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华希夷志

太华希夷志 #

  经名:太华希夷志。元账辖编撰。二卷。底本出处:《正统道藏》洞真部记传类。

  太华希夷志序 #

  愚除晋宁河中府之幕职,密迩华山,稔闻希夷先生遗事,公务之暇,采古书所录,或谚语之谈,其高风峻节,信乎前宋一代之异人也,故作《太华希夷志》,以纪之。

先生明易,深造玄妙之理,视人之祸福、物之休咎,其应有如曹龟。

当五代之时,有拨乱济世之志,所学得皇王帝伯之道,闻宋太祖登极,知天下已定,遂入华山为道士,征召不至。

及太宗即位,三宣至阙下,待以宾礼,,赐坐与语,所论事之凶吉,靡不征验,欲拜官,坚辞弗受。

不久,放还山迹。

虽方外之士,胳合中庸之道,其脱落尘世,泥滓轩冕,傲睨公侯,视万乘若僚友,恬退高隐,不尚势利,足抑奔竞之流,可追配巢由严陵之节,其崇名教,厚风俗,以助万一云。

回顾吮瘫舐痔,奴颜婢膝,昏暮扣人之门户,骄人於白日者,犹酱瓶之酝鹦,奚足论哉.辖远居保郡,官除蒲川,为家贫不免二千里来之任。

初,两任教官,连仕县职,馆阁名公巨儒,累举词翰之选,当路龃龉,不果用。

仆耻於奔竞,故碌碌居州县之职,以代耕未能展平生读书之志,恒郁郁不遂。

因阅古传记,感希夷先生之高节,编次成一书,俾新学之士激励其志,内有差讹,鄙俗传者之误,志其固陋,就撰以补缀之,以写高远之趣,庶几有取焉。

延佑甲寅秋七月己未日,讷斋张辖序。

  太华希夷志卷上

  登仕郎河中府知事讷斋张辖纂集补撰

  先生名搏,字图南,亳州贞源人。

幼岁戏渴水,一作涡水一青衣媪抱置怀中,乳之曰:令汝更无嗜欲,聪悟过人。

青衣媪者疑辰星之精及长,习举业。

后唐长兴中,试进士,不第。

隐居武当山九室岩,辟谷炼气,二十余年。

或传夜静焚香读《易》,有五老人至,应眉皓发,容貌古怪,常来听诵,居日久,搏问之,老人对曰:吾侪即兹山日月池龙也,此问玄武据临之地,华山是先生栖隐之所也。

异日,希夷默坐,五龙忽诣,令先生闭目,凌空驭风,终宵至华山,置坐於盘石之上,开目视之,不见五老人去向。

或云睡法即龙教也。

龙善睡,故云。

多闭门不出,独坐至百余日不起。

周世宗召至阙下,令於禁中肩户以试之,月余,始开,熟寝如故,始异之。

因问以黄白之术,搏曰:陛下为天下君,当以苍生为念,岂宜留意於此乎?世宗不悦,放还山,赐号白云先生,令长史岁时存问。

先生负经济才,初五代问自晋汉之际,每闻一朝革命,辄颦蹙数日,人有问者,瞪目不答。

先生揽镜自照曰:非仙而即帝,其自任如此。

宋太祖与赵普游长安,希夷逢之,笑而堕驴曰:真人亦在世矣。

辄握太祖之手曰:可市饮乎?太祖曰:可。

与赵学究同往。

希夷睥睨普曰:也得,也得。

相随入酒肆,普坐席左,搏怒,一手引之曰:紫微帝垣一小星,辄据上次,可乎?斥之,使居席右。

已知帝王有征矣。

后先生引恶少数百,入汴州中,路闻太祖登极,惊喜大笑,问其故,又大笑曰:自此定矣。

诗曰:够够四十年来睡,不觉束方日已明。

先生即入华山,隐居为道士,宋太祖累征不至。

及太祖崩,太宗即位,至道元年四月十日,帝坐垂拱殿,时和岁稔,化理均平,闻先生之名久矣。

厌纷华之世,喜清争之教,差殿束头供奉官陈宗颜为使,资昭书并御诗往华州华阴县华山云台观,宣陈图南先生至。

四月十四日抵华阴县,县宰着作郎丁寿明迎接入县,时薄暮,止宿焉。

来晓同天使四月望日,至云台观,与道士锺希晦相见,引导见先生,报曰:皇帝宣师父先生。

盥手焚香,拜橙毕,听韶曰:朕自即位以来,克服八方,威临万国,遐迩悉归於皇化,华夷亦致於隆平。

知卿抱道山中,洗心物外,养太素浩然之气,应上界少微之星,节配巢由,道遵黄老,怀经纶之长策,不谒王侯;蕴将相之奇才,未朝天子,卿不屈於万乘,身奚隐於三峰,乘风犹来,举朝称贺。

御诗曰:华岳多闻说,知卿是姓陈。

云问三岛客,物外一高人。

丹鼎为活计,青山作近邻。

朕思亲欲往,社稷去无因。

先生听罢韶书并诗,对天使曰:贫道栖真物外,修炼山问,无意求.名,有心慕道,不愿仕也。

待天使礼毕,未肯来朝,即答回表并诗云:伏念山野生居昊地,长自汉南,成童以习业儒林,壮岁而褊游洞府,性同猥乌,心若土灰,不晓仁义之浅深,安识行藏之去就。

败荷作服,脱摔为冠,体有青毛,足无草履,有意慕羲轩之道,无心诵管乐之篇,《南华》、《道德》频看,黄阁玉堂绝念,数行紫诏,徒烦彩凤衔来,一片闲心,已被白云留住。

苟临轩陛,贻笑圣明。

诗曰:九重特降紫泥宣,才拙探居乐静绿。

山色满庭供画障,松声万壑即琴弦。

无心享禄登台鼎,有意求仙到洞天。

轩冕浮荣绝念虑,三峰只乞睡千年。

使见先生坚意不肯应召,得回表并诗,於四月二十四日至京师,进呈於紫宸殿。

太宗读表与诗毕,知先生不来,甚弗悦,念念不已。

即当年六月三日,帝坐垂拱殿,召殿束头供奉官张素真,资诏书再往宣先生。

至六月八日到华山云台观,见山童拥筠篇而立,天使问曰:师父在否?山童日;师父於庵中熟睡正浓。

使臣曰:何以得觉?山童曰:击头边金钟便觉。

击之即悟,先生知天使至,忙起整道服,问使臣曰:何故复来?答曰:皇帝为陈宗颜宣先生弗至,甚为失望,特遗吾再来召。

先生焚香礼毕,听读韶曰:朕伏惟先生白云隐士,碧洞高人,悟大道之玄门,达希夷之奥理。

朕叹韶光甚速,迅景难留,忽暑往以寒催,渐颜衰而鬓改,虽达治世之略,未谙炼性之机,废寝忘餐,思贤若渴,暂离洞府,跨鸾鹤以飞来,仁立官闱,列簪缨以敬待。

先生读罢韶书,答使臣曰:贫道山野之人,鹿豕同群,登高望远,临流漱齿,松君桂父,吾之友也,云峰霞岭,吾所游也,熟羡浮荣之富贵哉?请天使暂停轩辔,止歇山庵,作回表并诗,以谢殊渥。

表云:伏念愚拙,深潜涧壑,误蒙天恩,臣无诸葛之奇才,君迈汉皇之厚德。

臣山麋之性,野鹤之姿,冠簪独羡乎逍遥,轩冕离禁乎羁束,高外苍龙之岭,蝶梦悠扬;闲看玉井之莲,诗魂浩汤,餐姻霞於洞口,采薇蕨於林问,杖屦徜徉,身心懒散,炼炉中之丹药,远拟登仙,避世上之虚名,屡防嫁祸。

赖遭逢乎尧舜,可疏放其巢由,幸尽余生,遐瞻圣代。

诗二绝云:坐逢圣代即尧年,草泽愚人也被宣。

自笑形骸元懒散,才疏安敢望朝天。

调和四气凭烧药,修炼千方只要安。

黄阁高官无意恋,闲居佳境胜为官。

使臣得回表并诗,力不能强起。

至六月十六日至京师,进呈文德殿下,太宗读罢表并诗,宣先生不至,龙颜大不乐。

即当年六月二十九日,帝坐垂拱殿,宣内都知石宝问曰:百官中有谁言辨者。

宝奏曰:有内藏库副使葛守中能言。

太宗宣至,令守中为使,再宣希夷先生,宝韶书并御诗往云台观。

七月七日到观,不见先生,有知观道人杨子遵言:先生恐皇帝再来,宣上玉泉观,遁逃坐静去了。

使臣俾子遵前导,历□#1碗石径,至观所。

报先生接诏,迎使焚香礼毕,听读韶曰:朕上承天命,下抚民心,兵消而四海咸宁,化行而八方无讪,位临有众,含哺鼓腹,以同歌道体无为,凿井耕田,以安业知大贤之生世。

海晏河清,望君子以救时,风行草偃,身未离於岩壑,名满寰区,志恒想於蓬瀛,心游寥廓。

朕素知轩后博施之德,实歉广成修养之方,地僻虽深,王泽所及,伊尹就征而适亳,孟轲随聘以至梁,命有相从,礼无多让。

御诗曰:三度宣卿不赴朝,关河千里莫辞劳。

凿山选玉终须得,点铁成金未见烧。

紫袍绰绰宜披体,金印囊紫可挂腰。

朕赖先生相辅佐,何忧万姓辍歌谣。

先生读罢诏并诗,意懒赴征骋,言复辞谢。

天使守中曰:宣命三次,先生不可固辞,岂不闻《鲁论》云:君命召,不俟驾行矣。

诏旨岂宜抗拒?又《邹书》云: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不可辞也。

仆虽不才,为先生赋诗一首,诗曰:华岳三峰客,幽居不记年。

姻霞为活计,云水作家绿。

种药茅亭畔,栽松涧壑边。

暂离仙洞去,可应帝王宣。

先生读罢其喜,随答诗曰:鹤氅翩翩即散仙,蒲输争忍利名牵。

留连华岳伤心别,回顾云台望眼穿。

涉世风波真险恶,忘机鸥乌自悠然。

三峰才欲和衣倒,又被天书下日边。

先生赋诗毕,与使者同行,留别山中麻衣道友诗一绝:华岳峰前两路分,数问茅屋一溪云。

师言耳赎持知久,人是人非闻未闻。

麻衣道者答诗曰:独坐茅庵迥出尘,亦无主钵日随身。

逢人不话人问事,便是人问无事人。

先生得诗,默喻其旨,相别讫,与天使不久至京师,於建隆观安歇。

夜寝偶闻禁钟响,昤叹世诗二绝:千门万户锁重关,星斗排空静悄然。

尘世是非方欲歇,六街禁鼓漏初传。

银河斜转夜将阑,枕上人心算未闲。

堪叹市鏖名利者,多应牵役梦魂问。

先生睡至五更,闻晓钟响,复昤诗曰:玉漏将残月色沉,一声清响透寒音。

能催野客思乡切,暗送离人起恨深。

窗下惊开名利眼,枕前唤觉是非心。

皇王帝溜皆经此,历代兴亡直至今。

先生赋诗毕,盥漱巾栉,时已昧爽,令使臣先入内奏言:先生宣来见帝。

帝急命宣至阙下,见於延英殿。

先生服羽衣,戴华阳巾,草履垂绦,以宾礼见,赐坐。

上赋诗问曰:知卿得道数余年,镇日常吞几粒丹。

可讶鬓边无白发,还疑脸上有红颜。

终宵寝向何方观,清晓斋登甚处坛。

肯为眇躬传妙诀,寡人拟欲似卿闲。

先生答诗曰:臣今得道几经年,每日常吞二气丹。

仙酿饮时添漆鬓,蟠桃食后注童颜。

夜深只宿云台观,晓起斋登法录坛。

陛下问臣修养法,华山深处可清闲。

太宗览先生所答诗,大悦。

时上方欲征河束,先生谏止之,会军已兴,命先生寝於御园,兵还,果无功。

睡百余日方起,帝惊异,加号恩礼特厚。

太宗从容谓希夷曰:先兄太祖,功高德厚,宣先生弗至。

寡从功卑德薄,烦先生降临丹陛。

搏曰:先帝不须贫道来,陛下不免臣一遭耳。

太宗又问曰:昔在尧舜之为天下,今可致否?对曰:尧舜土阶三尺,茅茨不剪,其迹似不可及。

然能以清静为治,即今之尧舜也。

上善之。

太宗多延入宫中与语,谓宰相宋琪曰:陈搏独善其身,不干势利,真方外之士。

遣中使送至中书,琪等问曰:先生得玄默修养之道,可以授人乎?曰:搏遁迹山野,无用於世,修炼之事不知,无所传授。

然设使白日飞升,何益於治。

圣上龙颜秀异,有天人之表,洞达古今治乱之旨,真有道仁圣之君,正是君臣合德,以治天下,勤行修炼,无以加此。

琪等表上其言,上览甚喜。

先生以鹤书赴陇,野服来廷,太宗喜其拔俗之标,待以不臣之礼,处之直馆,幽延西清,靡劳襄野之游,自契崆峒之问,八素九真之要诀,四觉七绿之妙门,故其造膝沃心之旨,莫得而闻也。

太宗命先生相真宗,即寿王也。

太宗八子,真宗第三,使左右引导至束官,王未起而回。

帝问之,先生曰:王门厮养皆将相,王可知矣。

所见乃张相耆、杨相崇勋、郭大尉承佑也。

先生被召至阙下,闻有士大夫诣其所,止愿闻善言以自规。

搏曰:得便宜事不可再去。

优游之所勿久恋,得志之地勿再往。

闻者以为至言。

康节诗曰:珍重至人留好语,得便宜是落便宜。

太宗暇日,与先生同登束角楼,闲观市肆,见楼下富人,日高才起洗漱,问左右:是谁之家?或奏曰:此束京豪富民耳。

即吟诗曰:人人未起朕先起,朝来万事钻心里。

可羡东京豪富民,睡至日高.犹未起。

先生答诗曰:昨夜三更梦裹惊,一声钟响万人行。

多应又是朝金阙,臣自无官睡到明。

太宗见先生所答诗,大喜?来日早朝,上欲以为谏议大夫,先生坚辞不受。

乃作《退官歌》并诗一绝。

歌曰:道能,清,道能静,清静之中求正定。

不贪不爱任浮生,不学愚迷多惶恪。

时人笑臣不求官,官是人问一大病。

官卑又被人管辖,官高亦有人趋佞。

或经秦,或经郑,东来西去似绳蚓。

直至百年不曾歇,算来争似臣清静。

月为灯,水为镜,长柄葫芦作气命。

出入虽无从者扶,左有金龟右鹤引。

朝日醉,长不醒,每每又被天书请。

时人见臣笔呵呵,臣自心中别有景。

又诗曰:元气充餐草结衣,等闲无事下山稀。

不侵织女耕夫利,犹自傍人说是非。

太宗见先生坚意不肯就官禄,问先生有济世安民良策,留之可也。

希夷曰:臣总角慕道,壮岁游山,处心澹泊,默悟玄风,济世良策,未暇知也。

臣颇好睡,幸放还山可也。

随赋《辞职叹世诗》一首云:南辰北斗夜频移,日出扶桑又落西。

人世轻飘真野马,名场争扰似酝鹦。

松篁郁郁冬犹秀,桃李纷纷春渐迷。

识破邓邓尘世梦,白云深处可幽栖。

太宗曰:寡人召卿来,方期阴阳燮理。

朝纲整治,安国家,济人民。

不意先生只说山中之乐,惟睡为念,信有说乎。

先生曰:然。

进《睡歌》一首云:臣爱睡,臣爱睡,不外毡,不盖被。

片石枕头,蓑衣覆地,南北任眠,束西随睡。

轰雷掣电泰山摧,万丈海水空裹坠。

骊龙叫感鬼神惊,臣当怠时正鼾睡。

闲想张良,闷思范蠡,说甚曹操,休言刘备。

两三个君子,只争些小闲气。

争似臣,向清风岭头,白云堆裹,展放眉头,解开肚皮,打一觉睡。

更管甚红轮西坠。

后又口号云:问君世上何事好,无过晓起睡当早。

庵前乱草结成衣,饥餐松梧常令饱。

因骯山石脚绊倒,不能起得睡到晓。

时人尽道臣慈痴,臣自愍痴无烦恼。

先生初在周显德中,人访其居,窥其户闻然,惟兽迹乌声而已。

有樵於山麓者,见其遗骸尘翳,迫而视之,乃先生也,扪其心独暖,良久,气还而起曰:睡适酣矣,奚为扰我。

州将罗彦威以闻。

太宗知先生坚辞不仕,欲求还山。

帝命百工,聚集货物於玉门前,歌呼喧闹以夸万民之富庶,约先生登骯,谓先生曰:京师丰盛若是,安忍弃寡人还山,不同治世乎?先生曰:乌兽栖於林麓,鱼鳖游于江湖,各有所乐耳。

太宗指示人姻辏集处,问先生曰:见否?曰:见。

帝曰:见甚?先生曰:见富者贪生,贫者竞命。

太宗默然。

须臾,下玉门还殿。

请朝,先生入内,坚辞还山,帝恳求济世安民之术,先生不兔索纸笔书四字:远近轻重。

帝不谕其意。

先生解之曰:远者,远招贤士;近者,近去佞臣;轻者,轻赋万民;重者,重赏三军。

帝听罢大悦。

上知其不可留,即赐宴便殿,诏宰臣两禁赴宴赋诗,以宠其行。

又诏华州刺史王祚时就存问,以凛其阙。

由是,海内无贤不肖闻其风而慕之,其愿操几杖以师事之者不可胜数。

将出京师,先生赋《辞朝诗》云:十年踪迹踏红尘,为忆青山入梦频。

紫陌纵荣争及睡,朱门虽贵不如贫。

愁闻剑戟扶危主,闷听笙歌聒醉人。

携取旧书归旧隐,野花啼乌一般春。

太宗为先生坚要还山,不能苦留,上赐龟鹤鞍马等物,余重物坚辞不受,惟荼药而已。

令使臣以安车送先生至华山云台观,赐号希夷。

诏曰:赐诏陈搏,一代高人,累朝通客,慕我隆平之化,来修观谒之仪,不有嘉名,何彰贞范。

宜赐号希夷先生。

先生临别,留诗一绝云:华山高处是吾宫,出即凌空跨晓风。

台殿不将金锁闭,来时自有白云封。

太平兴国初,太宗差天使持诗再召,先生辞谢不起。

先生密陈天命,实在章圣,御诗曰:曾向前朝出白云,后来消息杳无闻。

如今若肯随征诏,总把三峰乞与君。

先生竟辞不至。

帝令使臣赐二女与先生,以备执巾栉。

先生却之,回诗曰:雪为肌体玉为腮,深谢君王送到来。

处士不生巫峡梦,虚劳云雨下阳台。

一说唐僖宗封为清虚处士,仍赐宫女三人以备洒扫,故赋诗云。

太宗《赐希夷先生韶》:劲华山道士陈搏混迹寰中,栖心物外,养太素浩然之气,应少微处士之星。

既不屈於王侯,但守志於林壑,乐我中和之化,庆予下武之期,而能远涉川途,暂来城阙,浃旬延遇,弘溢居多。

白云莫驻於帝乡,好爵难摩於达士,昔唐尧之至圣,有巢由为外臣,朕虽寡薄,庶遵前事。

或恐山中所阙,已令华州刺史王祚每事供须。

乍返故山,履兹春序,缅怀高尚,当适所宜。

故兹抚问,想宜知悉。

春寒,汝比好否?遣书指不多及。

《赐荼绢诏》曰:劝:朕居九五之尊,虽数年用兵,而一心利物。

乃者,鸾旌南狩,江表来庭,款诚屡罄於军前,方物咸陈於阙下,既能效顺,遂命班师。

以汝早弃尘寰,高居物外,自得逍遥之趣,不惊宠辱之心,镇彼嚣浮,有足嘉尚,俾均赐责,用奖隐沦,今赐汝云云。

河潼气爽,莲岳地灵,摄道知方,谅多休祉,临轩翘瞩,寤思在怀,想宜知悉。

夏热,汝比好否?遣书指不多及。

赐汝细白绢三十匹,蜡面茶一十斤,研膏茶二十斤,鸦山荼二十斤,诏至可领也。

先生尝立於庭问,见金人持剑呼曰:子道成矣,当有归成之地。

盖秋为万物之所敛而归者也,吾其隐於西方乎?是时年已七十余,遂抵华山,得古云台观故基,辟刑榛而居之,以契归成之语。

着《三峰寓言》五十首。

时境内有虎食人,先生至其处,叱虎令去,自是虎不为害。

雍熙中,先生因吟望仙掌,坐对瀑流,指隙地曰:此北极之旧地也,吾尝夜见神人,衣黑衣顶冠,掌中有朱书字,示吾,其文曰:此极开同紫微帝君之殿。

先生因曰:开同者,因天地而生,故为北辰也。

乃命弟子构之。

侯璨、张观将举进士,以问先生。

曰:侯张二生,今年登科不如来年。

是年春省黜其名,明年中第,皆如其言。

  太华希夷志卷上竟

  #1『口』,底本不清,似『碌』。

  太华希夷志卷下

  登仕郎河中府知事讷斋张辖纂集补撰

  初,张忠定公乖崖咏谒华山陈图南,欲同隐华山。

希夷曰:他人即不可,如公者,吾当分一半相奉。

然公有官职,未可议此,如失火家待公救,岂可不赴也?公别搏,搏以宣毫十枝、白云台墨一剂、蜀栈一角为赠,公谓搏曰:会得先生意驱咏入闹处去。

曰:珍重、珍重。

搏送公回,谓弟了曰:斯人无情於物,达则为公卿,不达为帅。

乃赠诗一绝云;征昊入蜀是寻常,歌舞筵中救火忙。

乞得金陵闲养老,也须忧恤鬓边苍。

公始不谕其意,后更镇西蜀,驰驿过华阴,不暇与希夷相见。

寄诗与先生曰:性愚不肯林泉住,刚欲清流拟置君。

今日星驰剑南去,回头惭愧华山云。

后公西蜀回,有诗云:世人大抵重官荣,见我东归夹道迎。

应被华山高士笑,天真丧尽得浮名。

公晚年有疮发於鬓,治久不差,遂自请金陵养老,以鬓疮卒。

果如其言。

钱文禧公若水,少谒希夷,求相邀入山斋地,炉畔见老僧拥坏瞑目,附火钱揖之,僧微开目而已。

良久,希夷问曰:如何?僧摆头曰:无此等骨。

后见希夷,曰…吾始见子神貌清粹,谓子可学神仙,而此僧言子无仙骨,但可作贵公卿耳。

钱曰:其僧何人耶?希夷曰:麻衣道者。

《闻见录》一说若水为举子时,见希夷於华山。

希夷曰:明日当再来。

若水如期往,见有一老僧与希夷拥地炉坐,僧熟视若水,久之不语,以火箸画灰,作做不得三字。

徐曰:急流中涌退人也。

若水辞去,希夷不复留。

后若水登科,为枢密副使,年才四十致仕。

希夷初谓若水有仙风道骨,意未决命。

僧观之,做不得,故不复留。

然急流中涌退去,神仙不远矣。

僧麻衣道者也。

华阳隐士李琪自言:唐开元中,郎官人罕有见者。

关中逸人吕洞宾有剑术,虽数百里,顷刻辄至,世以为神仙。

数至希夷斋馆,与之唱酬如交友。

时人异之。

此皆旧史之丈也。

陈尧佐知华州,一日谒希夷先生,坐定与语。

少顷,有一道士风姿英爽,目如点漆,真神仙中人也。

径入坐次,希夷急避尊位,略话数语,皆方外之事。

须臾,豹囊中取枣一枚与尧佐,却而不受,希夷起接啖之。

不久辞去,送於观外。

复会坐,尧佐曰:此何人?希夷曰:即洞宾也。

尧佐悔愕不已。

清源王世则等同诣先生,世则为仆隶,拜於阶下,先生笑而降阶曰:侮人者,自侮也。

揖世则坐诸生之右,曰:将来君冠诸公。

明年,世则果第一人及第。

一日,先生自言:尝遇高士孙君仿、康皮处士,二人语余曰:武当山九室岩可以隐居。

因往栖焉。

许谏议仲宣罢成都牧,过其庐,先生曰:非久再当补外。

寻迁给事中,尹河南。

瑜年入觐,又遣人致书币以问休咎。

谓门人贾德升曰:为我答书给事,此去更不出矣。

未几果卒。

郭沆者,少居华阴,尝宿观下,中夜先生呼令趣归,沆惮其远,不欲去。

先生与之俱往,行一二里,有人号呼,以报母卒。

沆始悟先生遗药,急去可救。

既至,果卒,饵其药遂愈。

斋中有大瓢挂壁上,有道士贾休复欲之,未敢言。

希夷谓之曰:子来非有他意,盖欲吾瓢耳。

命侍者取而与之。

神放,字明逸,隐居终南豹林谷,闻先生之风,往见之。

先生一日令洒扫庭除:有佳客至。

明逸果至,作樵夫拜庭下,希夷挽之而上曰:君岂樵夫者,后当有显官,声名闻天下。

明逸曰:放以道义来,官禄非所问也。

希夷笑曰:人之贵贱,莫不有命。

君骨相当耳。

虽晦山林,恐不能安,异日自知之。

后真宗朝召为司谏,帝担其手登龙图阁,论天下事,辞归山,拜谏议大夫,后改工部侍郎。

又谓明逸曰:君不娶,可得中寿。

明逸从之。

至六十岁卒。

先是希夷为明逸卜上世葬地於豹林谷下,不定穴既葬,希夷见之言:地固佳,安穴稍后,世世当出名将。

明逸不娶无子,自其侄衡至今,为将帅有声。

后希夷解化,明逸立碑叔希夷之学曰:皇王帝伯之道,云希夷先生有高识,尝诚某曰:子他日遭逢明主,不假取迹,动天阙名驰寰海。

名者,古今之美器,造物者探忌之,天地问无完名,子名将起,必有物败,可戒之。

放晚节侈饰过度,营产满丰、镐问,门人戚属亦估势强并,岁入益厚,遂丧清节。

时王嗣宗守京兆,醉慢骂,条奏於朝,会赦方止。

祥符八年一旦,山斋起服,聚诸生列饮,取平生文药悉焚之,酒数行而逝,亦奇男子。

希夷先生好读《易》,以数学授穆修伯长,修授李之才挺之,挺之授康节邵尧夫,尧夫以象授神放,放授芦江许坚,坚授艺夸昌,一枝传於南方也。

世但以为神仙卫善人伦风鉴而已,非知希夷先生也。

先生忽谓弟子贾德升曰:今日有佳客至,当速见报。

少顷,一人衣短褐青巾,扣门,贾未及报,其人忽尔而去。

先生遽出追之一里余,遇老人衣鹿皮,因问曰:前去远否?老人曰:此神仙李八百也,动则八百里。

又悟鹿衣者乃太清得道白鹿先生也,李即不及,而鹿衣者亦失所在。

希夷先生曰:吾不久留此世矣。

端拱初,语门人曰:吾来岁中元后,当游峨眉,使昼夜然烛於石室中。

弟子等恭受文翰,虔奉约束,皆呜咽流涕。

先生曰:无乱示情,以怛我化也。

先生临卒,草奏疏,人莫见其言,遣弟子贾德升持所赐龟鹤并青综马,诣阙以进。

上独览久之,以所献物复赐德升,仍加紫服,号曰悟真先生。

希夷端拱初命德升曰:汝可於张超谷凿石为室。

二年七月初室成,先生乃欣然策马,径造其谷,至盘石晓碗处,舍马而徒,攀藤引萝,暮抵其室,大笑数四,谓弟子曰:才岩太华,气清景秀,吾之所归乎。

即书数百言为表,其略曰:大数有终,圣朝难恋,已於今月二十二日化形於莲华峰下,张超谷中。

至期以烛,及夕命灭之,令弟子各休息。

既曙,则以左手支颐而终,寿一百一十八岁。

经七日,肢体犹温。

有五色云蔽塞洞口,累日不散。

后有中使至峨眉,有客入谒,衣冠甚伟,自称东明专相,多说华山事,后方悟华山陈先生,遽令召之,不知所往。

自号扶摇子,其先生门弟子,并高人胜士同至者,咸录於后,以激励后学云。

晦庵先生《通炉纲目》曰:周世宗召华山隐士陈搏诣阙,问以飞升黄白之术。

对曰:陛下为天子,当以治天下为务,安用此乎?乃遣还山,诏州县长吏常存问之。

胡氏曰:陈搏所蕴,非世宗所知也,飞升黄白之问,不亦陋乎。

搏以治天下对,已发其端,世宗不能访以治道也。

先生披刑榛筑室於上方。

太平兴国中,太宗累赐诏资御诗,召搏赴阙,乃救有司增积隐庐,复给内府金钱经始,坛殿规模方备,今观是也。

先生着《指玄篇》八十章,《入室还丹诗》五十首,又作《钓潭集》万余字,皆腼缕道妙,包括至真,其言简而理深,使观者有所自得。

先生启沃上意,幽赞远图,太宗欲以为谏议大夫,先生恳辞,命遂不下。

委化之年,盖百一十八岁。

自谓先机逆数,知来识往,精微探妙,殆不可测。

至诸奇说吆曜之事,则未尝为也。

故先生之道,浩然莫得,而揭厉之者,无贤愚贵贱,莫不闻其风而悦之。

先生没后,有弟子曾孙武尊师,因文正范公指教,得《入室还丹诗》於京师凝真院,得《三峰寓言》於太华李宁处士,得《指玄篇》於赤城张无梦,得《钓潭集》於张中庸进士,共三百篇余,乃纂先生传集并《养生要旨》及《李真人服饵法》。

御赐诗曰:只向身边有大还,胎神月殿在秋天。

三灵密象谁分别,尸质清虚本自然。

又御赐篆明堂及飞白清静二字。

真宗祀汾阴,驻跸华阴,再幸云台,阅先生遗像,伫立凝思久之,命除其观田租,召对道士武子华等赐紫服。

张方平往来秦蜀,恭谒神御,既而瞻礼希夷,推神仙者之云:盖神本无方,道无不在。

神也者妙万物而为言者也,惟神也,故不疾而速,不行而至,漠然与合,谓至人。

由是后可以出死生而穷变化,至于一气返复之元本四象自然之体用指玄理精婉已成章彼九室下方,岂徒与麋鹿为群,木石为伍而已哉。

先生紫胞绿络眉目伟异方瞳粹音九流百氏之学咸彻视洞观,先生之道,窈乎其深而不可穷,恍乎其变而不可测,固将乘云气,骑日月,以游乎四海之外,岂与吆奇怪尚诡谲以欺世取誉者同?年而语哉?神放以处士召见,拜谏官,真宗待以殊礼,名动海内,后请归终南山,恃恩骄倨甚。

王嗣宗知长安,放至,通判以下群拜谒,放小倪垂手接之而已,嗣宗内不平,放召其侄出拜,嗣宗坐受之。

放怒,嗣宗曰:曩者通判以下拜君,君扶之,此白丁耳,嗣宗状元及第,名位不轻,胡为不得坐受其拜。

放曰:君以手搏得状元,何足道也。

嗣宗怒,遂上疏,言放才识无以瑜人,专饰诈巧,盗虚名,陛下尊礼擢为显官,恐天下窃笑,益长浇伪之风。

且陛下召魏野,野闭门避匿,而放阴结权贵,以自荐达。

因扶值言放阴事数条。

上虽两不问,待放之意寝衰。

种放别业在终南山,后生徒学者甚众,性颇嗜酒,躬耕种林以自酿。

所居有林泉之胜,殊为幽绝,真宗闻之,遣中使擭画工图之,开图召辅臣观焉,上叹赏之。

其后甘棠魏野居有幽致,帝以遣人图之,故野有诗曰:穆修伯长汶阳人,后居蔡州师图南。

修少豪爽,性褊少合,多游京洛问。

人尝书其诗句于禁中壁问,真宗见之,深加叹赏,问侍臣曰:此为谁诗?或以穆修对。

上曰:有文如是,公卿何不荐?丁晋公在侧曰:此人行不及言。

由是上不复问。

盖伯长与晋公有布衣旧,晋公顷赴夔漕,伯长犹未仕,相遇汉上,晋公意欲伯长先致其礼,伯长竟不一揖而去。

晋公憾之,由是短於上前。

后晋公贬朱崖,途道州,伯长诗曰:却讶有虞刑政失,四凶何事不移量。

可见其不相善也。

伯长祥符二年梁固榜登进士及第,调海州理橡,以作通判,遂为削籍,隶池州。

其集中《秋浦会遇》诗自叔其详。

后遇赦,署颖州文学参军,故当时呼之日穆参军。

老益贫,家有唐本《韩》《柳》集,乃下丐於亲厚者,得金募工镂板,印数百帐,携入京师相国寺设肆斋之。

伯长坐其傍,有儒生数辈至其肆,辄取阅。

伯长夺取,怒视谓曰:先辈能读一篇,不失一字,当以一部为赠。

自是经年不售。

学者方从事声律,未知为古文,伯长首为之倡,其后尹源子渐。

沬师鲁兄弟始从之学古文。

又传其春秋学李之才,字挺之,青州人,惆傥不群,师事伯长,性严急,稍不如意,或至呵叱。

挺之左右承顺,如事父兄,略无倦意。

登科任孟州司户,挺之坦率,不事仪矩,时太守范忠献公以此颇不悦,挺之自若也。

后忠献建节移镇延安,郡僚多送至境外,挺之但别於近郊,众或让之,挺之曰:异时送太守至如是,且情贵称礼,范公实不我知,而出疆远送非情,岂敢不情事范公。

未几,忠献谪守安陆,过洛,三城故吏无一人往者,独挺之往省之,忠献始称叹,遂受知焉。

邵尧夫子某云:挺之尝为共城令,属卫州。

时先君康节居祖母丧,筑室苏门山百源之上,布衣疏食,三年,躬爨以养先祖。

挺之闻先君好学苦志,自造其庐,问,先君曰:为科举进取之学耳。

挺之曰:科举之外有义理之学,子知之乎?先君曰:未也,愿受教。

挺之曰:义理之外有物理之学,子知之乎?先君曰:未也,愿受教。

挺之曰:物理之外有性命之学,子知之乎?先君曰:未也,愿受教。

於是先君传其学。

挺之后终殿中丞签书泽州判官厅公事,泽人刘义叟晚出其门,受历法,以为名士。

易学则惟先君得之也。

康节少时自雄其才,慷慨有大志,既学力慕高远,谓先王之事为可必致。

及其学益老德益邵,玩心高明,观於天地之运化,阴阳之消长,以达乎万物之变,然后颓然其顺,浩然其归,在洛三十年始至蓬草环堵,不蔽风雨,躬爨以养其父母。

居之裕如,讲学於家,未尝强以语人,而就问者日众,乡里化之,远近尊之,士人之道洛者,有不之公府而必之先生之庐。

先生德气粹然,与人言必依於仁义忠信,乐道人之善,而未尝及其恶,故贤者悦其德,不贤者服其化,所以厚风俗,成人材者,先生之功多矣。

先生之学得之於李挺之,挺之得之於穆伯长,推其源流,远有端绪,而先生淳一不杂,汪洋浩大,其所自得者多矣。

受命不起,以诗答乡人:平生不作皱眉事,天下应无切齿人。

断送落花安用雨,装添旧物岂须春。

幸逢尧舜为真主,且放巢由作外臣。

六十病夫宜揣分,监司无用苦开陈。

张师正年五十齿已疏摇,后十余年臣黉大载利若刀截尝得药方,叔曰:元亨在天圣中,登岳顶,至明星绾故基下,得断碑,髻鬃有古文,乃治口齿乌髭药方歌一首:猜牙皂角及生姜,西国升麻蜀地黄。

木律旱莲槐角子,细辛荷蒂剪荷叶心子也要相当。

青盐等分同烧毁,研细将来使最良。

揩齿牢牙髭鬓黑,谁知世上有仙方。

此希夷先生之方也。

处士魏野,字仲先,陕州人也。

、居于东郊架草堂,有水竹之胜,好弹琴作诗,清苦多闻於时,前后郡守皆所礼遇。

上祀汾阴,过其庐,遥望魏野松下教鹤舞,真宗曰:寡人须到此中,使报之,将近,魏野搀琴引鹤脸垣而去,驾至山庵不遇,随书於门曰:朕与寇准同来。

后使人召之,辞疾不至。

野以诗赞寇公曰:从前辅相皆频出,独在中书十五秋。

泰岳汾阴俱礼毕,这回好伴赤松游。

公览之,喜形於色,以酒茗药物为答。

《素编》云:先公遗札有公自写此诗数本,旦得诗感悟,以疾屡辞,改柄遂拜太尉、玉清昭应使。

《王文正遗事》:魏野谓寇准曰:自古功名盖世,少有全者。

因与诗曰:好去上天辞富贵,却来平地作神仙。

公及贬,始悔不用野之言。

《温公集言》:野之子名闲,亦不仕,皇佑中赐清逸处士号。

出归田录

  太华希夷志卷下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