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墨萃珍

闺墨萃珍 #

 

  (清)佚名 #

  宋孤臣谢枋得夫人李氏托孤母氏书

  母氏兹鉴。

嗟乎!劬劳之恩,今生已矣。

缅舟山之急湍,吾君何在?眺长淮之清流,吾夫何在?殉国殉夫,舍此尚遑他及哉!顾女犹苟活于世者,以梦珠甫二龄,未得所托,寖令三尺藐孤,展转入于贼手,则女诚谢家罪人矣。

或告:元贼甚重女婿,呼为豪杰。

且下令保全家属,似为女计,可不死,并可不避。

然而币重言甘,贼之惯技也。

见患授命,愚夫妇之素志也。

覆巢之下,宁有完卵?女盖计之熟矣。

吴媪虽愿直,事女有年,其心无他。

梦珠属彼,遣投母所。

予兄弟行,尚求善视之。

俟其长成,嘱以勿食新禄,勿忘国仇。

则女见亡婿于地下,或无惭色耳。

临颖涕泣,不知所云。

  明杨椒山夫人请代夫罪疏

  罪臣兵部郎中杨继盛妻张氏。跪奏

  皇帝陛下。

窃臣夫以诬蔑相臣,发交锦衣尉待罪。

此实臣夫溺职辜恩,法无可追。

臣妾何敢冒渎宸严,自取咎戾。

然仰维圣德,昆虫草木,皆欲得所,岂惜一回天听,下垂覆盆。

傥以罪重不可赦,愿即斩臣妾以代夫诛。

臣夫感皇上再造之恩,必能执戈矛卫社稷,以效一日之力也。

  明秦良玉守石柱檄文

  为传檄布告我父老军士,同心御侮事:窃自献贼犯蜀,石柱震动。

有议降者,有议迁者。

呜呼!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我高皇帝,以布衣提三尺剑,四征不庭,乃定丕基。

今皇上神圣英武,宸谟独运。

献逆虽狡,指顾成禽。

我父老军士,奈何不察虚实,妄听谣诼。

滋长寇盗之威,挫馁军旅之气耶。

本使(袭其夫马千乘宣抚使职)以一弱女子,而蒙甲胄者垂二十年。

上感朝廷知遇之恩,涓埃未报。

下赖将士推戴之力,思共功名。

石柱亡与亡,此本使之志也,抑亦封疆之责也。

然有谓献贼善于将兵,所攻无弗克,所战无弗胜者。

噫嘻!此实虎之怅,雉之媒也。

夫襄阳乞降,熊巡抚受其给;沣州溃围,左军门骄其志。

若令其当本使,则其技立穷矣。

此非本使诞论也,请与征之。

播州之役,歼厥精锐八千;兰州赴援,解严不越九日。

想我父老军士,耳共闻,目共见,非本使一人之私言也。

  今者贼之前锋,已逾荆关,距石柱仅三日程耳。

乃忽盘旋如蚁,游疑若狐。

欲前复却,欲进又退。

本使不知其何所顾忌而若此。

虽然,临事而惧,好谋乃成,圣人之格言,兵家之要著也。

本使国愤家仇,痛心交并。

汉贼不两立,其势直不可以终日。

然亦不敢恃血气之勇,昧壮老之义,而学匹夫抚剑之态。

其有槃涧硕人,泉石逸士,怀留侯之奇谋,隐淮阴之雄略,足以制贼死命,而贡诸本使。

前者,固当虚衷翕受,拱听明诲。

即降至舆台走卒,或有一策可师,片言足采,本使亦无不乐与周旋,崇以礼貌。

  惟本使鳃鳃过虑,不得不与我父老军士约者,则以全蜀沦陷,群贼猬毛,其侦骑之密布,逻卒之四出,禁无可禁,防不胜防。

是在各奋报国之心,共作同袍之气。

毋许妄论,毋许诬听,毋许越界,毋许私徙。

临阵身必先,杀敌志必果。

勿欺淫,勿劫掳,勿嚣张,勿浮动。

遵所约则赏有差,悖所约则杀毋赦。

本使令出法随,虽亲不贷。

檄至之日,其各咸知。

  顾亭林母王氏弥留书

  呜呼!!武儿,余与尔将永诀矣,不得不临别赠言。

昨梦尔父同吉,携余行于沙漠之地,此大不祥也。

然国事至此,死且嫌迟,死又何惜。

惟余惓惓于尔者,不在言而在行。

不在学,而在品。

尔固明之遗民也,则亦心乎明而已矣。

  余尝苛论古人,谓夷齐扣马而谏,是也。

谏既不从,胡弗殉国,乃登首阳采薇蕨何为乎?噫嘻!夷齐误矣。

甲子以后,首阳尚得为商之山乎?薇蕨尚得为商之食乎?噫嘻,夷齐误矣!一时侪辈,莫不訾余持论之偏。

独黎洲(即黄宗羲)心韪之,则其怀抱可想。

且余观尔友中,亦惟黎洲品诣敦笃,尔虽师事之可也。

惟尔之子若孙,嘱其为耕读中人,勿为科名中人,则尔方不愧余家肖子也。

呜呼!武儿,余与尔永诀矣!

  无月日时。母氏嘱。

  按:月日合一明字,无月日时,是无明之时也。夫人之不忘故国,亦可哀已。

  李香君在南都后宫私寄侯公子书

  落花无主,妾所深悲。

飞絮依人,妾所深耻。

自君远赴汴梁,屈指流光,梅开二度矣。

日与母氏相依,未下胡梯一步。

方冀重来崔护,人面相逢;前度刘郎,天台再到。

而乃音乖黄犬,卜残灯畔金钱;信杳青鸾,盼断天边明月。

已焉哉!悲莫悲于生别离。

妾之处境,亦如李后主所云“终日以眼泪洗面”而已。

比闻燕京戒严,君后下殿,龙友(即杨文骢)偶来过访,妾探询音耗,渠惟望北涕零,哽无一语。

呜呼!花残月缺,望夫方深化石之嗟;地坼天崩,神州忽抱陆沈之痛。

由甲申迄乙酉,此数月中,烽烟蔽日,鼙鼓震空。

南都君臣,遭此奇变,意必存包胥哭楚之心,子房复韩之志。

卧薪尝胆,敌忾同仇。

不谓正位以后,马入阁,阮巡江,虎狼杂进,猫鼠同眠。

翻三朝之旧案,党祸重兴;投一网于诸贤,蔓抄殆遍。

而妾以却奁夙恨,几蹈飞灾。

所幸龙友一力斡旋,方免钦提勘问。

然犹逼充乐部,供奉掖庭,奏新声于玉树春风,歌燕子之笺;叶雅调于红牙夜月,谱春灯之曲。

嗟嗟!天子无愁,相臣有度。

此妾言之而伤心,公子闻之而疾首者也。

虽然,我躬不阅,遑恤其他。

睹星河之耿耿,永巷如年;听钟鼓之迟迟,良宵未曙。

花真独活,何时再斗芳菲?草是寄生,惟有相依形影。

乃有苏髯(即昆生)幼弟,柳老(即敬亭)疏宗,同为菊部之俦,共隶梨园之队。

哀妾无告,悯妾可怜,愿传红叶之书,慨作黄衫之客。

噫!佳人虽属沙吒利,义士今逢古押衙。

患难知己,妾真感激涕零矣。

远望中州,神飞左右;未裁素纸,若有千言。

及拂红笺,竟无一字;回转柔肠,寸寸欲折。

附寄素扇香囊,并玉玦金钿各一。

吁!桃花艳褪,血痕岂化胭脂?豆蔻香销,手泽尚含兰麝。

妾之志固如玉玦,未卜公子之志能似金钿否也?宏光二月,香君手缄。

  孔四贞致孙延龄书

  余父在明,位不过一参将耳。

而以百战余生,仅得中秩。

明之待余父,恩何薄也。

大凌河之战,松山之战,有天意焉。

朝旨诘责,震悼刘杜之死绥,而欲以余父暨伸叔(既耿仲明)行法。

余父见几,单骑出关,谒太祖皇帝于兴京。

由是攀龙鳞,附凤翼,爵至定南。

桂林之役,余父死战。

今皇上恩卹稠渥,典礼有加。

呜呼!本朝之待余父,情至矣,恩厚矣。

昔豫让有国士众人之说,诚非无所见而云然。

将军并无殊勋异绩,徒以贞故,位崇专阃,仪同额驸。

乃闻道路之言,将军受滇藩蛊惑,潜结精忠之孝为援,颇蓄异志。

噫嘻!市传有虎,本不足凭。

但贞与将军既共衾穴,生死并之,安忍缄舌。

至利害所系,贞亦不为毛举。

第滇藩既能忍于永历,岂独不忍于将军?则为将军计,似不应负本朝,负余父,并负贞也。

  按:孙延龄反时,朝廷亦疑四贞。后于闽幕中得此信,乃释然。取四贞归京师养老焉。

  陈圆圆致吴三桂书

  妾承将军垂爱,贮之金屋,宠之专房,则妾固为将军有,岂得为闯贼有哉!闯贼于四月朔,冠冕旒,衣赭袍,肆然御乾清宫,逼妾承伪旨。

妾念及将军恩义,奋不顾身,戟指骂贼,满拼一死,以谢将军。

乃闯贼忽掩两耳,充如不闻。

指挥伪宫嫔及一伪侍卫,仗剑迫妾入于后宫。

妾偶回盼,不禁窃喜。

盖此伪侍卫即将军之旧部施保住也。

保住挥剑示意,欲言仍噤。

夜漏三下,闻窗格弹指声,急启枢,则保住窜身入,问妾不忘旧主,将何为?嗟嗟!妾尚何为哉!此身可留,则固为将军之身;此身不可留,请待将军于地下。

唯将军图之。

  郑芝龙妻翁氏由东洋致其夫书

  国主接将军手札,画图威仪。

(芝龙令画师绘己容中坐,戎装甲胄,威概英武,旁列军士作听令状。

)颇甚惮慑。

召予父翌皇于偏殿,议应如何答覆。

宰相三水吉雄,谓吾国向无以妇女适中国者。

芝龙已生子,不若遣子留妇,策可两全,国主如议行。

噫吁乎哀哉!曩悲失予夫,今复失予子。

云海万里,寸心割裂,未知何日予夫妻母子,再图聚首也。

望风呜咽,泣下沾裳。

想芝虎叔能为予曲诉之。

  按:国初,日本尚微弱,故惮芝龙。后芝龙北上,成功踞台澎,兵威甚盛。日主复遣使送翁氏入中国,俾母子团聚焉。

  郑成功妻董氏训子书

  台使来,封剑一,金龙红漆桶二,予骇怪无似。

既宣藩主谕,始悉妖婢陈氏为汝祟,并祸予矣。

闻汝聚集金厦部曲,谋拒父命。

噫!此大不可也。

无论汝父非蒯瞆,汝非卫辄,诸将安肯唯汝命是听?即令无异言,而以逆拒顺,汝将来何以率众?其与来使商善处之道,俟予命施行。

母董氏谕。

  按:郑经私通乳妇陈氏,生一子。

事为成功所闻。

成功震怒。

封剑一,桶二,令先斩其妻及经,诸将皆不可。

因共议斩陈氏并奸生之子,以谢成功。

成功愈怒,复遣使到金厦,立逼如前议行。

正纷纷集谋,而成功病狂死矣。

  霍夫人守窦庄晓谕兵士血书

  呜呼!柳溪之战,余子死矣。

喜峰口之战,余夫死矣。

而未亡人不即死者,以上有衰翁,下有幼孤,未得死所也。

今闻贼氛逼近,犯我窦庄。

未亡人为张氏一脉计,已派将佐,护送翁若子入关。

而未亡人独留此身,与贼拼命,凡我故使部曲义民,共奋同仇,以泄积忿。

古人尚冀马革裹尸,而未亡人至顶至踵,毫不爱惜,惟望我将士实左右之。

崇祯乙丑九月故辽东使张铨妻霍氏啮指。

  明遗民魏冰叔妻谢氏绝命书

  予明诸生魏冰叔妻也。今为永历庚寅九月乙亥,已多活十三日。咄尔□□,尚欲予食尔食耶。□□□□□否则阶前尺土,颈血将飞溅。(书至此气绝)

  按:谢氏有智略,尚气节,与冰叔谋起义兵。

冰叔殉战,谢氏为乱兵所执,幽于州衙室中,凌逼之。

氏绝粒十三日,口已不能言。

忽跃起奋书,至溅字,掷笔于众中,伤一兵目,气绝遂死。

  吴清浣女士与随园老人论用叠字法

  简斋吾师宗匠文席:西湖别后,又自夏徂秋矣。

杭州酒痕,未知尚留襟上否?清浣作诗,最不喜用叠字。

而吾师谓此未窥诗之门径也。

历举毛诗用叠字法,如“关关雎鸠”、“滔滔江汉”、“赫赫师尹”等句,以相指示。

清浣虽若有所悟,而仍未尝一效其体。

及偶读唐人“漠漠水田飞白鹭”一联,始叹绘景之妙,全由“漠漠”“阴阴”生出。

又读“梨花院落溶溶月”一联,愈叹上句清旷夷犹之气,非“溶溶”不显;下句蕴藉冲和之致,非“淡淡”不达。

诚化工之笔也。

清浣遂一效颦,得句为:“晓树红蒸霞簇簇,春池碧泻水溶溶。

”举示徐咏湘盟姊。

而咏湘见之,不加可否,但濡毫易“泻”为“绉”,易“溶溶”为“鳞鳞”。

噫!前贤有一字师。

今清浣得此,可称为三字师矣。

芸窗无事,书呈吾师,以博一笑。

《随园诗话》不胫而走,清浣承赐念部,非为同伴强索,即遭胠箧而去。

再乞吾师恩赐十部,清浣当什袭藏之,不复夸耀于姊妹行矣。

梅开时节,拟买棹赴白门,躬省起居,一瞻清范。

女弟子吴清浣盥手谨笺。

  梁山舟夫人论史书

  长夏无消遣法,犹忆与山舟夫子,戏论史事二则,因录存之。

夫周之兴衰,皆兆于迹,亦一奇也。

姜嫄履巨人迹,若有所感,而生后稷,遂开稼穑之基。

周宣王宫婢屦巨鼋迹,若有所感,而生褒姒,遂兆东迁之辙。

岂真天实为之耶,抑史家之故神其说耶?不可考矣。

惟周公诛管蔡,史称其大义灭亲,予窃谓不然。

当孟津伐商而后,既指纣为独夫,何以犹有多方之训,顽民之梗乎?况武庚为商之宗支,其在殷也,安知不日以复仇为志。

及使管叔监之,其志必灰,何也?以叔固周公之兄,而为新朝之懿亲也。

则其以殷畔也,必管蔡导之,而武庚始敢毅然发难。

呜呼!使管叔所辅非武庚,或如石厚之于州吁,则谓之大义灭亲可也。

今既辅得其主,虽周之畔臣,而实商之忠臣,则谓之大义灭亲不可也。

山舟闻之,笑谓予曰:“此说虽创而有理,然为周公之罪人矣。

  江西巡抚沈葆桢夫人林氏在围城中咬指乞援玉良军门文

  南昌危在旦夕,贼酋纠众七万,百道进攻,氏夫幼丹,往商薛中丞离省,全城男妇数十万生命,存亡呼吸。

将军昔以三千众,而解嘉兴之围,奇勇奇功,朝野倾服。

今闻驻节汉沔,距南昌一衣带水耳。

氏啮血求援,长跽待命。

生死人而肉白骨,是所望于将军。

江西抚署沈林氏咬指泣书。

  又抚慰守啤将士文

  闻贼用滚地龙法,(即掘地道)欲陷城垣。

古人有埋瓮听声之一策。

今围城中缺少缸瓮,岂能束手听之。

尔诸将士速各率所部,抢揠内濠一道,须深八尺,宽丈五,上盖松板,形同浮桥,可杜贼谋,可固城守。

尔诸将士皆中丞旧部,为国宣力,其各奋义勇,共保封疆。

张军门援师,已过九江城围之解,即在旦暮。

杀贼之功,正此时也。

勉之奋之毋忽。

  按:夫人为林文忠公则徐女,沈文肃葆桢妻。南昌围急时,夫人血书乞师,越三日张玉良军至解严。观其手翰,具见家学渊源。

  瞿式耜夫人论兵机书

  粤西形胜在桂林,桂林险要在文昌。

(文昌门,东门也)贼与我必争者也。

乃闻敌之大队,转趋而西,此必声东击西之计,稍知兵者即能辨之,而欲愚我耳目,岂非可笑。

但相公(指式耜)为国守土,听夕焦劳,筹晌筹兵,置己躬于弗恤。

此固臣子义所应然,惟亦湏稍惜精神,从而调摄之。

昔诸葛忠武食少事繁,自知不久,而五丈原之星遂殒。

妾为此言,非劝相公自爱,实欲相公爱此身以报国也。

家事一切,皆遵相公指嘱,已部署清晰矣。

此一条肠可割断。

军旅之事,未尝学问,妾何敢妄肆喋喋?然有一得之见,贡诸相公之前,尚乞俯察。

  敌之擅长在骑射,而孔有德又百战之劲,自岳常长驱而下,其势虽盛,其志已骄。

若我与之交绥,俟其结阵已定,然后搏战,则兵士或亘一强弱众寡之形于胸中,难免不先气馁。

以妾愚论,南宁(焦琏)矫健无伦,冲锋陷阵,实足令万人辟易。

不若于敌阵未结之先,令率锐骑先陷其中坚,而以胡一清(勇将也,军中呼为胡铁头)殿南宁(当是焦琏)之后。

相公再以正兵分为二大翼,左右包抄,使敌人入我算中,必无噍类,乘势逐北,连州诸郡不难恢复矣。

乞相公裁酌行之。

  按:是战,瞿督师果使焦胡先陷阵,孔定南死焉。夫人之谋,观敌诚如观火矣。

  明候峒曾夫人赵氏殉难前谕遣婢仆书

  尔主,明臣也。

殉国难,分也。

余,尔主元配也。

殉夫难,亦分也。

尔等于余家虽有主仆之义,而于朝廷则无名分之系,固不必死也。

顷据谍者密告,李军(即李成栋)恐有变。

若是,则生机尽绝。

尔等尚恋恋何为哉?黄进士淳耀,与尔主义同生死。

其妇仆役,已早遣散,未闻有一人遇害者。

盖敌颇重尔主及黄进士人品,欲市恩招之,岂非大谬。

呜呼!事急矣,徒死何益?尔等速行,其各善事新主,毋以余家为念。

  又托幼孙泣谕老仆柳恩书

  呜呼!柳恩,而祖而父暨尔,在余家三代矣。

他奴皆有去志,尔独语人曰:“主人殉国,我亦殉主。

”予闻之泣下,盖不愧义仆也。

然古人云:“死节易,抚孤难。

”今予欲尔勉为其难,尔其许予乎?幼主守明,未离襁褓,思欲付托于人,藉延侯氏一脉。

曩因未得所托,故计不及此。

今尔实予家之程杵也,将守明托尔。

东厢右隅,埋藏窖金五百两。

侯事平后,尔可回取,为幼主饮食教诲之用。

幼主即姓尔姓,将来勿令其取功名,为一耕佣,是即尔之重报予家也。

主母赵氏泣谕。

  江宁张烈妇计杀贼酋书

  昨得向营密耗,已派其亲信二人,一副将詹启纶,一都司冯国尼,改装混入天堡城。

予夫处亦暗中布置,联络众义士预备接应。

准于明夜三鼓,大举起事。

惟谭绍洋、(谭绍洸弟也)黄文玉、(黄文金弟也)未及传知。

欲遣谍去,又恐逼近东府,机事不密,则害成,故未敢轻于一试。

然为时已迫,谭黄皆各当一面之人,岂可不隐通呼吸。

再四焦思,忽触念义姊智勇足备,久怀反正血忱,且出入东府无禁,此实天之巧为位置,留姊以通线索也。

即烦密告谭黄,先期戒备。

明夜三鼓,听城外连珠炮响,城内吹海螺声,即速戮守堞之贼,向营自有大队接应。

万慎万密。

  按:烈女为江宁张炳垣茂才妻也。

炳垣通大营事泄,烈妇问耗,不胜悲愤。

私念徒死何益,特密运借刀杀人之计,以报夫仇。

故作此书,藏于襟底。

及杨秀清传烈妇勘问时,烈妇故为乞哀状,一变其平日气概。

秀清果大疑,严诘之。

烈妇又伪现种种畏惧态,秀清益疑。

令贼搜其身,烈妇大呼曰:“勿辱我,我当自承。

”秀清不听,搜至襟底得此书,愤不可遏,逼问通谋者姓名。

烈妇笑曰:“皆汝家人,何问为?”遂指出贼酋念余,尽系长发老贼。

秀清不之察,悉令骈诛。

及玕逆(洪仁玕)闻信至,急止之。

谓“所供诸兄弟,从无异心,恐妖挟诈图陷将奈何?”秀清立悟,急令停刑,而群贼已杀过半矣。

  张文样妻裙带遗书

  自为□□□所诱,拘囚窟室中,已阅四十余日。

其不死者,非惜死也,未得吾夫音耗,则不可死。

即得矣,不能与之一诀,仍不可死。

今又何以遽死耶?盖□□□日肆其凌逼手段,几如螳之捕蝉,猫之瞰鼠,稍不自慎,即遭攫噬,故不可再留此身于世。

第所虑者,□□□既不能偿其私愿,则将来见吾夫,或为含沙射影之语,或为泄忿灭口之计,皆势所必至者也。

嗟尔□□□天良苟尚未泯,其亦思黄村客邸中,孰疗尔之病愈者,张文祥也。

济南军营中,孰援尔以进身者,张文祥也。

尔从前家室之累,衣食之艰,孰使尔绰有余裕者,张文祥也。

尔今日功名之显,禄秩之崇,孰使尔声誉洋溢者,张文祥也。

噫嘻!文祥之待尔如彼,而尔之报文祥如此,吾不知尔之□□矣。

然儒家有修省,佛家有忏悔,尔果清夜扪心,憬然觉悟,则大海茫茫,回头是岸。

吾虽死,亦不为尔厉。

尔其三复吾言。

  按:是书得之于一成衣之手。

据云殓张妻时,系于裙带间,外缝以布,针线甚密。

成衣疑珍物,私匿之。

及走归启视,则此书也。

成衣大震怖,欲持书径白□□□,又恐罹不测。

正在惶措无计,其妻唾其面曰:“尔既为男子,何一无侠烈气?以我决之,当如书中言,觅见文祥而付之,斯可对张夫人矣。

  傅鸾祥上洪逆启

  司理中宫制诰事待罪妾傅鸾祥,谨上启天王陛下:窃臣妾以蒲柳陋姿,过蒙恩宠,奉侍无状,深惧干犯天威,致罹重谴,乃承覆载鸿慈,曲宥臣妾,仅予贬居曲院。

由二月初五旨下,迄今已逾二十日矣。

嗟嗟!望昭阳之日影,愧玉颜不及寒鸦;瞻太液之波光,倚修竹自怜翠袖。

方谓长门寂寂,度夜如年;永巷沈沈,见天无日。

乃蒙宫婢林小红传旨垂问,并恩赐鲛帕一方,明珠一粒。

只领之余,感继以泣。

昔江采蘋答明皇有云:“长门镇日无梳洗,何必珍珠慰寂寥?”妾则以为寂寥之慰,陛下非明皇也。

况鲛帕为千丝织就,含缠绵宛转之思;明珠非九曲穿成,寓皎洁光明之意。

臣妾何人,敢蒙垂念。

谨献上指甲一枚,青丝一缕。

以表妾悔罪之忱,以示妾感恩之意。

谨启。

  按:金陵女子傅鸾祥,有殊色,工词翰,洪逆嬖之,使掌伪宫制诰事。此启得之于荒摊上,夹入一古文内。其笺色黄,上绘金龙。想当时伪宫所用也。

  陈云贞寄外书 #

  妹云贞端肃敛衽再拜,致候秋塘哥哥安履。

忆自风亭分手,弹指十年。

远塞羁愁,空怀岁月。

长门幽恨,莫数晨昏。

然母亲膝前,儿女团圞,尚可宽慰。

哥哥只身孤戍,依人作计,谁与为欢,问暖嘘寒,窥饥探渴?凉凉踽踽,未知消受几许凄其。

贞虽不能纵万里之身,续一夕之好。

而离魂断梦,常绕左右矣。

思君十二,回肠九折。

岂虚语哉。

别来七奉手札,仅复三函,使固罕逢,笔尤难罄,单词片语,未足慰双撑盼睫也。

前岁五月六日,得一密信,四爷处送书之日,适贞卧病之时。

投递参差,几成不测。

幸莲姐解人觑破,支吾遮掩,得以解纷。

不觉冷汗涔涔,二竖登然告退。

伏枕诵读,欣感交集。

少顷母亲折书榻畔,笑语贞云:“锦儿脱罪偏隅,归期可望。

来禀颇自愧悔,想已磨折悛改,我今已怜之矣。

”是皆哥哥孝思所感,不然,此恩正未易施也。

  戊申七月托劳姓所寄书备述别后景况。

自此五易寒暑,中间情景,大概寄知。

新阡树木成林,围墙完固,岁时伏腊,瞻拜如常。

湖水平遭,不相侵害,可以放怀。

母亲杖履优游,饮食犹昔。

惟痰症时作,精神稍衰耳。

亲族中概同陌路。

大姊夫大姊姊虽不甚零落,亦无大照拂。

二姊夫已故,二姊姊尚留都下。

六妹妹远在楚省,音问久疏。

翼廷大兄,人虽刻薄,但为母亲所倚赖。

嗣后书来,总以一味感歉,庶可不失欢心。

至负义人今已移居他所,不及提防。

萋菲之言,暖昧之事,难免耸惑于哥哥。

贞惟忍性坚心,立定脚跟,期尽吾之所当尽。

至于青蝇墙茨之诗,信与不信,又何敢必。

摠之琼女而在,尚可为解,不幸又于去年八月出疹,冒风以死。

十五年仳离辛苦,尽付东流。

草草治棺,瘞于茔侧。

犹记没之前夕,捧贞颊而啼曰:“爹爹离家已久,儿没后,万不可寄语及它。

”今忆此言,不禁泪如泉涌。

何止残稿遗书,惊心欲碎;零脂剩粉,触目兰摧耶!丁郎读书,颇有父风,然恃聪明而欠沉潜,务高远而不咀嚼。

诗词有新咏之句,制艺则驳杂不纯。

青青子矜,初非馆阁中人也。

来书询其所师,舞勺以前,皆贞口授,经史书词,略知大义。

庚戌仲春,始就杨先生学。

捉笔为文,是秋即已了篇。

嗣后杨先生选教谕去。

至今皆卜权斋训迪,教法颇严。

贞亦不敢稍假辞色。

课余之下,仍以诗词试之,不留余力。

惟母亲姑息太甚,殊多窒碍,奈何奈何。

贞母于壬秋患病,延至癸春二月六日,遽尔长逝。

两老人一生血脉,惟贞一线之存,不料六十年镜花水月,情深半子,能不酸楚耶!墉弟原非己出,漠不相关,只知搜索家赀,良可痛恨。

贞自遭此变,愈觉难堪,颗粒缕丝,一无所出。

家务母亲经理,岁入不敷,贞屡求典售,而又不忍轻去,徒令侵吞剥削,多致荒废。

房产欹倾过半,复被负义人据为己有,折变一空。

仅留败屋数椽,聊蔽风雨,大非昔时景况。

从前缓急可商之处,近皆裹足不前。

遇有急需,贞亦不轻启齿,正恐不惟无济,反遭非笑。

冯郭西绝迹多年,间承四妹霞姑投以诗物并询哥哥消息,情意颇真。

些小通融,尚可资助,第恐日久渐疏,难保始终如一耳。

而其肫肫怀急之忱,未可负之。

前次嘱带瓶口扇、套鞋、袜、笔、茶诸物,尽为负义人赚去,言之恨恨。

贞迩来两餐之外,不能稍自舒展。

嫁笥奁具,陆续尽归质库。

频年已生之补缀,莲姐之盘缠,丁郎之膏火束修,琼女之钗钏鞋脚,在在皆挖肉补疮所办也。

况问安侍寝,未敢偶离,怡色柔声,犹虞获咎。

即饮食衣服,俭则负啬吝之嫌,费又受奢侈之责。

素则云朴陋无色,艳则云冶容诲淫,非诟谇相加,即夏楚从事。

求有一日之承欢,亦不可得。

贞年逾三十,非复少时,使儿女家人见之,有何面目。

结缡之始,笔墨为命,拈毫横笛,唱随几及十年。

一旦飞梗蓬飘,往事不堪回首。

箫声研迹,久已荒疏。

纵有和章,不过勉强承命。

吟风弄月之句,断不敢形于毫端。

顾影自怜,可胜悲咽。

莲姐自壬夏摘花,受逼之后,其志益坚。

雨榻风棂,寒砧烟火,甘苦与共,形影相随。

此贞今世之缀榴,而哥哥他年之桃叶耳。

高魁颜忠贺花儿寺,只知迎合上意,计饱私囊。

其素芝碧桃辈,钩深索隐,播弄如簧,尤为腹心之患。

此狂奴故态,又何足道,惟有委曲将就,饫以好言,博一时清净而已。

去年四爷遣人自伊犁来,传述哥哥败检之事,并云一年之中,若肯节省,尚可余二三百金。

幸负义人未将此语上禀,而贞初犹不信也。

徐思哥哥赋性疏狂,未展才华,复经大难,一朝失足,万念俱灰,又有何心矜持名节。

且栖身异域,举目谁亲。

月夕花晨,酒阑灯炧。

呼卢排闷,拥妓消愁,亦旅人常事。

或值多情倩女,知音嫠妇,彼美怜才,书生结习,未能免俗,聊复尔尔。

贞方痛悯不暇,焉敢效妒妇口吻,涉笔规讽耶。

惟念哥哥身非强健,情复憨痴。

彼若果以心倾,何妨竟为情死。

特思口饧齿蜜,腹剑肠冰,徒耗有用之精神,反受无穷之魔障。

私心自揣,殊为君忧。

况曲蘖迷心,兼能腹病。

樗蒱游戏,更丧文名。

些小傥来之财,何足为计。

所虑哥哥千金之体,甘自颓唐。

反不若贞之釜蚁余生,尚知自爱者。

何哉?来书云:“三月适馆春斋,六月仍回故地。

”此中原委,未得其详。

哥哥既与四爷为骨肉之交,相依邸舍,便可为家,何必舍此他图,别生枝节?况去之未久,旋复归来,则贞所不能解者。

大丈夫处世,怨固不可深结,恩亦不宜过求。

未曾拜德之前,先思图报之地。

四爷豪侠,人所共称。

但其痴意柔情,殆亦堪怜堪笑。

自问与之莫逆。

贞即探其为人,虽非上游,然心迹可取,超拔哥哥于苦海中,而嘘拂之。

酬报之机,贞心早为区画矣。

相隔万余里,忽东忽西,萍迹无定,空致鱼书,未瞻雁足。

即有薄裹微资,亦不敢径行远寄,恐蹈故辙,转使空函莫达也。

  去春有查办回籍恩旨,惜未能被及。

然此后机缘,大有可望。

十年期满,定遇赦归。

诸凡随遇而安,耐心以守。

鸾台珠浦,我两人宁终无团圞时耶!每念弱草微尘,百年一瞬,梦幻泡影,岂能久留?生死两途,思之已熟。

别后况味,不减夜台。

现在光阴,几同罗刹。

何难一挥慧剑,超入清凉。

奈绿叶如丝,牢牢缚足。

不得不留此躯壳,鬼浑排场,冀了一面之缘,不负数年之苦。

他年白头无恙,孺子有成,大事一肩,双手交卸,贞心不大快哉。

故今者哥哥一日未回,此担一日不容放下也。

  六弟自上江来,猝闻有回伊之便。

掩户挑灯,疾书密寄,泪痕满纸,神魂遄飞。

计书到日,开缄当在黄梅。

想哥哥阅之,心与俱酸也。

附诗六章,聊以言志,信手拈来,亦是一幅血泪图耳。

诗一:

  搔手云天接大荒,伊人秋水正茫茫。

  可怜远道频年梦,几断深闺九曲肠。

  井臼敢云亏妇道,荻丸聊以继书曏。

  孝慈两字今无负,即此犹堪报数行。

  二:

  莺花零落懒寨帏,怕见帘前燕子飞。

  镜里渐斑新髩角,客中应减旧腰围。

  百年幻梦新如寄,一线余生命亦微。

  强笑恐违慈母命,药囊偷典嫁时衣。

  三:

  十五娇儿付水流,绿窗不复唤梳头。

  残脂剩粉鞶丝阁,碎墨零香问字楼。

  千种凄凉千种恨,一分憔悴一分愁。

  侬亲亦未终侬养,似此空花合六休。

  四:

  当时梦里唤真真,此际迢迢若比邻。

  爱写团圞违字谶,偷占荣落视花神。

  那堪失意飘零日,解得关心属望人。

  别有怜才惟一语,来年消瘦恐伤春。

  五:

  早自甘心百不如,肩劳任怨敢欷歔。

  迷离摸索随君梦,颠倒寻求寄妾诗。

  妆阁早经疏笔墨,箫声久已谢庭除。

  谗言休扰离人耳,犹是坚贞待字初。

  六:

  未曾蘸墨意先痴,一字刚成血几丝。

  泪纵能干终有迹,语多难寄反无词。

  十年别绪春蚕老,万里羁愁塞雁迟。

  封罢小窗人静悄,断烟冷露阿谁知。

  甲寅嘉平朔夕。云贞再拜上。

  此信在山东马递包封内,拆看抄录仍封好马递至伊犁。义心苦调,哀艳动人。惜录者未传其姓。且俟知者补焉。

  杨氏与某书 #

  薄命妾杨四,含泪拜叩贵人阁下。

窃妾以风尘贱质,貌乏倾城,谬蒙不弃采葑,得荐枕席。

武昌三榻,挚谊千重。

酌酒则银烛再更,谈心则晨鸡叠唱。

锦枕芙蓉,终宵并蒂;绣衾鸳凤,每夜双飞。

而且谂青楼之悮堕,代为拊膺;怜苦海之无边,每思援手。

妾也何人,知遇得此。

铭心刻骨,没齿难忘。

兹以公冗鲜暇,即日登程。

不别恐牵衣之惨,留书表钟爱之深。

闻信心酸,捧笺泪落。

前此襟江上下,旋旆犹曰有期。

今者莲幕攸栖,握手占于何日!江风浩浩,江水汤汤。

白云渺渺,野树茫茫。

日月含愁,川原凝怨,心非草木,情何以堪!至垂问南归之事,尤为肠断。

  忆妾家本清白,误适匪流,被诱来斯,遂尔卖笑,含羞冒耻,气阻神伤。

兼以命薄如蚕,囊空如洗,而孽夫不谅,犹负气反目,逼我言归。

顾路柳花墙,乡里鄙焉。

败节之妇,尚有面目,对邗江姊妹乎!辗转熟思,原不难以白绫半幅,了我残生。

奈七旬老母,五岁弱童,一死俱死,一存皆存,计惟假作欢颜,同登归轴。

俟里门相近,跃入中流,鱼鳖为棺,蛟龙为椁。

润城之万顷千波,贱妾之一抔三尺。

嗟乎痛哉!生为薄命之人,死为啣怨之鬼。

长与贵人生死辞矣。

惟是知己未酬,此灵不泯。

他日锦帆南下,扬子江头,倘犹念武昌城北,交颈情深。

为大呼曰:“杨四阴魂,随我归去!”当有旋风一缕,起于舟前,依君怀而不散者,此即妾之灵也。

此正妾所盼也。

呜呼!纸短情长,神驰心碎。

伏望诸惟珍摄,善保金躯。

薄命烟花。

勿以为念。

  黄琼兰寄陈郎书

  妾本青衣,薄施红粉。

幸凭月老,得遇玉郎。

两日趋陪,愧寸衷之莫达。

百年缔好,寄尺素以微传。

想郎乃颖川名士,素读诗书。

在妾亦江夏遗婴,颇知礼义。

虽鬻身于绣阁,当矢十年不字之贞。

既属意于朱门,益凛二夫不事之义。

三生石上,早结良缘。

百劫尘中,遂成夙契。

一言甫定,双璧欣投。

郎意已坚,妾心亦慰。

视红拂之私奔,胜之远矣;比绿珠之厚币,诚何让焉!所可虑者,夫人鲜棹木之恩,小星安赋;犹可冀者,君子有关雎之化,江氾堪歌。

伏乞垂怜弱质,不难指天日以盟。

抑或背弃前言,亦惟与镜钗俱碎。

夜如何其,空听鸡声以不寐;岁聿云暮,翘瞻马首以难回。

妾泪如珠,湿红笺于此日;郎门似海,驾乌鹊兮何时。

昔曾晤自尊前,漫诩空群之骥;今岂置之爨下,莫收焦尾之桐。

敬致雁书,思融鱼水。

倘谐琴瑟,愿抱衾稠。

郎谓如何?妾言不尽。

  琼兰自号天香,陈鹿圃孀妇之婢也。

广西怀集县人。

美丰姿,寡言笑,自幼攻书能诗,日伴主妇居绣阁,习女红,家人罕有见者。

癸酉岁年十七,鹿圃季兄华亭偶见而慕之,托媒氏议聘为侧室。

越日偕媒氏至华亭家,容色艳丽,皎如玉人。

华亭出白璧一双,聘定后因他事中止,遂寝其议。

天香寓书华亭,此篇乃其原稿也。

磋乎!红颜薄命,好事多磨,往往如斯,良可概已。

著有《天香小集》一册,诗多寄托,怨而不怒,大有《国风》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