:用无迹之物而自化。

《易》曰:神而化之,使民宜之。

昔唐太宗治天下,臣服万方,以无名之化,不用威刑,而断死囚三百,天下无有犯於司狱;斗粟三文,道行千里,人不斋粮。

此之道盛矣,而用其无名也。

故太上云:吾不知其名,强名曰道。

人之修行,初无其名,修之而有,其真人名也。

  夫道者,有清有浊,有动有静。

  道者,显其大道也。

老君言,吾不知大道之名,且权称之道。

虽无形质,虽无情性,虽无名相,而能潸通一炁。

一炁之中,有清而有浊,有动而有静。

修真之士,要体其道。

体要清而返浊,神要静而返动。

清浊动静得所,可谓道矣。

故曰有清有浊,有动有静。

文中子曰:时清则清,时浊则浊,时行则行。

此之谓和光同尘,守清净之道也。

昔唐庆元中,有猎者孙寿,居於海滨,以畋猎为生。

有日,於大泽之中,忽野火所烧草木,连天烟焰,草木焚尽。

唯有一丛草木茂盛,独不焚烬。

孙寿疑而往之,乃见草木之中有道庵一所。

孙寿推而入之,其裹面有一老叟,年可七旬,惟於案上展经一卷读之。

孙寿拜之而询曰:先生读者何也?老叟惊曰:何人至此?孙寿告曰:某乃一猎士,适来见炬火烧野皆尽,惟先生独燎不延。

先生曰:吾居此庵四百余年,未常见水火之变也。

寿曰:先生早来诵者何经?先生

  曰:是《太上老君说常清净真经》。

寿曰:何者名为《清净经》?居,吾语汝。

夫清静者,道也、德也。

故吾之宅清净者,吾之素也。

清净而柔和者,吾之守也。

清净应化而无穷者,吾之变也。

清净而澹泊者,吾之德也。

吾能守此清净,而变化无穷,又何惧火灾?时清则清,则浊则浊,时动则动,时静则静。

吾能行此道,

  何惧火焉?孙寿闻道,乃弃弧矢而礼,授其经,悟其道,亦名於世。盖大道者,有清则有浊,有动则有静。

  天清地浊,天动地静;

  言大道至无,潸通一炁之中,有清有浊。

清炁凝而上升,为天;浊炁流而下降,为地。

故天为阳,阳好动;地为阴,阴好静。

动者,天之炁也;静者,地之炁也。

故日天清地浊,天动地静。

文中子曰:天清而安,地浊而结。

结者,可与立也。

天动而变,地静而宁。

宁者,可与权也。

此乃天清地浊,天动地静。

此经念者

  还有验乎?答曰:昔唐时有白仁哲,为朱阳县尉,因差运米於辽东,忽逢大风起,四望昏黑而尽,波涛涌沸。

仁哲乃惶怖不已。

而忽於空中有人言曰:公念得《太上老君清净真经》,何不速诵?仁哲急念三十余遍,只见金光从口而出,不久,风息浪静,同舟济者三百余人,皆见金光从口中出。

仁哲归家,拾其一任俸作黄箓大醮,设无遮大会,镂板印施真经三千部。

仁哲寿年一百一十九岁,坐亡。

是故《清净真经》之验也。

  男清女浊,男动女静。

  男者,阳也;女者,阴也。

男阳清而主动,女阴浊而主静。

此二品大底言阴阳,而复浊,动而复静,故云男清女浊。

此者乃太上再分大道,以混元一炁而包裹天地,整躄阴阳,天主轻清则阳生,阳生则主动;地主重浊而阴生,阴生则主静。

如此阴阳,因动静而交感,交感则元精降,元精降则万物生。

《易》曰:天地氤氲,万物化淳。

此之谓男清女浊,男动女静。

修真之士,若能运肾中真水为婴兄,心中真火为姹女,使其真下降,真水上升,此万神长守而不散。

万神不散,长生久视,此之谓男清女浊、男动女静。

文中子曰:天阳地阴,谓之阴阳,交而生万物,动静相合,此之谓男清女浊,男动女静。

若看此经,而有验乎?昔唐高宗时麟德中有窦德玄为官,奉劲使扬州,渡淮。

船已离岸数十步,见岸上有一人形容憔悴。

其德玄谓篙师曰:此人孤寒,与渡过。

篙师撑船,却至岸,令此人上船。

渡之至中,见其人饥色,德玄令左右取其粮食与此人餐而饱矣。

乃济其岸,德玄上马而去,其人紧逐之行数里余。

德玄怪而问曰:汝乃何往?答曰:予非人也,某乃邓都之鬼使。

今往扬州,追窦德玄。

德玄闻说大惊。

而下马拜曰:某乃德玄。

遂涕泣请计,何能解之。

其鬼使曰:君能诵某经否?德玄曰:平生长诵《太上老君说常清静真经》。

鬼使曰:我怪有道气,慈心惟甚,有愍恤之德。

谢公船中赐食之恩,且放公一月,其限罪我,即耽之一月之内,可诵经万卷,必有圣降。

道罢,忽然不见。

德玄忘食忘寝,专心而诵之。

前后诵经三十日,其数已足,便回至家庭焚香再诵其经。

彼使者复见於前,使者曰:公乃经数已足,其寿盖终。

前者感君之饭恩,阴府怪责我违限之愆,背上决我三十。

遂袒下衣。

德玄看之,背上果有青赤之痕。

德玄於是就枕乃外,而绝其气,惟其魂魄,遂使德玄回顾,其尸卧於榻上,魂乃随使者出於北门。

可行十余里,见一大城。

到城中,但见荆棘而已。

又见一府衙公署甚严,门上牌曰:此乃酆都北府。

其鬼使曰:我当先去,且等於门。

候不多时,其使乃出。

使曰:大帝因公降勑且喜言,次有紫袍官执质笏言谢。

宝德玄到,乃迎德玄至衙,见有宝殿,有王者执寒玉珪,使者甚肃,香案上有紫泥诏一道。

王乃接之。

德玄便拜。

勑上金光奕奕,而起拜毕。

公为上士,年至数十。

常诵《太上老君清静经》,今为天官。

酆都之狱,罪者各降一等,此阳间显报之事,可延一纪之寿。

令使者送归。

德玄拜王,王乃谢拜,令使送德玄至一宝殿。

忽然而醒,德玄乃苏。

开目起来,见家春围榻泣之。

家眷曰:你今死三日。

德玄云:有此圣事。

遂拾其家,缘入景灵观出家作道士,唯修清净之教。

后十二年,有紫云从空而来。

见碧衣童子引仙鹤一双,降於庭前,而谓德玄曰:请上鹤背,跨而去。

遂德玄跃鹤背上,冉冉而升天。

其异香一月不散。

乃留诗一首云:人事纷纷百万端,蝇名蜗利不堪看。

争如悟此清中静,功满升为天上官。

论曰:动静相磨,阴阳相感,而万物相生。

悟此道者升为天官。

窦德玄知之矣。

  降本流末,而生万物。

  本者元炁。

道生一,一者,元气为本也。

末者,万物也。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大道之本。

此句太上再序清浊、动静之理,言道生元炁,元炁降而本流,本流则万物生,故为末。

此为降本流末,而生万物也。

文中子曰:统元炁者天也,总元炁者地也。

无形生养元炁,元炁无形,生养万物。

故曰降本流末而生万物。

元炁既降,流行为末。

《易》曰,元炁降者,在天成象,在地成形,变化显见矣。

在天成象,为悬象,日月星辰也。

在地成形,谓山川草木也。

故曰降本流末而生万物。

庄子曰:至阳天也,至阴地也。

而肃肃之炁,至於心火,乃水火既济,而养万神。

故曰降本流末而生万物。

或曰:看此真经,还有验乎?答曰:看此真经,须要救物度生。

昔有唐时防州宋知玄,为青州司士参军。

参军到彼,人言参军之宅大凶,有鬼怪妖异,住者十死六七。

知玄自来好道,而心正直,兼少年好诵《太上老君清静真经》,深达其义,又能体而行之。

遂不信:吾安居,何信此事乎。

坚住其宅,乃修《吕真人诗》一首:金丹一粒定长生,须得真铅炼甲庚。

火取南方赤凤髓,水求北海黑龟精。

鼎追四季中央土,药遣三元八卦行。

斋戒与功成九转,少持清静鬼神惊。

知玄乃危坐,行其火轮罩体,红光满室,默念《清净》之经。

至二更已来,忽见一妇人披发,而血污满面,立于前。

知玄曰:尔乃何人也?妇人曰:我是衔冤之鬼也。

其人拜而哭曰:与妾为力。

今日遇有道之士,而得诉事。

妾本十年前,乃刘司士之妻也。

夫奉命为使外国而不归,其弟乃逼妾私通。

推而不从,因此被杀。

以毡裹其尸于堂西北角,溷厕之中,不胜秽积。

人来多欲陈告,人人怯惧,无其道气,见妾之形,心惧而死者多矣。

公持此经,功德至大,仁慈。

愿为悯之。

知玄曰:吾初官,新上任三日,当救汝。

汝且灭。

妇人遂灭。

后三日满,使人於溷厕掘之其尺,不及。

知玄是夜依前危坐,焚香诵此经。

未及二鼓,其妇人复现。

知玄曰:我令人求汝之尸,未获,何也?妇人曰:求之者,向北不及二尺,即妾尸也。

明旦求之,以终其惠也。

妇人乃灭。

明旦使人于北求之,果获旧毡一片,而裹白骨一副。

知玄再为诵《清净经》,以衣一袭,而选一吉地葬之。

是夜,其妇洁衣净面,而再拜灯下。

知玄曰:汝身既为人杀之,何以不报?答曰:前人在江州为司录之官,其人自小能诵《太上老君说常清静经》,数年冥司陈告,终取不得。

知玄曰:我与告彼官,使彼官修斋作醮,书篆黄箓白简,汝可生天。

肯解此冤乎?妇人再拜曰:深相感也。

道罢,其妇人遂灭。

知玄来入假状于官,因得其假。

遂乃裹粮,便马径至江州,乃见刘司录。

既见,乃以其事告曰:汝为司录,孰为此事?闻君唯持《太上老君清静经》,是有道心也,而行此事。

岂不明有官法处之,暗有鬼神沬之。

若不改过,冤业如何?刘司录闻之,大惊曰:谢公远来,蒙为纷解,安敢违命。

乃整其家财,作黄箓大醮七日七夜,请道一百余人,及印《清静经》一万本散施。

是日午时,有一妇人,年可三十,牵一宝马,驼经万卷,乃曰:吾乘此经醮力,奉太上老君勑,使我入朱陵官炼其真神,当为南宫列仙。

吾在世长年,宋参军亦为列仙。

道罢,冉冉升空而去。

知玄与刘司录号为道友,求奉真教。

知玄却回防州,至家,有青鸾下于庭。

知玄乃焚香,遂青鸾冉冉而亦南去。

留下一诗云:来生清净悟真经,拔罪扶危出罪刑。

今日乘斯功德力,朱陵官裹炼神形。

  论曰:修真之士,乘斯功德,体道行功;识降本流末之义,知万物化生之因;扶危拔困,救厄解冤。

有此清净,行此慈悲,岂不为南官列仙也。

南宫列仙之位,宋知玄得之。

此者能悟降本流末而生万物也。

  清者浊之源,动者静之基#1。

  清者,一炁也;浊者,万物也。

动者,神也;静者,形也。

太上言道以一气为万物之祖,祖为源也。

人神以一形为舍,故合为基本也。

形不得神不能动,神不得形不能存。

神为主人,形为舍基此二句大底言道炁为万物之本,分其清静。

清者元气,浊者万物之形也。

人能以神动保固其形,故为万物之基源。

故云清者浊之源,动者静之基。

白云翁曰:不浊无以见其清,不清无以见其浊。

无一炁而不能生万物,无万物不能分一气。

故曰清者浊之源,动者静之基。

文中子曰:至清则见浊,此清者浊之源;至动则思静,此动者静之基也。

修真之士,以一气养神,故清;以五味养腹,故浊。

则神要动而顺,形以静而安形,此乃清浊动静之道也。

此经还有验也。

答曰:昔唐人袁通,天水人。

自幼年好道,专诵《太上老君清静经》,日诵七七遍。

年至二十,被禄山驱为军战,忽失阵而败。

袁通乃走,不知来路,遂於山丛之闲不得食,其困不能兴,唯诵此《清净经》,无力可诵以待死。

忽有一碧衣童子,持一盂饭来与食之。

袁通食之,其香味不可名状。

食其满足矣,其童子曰:真人以清气养其清腹,凡人以外物养其浊腹;真人以气运神而安其静,凡人以乱神败精而乐其形。

汝自幼好道而能坚,至念《太上老君清静之经》,已有道果,太上而使赠也,从兹以充餐,用神为道,更不食矣。

乃今黑簿落名,朱陵排号,清净之道更不虚矣。

道罢,忽然不见。

袁通从此不食,乃得六通之慧。

至於宋哲宗之朝犹在。

唐玄宗时事,五百年问,面若三十岁许。

常游洛汭之间,唯只念《清净》之经,人不见其饮食。

人呼之清净先生。

若人有患,不唯远近之疾,以手摩娑,人皆无有不者。

后又被人呼摸着效。

后至汴京门外,高声曰:你待乱,我不乱;你待浊,我不浊。

你东西,安能活?从得道,五百年,斩却邪魔神快乐。

乘云驾鹤背,朝玉帝天官,永住逍遥阁。

道毕,自有仙鹤从天而飞下。

先生急上鹤背,冉冉乘云而去。

人皆俯仰而瞻之。

从空坠下纸一张,其上写曰:清净道生。

道生数十律。

论曰:大道者,视之不见,听之不闻,而天下莫能知,莫能行。

虽不知不见,修之者实有道焉。

太上曰:吾言甚易知,甚易行。

故道降而为元气,清而为浊之源;动而为静之基。

一清一浊,而通大道。

故袁通能至诚,悟《太上清静经》,终为上升而列仙。

宜乎哉。

  人能常清静,天地悉皆归。

  天地者,乃大道之子孙也;人物者,大道之苗裔也。

太上言人能禀大道一之祖气,使身心之虚灵,神气之清静,如此能体其大道也,与天地合德。

故天地自然而从顺,悉皆归依也。

故曰人能常清静,天地悉皆归。

行清静之教者。

《易》云:与天地相似,故不违言。

修真之士亦要清静无为,体大道真常之教,穷万物之性,能知鬼神。

是以天地相似,所为所作,故不违於天地,悉皆归顺矣。

故曰人能常清静,天地悉皆归。

文中子曰:能清静者,与太极同德,与天地同邻,与神道并行。

能为此者,天地尽皆归也。

如此者,有验乎?答曰:昔唐庆历中有韩侍郎坐运州,有女年二十六岁,适左司员外郎王珪。

珪乃上官,其妻韩氏有妊娠,在父母家。

至日早离夜至三鼓已来,於西北角有其声。

左右侍婢皆睡,唯小娘子韩氏不睡,见一将军披戎衣,执金钗,乃曰:吾晋朝韦将军,於此居数百年,尔敢於此处作产居,血腥之气触吾。

若三日不移,杀汝。

其记之。

韩氏曰:愿移之。

遂灭。

达旦,令侍婢报知韩侍郎。

侍郎曰:妇人真气虚弱,乃胡见之。

安有此乎?不肯移之,唯添侍婢相伴。

又至三更已来,其将军复现,侍婢皆见之,惊而走。

其将军乃叱之曰:吾道与汝,何不移之?来日不移,叉杀汝矣。

韩氏曰:告将军息怒,来日叉移。

其将军不见。

达旦,侍婢乃以小娘子之言哀告韩君,韩君曰:产妇未满七日,安敢移动?妇人血气虚而胡见乱言。

答曰:侍婢亦见。

韩君曰:妇人之辈皆信邪。

坚不从之。

至夜,其韦将军又现曰:吾三次语汝,汝、终不肯移其宅。

将军见不移,怒从心起,以其钗于韩氏心上,其一钗,韩氏只叫一声,遂殒。

其父执一剑而径至。

其父哀恸不已,父母甚慈,泣之,以飞书报其夫。

夫闻之,大恸,而不顾差使,而归至寺庄镇西十里,见一妇人遥远而来,其近,乃认是妻也。

王珪忽然下马问妻曰:何由到此也?其从皆见。

妻曰:妾为晋朝韦将军所杀也。

今日此屈无由申诉。

尔为大丈夫,不能避一妻子乎?遂哭。

珪乃大恸,欲近前行。

妻曰:人鬼异路,不可近妾。

我闻此镇有田先生,自小念《太上老君清静经》,行此之清静无为者也。

此能剪诚鬼神,有通天之德。

故曰人能常清静,天地悉皆归。

斯其以报妾之冤。

其先生在此镇。

珪谒先生,具以前事实告,先生然:吾为汝上祷玄穹,下达后土,救汝之妻。

遂引王珪至於别室中。

田先生一鼓已来,披朝服,执玉珪,把香一炉,合目跪之,点灯七盏,念咒启祷。

忽然室中有一天丁力士曰:奉天之勑,入于幽府。

会其力士放下勑,忽然不见。

先生曰:我今奉天帝之勑,与汝同往地府,令捉韦将军。

先生取净席一领,使王珪辟於席上,迷而不省。

先生於傍坐出神,引王珪神,二神相引出门。

乃行数里,见一大城。

天色昏暗,左右铁衣兵吏皆执戈戟,见先生,尽皆倒戈唱偌。

既入其门有朱衣史急通报,又数十人皆见先生,亦然仰启,只闻言:田真人至。

俄顷有绿衣童子,皆执旌节,迎一人,衣龙衮服,戴远游冠,执寒玉珪,导之曰:乃酆都大帝。

见田真人,相揖动问毕,使真人前行,让礼如几世。

鬼使问王珪曰:尔乃何人也?珪曰:我乃田真人从侍也。

鬼使更不问。

既上其殿,真人与帝对坐,先生展劲现帝视之,王珪等一齐贺勑。

王珪阶下立不多时,碧衣童子传曰:游奕将速於阴司,捉取晋朝阴鬼韦将军去。

有一人黄金锁子甲,手执大剑,应偌,俄顷问报日:捉到阴鬼韦将军。

王曰:擒来。

见数人申衣兵史,传一人头至阶前曰:汝数年阴鬼。

汝在世之时,杀害生灵太多,更害平人。

韦将军曰:某数次祷他不肯移之,某一时之怒杀之。

念某晋朝勋官。

帝曰:阴鬼尚敢杀害生灵,何言汝有功勋?可次铁杖三百,配北阴山千年而放。

左右捽缚付地,背上央铁杖三百,号叫之声,不能忍之。

决毕,有一吏曰:奉勑押至阴山。

王问韩氏游处。

左右曰:如何在此,押过来于束廊下,乃韩氏,软拜於王,王问左右:如何?左右曰:其舍以坏,可令借身托生。

判官乃检簿,韩氏合寿六十六岁。

更有四十年寿。

即目青州王官人女寿娘,合年二十六岁命终,可令韩氏投尸於寿娘还魂,遂准奉行。

王请先生离,王珪亦随之未〔离〕,忽然而觉。

先生曰:官人将谈此是秘。

王珪重重拜之〔问〕,先生曰:何直游至此也?,先生曰:我能持诵《太上老君清静真经》,能依此行之,所以与天地合其德。

人能常清静,天地悉皆归。

尔到家,速於青州王官人家认取汝妻。

王珪辞先生而去。

在路速到运州,其妻韩氏已殡矣。

径往青州王官人家,认其妻子。

王官人女寿娘死经三日,再活,却言:我是韩侍郎女,现今我父为运州知州。

说其所以,未罢,王珪至入王官人宅,见寿娘,便言:王郎来也。

其声音全不似寿娘往日声音也。

王珪曰:寿娘只是韩氏声音也。

具说其辞因,王官人乃入运州,见其父母,与向日女之音无异。

二人猛悟大道,而尽其家财,雕造印经十万余巷,散施四方,作罗天大醮而谢天地。

毕,其王珪与妻再往寺庄镇拜谢田先生。

到彼谢毕,先生曰:汝可与妻同修。

王珪依言,休官不任。

王珪挂冠裳,作道士,居长安福德观;韩氏作女冠,居玉京观,各寿一百二十岁而损。

论曰:寂然不动,感而遂通,清净无为。

田先生遵太上之经,行天之法,上感穹苍,下通后土,使天降劝北帝评冤,可谓人能常清静,天地悉皆归。

  夫人神好清而心扰之,人心好静而欲牵之。

  夫人之生也,本乃神清心静,及其长也,为情欲所牵如此者,欲生也。

故欲字从谷、从欠,谷者无漏之称,欠者不足之号。

神有所爱为之情,心有所欲为之贪。

亢仓子曰:水性本清而不得清,为土浑之;人性本静而不得静,为事汨之。

汨者,乱也。

太上言此二品,夫人神本好清静而不得清静者,为心不能体清静之道,心有爱恋之情,故扰乱之,心不能得清静矣。

夫人神好清而心扰之。

心元本好清静,而所以不得清静者,为心中有好欲之贪而牵引之。

故曰人心好静而欲牵之。

文中子曰:靡者常乐无求,贪者常忧不足。

爢者常乐无求则神好清,心好静;贪者常忧则不足,心扰之,欲牵之。

白云翁曰:欲者,贪爱之源,奢淫之本。

若人能禀此清净之道,神必清,神清则心不能扰之,心静则欲不能牵之。

或曰:看此经者还得神磨而心不扰,还得心静而欲不牵,有验乎?答曰:昔唐懿宗皇帝有女号曰同昌公主,娶韦驸马。

公主欲其官嫌不自在,帝乃赐一宅,奇过王官,金楼玉阁,赐内库钱五百万贯。

公主心中不足,重奏曰:无宝货也。

皇帝罄内库之宝以实其宅,至于房拢户牖,无不差珍异宝饰之。

又以金银为栏药臼、食樻、水槽、金铛、金盆瓮,以银丝为笊篱箕筐,以水晶、瑠璃、玳瑁为床榻,以金龟银惊。

又琢五色为合盘,百宝为图案。

公主尚起欲心,又奏无米麦。

皇帝开内库,将到金麦银米五十斛赐与公主。

又奏曰:堂内无坐室帏幕。

於是帝又赐公主连珍帐幔,缀珍珠为边。

又赐与公主寒温药一把,冬悬即暖,夏悬即凉。

又赐公主九鸾宝钗一只,每戴之头上,有九色霞光。

公主每出,乘之七宝车驾,四面缀五色玉,香囊贮辟寒香、辟邪香、辟尘香,皆别国之贡也。

其笔上以杂宝龙脑,金屑刻镂,水晶码瑙等盘为龙凤瑞,四面缨络、珍珠装缀於笔上,周围之顶用碧玉莲花,上缀金珍一颗,珠上霞光高三尺,四面用金丝挂玉流苏,其中自然有天乐之音声。

每一出游,香风满路,馥郁芬芳,奇香半载不息,珠光灿烂,荧荧照耀。

往往看之者唯见其目,不见其端。

公主富贵甚

  极,尚有不足之心,意想皆不及蓬莱之境,因此而病。

公主居於大内,自小常念《太上老君说常清静经》甚谨。

公主召医官至,乃米宗为治之。

至晚,与香腊烛二寸,使米宗归之。

其香气酷烈异常,而散於四邻。

或有人登门而问之,米宗以实言之,是其烛香也。

烛长二寸,被五色文,卷之而热,至於天明,不尽香气,三二百步闻之。

其烟上结成华盖楼台之状,仙花朵朵而奇异也。

公主疾甚重,令左右取《太上老君清静经》,於碧玉匣中取宝香名为通天之香,焚之,念此真经。

未及一七遍,有朱衣使二人曰:府君请。

公主曰:我乃帝王之女,安能坐邀我?令左右执之,左右弗应。

其使曰:乃阴府之事,何管帝女。

二使以手拽之起,公主叫左右,左右无救,被二使持驱拥而行。

似出长安北门,行数里,公主害脚痛,不能行。

一使曰:我取马一疋。

须臾牵马,引白马一疋。

阴暗之中行百余里,前到一大城中,亦有人烟。

公主曰:我乃饥也。

史曰:此中食皆焦竟烂心,不可闻见之。

须臾,风吹复初如故。

公主掩目不敢睹之。

又见数十男女,脱衣露体以火烧铁錍通红络其身,流血满地,皆成血泥。

公主问吏曰:此人何罪,受其苦痛?吏曰:此人於阳间乃奢佚之罪也。

公主惊曰:我还如何?吏曰:亦复如是。

须央之问,有鬼吏,头生两角,手提铁槌曰:公主脱衣。

公主曰:我乃帝王之女也。

鬼曰:此问不管帝王女,脱衣。

公主知不得已,而乃脱其冠服,默念《太上老君说常清静真经》一卷。

其鬼吏曰:疾脱衣。

公主念经,又脱一件。

其鬼吏遂以手揽其衣。

公主身如热油沃心而痛,又急念之,至三毒消灭之处,忽然见金光一道,其鬼吏尽皆乘空而礼拜,见一真人乘紫云而下,乃太极真人也。

太清官中闻念《混元老君常清静经》。

自念经一卷,已达三清之境,太上老君使吾下降幽狱,赦宥罪人。

公主至心礼拜真人。

公主曰:是弟子念经来,是当今懿宗皇帝女也。

真人曰:犯何罪而至此?其鬼吏曰:犯贪欲之罪。

须臾,众鬼史曰:乃酆都大帝。

皆礼太极真人也。

其太极真人身放光明,照耀幽狱。

真人谓其帝女曰:不可有欲,罪莫大於欲。

欲者,淫乱之本也。

罪莫大於贪。

贪者,僭妬之源也。

谓重也。

小则灭身,大则亡家。

世问不悟道者,不达清净之理,不知恬淡之机,唯知醴肴以充其口,富贵以荣其身,而顾其甘口之食,是伤命之斧,富贵奢华,惹怨之机。

既有其怨,岂不入地狱,而何不虚无清净、慈惠忠信、孝敬和顺、谨俭柔弱、清洁则与道同也。

无顾奢华守寂淡。

奢华者,地狱之因;谨俭者,天堂之本。

真人谓公主曰:吾救汝,阳问能改奢华之欲否?公主再拜曰:能改。

真人曰:吾有五戒十善、六斋三会、五腊五忌,汝能行之?公主曰:能行。

真人曰:能持则为天官,不能持则为下鬼。

真人曰:五戒者,一不杀生,二不嗜欲,三不口是心非,四不盗物,五不淫乱。

十善者,一孝养父母,二忠奉君师,三忘心万物,四忍怒防非,五止争解恶,六损己救穷,七生养济人,八道边义井植树,九为人兴利除害,十赞三宝经,为人解说,常生善念。

凡人常行此五戒十善,别有天人善神卫护,永免灾殃,长臻福佑,唯在坚诚。

而公主曰:何名六斋?每月初一日、初八日、十四日、十五日、二十九日。

公主曰:何名十斋?每月初一日、初八日、十四日、十五日、十八日、二十三日、二十四日、二十八日、二十九日、三十日,此十日乃十方救苦天尊救度地狱三涂五苦应诸等众罪魂。

公主曰:何名三会?真人曰:正月七日迁举上会,七月七日庆生中会,十月五日建生下会。

公主曰:何名五腊?真人曰:正月一日天腊,五月五日地腊,七月七日道德腊,十月五日民岁腊,十二月王侯腊。

公主曰:何名五忌?真人曰:一忌甲子太一真君录人罪犯,二忌庚申三尸言人罪犯,三忌本命星官计人功行,四忌八节八神计人善恶,五忌三元天地水三官录人罪福。

太极真人曰:遇逢此日,可设醮修斋,持经供养,以析求景佑。

公主再拜礼真人曰:一一遵依道旨。

真人乃放光明,照其幽狱皆得生天矣。

劲使碧衣童子,引公主速归。

真人乃升天而去化。

北阴酆都大帝、一切鬼神皆大欢喜。

其碧衣童子引公主至一金门已,推而入,其公主忽然惊觉。

公主身在碧牙床上,盖其锦被。

公主开目视之,见驸马、官人在侧,乃围而泣之。

公主拥被而坐。

宫人曰:公主睡多时,不敢惊动。

公主曰:富贵乃若石中燧火,荣华如水上浮湛,时光有若南柯一梦。

其病顿愈。

公主乃入官内奏帝,所有珍宝尽数还纳於内库,乞身归道。

帝曰:何也?公主具说阴府之事,一一奏帝。

帝乃欢喜,依公主所奏,以崇仙坊金仙观改为玉真观。

公主自入观之后,而不出观门,虽有贵戚、驸马亲等,公主令人监门,并不能得见公主,每日唯念《太上老君说常清静真经》,不曾惰慢。

至三年后,复见真人於红光之中,乃谓公主曰:上升至近,证为天仙,火急修为功果。

道罢,不见。

公主乃建黄录大醮。

至上元十五夜,鸾鹤自天而降,月华如昼,香风馥郁。

其鹤至於庭前,公主乘鸾背,冉冉登空而去。

遗留下《唐多令词》一阕云:性命两如何,奢华勿太过。

守贞康谨俭安和,以己方人无横祸。

叹绿分,少贵多,也啰。

击破是非窝,敲开名利锁。

澄心取性且蹉跎,暗想高低哀与乐。

猛省悟,若南柯,也啰。

人皆具说。

人人皆写其词,京师乃为供养。

此者同昌公主悟此《清静真经》乃为验乎。

故曰,夫人神好清而心扰之,人心好净而欲牵之。

  论曰:能守清净者,食欲不能移,险阻不能危;不以禄位惑其志,不以贫贱改其心,不以毁誉度其色,不以荣华乱其神。

同昌入梦酆都,感太极真人说戒,能受之,猛拾富贵而甘其寂淡,三戒行周备,可为仙人也。

  常能遣其欲而心自静,澄其心而神自清。

  欲者,流浪之相;澄者,定水之相。

此二句是太上再言去爱拾欲之心。

若能去爱,不生情欲,而不起贪心,则神自静而心自清也。

若能流浪之爱想而心息,又若更能澄心如水定之相,则皎洁不动;皎洁不动则神自然清静。

故云常能遣其欲,而心自静,澄其心而神自清。

文中子曰:拾其所争不争,乃遣其欲而心自静。

万物所弃则无贪,无贪则心自澄矣。

能澄心者,其神自清。

如此者,亦修真之士不亦悟清静之道也。

白云翁云:君子以清静洗其心,小人以责爱移其心。

是以圣人常能遣其欲而心自静,澄其心而神自清。

刘子曰:神者,心之主,是故神静而心和,心和而形全;神乱而心荡,心荡则伤其形。

先理其神。

故以圣人以恬和养其神,和者,去嗜欲也。

如此则以和养其神则安於内,清思栖心则不诱於外,神和心清,形无累矣。

无累者,则因遣欲者也。

故云遣其欲。

问曰:自古人能遣其欲?答曰:有之。

昔有南史时宋帝朝,有宰相元田夫有贪欲之心。

国朝有事,不唯大小,须要财帛而后行其事。

偶因街下二人,因醉而争淫滥之事,而杀死一人。

田夫语於杀人者:汝能出绢千疋,可令汝活。

其人出绢八百疋。

田夫曰:未能可免。

被杀之家闻之某,愿出绢一千疋,可使此人偿命。

杀人者怕死,出绢一千二百疋,被杀之家无绢可酬,乃断判醉而有慢,可次六十而放之。

百姓无处告论,民受其屈者多矣。

征敛无度,家中修楼阁庭台,用其金碧千有余问,制过王宅;美女盈庭,皆国色者;每一食,可费用钱百贯。

朝欢暮乐,又好黄白之术,多取其利。

忽有道人立於门前曰:能黄白之术。

田夫闻之,急令人召至宅。

田夫见之,降阶而揖之,问曰:有何术教予?先生曰:愿求一醉。

田夫曰:不见其术,先要我酒饮得,非欲乎。

先生曰:想君回生作死,回死作生,率敛无度,屋宇千问,金玉满库,美女千人,淫欲至甚。

又求黄白之术。

汝孰欲过乎,而谓我欲也。

田夫被先生责之,而怒曰:尔乃何处野人?焉放触我。

令左右执之。

忽然不见。

乃遗《点绛唇》 词一阕云:富贵荣华,高官一品功勋大。

由自贪爱,待铁打亭堂盖。

家计方成,堤备阎王怪。

如何奈?怎生得解,难免诸人债。

田夫见而闷闷不乐,归小阁中。

忽於睡梦,见一块黄金,田夫喜而自取,身堕地下,冥冥而去。

忽见甚明,田夫觑时,睹数百人戴其桎梏,或拚或昂,以大石压身者。

又见一牌上写贪爱之狱。

忽见一白衣人披发而言曰:相公来何晚矣?等侯相公多时。

相公曰:尔乃何人也?其人曰:我乃被杀之人也。

相公受绢一千二百疋,不令偿命。

只要相公还我命。

以悮杀数百余人,叫相公将我金来,并珍宝等。

田夫惊而走之,众人拽住,为索其债。

又数人抬一巨石,长三丈,厚五尺,但压相公。

然后左右拽倒相公,欲抬其石压之。

或有一人喝住:且休压相公,其人寿数未尽,更有六年之寿。

相公觑时,乃是献黄白之术者。

遂引田夫於狱中坐一大石。

先生曰:吾太白星君也。

相公官居一品,不积德行,唯有心责意欲,是祸之本也。

相公曰:今日深谢先生相救,粉骨难忘。

先生曰:相公自来曾念甚经?答曰:曾念《太上老君清静真经》。

先生曰:怪然有道气也。

是经云力能过吾也。

相公何不闻经内常能遣其欲而心自静,澄其心而神自清?相公曰:居,吾语汝。

夫耳目诱於声色,鼻口之於香味,肌体之於安适,皆出於欲也。

此欲若不遣之,则精神驰骇而不守,志气糜散则耗五脏陷而不能安。

嗜欲连绵於心腑,蔓衍於荒淫之浪,留连於是非之境。

如此者,而不以财德倡生,盖以寡矣。

是以圣人清目而不视,静耳而不听,闭口而不言,弃心而忘害,贵身而贱物。

故尊势而忘动,乐道而忘贪,故厚利而不能容身而处,适情而游。

一炁浩浩,盖首於故养形而性自全,心不劳而道自至。

先生曰:相公旦夕宜千万省之。

田夫辞先生。

而有唤元相公,相公觑时,乃被杀人赶来,相公乃蹶倒及地。

忽然惊觉,冷汗流体,心怖而不已。

是时田夫猛省曰:财者祸之源,贪者罪之本也。

遂已解印休官,出宝库之财赈济贫穷,深闺之妓使嫁良人,施其宅舍尽作官观,身脱罗衣而穿布素,口养粝食,顿吃淡饭,每日唯念《太上老君清静真经》。

遵而行之十年之期,忽见本来梦见者先生。

田夫见而礼之。

先生曰:进道数年,甚有劳乎?今已释冤债,但无可以升於仙路。

真遣欲忘贪之人,乃澄心养神之侣。

今已朱陵挂号,碧落标名。

还与神丹一粒,可吞之。

先生曰:已不食矣。

故《仙经内传》 云:饮食不止身不轻,声色不止神不清,思虑不止心不宁,心不宁而神不灵,神不灵,功不成。

其要道也,不在瞻星礼斗,苦己劳形,唯在方寸,湛然无所。

神仙之道,永保长生。

故道者,即修心者也。

老君曰:道以心得,心以道明。

心明则道降,道降者神明则在身也。

如油火在扈,明从火起,火因油在;灶因油润,油藉扈停。

四者若废,明何在焉?亦如明绿神照,神托心安,如形有心,道全一物,不足何依焉?所以为之神明。

神明者,目见、耳闻,意知心觉,分明物理,玄微悉析。

此为神明,切宜记之。

朱陵官相候。

忽然不见。

田夫乃依龙虎相交,阴阳间隔,五行离合,水火既济而修之,乃筑环墙而修之,炼更三年,通前一纪之数。

至重阳日,田夫乘空而去之。

后人推墙开门,看之而不见田夫,唯见《清经》一部,案上花笺一幅词,《寄唐多令》云:性命两如何?根元牢闭锁。

守阳魂、阴魄尽消磨,运火周天烹大药。

向海底、看红波。

也啰。

贵贱片时过,荣华一掷梭。

待三千、功满行成,合骖鸾凤游碧落。

朝玉帝、应仙科。

也啰。

  论曰:杳杳冥冥,其中有精;恍恍惚惚,其中有物。

自先生有元田夫,遣其欲而心自静,澄其心而神自清,心静神清而自至,此之谓道。

至若无修之实有,今已身超碧落而拜玉帝,可谓得道矣。

  自然六欲不生,三毒消灭。

  六欲者,六贼也。

何名六贼?六贼者、眼、耳、鼻、舌、身、意。

三毒者,三尸。

何名三尸?三尸者,上尸彭琚,管人之上丹田,使人好华饰之毒;中尸彭质,主人之中丹田,使人好贪欲、嗜滋味之毒;下尸彭矫,主人之下丹田,好淫欲疾妬之毒。

上句言人禀道,常能遣流浪之相,而心自静,澄其心,如水定之相,神自清也。

太上言,若人能心静神清,自然六欲不生,三尸不为,三毒乃消灭。

故云六欲不生,三毒消灭。

文中子曰:君子之学则进於道,进於道者,自然六欲不生,三毒消灭。

小人之学则进於利,进於利者,则六欲乃生,三毒不灭。

《易》曰:君子以恐惧修省。

故六欲不生,三毒不起,则自消也。

何人能六欲不生,更得三毒消灭?答曰:有之。

昔唐贞观年问,有一人名沈会,因有欲心,取受民财,事发配於竹兰。

日夕常念《太上老君清静经》,罢面望泰山而礼拜,言曰:惟愿得还乡里。

有束岳泰山府君之子,乃炳灵公也,因游西岳赴会,回见沈会念《清静经》,灵公乃於虚空之中言曰:其人不可得也。

回东岳语於府君,府君曰:善哉,令使取沈会於偏阁之中,坐时,天色正午。

见朱衣吏曰:府君召汝足下。

沈会曰:那府君?吏曰:乃东岳府君。

沈会大惊,急取章服,与史同行,至於城外。

其吏曰:即今脚下,至泰山三千余里。

沈会曰:何能得到?其史曰:此问借一疋马。

沈会只於树下等候,其吏入於庙中,须臾牵一疋青马至,但小如驴。

吏曰:乘马可紧合目。

沈会上马,合目,急如猛风。

史曰:开目。

乃见一城,遂入其城。

近城只多荆棘。

又至一府衙,左右皆铁衣卫护。

其吏乃牵住下马,引沈会入于府衙。

兵史乃问曰:何人也?奉府君勑,故取之入於第三重门。

史曰:官人但於此候,容某先入报之。

吏既入去,不多时,有一通引官出曰:府君召沈会官人来。

沈会急随而入之,乃至於一宝殿,四面皆珠帘绛幕,膀其殿日朝曦之殿。

其吏止沈会於殿下,左右皆金甲鬼兵侍卫。

有二碧衣童子乃轴其帘,见一人正坐,戴远游冠,衣青色盘龙衮服,手执寒玉珪。

傍立一人,是金蛾帽子,茜红,系蓝靛玉带,年可三十许。

令碧衣童子请沈会上殿。

沈会上其殿,战战兢兢,步不能移。

碧衣童子策上殿,沈会拜之。

府君约拜,令左右取榻赐坐。

府君曰:凡人为恶,不为人诛,必为鬼戮之。

汝昨有至欲之罪,而得此报,故有责配之报。

汝能念《太上老君清静经》,一年之间,诵之万卷之余,其德甚重,至能拜礼於吾,奉天帝之劝,不令汝入於轮回之路。

汝念此经而能诵之,若通其义,依而行之,乃与人讲论。

若化一人归道,其功以加焉,不为上仙而为神仙,不为神仙而为地仙,不为地仙而为鬼仙,安能入生死之路?语毕,有一鬼官着绯衣,乃铺文字於案上,而指之曰:有慕仁轨执质笏殿下,乃沈会之姑夫也。

沈会回面而不敢顾。

王曰:汝既为官,任束海郡牧,而不能清白治化於民,却生贪欲之心,杀平人阿赵。

其慕仁轨曰:不敢。

王唤取被杀阿赵来。

遂於东廊下唤过阿赵,身着白衣,披发,年约三十。

阿赵曰:有阿婆年七十有余,因老病而死,有小姑欲夺其家财而妬谋新妇。

婆有郡主慕仁轨於小姑处,得金百两,以凭小姑所告而受其情,便将新妇断处死。

有此冤屈,望府君裁断。

其仁轨讳之曰:是此妇人实杀阿婆。

王令左右将过业镜照之,仁轨实受其金,枉断阿赵。

仁轨难讳。

王曰:过莫大於欲,祸莫大於贪,罪莫大於杀人。

汝三愆俱占,安可赦乎?令左右将来。

见二鬼扶一铁床放在殿前,令仁轨脱衣。

未脱之间,其鬼以挑其腮,其腮火着,已烧半面,其身自脱,乃扶於铁床之上,以铁钉钉其身,有火焰於床下自着,苦毒之声不可见闻。

卧移时方罢,已见其体烧作焦灰。

须臾,又有一鬼吏手执一扇,乃曰:慕仁轨。

乃扇一扇,其体复故。

以铁枷枷之。

沈会乃越席而起曰:此人乃某之姑夫也。

还能救之。

王曰:冤枉争夺,损人性命,何由赦之?炳灵公曰:除此妇人肯罢则休,除阳问作大功德,析万圣,祷千真,除太上老君有此飞诏,先令含冤者上登云路,即证天界,方可免。

沈会曰:臣使慕仁轨改过前非,除其六欲,不生三毒,启建太上罗天大醮、天尊赦罪之科。

赵氏生天,而免仁轨苦乎?王曰:如此者可。

仁轨数未尽,更有五年寿。

唯摄二魂归阴府受罪,一魂在阳间守其形。

形体亦有恶疮,疼痛不已。

受五年数足而死矣。

今归地府受罪毕,然后为猪、为羊,或为人道,遭其刑法而处死。

沈会闻之,速念《清静》之经,府君恐震地狱,乃曰:汝且可归,无生贪欲之心,莫起三毒之意。

谢礼念非有天恩赦之。

汝归乡,即於仁轨处劝少生贪欲之心,乃可也。

一吏曰:送归沈会。

沈会下殿,拜别府君而退。

吏曰:紧随我后而回。

乃过一河。

过其河,大作一声。

沈会大惊而觉之,泠汗流体,见家中人围之,而皆哭泣。

沈会举身而起,家中人语曰:你今死三日,唯心头微热,游气不断。

沈会乃抬身瞻仰曰:有如此阴灵乎。

谓众曰:勿得起贪欲之心。

依前谨念真经,后三日果有皇恩,大赦天下死刑、徒配边流,得免其罪,普得还乡。

是时沈会乃去东海郡,有姑夫慕仁轨果然卧疾,乃三月,遍身疮疖,浓血满床,疼痛不忍。

时仁轨见沈会,大喜曰:我一月前梦见汝救我。

乃说地府之事,一一合同,遂乃省其过,乃作黄箓大醮,命羽流三七员,而造《太上清静经》一万卷,散施十方道友。

又结清静之会。

功德既毕,其日午时斋罢,於空中有妇人来谢曰:感君大醮功德之力,妾已生天,上升云路。

乃留诗一首云:几年冤业不曾伸,今日蒙君设醮筵。

六欲三毒俱尽灭,却承功德上青天。

沈会望天而礼谢。

未半月,慕仁轨疮疾尽安,形体如故。

沈会以《满庭芳》词劝之云:六欲难消,三毒不灭,食求狡行忙忙。

一朝数尽,谁肯替无常?富贵堆金积玉,临行后、一物难将。

伤心处,从前恶业,自家当思量。

何计,免酆都罪责,无由商量。

恰如冬瓜,秋后着霜。

奉劝吾人猛省悟,清静快乐之乡。

功成就、朱陵宫裹,澄浄炼真阳。

仁轨闻之,阴灵如此之验,岂忍不避乎。

乃留诗一首云:思量伶俐不如殷,六欲三毒莫强添。

探得百花成蜜后,不知辛苦为谁甜?沈会云:流年如电掣,争忍不修行?遂乃屈指而大哭泣。

二人便乃弃家计,休官解印,同往天台山,折诸茅草,盖庵而坐,日诵《太上老君清静经》三百遍,修行年至九十余,皆得道矣。

  论曰:情欲之至,如水火也。

烟生於火,水出於冰,烟微而火盛,冰浮而水通。

真人云:人以欲爱养身,养者如愚人养鱼鸟也,见天之寒,鱼则以汤之中,鸟於火林之上,水火所以养鱼鸟也,养之失理。

必至於声色所以悦人,悦之过理,还以害生。

沈会、仁轨二人以爱欲在身,一为配者,一为死徒,乃猛悟,休官入山修行,行清静之教。

拾恶从善以得道,岂无验乎?

  所以不能者,为心未澄、欲未遣也。

  太上再复上句之义也。

言人欲所以不能遣者,为心未澄,欲不能遣也。

文中子曰:言不忠节谨密,是未能澄心遣欲之人也。

故云所以不能者,为心未澄、欲未遣也。

白云翁曰:人不能澄心遣欲者,是漂浪爱河、流吹欲海之人也。

或曰:何人不能澄心遣欲而生妄想乎?昔有唐时刘怀珍,字道玉。

太平二年,以功勋除授河间乐陵太守。

至郡贪图贿路,征索不已,有钱三二百万,不生慈愍,常取索民钱物,不曾正决一件事。

士民嗟怨:家贫家贫,取髓抽筋,宁逢南山白额虎,切莫撞着刘怀珍。

其受如此苦。

乃移镇中山府,其民甚忧。

有其妻乃谓怀珍曰:今日钱物,富贵稍足。

官居一品,而作方面之侯。

年可数旬,不修来世之福德。

怀珍曰:此时如何?妻曰:我闻着红骑马累世修来,若今世不修,殃堕往世;若今世能修,后世必主富贵。

怀珍曰:然。

妻曰:我妆阁之中宝货约卖百万贯余钱,不如休动民财,而修其寺观,招二三十僧道时复斋供,一乃自家作福,二乃获后世富贵之缘,三乃国家知道,是为善之事,四乃不伤其民而得美善之名。

此乃全身足世之果也。

怀珍大喜,於是尽将夫人柜中钱约百万,而选日施工,聚料买地三十余亩,前后下手,修之二年而成就。

又建一座宝殿,三门经阁,法堂圣像,一切俱全。

怀珍与夫人逐日烧香求福,二年之间,诸事乃毕。

又买常住地五顷为常住,所用约费钱百万余贯。

然而如此不动民钱一毫,而暗刷民肌肤膏脂,只是不能澄心遣欲。

有日怀珍与妻曰:我今修起一座福地宝殿等,不动民财,而不知后世果因。

夫人曰:此阴中之事怎得知?怀珍每日心常不满曰:作如此功德,又如此虔心礼求灵报,何神明全无灵验。

一日午睡,梦见有一道人直入其屋,亦无礼貌,谓怀珍曰:相公责而且欲,所修殿堂等,虽曰自己钱物,然平日刻取民之脂膏,岂有福乎?今世为官一品,又望后世福田,其贪欲之心不止,福乃为中山府南门张小婆妇得之。

怀珍问曰:彼人何以得之?道人曰:此人贱时籴物,於贵时只依原价粜与人,不增价;别又常念《太上老君清静经》,扶危救困,惜物护生,其功胜彼修寺观之功。

道人言毕,遂不见。

怀珍不乐,遂使急脚子吹此张小公婆妇二人,问其因,与道人所说同。

怀珍有悟,遂解印休官,於密室修清静之道,澄心遣欲,与夫人对其寂淡而双修,及延道侣而讲谈《庄》《老》。

寿一百二十九岁而终。

  论曰:道之大也,唯心感之。

若不澄心遣欲,何以得之?刘怀珍取民财而修寺观,望消业而求福缘,不亦难乎?若放心於无有之乡,养神於逍遥之境,乃其悟也。

澄心遣欲,散金玉以济贫,以获延年而正寝,岂不贤哉?宜为真人矣。

  能遣之者, #

  言能遣六欲、三毒者,可以观三元之妙道也。其三元,在下文说之。

  内观其心,心无其心;外观其形,形无其形;远观其物,物无其物。

  物无其物者,心澄而欲自灭。

欲既俱丧而自亡,如此者,可以观大道三元之相也。

何名三元?答曰:一元者,内观心识如虚无之境界,见一切无心。

既无其心,六欲之贼何由生,三毒之尸自然灭也。

故言内观其心,心无其心,心无其心者,外观其形,形无其形者,相不滞於形相者,渐入无为之境,不能诱动其心形,六欲何能而生,三毒自然消灭。

故云远观其物,物无其物。

白云翁曰:内观欲心而无欲心,外观色心而无色心,远观外物而无外物。

如此三无尽,可谓得其道矣。

文中子曰:不执利,不执有利欲之心,故曰内观其心,心无其心。

不违害,不违害伤色身之状,故曰外观其形,形无其形。

不强交,不与外物而强交易,是故无外物也,故曰远观其物,物无其物。

或曰:内观其心,心无其心,何人也?昔战国时有文挚善医,有龙叔谓文挚曰:我闻子之妙矣。

吾有疾,子能医乎?文挚曰:唯命是听。

然先言子病,吾当察之。

龙叔曰:五之病有数般,乡中誉我,我不以为荣;国中毁我,不以为辱;此一病也。

吾得之不喜,失之不忧,二病也。

吾不亲富贵,不傲贫穷,病也。

吾视人,如人视我,四病也。

吾处吾之家,如道旅之合,五病也。

吾观吾乡,如蛮戎之国,六病也。

七魔:一赏罚不能动,二刑罚不能灭,三盛衰利害不能已,四哀乐不能易,五不可视国名,六不亲交友,七不能御妻子制仆。

此七魔也。

奚病哉?奚方能已之乎?文挚乃命龙叔皆面立,文挚自后向明而望之,既而曰:嘻,吾见子之心矣。

方寸之地,虚虚也哉。

圣人之心有七孔也。

子之心有六孔,流通一孔,不达也。

今圣智为疾,此之谓无其心也。

故云内观其心,心无其心。

或曰:何人外观其形,形无其形?昔吴季札入燕为使,至路,忽於道上见金一鋋。

季札见而不思其意,前所步见一负薪者,告之:汝贫,此处有金一鋋。

季札引而指之曰:汝贫,将此金玉去。

负薪者乃颦眉而责季札曰:观君气槩甚豪,而意甚下,顾我身何为向金之人?负薪者遂不顾而去。

金乃物之最贵也,而不顾之,乃是远观其物,物无其物。

  论曰:龙叔得内观其心,心无其心;负薪者远观其物,物无其物。悟此三无,能通圣道矣。

  三者既悟,惟见於空。

  上句言六欲既不生,则三毒自然消灭。

因此不生六欲,消灭三毒,则能内观无欲心,外观无色身,远观无物。

此三者皆名为色空,应有形者,俱为幻化之境。

《定观经》云:定心之上,豁然无覆;定心之下,寂然无物。

其能识者,可以内观无心,外观无形,远观无物。

此三者观之,无心、无形、无物,并同虚空。

然后既悟,唯见真空寂境。

故曰三者既悟,唯见於空。

《易》曰:显道神之德行。

言悟三空之理,明显无为之道,而自神灵其德行之事,如太虚以万物,惟见於空之境。

文中子曰:圣人之德,为道之本。

为道者无心、无形、无物,此三者既悟,唯见显道之德行、神之德行者,太虚之至空也。

故云三者既悟,唯见於空。

或曰:何人能悟此三无而见於空、达道也?昔唐时柳子初於大历年中会试於南宫,失利,不检其身,恣游放荡,花街月夜,取一时之乐。

非久行囊空虚,於人多厌之,糊口之用,及形容枯槁,日不聊生。

或一日,出东门,徐步而进,欲觅自尽之计。

柰死期难拾,遂坐於古柳之下,因默念《太上老君说常清静经》三遍,神气欲绝。

忽有一道者,青巾白抱,皂条草履,携一竹篮,亦来坐於树下,气貌堂堂,乃谓子初曰:君有道气,一何困也?子初开目,见而甚喜之,乃谢曰:仆一书生,当於壮岁,两上春闱,而遭命蹇,因此失利,放荡狂游,囊空资尽,日不聊生。

家乡东海难归,西秦无住,体无完服,腹无所食。

今日之困,陈厄之不若也。

言语蹇涩,气渐声微,忽然而倒。

其先生见之曰:何以如此?遂於篮中取枣二枚,与子初强起,接而顿食之,唯食一枚,但觉作食之味,乃拜先生。

先生曰:观君之气,似有奇骨。

子初言:仆乃心中不足。

先生曰:汝乃得其甚足。

子初曰:大丈夫心中足位高贵可也。

先生曰:尔但暝目。

子初既合其目,便觉飘然而昏似睡,忽见一紫绶金章人乘其象笏,奉夫余国王诏,征足下子初。

子初曰:仆乃东海下士,沂水儒生,两失龙榜,今为孤迹之人,安辱国主相征乎?道罢,子初喜而随使者出东门,既出东门,有十余人锦衣绣帽,玉带红靴,见子初尽皆拜,遂牵桃花之骑,玉鞍金,宝辔龙驹,翠盖围凤,红旗映日,乃簇拥子初上马。

子初喜不自胜,乃攀鞍上马,头达叫唱甚严,从骑至多,驷牡追风,八百余里,乃至一城。

见人烟窈窕,地里风光,数百朱紫之官列拜马前,道引见一所,珠楼宝阁,玉殿森森,烟霞重雾。

忽有一骑从众中出,曰:且交驸马解鞍於东华馆。

轩窗户牖,皆水晶、玻璃为之也。

是时红妆绣阁,宝结花冠,数十妓人动其弦管。

是夜,子初宿於束华馆下,高阁锺敲,晓月清风,一妓传宣,请驸马引见公主。

子初大喜。

忽一美人捧一宝箱,内有宝玉衣一袭,更夜牵一骏骑,遂请上马。

笙歌一队,皆吴姬越绝,遂引乃入其内,见紫殿金阶,玉庭森森,兵卫肃肃,朱紫班班,圭饰相亚,大立群班,拜舞待之。

须臾,凤帘齐卷,呜鼓一声,山呼震动。

夫余国王升其宝殿,见华冠龙衮,雉扇轻开,娇娥窈窕,传宣曰:令驸马见帝。

引子初拜舞毕,王曰:寡人爱女,小字淫芳,愿丝萝於卿,纳聘在于今日。

承其诏命,奏钧天之鼓乐,列其御宴,卿富贵不可言也。

是夕灯烛龙膏,香虬凤髓,霞衣彩被,不知其数。

忽凤阁拥一女子,年可一十六岁,其呈貌其姿,西子、嫦娥之不若也。

嫦娥古今无如此貌。

子初见之,魂飞天外,魄散九霄。

是夕凤帐盘龙,以衰展双鸾,太真为伴。

至天明帝乃劲降,特进领三省驸马都尉,赠武安侯,镇武郡公主。

至武安郡,道士、僧俗、属郡官僚并皆接之。

治此郡一十年,遂生二子。

政声大振。

奉劲征南夫余国大元帅,镇兵数万,一击而胜,功勋成就。

帝乃赐金山一座。

五年二子封侯,其富贵不可言也。

金玉如瓦砾所为,功盖天下。

有日乐极悲来,后三年其妻公主身殂区。

后二年,二子亦殂。

子初不胜其悲。

又有告变曰:南国王柳子初欲叛其地。

夫余国王遣使,命诏之。

子初不敢抗命,遂至此国。

其曰:汝一微生,不能自料。

寡人召为驸马,一十五年,封王立土。

朕於汝不轻,汝何叛也?子初曰:臣本一布衣,今日驸马。

谢王封第列土,非敢叛逆。

王曰:告叛之由不虚,何更言之?令左右烹之。

力士解衣取刀,欲割其肉於镬内,子初甚惊惶,乞复作一布衣,今不可得也。

力士欲下刀,油镬其滚,哀声一叫,忽然而觉。

先生曰:足下何乃昏然?子初既觉,汗流适体,战战而不已,乃具迷之事。

先生曰:汝念《清静经》,经中有内观其心,心无其心;外观其形,形无其形;远观其物,物无其物。

三者既悟,唯见於空。

子初始乃孤贫,而有欲心。

今子初作驸马,此三者皆无实迹,如一虚梦间,是唯见於空也。

子初又要身高贵,使子初封为南余国王也。

又不能远观其物,赐子初金山一座也。

子初释而悟曰:人生一世,虚幻自然,何可叹美之?遂礼先生,先生曰:后三年於蓬莱相见。

汝坚持此真经,道心勿退,是其愿矣。

道罢,乃乘云而去。

子初因食枣而已,不食。

后寻胜地,乃茅庵,默然而坐,屏绝人事,坚持此经,三年不退。

忽一日,有白鹤自空而下,子初乘鹤背,乃腾空而去。

乃留一小颂三首,一云:色是花艳而不久,莫厌虚花艳色红。

花光虚艳似浮云,争如悟取玄元理,心上无心道自通。

二云:形似虚幻而不永,形是虚形莫强尊。

耽家积业落於空,争如悟取玄元理,形上无形道自通。

三云:物是浮寄而不久,白玉黄金即是空。

来时空手去时空,争如悟取玄元理,物上无时道自通。

  论曰:万物自无而有,有极则归於无。

故人以幻化色境为实,岂不愚哉?柳子初因不第而有欲心,感得上仙来化,为夫余国君之婿,以为色乐其心,故不知心无其心也。

又外以封侯之贵乐其身,故不知形无其形也。

又以金山之贵物乐其意,故不知物无其物也。

此三者皆不实之相,乃色是虚花,形是虚幻,财是虚景,乃其祸也,而有悔悟。

既乃悔之,身游三岛而上玉京,岂不良哉?《易》曰:无思也,无为定也,寂然不动,感而遂通。

天下之政,非天下之至神,其孰能与於此哉。

文中子曰:山宜附地,人宜附静,湛然寂者,道在其中矣。

或曰:何人常寂而通其道?答曰:有之。

昔者天宝年中,有进士李通,年五十余,累举不及第。

日诵《太上老君清静真经》,大得其理,寝膳不离其手,口不辍经。

忽日,妻乃亡之。

通嗟叹而已。

惟一子。

后一年,子亦殂。

通曰:吾脱其枷也。

常日诗酒自娱,相知或有劝之曰:我闻妻者,齐也,同棺共葬,乃人之常情。

子之不为,恸嗟而已。

君之无情。

其子死,一恸而已,忘遗体之慈,是失父子之道。

君何为知书也?通曰:我闻庄子亡妻而鼓盆,东门丧子不哭,此真达理也。

吾何忧哉,吾何忧哉?太上云:内观其心,心无其心;外观其形,形无其形;远观其物,物无其物。

三者既悟,唯见於空也。

  观空亦空,空无所空;所空既无,无无亦无;无无既无,湛然常寂。

  常寂者,道也。

道既常寂,吾何有焉?遂散家财与不足者,弃田土於量邻里也。

李通乃携《清静经》而入华山,拔茅累石作庵,诵《清静经》默食药苗而修坚志,三年如一日,道心不退,感太上使神人教之。

其人化道者,入其庵中。

道者遂问之曰:子於此学道深山安有乎?凡问七次,而不对之。

道不在忘言而不达,不在论言而得马驹牛犊,又何言哉,又何常得其道也?夫欲修道者,先能拾外事,外事都绝,无以与心逆,然后安坐内观,心觉一念,起速须除灭而安静。

又若有浮游乱想,亦当尽灭。

亦不知观空亦空,空无所空,所空既无,无无亦无,无无既无,然后呼为湛然常寂。

李通闻之,愿然而拜曰:先生所命,愿一教之。

乃跪于前,而授其教。

先生曰:学道者唯灭动心,不灭照心;但凝空心,不凝住心者,空心也。

不可定中之急求慧,急则伤性,性伤则无慧。

若定不求慧,而慧自至此,名真慧也。

慧而不用诈,慧而贵,实智若愚。

此乃益资定慧,此羡无极。

若中念想,多感众邪,妖精百媚,随心应见。

又谓李通:汝若能定得心,湛然常寂,其道有成。

李通曰:弟子能之。

先生曰:来日我教汝,吾且去矣。

先生遂出庵而不见,候来日辰巳时来,先生却来此庵前。

通乃出庵,喜而迎之,而入其庵。

李通乃礼:念弟子身为腐儒,不通大道,而守顿空,何异胶柱鼓瑟?先生曰:吾欲烧一炉丹,汝以镇炉,唯以无语为湛然常寂。

汝能之否?通曰:弟子能之。

先生乃於庵中立一炉,于袋中取出一锅子,放数粒丹药其中,望太阳取气一口,吹在炉上,其火乃然。

仍戒李通曰:汝正南於炉而坐,此是观空亦空,空无所空,所空既无,无无亦无,无无既无,如此者乃事湛然常寂之法也。

若有千魔万魅,感即是无,得而言,若炉中之丹则不成,汝道不就也。

千万记之。

三日后,吾却来觑丹,丹必熟矣。

与汝共服,可以羽化为天仙也?千万记取。

李通乃握固,而面於炉端坐。

其先生乃出庵而去。

不多时,忽然四方云起,雷电交空,疾风拔树,霹雳摧山,骤雨猛水乃浸其庵。

李通不动身而端坐,其水浸坐,乃至.于顶,而心不动。

雨水只有一寸,不入於炉,不至于口,须臾,水出既落,又有野火烧山,亘天火发,而至於庵,庵舍欲烧而着其李通,亦寂然不动,其心全无怨意。

须臾火自灭。

又有饿鬼而至,其鬼或蓝面而赤发,或黄体而面青,或眼红而光出,牙若刚刀。

吾等山鬼也,今日大饥,食而且度。

汝若一言,吾不食汝;若无言,乃啖之。

李通终无一言,其鬼自灭。

又有数十饿虎而来欲食李通,李通乃不视,亦无怖心,其虎哮吼数遭,嗅而不食即退。

又有毒蛇,遂绕其身而行,李通亦不动心,其蛇自去。

又有一妇人,年貌二八,娇姿无比,以其妖言艳语而惑李通。

李通心并不动,妇人亦去。

又有强徒三十余人,皆铁衣,手执戈弧矢。

贼首曰:好食此人心肝。

遂刀劈之,欲下手,有一人曰:只语一声,且免之。

李通亦不言,其贼自去。

然后有一王,峨冠大袖,朱履长裙,手执寒玉珪,引数人狞神恶鬼,是牛头狱卒,手执铁叉,大喝李通曰:阎罗大王至,何故不起?其鬼遂以铁叉叉之,其王曰:且住。

若其人一言则免之,若无言,以铁叉叉之。

李通终无恐惧,亦不动心。

王曰:执取伊妻来。

不多时,李通妻至,王曰:使尔夫一言,不令汝受苦。

其妻曰:君与我为春属,恩重如丘山。

今日我经地狱受苦。

若你一言救我之苦,若不言,苦罪难受。

李通终无一言。

其王遂怒:此乃顽鄙之人,今锯解其妻,使令看之。

须臾,狱卒提到其妻,用板夹之便锯解,血流满地,悲声不忍见闻。

其夫亦不言。

王曰:又呼其子。

子果至,王曰:交汝身为万段。

子曰:父乃铁心肝。

我母因父不言,直至锯解之苦。

父今又若不言,我受到身之苦。

《孝经》云:念父子之道,乃天性也。

父慈悲,乃一言,可免其苦也。

李通终无一言。

王见此,大怒言:这汉顽执,摄其生魂离壳。

李通但觉昏然,其魂於齐州王大郎家作女之身,生而且艳,绝其容貌世中无比,喑哑不言,年至一十八岁,人呼为哑女。

父母出嫁与东村马员外第三子,甚爱其貌美,乃不嫌哑而取之。

凡三载,生一子。

其夫因醉而归,与其妻曰:尔生得一子,甚美,幼哑而无言,此乃大病也。

虽此子,何为美也?遂把子脚倒提摔之,血溅其母满面,哑女惊然,忽叫一声:冤苦,可惜我娇子。

开目遂见其炉红光乱撒,火星迸散,似如雷声。

其先生方至,曰:丹药欲熟,为汝一声而惊怀了,其丹砂是不能成。

观空亦空,空无所空,所空既无,无无亦无,无无既无,此人而不能守湛然常寂之道也。

先生以手搥胸,大哭曰:可惜一炉丹药。

更后六年,吾复再来。

遂赠与李通诗一首:略修玄理问吾徒,丹熟真铅悟色无。

鹤性自闲冲碧落,道心因静见工夫。

龙吟瑞彩笼金顶,虎啸祥风射玉炉。

更后六年功行足,湛然常静入仙都。

先生曰:六年之内,只守此经而修,因上玉京。

勉之勉之!道罢,先生化白光而不见。

因此李通觅一绳悬大石,可重千斤,坠於石室之中,於石下而坐,寂然不动。

六年功成,其先生引鸾而复现,叫之,通乃见先生,大喜,礼拜毕,二人共话,乘其鸾冉冉腾空而去。

至半空之中,乃遗下诗一首云:观空空亦是真空,空既无时无亦通。

无惠既无湛常寂,好乘惊背到天宫。

又有小词一首,《寄减字木兰花》:攻书学业,五十余年头似雪。

金榜无名,始信儒冠多悮身。

妻亡子夭,恩爱无时来入道。

深谢师言,湛然常寂升九天。

论曰:大道者,至灵蕴妙,待感而灵,犹金石之响,待击而鸣。

李通乃悟观空亦空,空无所空,所空既无,无无亦无,无无既无,湛然常寂之道,千魔万惑而不动,又设千斤之石,而修六年,果登天官,岂不宜乎?

  寂无所寂,欲岂能生?欲既不生,即是真道。真常之道,悟者自得。得悟道者,常清静矣。

  欲者,六欲也,乃六贼也。

眼是一贼,爱窥观彩色妖艳,人不知妖艳是杀人性命之刀斧。

耳是二贼,爱听艳乐淫声,而不知艳乐淫声是害人之鼓乐。

口是三贼,爱嗜美酒肥肉,而不知美酒肥肉是腑肠之毒药。

鼻是四贼,爱悦芳香邪气,而不知芳香邪气是害人之气命。

身是五贼,爱香车宝马,而不知香车宝马是招蹶之机。

意是六贼,爱禄高位大,而不知禄高位大是害人之形命。

故曰射神之天。

此上句言能於常寂之中无所寂相者,是能了真空湛然之相空无,湛寂自灭,然后真空照了,见其真道矣。

见其真道者,了达空无湛寂四事,但泯真照空也。

如此者,六欲之毒害,又岂能於吾生也?故曰寂无所寂,欲岂能生。

文中子曰:寂无所寂者,与太空同体,与太极同德,与神道并行,不化而化。

如此者,安能有欲乎?故曰寂无所寂,欲岂能生。

或曰:何人能知寂无所寂,而不能生其欲也?昔宋时熙宁元年,仪州医官聂处仁,其性沉静,美而风彩。

年三十余岁。

自小能持《太上老君清静经》,大通其理。

凡有患者,不问贵贱贫富,而一般下药,无所问药资。

人皆以为救命真人。

或有一黄官之家请看候其患,既至患人宅,其患之家妻年少,艳美容质,遂见处仁侯脉,而便通其意。

处仁避面而候脉,下疯药一服,毕,急辞而退。

处仁乃真空照之,出而便行。

其黄官之妻他日佯病,使人召之。

其处仁托其他干,不为下药。

其娘子再三使人,召三五次。

其处仁不获,更又叫曰:娘子急之。

处仁推辞不及,至乃避面诊之。

处仁曰:娘子安常无病。

娘子曰:我官人差出远游,今夜汝来,我当相待,每夜梦宿於君。

处仁闻之大惊,深会其意,遂走出门。

后及呼之,更不复回。

至夜深,忽有人扣门而曰:有某急患,请郎中候脉。

处仁不知端的,乃开门而出,娘子遂拽住处仁。

娘子曰:君心从我,我与君富贵。

若不从我,我是黄官之妻,为期於此。

汝若不从,与君其死。

处仁不得已,遂允之。

乃引娘子至於短墙,而摄其手,越墙而走之,不入其家,遂遁入南山之中,依此诵《太上清静之经》,修行悟此寂无所寂之道,而欲心岂能生之。

是时,本州城隍土地正神以此聂处化不起欲心,乃呈司命君遂赐一百二十岁,升为天官。

其妇人夺其寿,至五十终,将生魂摄於地狱,其形於阳间卧疾,腹常如刀搅,其心生魂被狱卒缚於铁柱之上,以刀剖腹,洗除淫欲之心。

受此苦楚,痛不可忍。

其狱卒谓之此人曰:汝受苦七年矣,更有三年,三魂俱入地狱,纵得托生,入於别腹中,为之奈何?妇人曰:如何救解?鬼吏曰:汝於阳间设黄箓大醮,乃改恶从善,每日持念《太上老君清静真经》,可免此苦。

娘子曰:的可免之?鬼吏曰:的免也。

一发善言,千里福应。

兼忏悔淫欲之罪,岂虚言哉?於是死魂至即目得假合其生魂。

汝切记之,不虚言也。

其人自省,谢罪改过,更不再犯。

其夫官人悯之,遂命羽客一七设其黄箓大醮,又礼念《九幽拔罪忏文》千卷,兼印造《清静经》万卷,散施四方善友,令人持诵。

於是九天上圣特赦其罪,娘子所患渐愈。

其人思往日之淫欲,是有此报,在於地狱,不唯切之一身,外更有犯此者,不可称数。

娘子乃谓官人曰:唐则天在日,与僧人行淫,亦受毒蛇地狱。

官人曰:如何受罪?娘子曰:一旦便脱衣服、冠冕,而入於毒蝎之中。

其蝎钻身蛰之,受苦不已,罪毕,即着衣服冠冕去。

官人曰:此罪何时受苦足?妻曰:限满之日,须有百年,任为娼女也。

妻乃劝夫曰:善事可作,恶事切莫重犯。

果有报乎。

夫闻之此语,亦改其心。

二人乃双修,各依太上清静之教,每日持此真经百遍。

乃解印休官,筑环墙於内,卓庵而坐,修道九年,同坐亡於壁间。

乃留诗二首云:酆都地狱不堪观,视者令人心胆寒。

万死千生重受苦,阳间岐路再游难。

自退欲情欲不生,好修清静湛然明。

寂无所寂天真境,只在人心改善行。

  论曰:道以清虚寂静为体,人以淫色为实,岂不知有经云,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道广则天堂之路,欲大则地狱之因。

聂处仁禀寂无所寂而无欲心,乃增延寿算,名书天曹。

其妻滞於淫罪,以夺其寿,魂追北府,剖除淫心之垢。

楚痛之疾,醮筵救愈。

及其改过从善,休官同修清静之教,日诵真经,绝其尘俗,方乃同

  坐亡,魂飞北落。上圣真经岂无验乎?后之好道君子,切馑记之。

  太上老君说常清静经注

  #1『动者静之基』侯善渊、刘通微二注本及《清静心经》并作『静者动之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