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仙传 #
经名:疑仙传。三卷。题隐夫玉简撰。底本出处:《正统道藏》洞真邵记传类。
疑仙传卷上 #
隐夫玉简撰
夫神仙之事,自古有之。
其闲混迹,固不可容易而测也。
仆偶於朋友中录得此事,辄非润色,不敢便以神仙为名。
今以诸传构成三巷,目之为《疑仙传》尔。
明皇时李元者,常游华山下,唯采诸药食之。
性‘复好酒,山下人多以酒饮之。
忽一日骑一白鹿,举手谓山下人曰:我今去游天台。
有老父三人遮道,欲留之,乃问之曰:君方与山下之人相亲,又何遽别?元曰老父辈殊不知,相亲必离也。
我今不敢背时而固离耳。
老父曰:君方食华山之药,又游天台,何所食也?元曰:我在华山即食华山之药,在天台即食天台之药也。
老、父知不可留,遂命之藉草,酌以浓酿,以叔slJ。
元临歧而留药三丸与老父三人,谓曰:当速食之。
乃上白鹿而去。
一寻不知所之。
后二老父即食其药,一老父不食之,经数月果死。
其二老父后皆一百五十岁方卒。
故人皆疑李元是仙矣。
蒲洲卖药群者,於蒲州手担一药囊卖药,不显其姓名,人皆呼为卖药访。
人买药不得,则其疾必不愈。
蒲州富人王谕者,性恬静,好善,复长於医卫。
见此访卖药有异常流,因具脍炙命之,欲问焉。
卖药翁既至谕家,不揖谕而反揖一苍头。
谕以为山野性,不怪讶之。
因酌一杯酒,自起献之,卖药翕大笑而接饮之。
讫,乃谓谕曰: 君欲问我夫?便问,勿待多礼也。
谕因问舫曰:沦不显姓名,何人也?翁曰:天覆地载之人也。
既察天地之气为人,即姓人也,名人也,又何妄为姓名也?谕曰:搀一囊药而治众病,何药也?卖药舫曰:人之病一也,何众病也?人假气托体而生,气和即体和,和即无病。
气不和即体不和,体不和即有病。
病本唯一也,世人强名之,是不达也。
我药一也,盖达人之病由一也,故但以一治之。
谕曰:有买药不得者,何也?访曰:人之生实难,死实易。
常救之即生,待病而救已难矣。
复又病久方救,焉得生也。
我每人买药不与之者,盖救之不及也。
夫我之药者,人问之药也,生发於人间;而欲饵之长生久视,即不可不察也。
知生死以治人之病,即亦有功矣。
亦我自幼好饵药,固颇识药之性。
药之性识,即可使,不识即必反害人。
谕知其异,因复问曰:适者翁不揖我而揖苍头,何也?舫曰:苍头是我辈之人也。
我见我辈,固不觉揖也。
谕曰:今便以此苍头奉君为一弟子,可乎?翁曰:若能舍之与我,我亦与君一卷书。
谕因授此书,令苍头随卖药。
翁去,苍头
圻然而去,寻皆不知所在。谕读此书,大达医卫。后有一道人诣之,坚求此书一观,谕既与观之,道人与此书忽然俱灭。
张郁者,燕人也,客於京洛,多与京洛豪贵子弟游,狂歌醉舞近十载。
忽因独步沿洛川,郁既睹是时也,风景恬和,花卉芬馥,幽乌翔集於乔木,佳鱼踊跃於长波。
因高吟曰:浮生如梦能几何,浮生复更忧患多。
无人与我长生卫,洛川春日且狂歌。
吟才罢,忽举目见一翠喔临水,弦管清亮。
郁惊叹曰:是何人之游春也?言未绝,有一女郎自喔中而出,缓步水滨,独昤独叹。
郁性放荡,不可羁束,不觉径至女郎前问之曰:是何神仙之女,下阳台邪?来蓬瀛邪?独吟而又独叹邪?女郎骇然变色,良久乃敛容而言曰:儿自独昤独叹,何少年疏狂不拘之甚也,安得容易来问?郁曰:我天地间不羁之流也。
少耽诗酒,适披丽质咏叹,固愿闻一言耳。
女郎微笑,指翠喔而言曰:可同诣此也。
郁因同至翠喔内。
女郎乃命张绮席,复举弦管,与郁谈笑,共酌芳樽。
及日之夕也,女郎曰:人世信短促邪。
春未足,秋又来。
才红颜,遽白发。
设或知人世之不可居而好道之者,实可与言也。
郁低头不对。
女郎乃歌曰:彩云入帝乡,白鹤又徊翔。
久留深不可,蓬岛路遐长。
又歌曰:空爱长生卫,不是长生人。
今日洛川别,可惜洞中春。
俄与郁别,乘洛波而去。
郁大惊,亦疑是水仙矣。
负琴生者,游长安数年,日在酒肆乞酒饮之。
常负一琴,人不问即不语。
人亦以为狂。
或临水,或月下,即援琴抚弄,必赓切感人。
李太白闻焉,就酒肆担手同出洞野,临水竹藉草,命之对饮。
因请抚琴。
生乃作一调弄,太白不觉怆然。
生及谓太白曰:人问丝竹之音尽乐於人心,唯琴之音而伤人心。
我本谓尔不伤心,不知尔亦伤心邪。
足知尔放旷拔俗是身也,非心之放旷拔俗也。
太白本疑是异人,复闻此语,乃拜而问之曰:丈者奚落魄之甚也?心落魄也,身落魄也?生曰:我心不落魄,身亦不落魄。
但世人以此为落魄,故我有落魄之边。
太白曰:丈者知世人恶此落魄,何不知而改之?生曰:我恶之即当改之,世人恶之我奚改邪?太白又曰:丈者负此琴,柢欲自抚之以为乐也?欲人乐之也?生曰:我此琴,古琴也,负之者,我自好古之音也,又孰欲人之乐也。
我琴中之音雅而纯,直而哀,知音之者闻之即为乐,不知音者闻之但伤耳。
亦犹君之为文也,轻浮若蝶舞花飘,艳冷如处子佳人,王孙公子以为丽词,达士即不以为文也。
太白曰:我之文即轻浮艳冶不足观,我之风骨气盘岂不肯仙才邪?生曰:君骨凡肉异,非真仙也,止一贵人尔。
复况体秽气卑,亦贵不久。
但爱惜其身,无以虚名为累。
言罢与太白同醉而回。
明日太白复欲引之於酒肆共饮,不复见。
后数日太白於长安南大树下见之,方圻喜,欲就问之,忽然而灭。
葛用者,常牵一黄犬游歧陇问。
人或以酒饮之,即饮而不食。
好与僧徒道流谈,每至夜即宿於郊野。
道士王奉敬仰焉。
忽谓奉曰:可共乘此犬一游也。
奉曰:此犬可乘也?用曰:此犬能行也。
因共乘之,此犬忽然跃身有如飞翕,顷刻之间出中华之外约余万里。
至一山,峰峦奇秀,风景澄静,有殊人问也。
俄共下犬,携手入一洞中,见奇树交阴,名花烂然,峻阁高台,多临绿水。
俄又入一朱户,有三女子出迎之,韶玉丽质,实世希有,皆宛若旧识。
既延之登一楼,俯翠栏,寨朱帘,设碧玉林,命以琼浆共酌,仍三女子杂坐。
须臾之问,弹筝吹箫,尽去形边。
及将日暮,皆已半醉。
用乃谓奉曰:此三女子者,皆神仙之家也,偶会於此山。
我知之,故与尔一诣。
今既共惧饮,当复归。
此若久留,不可不虑妨他女伴自游戏也。
遂与奉俱出洞,其三女子亦送之於洞门。
用顾谓女子日;明年今日再相见。
既与女子别,复共乘犬回。
至歧陇问,已三载矣。
用又谓奉曰:我一东游耳,君当住此。
言讫而不见。
尔后不复至矣。
西川彭知微者,卓郑之流也,家累千金。
唯生一女,自幼好道。
尝白知微求读道书,仍欲奉道之教。
知微不听。
至年十六,忽有一童儿乘一白鹤飞入知微家,谓其女曰:我是道家人,闻尔好道,故来教尔。
女惊喜见之,且又闻欲教焉。
,乃密藏此童儿及白鹤。
后数日一侍婢知其事,问女曰:何妖也,争可密藏?设或父知其事,得不以为私乎?女曰:但勿泄,我当速问道后遣之。
因至深夜斋戒捧香,以礼童儿。
童儿谓曰:尔好道之心不退,必当得道。
女谓童覃曰:夫人学道必先读道书、授法录,我且处闺闱问,父不容,如何也?童儿曰:尔能以心好道,自然与好道之边不殊也。
至於自古白日升清天者,又岂关读道书、授法录也?夫神仙之道本必在自然之神性,亦在自然之骨气,故昔西王母言汉武非仙骨而神慢也。
女又问曰:处人之世,衣人之衣,食人之食,欲归神仙之道,不亦难也?童儿曰:不然。
但能以心慕神仙之道,其心一,则已感动神仙也。
既感动而必录之,录之者神仙录其名氏焉。
知此则必潜有命,故有饵木却粒而得之者。
苟修仙之倡深入空山,远离人寰,草为衣裳,日夜勤苦於焚修,而其心乍进而乍退不一焉,又虽饵术却粒,亦何望哉?女复礼而言曰:然如是当以何教我?童儿曰:尔之神性已达神仙也,尔之骨气又非凡俗也,尔今心若誓死而一,必不久升仙。
童儿言讫,乃起辞曰:神仙之道尽在此言也,恭敬修之,我今却去。
乃乘鹤飞去。
其女谓侍婢曰:我达道也,当得道耳。
寻绝滋味,去鲜华,常默然而坐,忽一日失之,不知所在。
刘简者,齐人也,家富而好道。
每闻天下名山有神仙之迩,必自策杖以一游。
至於山中之药,无不服饵。
开元初游八公山观其异迩,忽逢一人自称虚无子,谓简曰:我亦好道之流也,偶此相遇,当与君游此,后别游一名山。
简得其倡,深喜,乃曰:我好游神仙之山,不期逢君,边如是邪?虚无子乃谓简曰:自此东不远一名山,甚有神仙之边,去游乎?简因曰:愿随之一游。
寻与简东行数日,但见山川,杳绝人述。
及.至一.大山,息之於山下,虚无子谓简曰:已出尘世万余里也。
今与君俱入此山,君至此山必知与人间之山有殊也,乃同前行,遽见一大桥,甚高峻,及登险之,见两边栏槛并饰以珠翠。
俄至一宅,四面皆山峰如画,门上有牌,题之曰:虚无子宅。
简夸然谓虚无子曰:何题吾子之名也?虚无子笑曰:但且入此宅。
及同入其门,见楼阁台榭非世问所有。
遽又引简临一流水阁内共坐。
须臾有青衣童子数!人侍立,樽俎问唯珠果香酿而已。
虚无子指水次一草谓简曰:只此草,食之已与人间诸山之药不同矣。
简乃切求之。
虚无子令侍童拨一小艇过其水,就水次取此草子以赐简。
简因藏於怀中,起谓虚无子曰:吾子必此住,我当回。
虚无子起别,谓简曰:君休游名山访神仙之边,但以此草子种之,.而以其苗食之,当得长生,不必须待作神仙也。
虚无子仍曰:君其访来路以归,庶不迷俟。
简乃依其言访旧路,得还其乡。
乃以此草子临水种之,自采其苗服饵。
后百余岁,发不白。
一日忽与家人及乡党别而去,不知所之。
疑仙传卷上竟 #
疑仙传卷中 #
隐夫玉简撰
东方玄者,荆州人也,结一茅庐於南山下居之。
与其妻范氏俱好道。
忽因一道流过於山中,玄与妻俱请至茅庐中。
玄乃削竹为脯,汲水为酒,以礼待道流。
道流甚惊之。
范氏又叱一竹杖为一大飞禽,乘之而飞,俄顷问复至,擭一暮局来,谓道流曰:我欲与玄对暮。
道流大怪,因问曰:何处去取此暮局邪?范氏曰:我往南海边女伴家取此暮局来。
道流曰:女伴何人也?范氏曰:此女伴亦有小卫,往往来与我戏。
吾师能暂伺之,即当至矣。
道流因又问玄曰:此皆何卫也?君与妻何得此事?玄曰:我昔偶娶得此范氏为妻,传我以其卫,即终不知此范氏始自何传之也。
道流方与玄语,空中有丝竹之声,须夷见一女子容质佳丽,自空而下,笑谓范氏曰:何又招他俗流也。
范氏曰:此道流过於山前,我偶命之,不似东方玄也。
其女子曰:何未对甚也?玄乃曰:女伴但自去游戏,我且与此道流谈论。
其女子即便於面前以手画地,变为一大池,周回皆长松翠竹限,其岸即芰荷芬郁,中有一画婀,其女子即自登之。
范氏遽以一只屐投於池中,又变为一画蚵,各自游泳,仍自鼓棹而歌。
其歌声清切,甚伤感人。
道流乃泣下而叹曰:我学道来十五余年,游山访药,未尝敢息,终不遇人。
岂知此女郎皆有此神仙之事邪?女子与范氏见之,俱出画蚵而登岸,似有不悦之色。
相顾良久,其女子乃叱其池,其池与松竹芰荷及画蚵皆应声不见。
便仍与范氏俱各乘一竹升空而去。
玄笑谓道流曰:吾师且归,勿久住此。
道流乃谢而去之。
及来年,道流又过此,因访焉。
山下人皆曰:东方玄已移家入远山也。
李阳者,蜀人也,学道十余年,志不退。
尝於江边见一大龟白色如玉,异之,收养焉。
后三载,此龟忽乘虚而去。
七日复来,阳乃祝之曰:神仙之道玄之又玄,固不可钻仰也。
余一自闻=一清之景,览十洲之事,知尘世不可以依倚,已十余年,苦心於虔梼也,其如无髻髭之迩以坚我心。
忽一日江边见尔龟,其色洁白如玉,本异之收养,何今日忽升空去,又复来?尔是仙家之龟也,当每去而复来。
若不然,其永去勿复住。
其龟遽又升空而去,经七日又复至。
阳深疑是神仙变化,因引之徐行於江边游赏。
忽有一老叟遽问阳曰:此龟我所失也,君何得?阳曰:我昔年於此水滨收得养之。
老叟曰:此龟能乘虚空而游,又能入水底而不濡湿。
人若乘之,可以游万里之外,入四海之内也。
君既收养已久,我今与君.君当试乘之,但自访神仙,乘此即可周游八极矣。
阳拜谢之,其老叟忽然不见。
阳乃以一足试踏龟背,龟乃渐渐变身,大如一牛。
阳因乘之。
龟负阳走入江中,阳见水皆自分流,略不濡湿。
乘之数日,或入水,或乘空,约行万里。
阳惧,乃祝龟曰:尔当负我归。
须臾之问,举目已见却复旧隐也。
阳既知此龟有异,因乘虚西迈。
又数日,至一山上,有琼林瑶树,仍见一玉池,闻山顶上有人歌声。
阳不测其事,又祝龟而回。
后又思仙境,因乘此龟东迈,倏忽问,至一大川,四望无际,中有山,山上有楼阁入云。
阳又惧,不敢入水,而祝龟回。
蜀人颇怪阳去而复来,有访之以问者,阳曰;我多在山中取药耳。
人又问其龟者,阳曰:此龟长生之物也,我昔日在江边见之,收得以养,虽色奇,而别无它异。
其问者又因至夜窃此龟去。
阳乃远游,不知所之。
长安乐人郑文家生一女,生而能言,及年七岁,容貌端庄,而善於方响,其亲族皆呼为方响女。
贵妃知之,因欲取焉。
父母问之,方响女曰:我岂是官人邪?杨妃自与我同辈也,那得如此。
其夜忽失之。
父母哀悯,无以求寻。
后三年复至家,父母惊问其由,谓父母曰:我暂到上清宫中,人言我父母悲号不止而忆念我,我故再来耳。
父母因曰:尔若是仙家之人,何来我家为我女也?女曰:我上清方响妓女也,因窃观下界而罚我,必不久住此人间,父母当勿忆念。
父母曰:尔仙家何乐?我人问亦有富贵之乐尔,奚不且住人问,以慰我心?女曰:人问忧恼多而又奚乐邪?我在上清,无俗事以累我也,无俗心以恼我也,侍立之外,即每乘云御气驾鸾凤嬉游天外,时酌琼浆,亦有时诣蓬岛,上天台,揖嫦娥於月官,戏织女於银河。
人问何乐也?若以富贵为乐,殊不知富与贵但多事也。
况才见生,俄见死邪?父母乃曰:当且住以慰我心,无优劣人问天上之事,且以生尔之父母为念。
女谓父母曰:我若且住,必不得还上清之宫阙也。
父母悲言之次,忽不见其女,不知所之。
管革者,赵人也,少好道,不事耕凿,多游赵魏之问。
性不好谦恭而复辩患。
忽因游,偶遇张果先生。
先生招之日;来,管革。
革谓张果曰:尔谁邪?张果曰:我张果先生也。
革乃曰:张果何呼我也?果因谓曰:尔非不知人问之礼,人问帝王尚敬我也,尔奚不敬我也?革曰:我且非人问帝王,又焉能敬尔也?果因命之同游怛山,革从之。
果乃令革闭目,革曰:闭目即可去游,不闭目即不可去游也?果曰:奈尔凡体邪。
革曰:尔凡体尚可去,我又岂不能去?果掷所策之杖变一青牛,令革乘之。
革既乘之,与果同入恒山。
果因引革登绝顶,坐而问之曰:人问之嚣杂,尘中之苦恼,春秋之荣谢,少老之逼促,尔尽察之也,何久游赵魏,不远游四极?赵魏戎马之郊也,非道人宜游。
若夫涤虑荡烦,欲先洁其形,赵魏之地不可。
革对曰:尔何为出於赵魏之问也?唯道人也,不可随土地而化,我游赵魏之问,与游玉清、蓬瀛不殊矣。
若其以他帝王而为尊,以我匹夫而为残,呼我之名氏,谈帝王之敬待,即朝在玉清、蓬瀛,夕届赵魏,亦俗之情生矣。
我又奚远游?尔当远游以蝉蜕俗事,苟不远游,必死人问,必不能同我也。
果笑而不对。
革又曰:尔命我游恒山者,止欲一示我策杖为青牛邪?尔岂不知何物不可变化?物之变化不可奇,自人而化仙者,尚世世有之。
遽起,不辞果而下绝顶,因便结草於山中居之。
后不知其终,人或有见之於嵇山。
草衣儿者,自称鲁人也,美容仪,年可十四五,冬夏常披一草衣,故人号为草衣儿。
於泗水边垂钓数年,人未尝见其得鱼,尤异之。
或问曰:鱼可充食乎?对曰:我不食鱼,但钓之也。
又或问其姓氏,即对曰:我自幼不识父,亦犹方朔也,故亦不能作一姓氏也。
泗水边皆潜察其举止,草衣儿知之,逃往汉江滨,又垂钓江滨。
人初以为渔者,及又不见获鱼,虽炎燠凛冽,但一草衣,数年不易,亦甚疑之。
又有问之者,曰:尔何姓名也?为钓在江滨已数年,寒暄但一草衣,又不见得鱼,何也?草衣儿曰:我是草衣儿。
曰:人呼我为草衣儿。
来垂钓也,钓不必在鱼也。
况我自得之,又焉知我不得也。
,我既号为草衣兄,又安能更须姓名也。
江滨人亦潜察之,草衣儿知之,又逃往渭水垂钓。
水滨人见其容貌美,又唯披一草衣,深以为隐者。
后见其不获鱼,乃疑之。
又有问之者,曰:君何隐也?来渭水何也?欲继吕望之名邪?草衣儿对曰:我性好钓鱼,自幼便以垂钓为乐。
尝亦钓於数水,皆不可钓,故来此水。
人亦见我披草衣,呼我为草衣儿。
吕望者,是他见纣不可谏,欲佐西伯,来此而待,非钓鱼也。
方今明主有天下,无西伯可待,又何继吕望之名也?问者曰:尔不待西伯,待何人也?草衣儿曰:我待一片石耳。
其人笑而不复问。
后数日,有一片白石可长丈余,随渭水流至。
草衣儿见之,听喜踊跃,谓水边人曰:我本不钓鱼,待钓此石也。
数年间一身无所容,今日可容此身也。
乃上此石,乘流而去,不知所之。
朱子真者,长安南山下有别墅焉。
家甚富,松桧成阴,花竹杂植,小桥架流水,高阁齐岫云。
子真常戴一葛巾,衣轻谷,手携一青竹杖,自遨自游,以绣衣女子数人随之。
遇兴而便酌香酽独醉,人罕得见其面。
长安有少年赵颖者,不羁之人也,既闻之,遂造谒焉。
及叩其门,有一女仆出命之。
子真见颖,问曰:君何人也,何远来此相访?颖曰:我爱歌喜酒之人也,每恨天地不容花卉长春,常恐平生有幽景不得一游,此外即虽贵列鼎锺,不关我心也。
子真喜,乃延之於一小台共酌金昙。
仍谓之曰:君子游狎之徒也,多游赏耳,今欲不用弦管,出一小妓共观之。
乃令二侍女取一对木刻翕凤,饰之珠翠,宛若其生。
仍有一女子金冠罗衣,便举声而歌,其凤即舞,故流风回雪之态未及。
须央金冠女子歌罢,凤亦止舞。
子真乃自歌,曰:人间几日变桑田,谁识神仙洞裹天。
短促共知有殊异,且须惧醉在生前。
颖闻之,不觉长叹。
子真乃令侍女於玉壶中取一丸丹以赐颖,曰:服此且更游人问二百年。
颖拜谢之一仍辞而回。
及銮舆将幸蜀山下,忽失其子真家。
颖服此药,果得二百余岁矣。
丁皇者,多游洛阳,自称嵩山隐人。
发白如丝,而貌若桃华色。
或问之曰:君应百岁也,何时隐嵩山?皇曰:我本秦始皇时儒士也,李斯劝始皇坑儒焚书以愚黔首,我即逃入嵩山,遇一老叟,谓我曰:可令尔长生。
因授我一丸药,我吞之,至於今虽发白而容颜不变,故不记多少岁也。
亦尝识汉武时束方朔也。
方朔是仙家一小儿,性颠狂,仙家恶之,令出於人世。
我曾拜王母,王母有是言,我故访方朔以问,方朔亦笑而不讳。
我亦识刘晨、阮肇之辈。
此皆俗人耳,偶然恨入他桃源洞,终亦有俗心,故不得仙也。
尔后好仙者多白日升天,皆不复回。
我亦本非神仙,故多不遇之人。
或又问曰:君既得灵丹,何不为仙也?皇曰:我虽得长生之道,而且不得乘虚御气之道,固不能升仙也。
皇每岁至春和,即必至洛阳城。
如此数十年,人皆识焉。
禄山将起兵,皇谓人曰:我又须逃胡,与儒异也。
言讫而去,不复至。
人皆疑是地仙耳。
疑仙传卷中竟 #
疑仙传卷下 #
隐夫玉简撰
姜澄者,不知何乡人也,常策一杖,杖头唯有一卷书。
客长安近一年,每与轻薄之流游处,自称得道人。
叶静先生知之,访而责曰:君何自称得道人?既不洁其身,涤其神,而又尘杂其游处焉,何哉?澄曰;我身无秽,又奚洁也?我神无挠,又奚涤也?不得道称之即非,得道,称之又何非也?叶静曰:何谓身无秽?何谓神无挠?何谓得道邪?澄曰:夫刻玉温润,自然也,虽与众石同处,故不秽。
又何异我身也?济水澄清,本异也,虽与浊河共流,亦不挠。
又何异我神也?大道也,固无欺诈。
我既得道,言之即达大道也。
叶静又曰:何谓达大道?澄曰:可道之道非常道也,常道即大道也。
我若以贵者为贵,以富者为富,以贱者为贱,以贫者为贫,即非道也。
我知天地间人自区别,殊不识道之本也。
道之本而生一气,一气而生天地人及万物,今三才备,万物睹,其由道也。
我达之,是以狎富贵不以为尊,处尘杂不以为卑,但兀然混同而在人问,此岂不谓达也?叶静笑曰:我以为君久在人问,不复能论道矣。
君其出尘寰,尘寰不出,堕君之边。
澄曰:我出尘寰,非待君之言,我已出之三百年也。
叶静曰:君既出尘寰,何在尘寰也?澄曰:我暂来尘寰,非不出也。
叶静揖而退,澄牵其衣而谓曰:君与今天子友也,而友为人主,君不教人主之道,而反以仙家之事诱之,必欲使不治人而好仙也,君之非。
故不得以我之为非也。
叶静复笑曰:休饰狂词。
澄曰:君休信狂边,我当休饰狂词焉。
言罢,俱笑而分手。
后数日不知所在,人有见之乘鹤度关而去者。
沈敬,浙右人也,自幼学道。
后游锺山,遇一老姥,谓之曰:尔骨秀神清,心复正,后十年当得道,但修炼之。
仍与一块白石,教之曰:但以山泉煮此石,不停火,待软如药剂,即食之。
若未软,不得停火。
言讫而不见老姥。
敬奇之,因於山中结茅而居,汲泉以煮此石,不停火十载,此石不软。
敬乃不煮。
忽一夜此老姥复来,谓敬曰:始教尔以山泉煮此石,今何不煮之?敬曰:我自奉教,十载煮此石,而不可食。
老姥曰:此石非常石,不可得也。
君既得之,何不虔诚息虑以煮,即不待十载而可食。
若信之与疑交生於心,虽煮之十载,亦不可食也。
敬曰:此石何石也?如非人问之石,自然有异,可食。
既有异,又何必煮之,然后可食也?老姥曰:此石是琼树之实也,不知谁得,遗於此山,被人问深毒之风吹之,故坚硬。
若以山泉虔诚煮之,即复软,软而食,即得道矣。
敬乃拜谢之,遽又不见其老姥。
敬遂斋戒,汲山泉以煮之,至明日,其石忽软,仍香馥满山。
敬沐浴而尽食之,顿'变童颜,髭发如漆,仍心清体轻。
山中人皆怪焉。
后数日不见所之。
萧寅,昊人也,仪貌环伟,常游天下之名山。
自幼食松梧,仍饵生木,不交世人,性复孤孑。
忽因游终南山,山中有一少女来问之曰:我亦学道之人也,今欲少问道中之事,君其为我一剖析焉。
寅曰:奚问邪?少女曰:我闻之自古修道之辈,皆言去声色,而独彭祖述阴阳交接之事,何是何非邪?寅曰:我平生未尝接一女子言论,何逢女子此问也?少女曰:昔彭祖得道之人,犹容采女之问,今君何不容我一问邪?寅乃曰:昔黄帝令采女以问彭祖阴阳交会之道,彭祖之对亦不非也,盖知黄帝未能去声色,故因而对之,亦实非彭祖有九妻也。
自古学道者,未有不云上士别床,中士别被,服药百裹,不如独外也。
如此则岂独彭祖之一言可信也?夫神圣尚待至一而感,况神仙之道,未舍世欲而欲求也?少女曰:古之有全家升青天者,有与妻俱之仙者,又岂无世欲也?寅曰:此即是神仙之家降於世,而复归神仙也,非是百世修之而升天之仙也。
少女曰:知其然也。
我一女子,可修习而得道乎?寅曰:可。
尔之身察阴之气而生,托阴之气而活,如自守阴之道而不犯阳,自然得其道也。
少女谢而去之。
寅遽出终南山,以入蜀山。
山中人见其仪貌有异,多来问之。
寅又恶之,而出以远游,终不知所在。
韩业者,常游天下,性好流水,每止於流水边。
秦淮内有一鱼,约长三尺,其鳞五采,每浮於波上,见人即复没。
业既来,水边人有谓之曰:此水中有一异鱼,君识之邪?业笑而谓曰:非鱼也。
娇臾之间,此鱼浮出於波上,五色灿烂。
其人复问曰:此既非鱼,何物也?业曰:此即是琴高之所乘白龙也。
琴高以此龙来命友也。
人又谓曰:琴高何人也?业曰:琴高者,神仙也。
昔曾暂出於人世,或乘此龙於水中。
琴高恐世人见龙惧,故变此龙为鱼,由是世人以为琴高控鱼也。
我今见此识之。
人又曰:知琴高命友者,何也?业曰:琴高好流水,又游於水,今既出此龙於波上,足知命友也。
业乃入水於波中,抱得此鱼,便於岸上结草以覆之。
至其夜,人复来观之,业与鱼俱不见焉。
吹笙女者,常游汉水边,容貌美丽,年约十七八,着碧衣,手常捧一笙。
或凌晨、薄暮,即自吹之,声调感人。
但维一小艇於汉水,人或就之,即遽入小艇而去。
在汉水边数年,或去之经岁而返,或月余而复来。
水边人呼为吹笙女。
天宝初,王懿者,放荡之子也。
自长安闻,专往访焉。
及至水边,数日不睹,乃怅恨而叹曰:我於长安中闻有神仙之女吹笙於此水,故远来,欲一毡玉容,少听凤笙,不期水· 边寂寂,杳无人边,何今日不出蓬岛而暂来此邪?方欲尽兴而回,俄见此女独乘小艇吹笙自远而至。
俄又出小艇游於水边,懿乃渐前进而言曰:神仙女数年此游,何待也?吹笙女回顾懿,微笑而言曰:待君也。
懿因谓之曰:我常多忧患,不喜人问,欲游物外,又不知尔数年待我也。
吹笙女曰:人问何足恋,少年乐未极,已老矣,老又有终,争如他仙家僻在蓬莱,处金银官阙之内,驾鹤乘鸾以自嬉游,息芝田,会瑶池,而又本不老,亦无终,何忧患之能关虑也?懿因戏之曰:尔能容我为一拥笙之奴乎7 吹笙女笑曰:君犹未省为老奴已多年也。
吹笙女即命懿同入小艇去之。
后经数日,吹笙女与懿复同来此水边游。
水边人有见之者、懿谓人曰:寄语长安中少年,我今被吹笙女携挈而远游,不复游长安也。
言讫,与吹笙女复共入小艇,吹笙而去。
自后不复来,故不知所之也。
景仲者,郑人也,幼好道,但游诸山,以采药服之,未尝宁处。
后过陕州,欲西访药焉。
陕州有一老父问之曰:君何游也?仲曰:我平生好服饵神仙之药,常游名山以采药,今亦欲西访药也。
老父曰:君不知神仙之药在十洲也一,非人问之山内有之· 也,奚访之?仲曰:老父自不知古昔有饵木、饵黄精而得道者。
木与黄精,岂自十洲采得也?夫人间诸山之内,神仙之药无跟,但人自不识,复又不能一其志而服之。
且十洲之地,争如中华也。
中华在天地之中,有天地中正之气,故万物华而人不蛮夷。
中华之人得道,世世有之,且不闻蛮夷世世有得道之人也。
足以知十泛之事,是汉武之时人妄说也,又何信哉?我誓於中华诸山内采药饵之耳。
遂西行访药,后二十年复束过陕州,仲已鬓发斑白,未获灵药。
又有一老父问之,仲曰:我前西行过此,一老父问我采药之事,今复有老父欲问我邪?老父曰:前老父问尔之药,今老父欲问尔鬓发斑白,又何怪?仲曰:我自幼好道,为天地问人四十九年矣。
访山寻药,力倦心疲,未能出人问,故鬓发斑白。
老父又奚问邪?乃不顾而束行,入秦山,饵袂苓十余年,不出。
一夜忽鬓发俱黑,又体轻殊常,因出山西行,不觉一日至陕州,乃复访二老父,寻皆偶之。
一一老父俱笑曰:访药老人已复少也。
仲方欲言,遽不见二老父。
仲亦远游,不知所之也。
何宁者,西蜀富人之子也。
少好道,弃家远访天台山,学道十余年,复来。
家人问曰:学得道邪?何复来邪?宁曰:我自入天台山,方悟道,故不学而得之。
家人曰:道可悟邪?宁曰:道不可学,我今知之。
道止在悟、我今亦知之矣。
道本在人之性也,人之性有道,即终得道。
人之性无道,即终不得道。
我性有道,固得之也。
既复在家,唯食鲜果、饮酒焉。
其后每至木叶落,塞鸦来,风悲日惨,即叹曰:人问须有此时以伤凄人也。
乃策杖而去。
.及其春至景和,红花绿叶,堆林积丛,即又复来。
后因邻人有死者,闻哭之哀,以问家人。
家人白之。
宁遽起,於杖头取一药囊,出一丸丹,急使家人令纳在死者亡中。
邻人死者得药,寻复苏。
宁乃辞家人曰:我今复游天台,不来矣。
尔各当自爱。
又出囊中药,普与家人,谓之曰:且可百岁。
既去,人有郊野见之,乘一虎去者。
果不复还。
得药者后皆及百岁焉。
姚基者,魏人也,性奢逸不拘。
少好道,因游洞庭J 逢一道人,谓之曰:尔奢逸不自检束,又好神仙之道,何也?基拜而言曰:我好奢逸者身,好道者心。
我终求奢逸之事以乐我身,亦求神仙之道以副我心。
道人曰:我今俱授之与尔,尔当俱勿授人。
基再拜之。
道人因袖中取一小玉匣,内有书一、卷,以授基。
曰:读此尽得之也。
基因跪受以读,见九转神丹之法,复有烧金之术。
基问道人曰:神丹服之得道,信有之。
变铜铁为金,有之邪?道人曰:铜铁皆可为金者,亦犹人之贤与不肖皆可为仙,况铜铁纯一之物也。
君但炼药服饵以烧金焉。
基因复魏以居,炼药烧金,数年问家大富,仍却老而少。
每至花时月夜,即以旨酒佳般命宾倡,狂歌醉舞。
或选幽景以出游,即乘骏驷,以女妓弦管后随,尽兴而方返。
至於家人,亦被轻暖,厌百味矣。
后忽因出游,复遇昔洞庭之道人。
基遽拜而问之曰:吾师何久不来邪?道人曰:尔之奢逸未息,固不来。
适过此,偶饥君之面。
基曰:我奢逸,不见吾师来,固未息。
道人曰:今当息之。
基笑而与道人俱至家,广陈锦绣,出珍宝,命酒,有丝竹,尽其惧醉。
明日道人与基皆不知所在,家人无以求寻焉。
疑仙传卷下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