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谈 明 王同轨
目录
耳谈序 #
耳谈引 #
耳谈自叙 #
卷一
卷二
卷三
卷四
卷五
卷六
卷七
卷八
卷九
卷十
卷十一 #
卷十二 #
卷十三 #
卷十四 #
卷十五 #
耳谈序 #
吾友王行父,博学宏词,坎廪一第,而以赀为上林丞,需次都门,久不奏除。
四方学士大夫慕行父名,相过从,结缟之交者日众。
上下论议,日闻所未闻,行父手笔其可喜可愕可劝可诫之事,累之若干卷,而名之曰《耳谈》。
盖昔人言仲尼作春秋,辞有三异:所见异辞,所闻异辞,所传闻异辞;而又有三讳:为贤者讳,为亲者讳,为尊者讳。
行父所谈,自本朝以来传闻之世而止。
然春秋以褒贬代天子衮钺,微文隐义,使主人习其读而问其传,则未知己之有罪焉尔;行父之谈,出于稗官,其指非在褒贬。
厌常喜新者读之,欣然脍炙,适口而无所虞罪。
故事不必尽核,理不必尽合,而文亦不必尽讳。
荀卿有言:入乎耳,出乎口,口耳之间四寸耳,何足以类七尺之躯。
是行父称名意也。
夫太上立德,其次立功,其次立言,舍功与德,又何足言者!世有能言之士,上不得坐而论道、谋王断国,其下不得总览人物、囊括古今,修词赋之业,而第猥杂街谈巷语,以资杯酒谐o之用,其言可谓不遇矣!苏长公直道不容于朝,小人至摘其文字附致其罪,以耗磨雄心而延永日,今所传《艾子》是已。
长公谪黄久,流风遗韵犹有存者,行父黄人也,是编其有所仿乎!此文士不遇之一征已。
虽然,仲尼尝云:托诸空言,不若见诸行事之深切著明也。
春秋以言为行事,卒与空言等耳。
苏长公之有《艾子》,行父之有《耳谈》,又何怪焉!南新市李维桢撰
耳谈引 #
王行父所撰《耳谈》,派盖出齐谐云。
余读而笑曰:夫耳横一寸,竖倍之,入窍三寸,才数寸耳;其中所受,自单词只语,至亿万言,不可穷诘,岂不大奇而人不谓奇,何也耳,固人所共有,耳之闻,亦人所共能。
盖世所常见,虽奇亦常;则世所不常见,虽常亦奇矣。
夫见之常不常,其概在我,而m以定物品,不亦谬乎!余观行父此书,事新而艳,词爽而快,怒读之则喜,愁读之则畅。
撮其大旨,往往使人警悟,安义命而绝邪萌,风世回俗,所补非小。
乃拘挛者见谓过奇,或诋为诞,不思理有万变,理中之理径而易寻,理外之理纷而难朽。
行父所撰,不过上下百年交游称述,其于宇宙不啻万一,余犹恐其寡而常,何乃谓其奇且诞耶昔庄生少仲尼之闻,非狂言也,理自无涯,即仲尼安能穷其涯故诋行父之书为诞者,真拘挛也。
余生平最喜听奇谈,然腕情疏,管城君不与共事,故朝面入耳,夕而出耳,明旦记忆,辄忘其半。
夫耳等也,在余为邮舍,在行父为府藏,邮贫藏富,非其耳异,用之异耳。
余故读行父之书,赏行父之耳,又复自罪其腕,呼童子进,捶将加焉,腕曰:幸数往昔,今而后愿以三年报政,苟无完书,可悬国门,请受捶百。
余因释焉,且推之曰:腕勉乎哉!三年而书成,当遂题曰腕谈,以配行父之耳。
武陵江盈科撰。
耳谈自叙 #
理有常有变,常不出于贞一,而变则千歧。
人之所病,病智多;国之所病,病法少。
力争心斗,巧伪萌滋,死相枕藉,甘若饴蜜。
老氏已谓后世必有人与人相食者,其最幽莫如鬼神,游魂为变,阴帝分治,理固有之。
最微莫如仙释,死而不亡,存神入化,益要眇矣。
至若忠孝节义,理数艺文,此则其常,天经地维。
予游蓟门,奉士大夫麈谈,纷此种种。
而京师翼翼,人物凑杂,厥事尤夥,因札记之,曰《耳谈》。
而夷跖同传,固史氏法也,诸公不以为谬,争解金错,怂恿予命剞劂氏,以识今一代m诡幻怪事。
归来沉疴未解,文枣已就。
其不诠次,欲便续嗣。
盖其c意暂顿,非淹不备也,予有怆焉。
人谋鬼谋,百姓与能;余庆余殃,善不善在积。
故曰:为不善于明显之中者,人得而诛之;为不善于幽暗之中者,鬼得而诛之。
道合幽明,文网犹地狱。
而幽益严晰矣,又何变之不为常也!逃乎明,不能逃乎幽,是可惧焉。
时万历丁酉孟夏上庚王同轨撰
卷一
木球使者碧葬瓦棺刘仙姑宗谏议武骑尉金三尸异苟仙姑江进士钟廉刘进士子梁太宰封君黄金箔显灵宫道士浙士人沈休文女保安州城隍某孝廉诸葛一鸣斯孝廉
集庆寺二老人太白酒楼下鬼进士郭公伍孝廉惇父鳖异张真君陶林隐公本朝异擢姑苏斗者王京兆青乌术思屯乾道人石匣双鸭地
卷二
浙榜三公王襄毅公王进士琳王文成公天台卢公范殿元申殿元胡若虚林九姑叶谏议沈纯甫御史大夫诸长公诸国用卓明卿王世名俞氏桐城女井陉宪副许巡检女冰
瑞张大理守一张学士益干雨钱飞林春泽周文定公胡泰母闵思学戚大将军郑澹泉尚书庞澜子高科子庄越子杨老人某明经潘四郎沈石田画传奇辨宁均夏忠靖谑语九鲤
仙梦二张洽毛澄状元刘林王三公寿雅谑李博士
卷三
韩清岳妪费相君马中丞王伯俞给舍陈中丞子许少司马沈殿元兴化举子墙间妇吴节都御史闾公徐德妇兵子秦仪妇何虞部兄弟王玉英杨中丞大瓢李夏相国戴探花
鬼张指挥感孕孪子闽县孕妇猴祟夹冈门萧县巩固胡季山龙母沈万三黄鉴父海上探珠人诸葛井僧齐能成安民戊辰科一甲状元马铎李骐翁殿元朱进士鄂城老儒龙虎山
道士廖氏处子张氏妇兴化城隍神秦参军家牛二广文重生
卷四
曹国李公李太保魏国徐公铁冠道人张本正姚汝循买棺老人堕崖女车沟中人马仆苏氏易万户缪万户宗先生严孝子徐子与女甥维扬孝妇地羊驿薛光录裴庆湖南别
驾竹园狐妖唐孝子巡茶使马公齐华门妓尸变张良臣妇刘尚贤余杭崔屠戴茂才齐掾曹李乔进士三伦诸许吉安科甲男子失驴徐给事
卷五
南宿州儿异大瓢和尚周迪异产异病苑子华秦兴令邵参知郜氏鬼异嘉禾陆先生杞县传舍狐先大父封丘令涂副史神梦壁语歙僮义完黟僮如儿赵林薛纱帽掠女朱讽
郭方伯凌宪副白髯公严府及邯郸盗兴化城破先兆某中贵阎王殿李时进雍野王杨闷儿某郡丞姬皮龙儿紫潭李翁大言戚侍郎楚藩伯舒公杭郡城隍叶大参家盗厄学子遇
仙张太守缙
卷六
许吏部薛公杨公得父李茂材相法刘黄鼎黄裳丹漆墓文关壮缪孝丰吴翁无赖子程恶子妇顾氏雕匠妇义鸦仇报蓟镇戍军金华守张公蓝郡丞梁栾雷震鱼腹豕腹字王
给谏罗状元王b盛昶侍御舒国裳吴文定公杨同卿史公甫进士张殿元汴彭状元岳会元林大中邓朴马阁老周学懋尚书马麟方伯陆完仪铭杨翥鹰神徐俨夫状元周旋邓伯
言张宁给事王希旦武功令严克诚义马义犬义犬义猫义犬辽阳义犬义马辽阳义节遗事武清妖潘内翰家婢鬼王指挥神禹碑
卷七
王勤政齐华门寺僧徽富人某高苏门观察汪进士鸣銮左都御史王公蛇淫某曹郎丁润山王师祖武功治水康省郎弟老圃瓜异张靖之陈大司马谑语圣人泉黠民粥神大
别狐妖江潮山阴诸生善射者两生临安寺僧汝阳异狐祟夏忠靖公蜀二士句容民蛇异鸭异周于德传奇辨
卷八
马金桥景陵女子临海女子楚士梦某主文阅卷僧无垢柳氏庄客子马状元梦桑冲靥昧法楚藩掾失妇何老人王捉鬼李文达公大父靖远伯王公陈缉熙编修伪汉伪吴苗
裔郢衡近俗襄阳讹言产锡地不宜生植姚源万年天下中燕秀才子异萧参藩得父元录程文柳道彦梦王游击得父李文正公谑语李文正公入朝履袜邓镇乡谑谈詹侍御苏大
行谐语汉左将军马超墓何令君杀狐高中丞还金梅禹金园蛇祟瞽者李近楼琵琶
卷九
少司寇董公戈秀才巴水驿丞继美堂荷花儿义猴浮海传略孙给舍押字泣狐鬼打虎金陵巡兵烈鹳虎冢汤胤绩燕子矶僧商黄季主张惟时谑语严高二相君谑语包山僧
天灵谑王文成公谑语答夷使对句佛现乌兜罗锦云芝麻通鉴掉书袋小举子对费状元春桂花不二禅师南崖松石小景蜀险不宜开道士人女语展转落籍非幻上人诗衡郡为
乐土登太和捷道刘庄襄公大父鱼僧孔明赞雪堂太湖治堂吕子敬秀才某尚书谑语
卷十
钟馗显灵黄贩鬼穆小琼弘治壬戌世讲录憎诗许青阳诗董尚书元美先生申相国家老仆麸子李玉脂灯台张孝廉宝应獭妖张延舒探花铁树宫火宋鹅池蹈海唐殿元皋
舒方伯得孙康武功得子马司徒封君巴陵老人寿梅中丞祖母百岁坊大谷续断指续断舌宫人罗巾诗莫廷韩谐语杨循吉水仙子词罗殿元人字令子路令袁履善先生谑韩中
丞口令倪云林画黄鹤楼重灾诵经僧阆中钟竞渡谑语王太淑人诗
卷十一 #
吕贫子玉滩版筑者刘尚书松石公胡东洲语黄大痴语娶妇得郎刘环鱼雨金沙滩童子煞神张寅汉八里冈人奚毛头端午学子对张越吾孝廉丁戍冤报王子才双烈女祠
陈烈妇大理太守祠陕西举子刘养直母何生定州塔铁牛祟牛客世庙朝诗对景v真君缩地法谢寡妇法西湖寺佛应太仓门卒金祥巴河薛铺纸马小人头地中手广善禅师道
者对联黄郡侯余公巡河神陆秀才空中楼阁
卷十二 #
夏吏部章元礼吏部金沧道衙鬼锅精浙省南关署鬼沈莲池禅师颜维乔先生阎张二解元张探花何进士以道邹进士廷望九鲤仙梦成都守鲁公祝给舍汪海门漂母图诗
王大司徒乡试额数湖广改南卷陈明章浙富翁子吴侍御崔太史后渠丽江守陈水部济南守李约斋大冢宰孙公嘉鱼李宝善王侍御复斋子毓俊曹宪副夫人何进士岘屏王屠
户子费唐渠唐公文灿吴进士徐伯淮富顺令周公富顺管明府蔡沙塘莆田林方伯白蚁食银顺德令胡公董颐斋中峰父子王大参萧司马白受儿吕鸣钟长风沙瓜步妇人幽闭
姚贞女严尚书封君
卷十三 #
陈玄超遇铜帽仙人临清妇河洛人幻术秦府伶戏术火神庙卖卜人涪州妖人抹脸儿法泸州牛触杀屠人叶宾子孙琼建宁守赵谦越人徐池邵武疑狱女体舛戾汪尚书得
宅粤南盗质子法罗文庄公生产右腹及肋周震变驴钱长者盛明卿先叔妣赠一品夫人徐氏玄坛神杨咸还侄金僧诈蛇复仇嘉定井孙昌裔梦感李赛金鼋啮虎寺僧悟禅语汪
懋功被魇楠木精永州张居士
卷十四 #
盗优诈阊门二黠贼贷者为客所诈何秀才闹钩栏巫诈太仓库偷儿飞天贼经死者杨进士郭孝廉戊戌鼎甲先兆吏部二土地临江鼠怪白獭梦王仲七冤报林广儿妇冤报
东岳行宫夫人虱阵五十七字对神针大元禅师毛相国寄金汪太公归婢熊中丞三异子可征月宫银护限大金吾陆公家盗邵武守王公死后过家狐术女变男子高王父泰州府
君德政巩县树中作乐细人张翼德附身李太史所见怪物
卷十五 #
名刺谑语内守备府监生答对贫广文戏作清江引杨生家墓鬼学宫土地祟华容驱鹅妇丐者盘捧小人京师狐临清狐樟柳神王万户金华簿俞弘泽何少司寇先兆火光芝瑞优
人诨谑张妓谐语僧答秀才歇后语碧霞玄君灵应新妇制贼雷绘地作梅花霹雳碱石邓蔚山浮来金观音杞县疑狱林公大合决狱镇远侯报贾人冤异僧舂碓法瞽者智猪金义
猫温州妖祟僧附舟者为盗魁李文达公试余姚与朗哉谈所经丁民部谑语王翁年百八十观自在菩萨为天男相薛文清公手批马奴怪临邑学宫杵怪郭外观薛丽人骑弹诗唱
和云囊刘信宜半面先兆
卷一
木球使者 #
武庙时,西湖上有板庵大觉禅师,为神僧。
创造佐国寺,极弘丽。
而其资累数十万,皆其所遣木球使者丐乞于诸檀那所得。
使者大如斗,圆如球,绘以五采。
无翼而飞,不胫而走。
每到人家,若侯门戚里富贾大商以前,点地作叩首状。
人皆笑迎使者,争为输金。
即禁御清严之地皆入焉,喜舍尤多,而黄门不知所由入。
今禅师示寂,而使者木槁,犹以高坐重茵,供置寺中,人犹以名求观焉。
昙那氏称咒石卓泉,皆一时偶然,未有若使者神显若此者。
列御寇称西方化人灵威幻化,此其类耶
碧葬
新都殷司徒家,掘池得古冢。
冢砖长五寸许,皆有字云:“歙东萧司马碧葬”。
而不知"碧葬"之义,以问汪伯玉司马,伯玉考之:凡死忠不得尸者,得血以葬,曰"碧葬"。
岂碧化苌弘之血义耶新都汪公干谈。
瓦棺
南充某村,掘地得古隧,题云"姚氏之门,为棺几万几千几百"。
皆瓦棺,长仅尺,棺内皆男女枯骸,实符其数。
不知何物,仍瘗覆之。
李本宁太史观察关中时,实见其事。
而朱秉器中丞已记载之。
此则在川中者也。
刘仙姑 #
刘仙姑者,其先浙之慈人。
嘉靖丙辰,父廷试避倭入京,考中文华殿中书。
母罗氏梦五色云,自天拥一绛衣女降其家,遂孕。
凡十月,异香氤氲不绝。
复梦白衣女送女来,癸亥冬,女生。
生后香益甚,遂名"香姑"。
姑貌端肃,辨慧异常,而孝敬皆自其天性。
住旧莲子胡同,幼时偶出迷道,由卫营历中街,赖白衣母抱至其家,开门忽失母所在。
然自周年至十龄,无岁不病剧。
亦常魇于鬼祟,皆赖观音菩萨救济得解。
母问菩萨何状,曰:“戴珠冠,着花袍,手执铁鞭。
鞭以击丘龙小鬼者,其为祟者也。
“病时尝合掌胸前,高叫"菩萨,菩萨"不绝。
母问之。
日:菩萨教我如此如此。
忽于二月十九日问母曰:“今非菩萨诞日乎"曰:“然。
“语未毕,异香勃发,姑顿颡作迎神状。
已,复作送神状。
知为菩萨来也。
起视几壁,皆成甘露,若粟颗。
曰:“此菩萨所洒杨柳枝钵中水也。
“甲戌,姑年十一,病忽大作。
谓母曰:“菩萨今日来,儿去矣。
儿无所恋,恋双亲耳!“涕泣不止,举家大号。
已,命浴。
浴罢,自绾过桥髻,着蹑云履。
常服之外,加白道袍黄绦而已。
手执小角扇,遍拜两亲诸戚。
而异香发门外,知为菩萨来,趺坐室侧,凝然而逝。
颜益异,如明珠丹砂,而肤香烈如檀射。
家人方举哀,而兄志俨自山西敞至。
曰:“俨方昼寝,见姑来别我曰:二兄努力功名,妹去矣。
“故崩来。
明日葬顺城门外大光明寺旁。
母亦多病,每病呼姑,枕畔辄香发而姑至,病则已。
自是姻娅葭莩,远在千里,下逮臧获,凡有危殆呼姑,姑必佑庇。
皆有事实,不可枚举。
甲戌,父以房赁与吴江沈进士宁庵,而尚未及迁姑龛。
是夜沈仆宿厅上,见群姬叩门,直入谈笑,以为刘眷耶,而服饰容貌皆非人间有,疑之。
盖其仙侣会香姑也。
明日迎姑龛归,忽白雀入龛内,人皆骇视之。
雀复去,堕有一毛,皎洁如雪而赧,其端如赤霞。
所谓白鹦哥,非耶。
既为仙侣,离凡而复多病,又复窘鬼。
岂i数既定,仙圣不免乎李太保谓常见姑像,为胡玉林所写。
而中舍君能诗能书,于己最欢也。
胡玉林写姑像,无据,姑忽于梦中现身,故援笔立就,宛宛为姑焉。
其异皆类此。
宗谏议 #
宗谏议弘暹,宇晋甫,嘉兴县人。
未第时,有为形家言者,语宗曰:“公所以不即与计吏偕者,诚以公家墓相不吉耳。
“宗然之,遂与觅地之可以葬其亲者。
至其宅东,有水势环抱,宗忽于田间,拾一古镜印。
视之,文曰"谏议之章”。
宗大喜,秘之。
语形家者曰:“若此地有葬乎"形家者曰:“此当获富贵,虽华要,尚不得金紫,而宗氏亦于此斩矣!“宗不然之,竟于得印处葬其亲焉。
未几,戊午、壬戌联捷,授丰城令。
以循良第一征入,宗以为琐闱掌肱间物,而亦有为之地者。
忽有中之者,卒得小司马。
自谓印章虚耶,何以登第卖耶今已失谏议矣!又未几,新郑公当国,以宗魁岸有识,改兵科给事中,历礼科都给事。
旋竟卒于家,竟无嗣。
姚叔祥谈。
武骑尉金三 #
昆山舟师杨姓者,雅与金姓者善。
金姓者死,有子曰金三,年十七八,窭甚将行乞。
杨见而怜之,因招入舟收养之。
既久,杨夫妇以其力勤也,爱之甚。
杨无子,有一女年已相若,因以妻三。
岁余产一女,逾盘病死。
三哭之哀,成疾,日渐尪羸,阽危。
杨夫妇始悔恨,骂詈不绝。
一日江行泊孤岛下,杨谓三:“舟中乏薪,不得炊,可登岸拾枯枝为爨。
“三力疾去,则弃三挂帆行矣。
三得枯枝至泊所,失舟所在,知杨弃己也,痛哭欲赴江死。
既又念岛中或逢人,冀可救援。
转入林,行至一所,见戈戟森森,列卫在焉,为之骇愕。
徐侦之,无所闻。
渐就,阒寂无人,仅有八大箧,封识完好,竟不知为何。
盖盗所劫财,暂置此地。
三乃匿戈戟沟中。
再临江滨,适有他舟经其地。
三招之来,曰:“我有行李,待伴不至,可附我去。
“舟人许诺。
遂悉携八大箧入舟。
行抵仪真,问居停主人家。
密启箧视,皆金珠也。
即其地售,值得如干,服食起居非故矣。
既收童仆,复将买妾。
一日行过河下,杨舟适在。
三识之,杨不知也。
三乃使人雇其舟,云往湖襄贾。
辎重累累,舳舻充牣。
先是杨弃三时,女昼夜啼哭,不欲生。
父母强之更纳婿,女不从。
至是三登舟,舟人莫敢仰视。
女窃视之,惊语母曰:“客状甚似吾婿。
“母詈之曰:“见金夫不有躬耶,若三,不知死所矣。
“女遂不敢言。
三顾女佯谓舟人曰:“何不向船尾取破毡笠戴之。
“盖三窭时,初登杨舟,有是言也。
于是妻觉之,出见,相与抱哭,欢如平生。
而杨夫妇罗拜请罪,悔过无已。
三亦不之较,寻同归三家焉。
未几,会剧寇刘六、刘七叛入吴。
三出金帛,募死士,从郡别驾胡公,直捣狼山之穴,缚其渠魁。
讨平之功,授武骑尉,妻亦从封云。
姑苏顾朗哉谈。
尸异
金陵有一士,与鸡鸣寺僧友善。
中秋月夜之夕访僧,忽逢僧与其徒于山半。
僧问何往,士答曰:“特访汝为玩月计耳。
“僧曰:“适山下人家有丧当敛,令我诵经,奈何"乃以锁匙付士云:“可自往宿待我也。
“遂别去。
士抵僧房,启其扃。
坐良久,欲就寝,忽有言空中,谓士曰:吾某也,愿同晤语。
士知某死,惊语之曰:“汝死矣,胡为乎来"鬼曰:“正以死有许钱负于人,欲因足下索取之。
“士曰:“若然,汝第言之。
“鬼曰:“容我入乎"士惧曰:“但隔户传说可耳。
“鬼曰:“我当自入矣!“亡何,士见窗隙月明,某竟入。
士骇走,而尸抱柱僵矣。
仓皇逃去,至山半复逢僧徒。
僧徒曰:“盍不待旦去"士告以故。
士亦问僧胡遣归,僧曰:“吾正为丧家诵经,敛死者,竟失尸所在,故归。
“相与叹异。
再扯归寺,则所抱柱尸,即山下人家死者。
顾朗哉谈。
苟仙姑 #
苟仙姑起世庙末年,仙姑名正觉。
其始祖嘉州威远人,父商于桃源,遂家焉。
仙姑甫笄,已适石门陈文鏊。
亡何归宁,入观国山撷野蔬,遇老妇取菜饵之。
觉异,归感疾若魇者。
父招黄冠为解。
姑忽起,与黄冠谈"二乘”。
于是远近闻者辐辏,皆来视仙姑。
座中有缝衣,仙姑又与缝衣谈经史。
人益异之。
是时仙姑已辟谷,日饮水涧、茹梨栗耳,入居丹霞洞。
会武陵荣王、澧华阳王为仙姑建玉皇阁成,而里人又争为结庵,其后复移居之。
仙姑谈休咎,验若合符,来者云蒸霞涌,轩盖裘马,连络不绝。
深山险道,邸舍不备,但能舍客蓬茅。
遽尔长价施米,填溢露积,莫可收贮,以食缁黄。
贫者任其囊括去,明日复大盈焉。
仙姑与客谈,客皆心知之,而皆自喜去。
久之,仙姑颇厌恶嚣杂,忽不言,日夜惟闭关梵诵,人不得见。
以是来者渐少。
兼有荐绅淹绵,顶礼必欲一见,仙姑始见之。
即言,始为隐语,绝不谈休咎。
惟劝人为善勿为恶,此为进修橐a。
或令人冥心思过、忏悔,真切积善以胜之,庶有解脱。
如斯而已。
隐语久而始验,传在口吻,不暇胪列。
仙姑侍者,为华阳一老宫人,及一女道士,为仙姑侄女。
道士所事为圣母,仙姑亦谓始在观国山所遇老母即圣母。
故皆塑像敬祠之。
圣母者,贞观中有女周氏,偶独处而僧来假宿。
女弗许,僧强焉,曰:“出则入虎狼腹矣,其何忍"女令诣后庵柴棚中暂憩。
乃女父兄皆业采割,夜归,女以为言。
二人即操刀往柴棚宰僧,而僧忽作神咒,反制二人,手足皆若枳栱,不能动。
二人大惧,祈免,愿舍宅为寺,北面受法焉。
僧始释之,即其家起法坛,顿成丛林,说法济度。
厥法弘普,是为夹山禅师。
而女尽受夹山之法,是为圣母。
凡湘洞间家所祀,皆禅师、圣母也。
山林灵秘,酝酿庞博,第一出神仙,而仙统所自有由矣。
此予楚中事,得之为详。
予又因仙姑二事,并载之。
丁太学将谒选,问于仙姑,仙姑不应。
太学强欲指迷,仙姑曰:“不必问我,君家堂上人齿高矣,即仕可唾弃,矧赀郎蕞尔。
“太学竟谒选,领郡幕,闻讣匿焉,买舟之任。
不数里怪风起,一家六口皆葬鱼腹。
易明经任某邑令,母死诡言妻母死,置柩寺中,治事如故。
或微有嗾之者,大惧。
而在家夙事仙姑,因贻书问宦途休咎。
仙姑亦弗答。
亡何,令暑月坐大树下,毒蛇自树掷盘项上咬死。
仙姑劝人勿为恶,每举此为语端云。
江进士钟廉 #
江钟廉南充人,丙戌进士,任河间献县令。
尝外出,妇王氏为其邑进士效忠女,与其女居衙中,一时暴卒,莫知其故。
忽其家稚子作妇声呼廉入,曰:“公知我死状乎妾与女卧床上,有二血面人入曰:“汝何据我宅"妾曰:“我居官衙,汝何为者!“二人拉与女并去时,妾呼婢床下,竟不应。
若应,三人尚可持也。
往谒阎罗王,王检簿曰:“汝禄命皆不死者。
“二血面人跪其后,呼之已不见。
王遣鬼卒急摄之,三日不得。
曰:“汝皆不归矣。
“谓妇:“以汝生鄂城施家为子。
“谓女:“以汝生汉阳某家为子。
十八登楚书第一,尚得为汝父门生。
““又谓:“妾已往二家,视皆善门。
而女有押者不得入也。
“廉号恸。
以询之人,盖前令时盗越狱出,追杀之此地也。
廉恨邑掾误己,因杖杀掾。
予顷遇南充人,问廉状。
已愤恚双瞽归矣。
威灵莫如神明,今不能制鬼,反制于鬼,幽明一理。
世固宜有弱吏不能制奸,反为奸制者,无怪也。
《传》曰:“圣有所不能知,神有所不测,卒然而值,其将奈何!”
刘进士子 #
刘进士庭兰,闽人,住京邸。
子十馀岁,忽颖敏特发,异之。
而苍头适平子门外,见群丐中一儿呼苍头名曰:“我某哥也,汝送我归矣。
“苍头愕愕不顾,归以语其主人。
主人曰:“安有是事倘再见,可拉之来也。
“数日至其旧行处,儿呼语如前,苍头挽得将之归。
及门,而家儿狂噪入厕不见。
洗沐来儿乃真子,曰:“某日有送丧者过门,我出观之,不知何由入其中。
“盖儿为鬼役,而家儿鬼也。
孙给舍鹏初语。
系近年事,人皆知之。
进士亦寻卒。
梁太宰封君 #
梁太宰渊,宁波人。
父梁公,商也。
始无子,尽以腴产给婿,因家焉。
稚甥呼公,而梁公应之,甥曰:“呼我公也。
“梁公不悦。
岁且除,步至庄客家,乃故役者也。
其家方设俎焚楮享其先,甚虔。
已出K荐梁公,梁公涕下沾襟曰:“甥情见于稚,我身后畴享我如汝者,其莫若敖鬼乎!“遂留宿不归。
常愧见其甥。
梁公久客江湖,性不喜女色。
而庄客有女,以椽命不利人,故久不字。
梁公见之,以属媒纳为媵。
时年六十四矣,未破腊而梦兰,次年即生太宰。
八十五以太宰封,九十五卒,称封君。
十年屡入郡请事,实不受人一钱。
日者马仕说。
梁公之奋,始以激稚语,谁为之耶!女禄命不利人,殆为利者地也。
梁公德无所征,而征之十年请事,不受人一钱,非是父无是子。
黄金箔 #
黄某杭人。
始业履,在富人邓公宇下。
公见之,曰:“汝非业履人,可将吾丝鬻某郡。
“被劫尽。
公笑曰:“此吾命也。
“再往而再被劫,公无愠色,仍令将丝往,又劫去。
三次丝值千五百余,而三劫皆一盗。
黄曰:“我本业履贫人也,主人强命我出贾,两失无愠,而任我不已。
今又失之,此我葬江鱼时也。
公等亦太不仁矣!“盗笑曰:“有是哉,大度主人乎我藤一堆在魏国柴棚下,可将去为履资耳。
“往,果得之。
发藤,而黄金条见于束中,一堆皆然。
黄以归邓公,邓公曰:“此汝命也。
“但收其值,而余悉以委黄。
黄以金椎箔,巨富至今,称"黄金箔"云。
日者马仕说。
再失无愠,而任不已,惟异人识异人。
三失于盗,而大取偿于盗,必有定数。
乃失则曰"我命”,得则曰"汝命”,几忘人己之分矣!此盗所以称"大度主人"也。
显灵宫道士 #
万历甲午,河南一方士寓显灵宫道士房。
道士出行淫,方士必悉知之。
盖其腹中鬼语也。
道士即致金币,求授其术,得之。
因用符水于天坛僻地,杀一行路小儿,取肝、心及耳、鼻、唇尖咒之,儿灵爽即归道士腹中,语世间祸福幽隐皆验,赚取资财无算。
一日语道士:“某家好女心正怀春,适其家人皆出,可往也。
“一往而交合。
其为语多类此,道士甚德之。
忽在市遇其父,曰:“公非某乎,我某也。
为道士杀如此。
“道士惊愕,莫能禁。
父及逻者以闻于东厂大,并方士于他郡得之,论死置狱。
儿犹语腹中曰:“勿杀之,我益无依也。
“大以是授上赏。
顷遇本宫他道士于张民部宅,云:大今败死,术士从未减出,可恨也。
浙士人 #
浙一士有奇术,尝为人招游西湖,丽妓在焉。
士貌寝,妓有怠容。
士据案作符咒之,妓首珠蝶、金蝉皆化真者飞去。
众为解,始渐渐飞着妓首。
妓犹无所加意。
前途呼道旁死人起抱妓,妓胆落。
众力为解,死人始扑地。
自是妓绝不出。
而他妓闻士所在,争相迎款。
尝客某别馆,与某交最欢。
某曰:“仆有媵,绝怜之,而隔于妒悍妇,不得狎,能为我致否"曰:“可。
二日后当自来,但不得逾明去。
“某曰:“惟命,幸甚。
“其夜果来,极欢而去。
他日归以问媵:夜来事好否媵大骇,曰:“安有是事!“但其夜履带自解,履底有露痕,不省其故。
他日复以问士,士曰:“致形招魂皆能之,以嫂子非理至者。
某家女鬼,生时称绝美者。
凡鬼夜必宿人家檐下避露,故能知人家事。
期二日者,令鬼习嫂子言貌,但衣襦丝履为真,取便得也。
露痕者,归未明也。
“赴尚书期省中,闻浙中一光禄谈此。
沈休文女 #
湖州西门外十里许,有严家坟焉,乌程严尚书祖墓也。
山脉所绾结,最深处有娘娘庙,莫知所始。
庙前野人父子家焉。
锄地至崖石下,n然有声,若中空者,因结所亲穷其境。
中空若方室,有棺悬焉。
棺前几筵炉瓶盆盎之类,皆是金银。
恣取以出,数人暴富。
语渐泄,因集众至十六人再入。
棺高四尺,长丈馀,阔半之。
锯截其一角,木香喷鼻,仍加大斧。
内忽作声曰:“无伤我!我修已成,将出人间世矣。
若所有任尔恣取也。
“众从隙阋窥之,见好女子披霞锦,冠九旒,俨如王后,端坐金椅。
益异之。
棺开,女以纤手挥众,指甲长尺许。
或以斧伤其肩,无血而肉香,遂仆。
棺中珍玩金玉充牣,众尽饱所欲出。
时万历戊子,守沈公孟化、令袁公光宇微闻之,往迹其地,犹见尸。
以迎风,臭矣,即令掩覆。
逮众至,皆吐实如前语。
而逮时惧以所取为赃,争弃水中。
有"工"字砚今属袁令;玛瑙簪长五六寸,为女绾发者,今属某孝廉,转售今御史大夫沈公。
棺内悬银牌,牌称"此沈休文约女,聘梁昭明太子,未婚殒命,以王妃礼葬。
“而休文无子,独此女,才貌绝世,甚怜之,故厚葬,倾休文之产。
文即昭明撰。
始严氏犹争谓掘其先墓,见牌遂惭阻。
掘者诸人,亦皆以罪死、病亡,无存者。
庙称娘娘,岂以妃故始耶脉所绾结,最高处为妃陵,岂先严氏据胜耶休文厚葬为爱女,有欲故媒取,无欲无取也;诸珍玩没水与妃灵并灭,数无有不穷,不穷非数也。
尝读《前汉书》,载某陵殉葬女,至魏汉发出犹活,说昔时宫中事甚详,给事魏太后宫。
事后因太后,过泣始卒,皆是千年事。
由是而观,妃事不足诧也!吴宁伯说。
保安州城隍 #
直隶保安州城隍神最灵感有声,过者发皆为竖。
怀来人可忠者,从途中杀一人,并杀其所乘骡,劫得十五金去。
骡以讼于城隍,神令捕之。
鬼卒误捕本村施忠者,乃其人屠也。
挟踝至毒,施言无之。
旋令骡出证,骡言非是。
已知其误,于是罪鬼卒。
再捕司忠,而纵施归。
然其双足皆损,必杖而跛曳始行,至今人以为口实。
凡詈人者,曰:“汝为城隍挟踝者耶!”
又,一皂既死,见城隍。
城隍曰:“汝不宜死,是冯七也。
“亦罪捕者,而遣之归。
从神廊下过,见其邻人尤三,腹胀如鼓,妇刘氏小腹胀如尤,各钉一大钉。
以语其家人,家人觇之,其夫妇并无恙。
越五月,二人皆以胀死,不知阴府之加钉也。
任二谈。
某孝廉 #
乙未有某孝廉,群饮于郊,见一妇哭墓归,素笄艳妆,绝美。
妇乘蹇,因弃众驱蹇从之。
及门,妇入,莫为计。
忽自内一人出,孝廉与语,其人曰:“此妇新寡,辞其夫墓归,将适人耳。
吾为某执伐来也。
“孝廉曰:“幸甚!为我媒,当厚报公。
“其人曰:“然。
“因与为期,至邸舍,仅出廉值,盟已成。
其夜妇至,下舆,谛视之,果逢者,大喜。
花烛觞散且就寝,妇曰:“君第先寝。
“孝廉即先寝。
逾时妇不寝,孝廉起问曰:“汝何不寝"妇语如前,孝廉又先寝。
妇见孝廉韶秀,又饶橐装,屡寝皆如己言,知无他肠,因问曰:“君有密友否"曰:“即吾同袍塞涂,何论密友!“曰:“妾从君矣!“孝廉大诧曰:“汝为予所娶,不从何往"曰:“非也!此赚钱术耳。
夫未晓必至,逞其无赖矣!妾哭母非寡。
媒者,即吾夫也。
不寝者,夫旨也。
君但乘夜迁密友家,始为得妾,此妾自媒从君也。
“孝廉即如其言迁去。
未明,夫果拥众至。
见是空室,以询邸主人。
邸主人曰:“相公夜装归矣。
“即群崩去追之,不知所往。
妇身是赚具,反为妇卖,机中有机,亦何矫捷。
屡寝皆如妇言,本是细微,而以此得妇心。
此柔道之验,彼壮于,其何能以有求!吴宁伯说。
诸葛一鸣 #
诸葛一鸣,山阴士也。
庚午元旦未晓,有所适。
道遇唱驺者,为贵人而前驱鼓吹,若有所拥。
渐近,贵人,金甲神也。
士迎问曰:“请问尊神,前驱拥者何物"曰:“今科举子榜也。
“曰:“吾固秀才,有名否"神曰:“无也。
君名在下科榜中。
“士曰:“幸甚。
但我贫甚,其何能需神能移置今榜,实大造我!“神曰:“不可。
虽然君遇我,亦是有缘,请为公图之。
公见名在移置中,是我力,第多焚冥钱为购耳。
不然我且得罪。
“发榜,士名在末,上有丹印。
盖数已填满,皆是外廉取者。
一广文奋争不已,主者割榜末名而以士填补,压以丹印。
其令广文争而士卷呈,神力也。
士喜甚,乃竟忘焚钱。
饯宴归,见鬼披发马前哭曰:“我为君受祸矣!“士亦自恚,曰:“尚可焚钱救否"曰:“不可!然亦有少助。
“士因多焚钱。
及上春,官鬼来曰:“我能助公登第,初试七题皆能预报。
“士喜不自胜。
次试入闱而报始至。
士曰:“不及矣!“曰:“公第以文置头巾内,吾获持不泄也。
“士从之。
一见朱衣而巾中文坠,受大械削籍,盖鬼故相揶揄,报前怨也。
亦鬼之申韩矣!士锐于得而轻于负,皆其噪心,名既天定,何不少需自忘其有,遂亡其有。
哲人而愚,自贻伊戚。
宁伯说。
斯孝廉 #
建昌斯孝廉始赴省试,梦神谓曰:“臬司掾某为汝座师。
“醒大不乐,曰:“试何与臬司,且掾何为者。
此不捷兆也。
“入省访皂司,果有是掾,因与往还,致殷勤。
掾亦不省梦所谓。
揭晓前一日,监临以藩司臬填榜,恐匿弊蠹。
忽召臬司此掾入。
填名至半,忽二广文争卷。
一曰:“斯某卷好。
“监临曰:“好。
“掾遂填注。
一曰:“某卷尤好。
“监临曰:“果尤好。
“掾曰:“已填斯某矣。
“曰:“汝知是何斯字"曰:“是"斯焉取斯"斯字。
“监临曰:“莫非天定。
“遂罢争。
盖掾以往还熟姓名也。
其见梦也有故矣,不独其言验而已。
宁伯说。
集庆寺二老人 #
杭郡集庆寺,自宋来有戴老人巾二像,为杨公、余公云。
昔二人俱有田在南高峰下,所谓九宫八卦者。
杨富余贫,余田在杨中不及十一,杨因凌之,使其无获。
而余自揣力不能抗,抱恨成疾。
且卒,语棺匠曰:“棺凿前后二孔,吾必化赤练蛇出入,以啮此伧。
“或以语杨,杨大惧悔罪,即具壶}往,愿割亩以谢过。
因将炙啖病者,病者嘘气,即有小蛇数十,自其喉出,取炙,而尾尚未成。
杨益大惧,知果业非虚。
即与余并捐田集庆寺,而身就禅诵,皆近百岁。
既化,塑其像受供至今。
杨君见险而止,改悟番然,竟结善果,真为勇决。
享祀百世,孰得孰失所谓"放下屠刀,立便成佛"者耶。
日者马仕说。
太白酒楼下鬼
济宁城北太白酒楼在焉,有两人邀琵琶瞽者至其地。
瞽者心知其地荒寂,不欲往,两人强之。
始达,而众客已行酒。
酣谑、射覆、飞觥,取罚如常。
第其中有妇作呻吟声,瞽者以细调和轻弹,众皆赏誉。
调穷而北曲发,雄声大拨。
众急阻之曰"无然!无然!“瞽者声拨犹故,室遂寂然。
瞢者异之,弃琵琶地下,遍扪之,无人,独一棺而参差其盖,大惧崩出。
明发拉众来看,乃妇缢死者故作呻吟。
而其家成讼,故置此。
且参差其盖,以迎检视者也。
鬼新至,故群鬼举酒相劳也。
鬼属阴,故惧雄声大拨也,可以知鬼神情状矣。
李白诗曰:“黄泉无李白,沽酒与何人!“由是而观,沽酒有人,何能无白!庄生称死为南面王乐,必其世界同此,杜康鬼真可为邻矣。
济宁靳参戎相里说。
进士郭公 #
京师有进士郭公某,守某郡。
一日库掾耳语曰:“库金若干不籍载,无知者,愿以归内橐。
“公取之。
而终有嫌于心,恐掾语泄。
因以他事杖杀掾。
亡何,生一子,甚相怜爱。
及长,淫傲无度,家资废尽,且屡抗父。
公怒杖遂之。
子回面视父,宛然掾貌。
公悟,与隔居,自是不怨焉。
李太保维寅先生谈。
伍孝廉惇父 #
庐陵伍典,字惇父。
工制举业,中嘉靖戊午乡试,受知于座师徐公绅。
后公巡抚顺天,延典于官舍,俾为其子师。
一夕,门户扃钥甚固而失典,公大惊,索之不得。
翌日,武骑得之隍中,卧地气息垂尽。
入报于公,公命以肩舆舁入,汤药灌之始醒。
云:“夜将半,忽闻有人呼之,不觉应声,即从窗出。
初无所碍,堕于隍中亦不知也。
“自此,或半月或半年疾一作,久之始愈。
家人犹晨夕守之。
后为国子博士,历任至永昌守。
兄嘉甫谈。
鳖异
万历己卯,严州建德县有鱼者获一鳖,重八斤。
一酒家买之,悬于室中,夜半常作人声。
明日剖烹之,腹有老人,长六寸许,五官皆具,首戴皮帽。
大异之,以闻令,令以闻郡守杨公廷诰。
杨时入觐,命以木匣载之,携之京师。
诸贵人皆见,皮冠宛然逼真,无毫发不类。
又隆庆间,颖川王户部在通州时,一日宴客,庖人烹鳖,剖之,中有鬼判各一,朱发蓝面,皂帽绿袍,左执簿,右执笔,种种皆具,刻画所不能工。
户部自是遂断此味。
兄嘉甫谈。
张真君 #
姑苏人某侨居京师,忽寓书其妻子,云:“彼中祸发,可即持金帛来相援。
“子如命,即日就道。
抵京,父即令出,恐相株连,子仓皇出城。
行至张家湾,见一官舫且解缆,问知为张公朝觐还姑苏。
子大喜,恳求载己,舟人许之。
纳仓内,戒勿出。
即告以饥,舟人云:安得具食但与枣数十枚食之,困极熟寝。
抵暮,舟人蹴起,登岸已抵苏矣。
家人咸诧怪曰:“汝去家仅一月,计程止可到京,何遽返也"子曰:“昨夕与父相见,不知舟何以到此"因道其事,其家亦大惊。
数日偶至张真君祠,见檐下悬一画船,俨然张湾所见而载己者。
细视舟中,所食之枣核尚在。
其人为楚荆南道佥宪蒋公梦龙亲识,即公所谈。
公姑苏人,知不妄也。
陶林隐公 #
陶真人林隐公,出陶氏养子,妇封一品妇人。
归里谒其主母,拜阶下。
主母坐不为动。
其从婢皆京师人,吐舌下之,私语曰:“但知我家夫人尊贵,更有尊贵者。
“其甥胡民表纨F之子,豪侈擅一时,而逢掖最下,士耻入其门。
乃与先太史干奴讴结兄弟,偶重赂先太史。
昵客殷姓者,属为其子求婚。
先太史大怒,见与殷子书有曰:“椎埋宄类,圜_狡童,拟伦于犬豕,比德于伶优。
一旦以干没而致多金资,营苟以腾高赀,自丑卑流,仰攀华胄。
育女犹之居货,行媒等之贸丝"云云。
可谓峻矣。
陶氏有廉访,始成进士,以宗生刺谒真人。
既而悔之,阴赂得其刺。
真人久而觉之,但曰:“自后不必刺也。
“凡此皆可以识先朝之风。
真人即非士流,而其在里党,谦抑损退,居炎炎盛宠,若在冰壶。
流膏散润,未尝以气力加人。
今盘石桥、三台河桥,皆其所建。
罄金万计,利泽不小。
形家者言:郡城脉断而复续,以二桥故。
今文献渐盛,则其功不但利涉而已。
世庙龙升,漫加削夺,罪及朽骨,时论大乖。
今郑尚书《读书录》褒崇有据,可见国是。
本朝异擢 #
徐兴祖、井泉俱以厨役授光录卿,杜安道、洪观俱以栉工官太常卿、礼部左侍郎;李考省太常卿。
又,邓常恩、赵王芝、凌中俱以方术进。
顾由巫师官太常卿。
蔡春、王兴宗皆皂隶也,官至布政使。
万祺本吏员,以推命官至太子少保工部尚书。
金忠以卜术官至兵部尚书,赠少师。
袁珙以相术官至太常寺丞、赠少卿;子忠彻同术,官至尚宝少卿。
许绅以医术官太子太保礼部尚书,赠少保礼部侍郎。
蒋宗武通政寺通政。
施钦、仲兰、李宗周、张銮、徐伟俱以医得官。
礼部左侍郎汤序,右侍郎康永韶,俱以天文生授。
姑苏斗者 #
姑苏斗者甲殴乙且死,而揣其必死,乃其家劲敌,因称暴病,走马延医。
医至已死,陈尸聚哭,祭奠如礼。
始二家互讼殴死,至是两死相当,遂罢讼。
越数岁,宪府小掾适他郡,嵚岑深山中,见甲披裘踞坐,醉听农歌,以为非耶,睇视是也。
归向宪使偶言状,宪使曰:“此吾未了事。
“即令小掾怀檄文潜往,以其地逻卒捕得,犹谓非也,拷问始伏罪。
复讯尸所自,乃其客为谋:命奴某某掘某家新葬父尸。
众亦钦服。
甲罪极刑,株累益众。
尸向已归定,某亦执绋,客不知其亲也。
某家贫,得美棺厚殓,兼得善地,树成林,茔隧甚治,惟更题墓石称已亲焉。
段秀川谈。
甲巧矣而不泄,客与诸奴皆田横客矣;匿课山灭影,而必出就太戮,天下嗜巧也。
故曰:死病无良医。
王京兆青乌术 #
王京兆微时,梦人授以一书,曰:“读此可衣绯,不然衣绿耳!“翌日果于道旁拾一书,乃《青乌家言》。
熟玩之,进以其术显名。
谒选得钧州佐,襄王诏视地,不得,以请于朝。
文皇正思得异术,召见于房山。
上指示所得地,对曰:“此公侯地耳!且山脉未止。
“更扈从至窭十郎故宅。
奏曰:“万马腾空,下真龙穴也。
“上从之。
今长陵是也。
第欲去前小阜,曰:“恐妨皇嗣。
“上曰:“无后乎"“非也,但多庶出耳!“上曰:“庶出何妨!“遂不去。
今诸帝为后生者绝少。
官拜大京兆。
思屯乾道人 #
万t,金陵人,游方外,谈长生,常为人箕卜,请则吕仙必至。
一日,箕语:“有客至,其人业卜,可咨之,果得焉。
“故又业卜,以是糊口。
隆庆庚午,t得风疾,左臂不仁,出必以杖。
忽逢一道者呼t名,t颇怪诧。
已住杖与语甚悉,曰:“吾能医尔矣。
“因令t疾行。
t曰:“不能。
“道者略引以手,便能行。
又以手上下扪,衣内宿苦尽除。
t大感悦,伏拜问姓名及其家,曰:“汝向清元观问思屯乾道人便识矣!“t归,遇故人毛俦者于门,惊问其故,t道所以。
毛贺曰:“公遇仙矣!思者,丝也。
系屯,纯也。
乾者,阳也。
乃是纯阳吕祖也。
“至清元谒塑像,正与所见合。
t言吕祖年若四十余,白晰长髯,青唐巾,玉色道袍。
袍有二绽处,暗寓"吕"宇。
手常杈而不放,置向胸前后,亦是"吕"字。
可谓奇遇矣。
亡友盛仲交谈。
近年人家画纯阳像多仿此。
石匣双鸭地 #
江右有大姓邓某,好延接青乌术。
有一客卜得大地甚吉,乃在豪家池中,必不可得。
因画策收布数百匹,往鬻他郡,故若跌者,尽坠池中。
走诣豪家,乞地晒布。
复谓不可往,嘱暂贮之,久不往。
而豪家渐贫,布耗尽。
度其尽始往,则无可偿,因下说词,以池归己,为灌圃资。
券成,则挹水,掘数尺,见石匣。
匣中有二鸭,一飞去,一为掘者折足,即葬匣中,实土成坟。
豪家不得争,邓氏顿贵显。
第代有跛者一人。
至今称"石匣地"云。
资敬谈。
卷二
浙榜三公 #
弘治壬子科,按察副使端敏胡公、副都御使忠烈孙公、新建伯文成王公同榜,皆浙人。
宁藩之变,胡公发其谋,孙公殉其节,王公成其功。
然当在棘闱,有为大声者曰:“三人做得好事!“莫测其故。
后始验,为宁藩发也。
前固皆定矣。
此榜得人,亦何其盛。
王襄毅公 #
王襄毅公悦廷试时,疾风吹其卷起失之,因乞他卷成文奏之。登第后,琉球国得其卷,遣使入奏。张岷峨谈。
王进士琳 #
王进士琳,庐陵人。
其尊人朝奉与无为院僧祖琳善,一日假寐,见琳入室,而其家方弄璋,亟遣人诣院,琳已入寂。
琳左指少缺,儿亦然,因名琳。
十八领乡荐,攻年登第,官州牧。
嘉甫谈。
王文成公 #
王文成公常游一寺。
见其院封锁甚固,欲启之。
寺僧不可,曰:“中有定僧闭五十年矣!“文成竟发视,见龛中坐一僧,俨然如生,貌酷像己。
既而见壁间一诗曰:“五十年前王守仁,开门原是闭门人。
精灵剥后还归复,始信禅门不坏身。
“文成曰:“此吾之前身也!“怅然者久之,遂建塔葬焉。
古言聪慧士多自般若中来。
若《冷斋夜话》载:“王方平是琅e寺僧轮化。
“公孙《谈圃》载:“冯京是五台僧。
“《癸辛杂志》载:“真西山为草庵和尚。
“《扪虱新语》载:“苏东坡为五戒禅师。
“皆从禅慧。
嘉甫谈。
天台卢公 #
黄郡守卢公浚,字希哲,天台人,弘治间履任。
诞日坐堂上,偶假寐,梦出一字门,至织染桥东,越数家,有妪馔己。
中有糍耙,厌饫而返。
及觉,唇吻间犹滋香腻。
密令掾随所梦侦之,见老妪设俎奠其亡夫,而哭甚哀。
肴有糍粑,盖谓其夫生所嗜也,亡三十二年矣。
公之齿正与数合,而诞日乃其忌辰。
掾还报,大异之。
召妪来,正梦所见,赠金一斤,仍为经纪其家。
已罢守归十余年,忽招亲识宴会,更与妻、子诸孙痛饮至日晡,又自沐裕更衣而出曰:“我今复为酆都守,即有冥卒拥舆而去。
“遂气绝,年仅四十余。
然在黄已称神明。
此灵公之所为灵欤!
范殿元 #
范公平麓为国子时,赴京乡试,将送者皆集。
舟甫发,忽一丧舟至,哭甚哀,众为不欢。
忽又一舟至,载一丽妓。
众邀至,属以侑觞。
曰:“前三年此时,有客上京,奴得事之,问为谁,曰,记是徐瑶泉者,尚不知已首捷也。
“众为鼓掌大噱,举觞属公,酣饮极欢。
曰:“兆定矣!“是夜,公卧舟中,梦入广寒宫,老桂输囷,飘香散采,为嫦娥者千百辈,皆齐声歌曰"丝纶阁下文章静"四句。
既醒,知其为吉兆。
而众皆闻天香,经日不散,是科果成殿元。
极銮坡之选,泥金报日,夫人讣音已至,续娶吴夫人,小字紫微。
李长卿谈丧舟以凶兆,妓舟为吉兆,月娥之歌已及佳偶,而皆验若左券。
是孰使之然哉事皆前定,梦固不虚矣。
申殿元 #
壬戌前一岁,武昌屠者梦天榜状元徐时行也,隔江即吾里。
一生同此名姓,屠者物色得之,劳以羊酒,月贻供养,曰:“相公必是状元,异时无相忘。
“生才下中,大悦,遂猛进学过当,榜发,乃姑苏申相国时行。
始犹徐姓,而生以病进学,呕血卒。
先伯氏为相国同榜进士,尝向相国言,为绝倒。
胡若虚 #
胡秉实宇若虚,武昌县人。
昔者子死而身亦死,但心微温耳。
后数日苏,曰:“将钱来给送者。
“其家问故,曰:“始儿去,吾逐之极远。
儿渐作异状,非吾儿也,反唾我曰:“汝逐我何为"因转身坐一桥上,见小儿无数。
内一儿日;“我借住汝家几年!“一儿曰:“我借住汝家几年!“视之,皆其殇儿,益恚恨。
忽一叟来,乃其所亲亡者,惊曰:“公何得至此,当不还矣!今当引汝见阎罗王辨之。
“阎罗王检簿曰:“汝某郡别驾,寿几何,有四子皆晚得,今尚未也。
然汝误来。
“即令马卒送之归。
当来时,叟借与钱,期见偿,书字马卒手上,恐忘之。
“而公从其屋天窗转至床顶上跃下,索钱劳卒,亦偿借钱,阴司亦贵此阿堵耶公今为南康安义县广文,甚有声誉,而子寿皆若如其言,特未尽历耳。
公自是绝不念子。
彼不寿,皆"借宅子”。
东门吴子死而不哭,其以是耶
林九姑 #
闽古田有乔松,松下有祠,神曰林九姑。
树固输囷成林,而柯九出。
曰九姑者,亦托名耳。
祈祷者云集,灵应如响。
毛秉义者,自福清来,贫不能归,求济于神。
或谑之曰:“汝能偿神贷汝"义曰:“可。
“即书券字置案上。
翌日,松枝上有罗绡裹悬金数九十。
义得,大喜过望。
持归,数年息千倍饶裕矣,而忘偿。
姑忽以声至其家见索,起居饮啖皆如人。
义但盛供具,为枝词软语而无偿意。
姑曰:“不偿吾金,恐贻祸在胤子。
“义有子九岁,即潜匿其师家,戒勿出。
姑曰:“儿安所匿顾儿无罪也,吾但焚而居。
“义复戒室子,甚为之备。
数日火起群坐中。
义有叔曰孔墀,亦在坐救焚,姑告之曰:“相公贵人也,公家安得有负义人如义,曾不念资所自来而久负至口是索,又不与。
吾非欲夺其所有,还其所本无耳。
“自是义贫如洗。
孔墀成甲戊进士副户部尚书郎。
庄静甫谈。
鬼{其室,而匿子防火,可谓顽冥。
故曰"利令智昏”。
负心人常有,未有敢负鬼者,其得祸固宜。
叶谏议 #
谏议叶公,亳州人。
常乘传已过某邑,适一奴后至,嗔丞慢己,相诟,遂击丞死。
公闻,杖奴百,恨恚不己。
己家居与客对奕堂上,而其夫人当娩,童子忽呼:“丞入卧内!“以常识丞也,公闻疾入,亦若有见。
而子果生,颖秀异常,公甚怜爱之,第胸中常怀怏怏,然绝无他异,独好挞奴甚毒,曰:“必杀此伧公。
“知者阴遣奴远避他所。
已,儿成进士拜令,而臂常好佩一铁环。
知者以为讽,曰:“但觉其快耳!“一日,遇奴于途,下舆以环击奴死,自是不喜佩环。
盖击丞死者,奴臂环也。
薛公仪谈。
沈纯甫御史大夫
秀水金少司马御史大夫沈先生,当岁丁丑,以比部郎与平江文先生抗疏。
极论相居正宜终制以正伦理,不必以阿比为恭。
忤旨受庭杖,不死,先生得戍岭南神电卫。
神电方被兵破残,因侨寓其傍邑阳江。
阳江有故光录少卿刘f子淮宅一区,以尝屯聚蛮兵,而蛮兵中疫死者数十百人,以故为厉魇人,不避白日,而积秽不治已久。
忽淮丘嫂梦群鬼语曰:避去避去,中朝直臣至矣。
淮因大为除涤以俟。
是日先生果至,卜居焉。
自先生卜居,影响皆绝,居甚安之。
然其里人常唾淮曰:“奈何以鬼宅舍客"淮语丘嫂梦,辄又错愕异之。
居年馀,先生以相柄政,返无期,更于他处筑借山亭为终焉。
计行李始出,而淮家女奴有为鬼杀者。
其地土俗益严事先生。
癸未先生始赐环。
姚叔祥士谈。
诸长公 #
赠吏部右侍郎兼翰林院侍读学士诸公宏,字文重。
公常行贾江淮间,一日载过鄱湖,忽盗驾大来,其魁持大缆跃入舟缀之,而群盗且鱼贯入。
公亟斧断其缆。
适风径疾,不交睫阻隔百里矣。
盗魁失势,叩头请死。
公握手起之,曰:“登舟即吾客,岂相扼哉!愿以卮酒为寿。
“卮酒具,盗泣曰:“幸不以头血溅公,胡腊毒为!“公即自浮大白,而尽其炙,曰:“安有G人羊叔子哉!“盗益大喜,相与豪饮,罄数日欢别去。
越数年,客维扬,渡江中流,复遇盗跃入舟如曩时。
公斧其缆,铿然有声。
视之,铁也。
群盗o集,将甘心焉,其一人惊视公曰:“而非诸长公乎厚德久不报。
“麾其党罗拜。
公熟视之,即鄱湖盗魁也。
于是拉公过其舟,大置洒相娱乐,赠金千。
公以死却不受。
诸国用 #
诸公宗弼,字国用,文重公第五子也。
尝以赋役渡钱塘江,见人溺江中,公极力救之,遂获全活。
夜梦神人语之曰:“汝命当天,而好行阴德,宜有食报,今与汝长寿。
不我信者,以出髭为左验。
“觉而颐颔痒甚。
公故无髭,辰兴美髯勃然。
人大异之。
其后家日充拓,伯子美官声,季溢文誉。
饮啖兼人,萧然人世,八十余始卒,皆见其家传。
夭固命也,而尚以阴德增益,是德胜于命,而人可回天矣。
古称易鼻,今则长髯,造化之微,权常自泄发。
卓明卿 #
杭郡塘西卓明卿,刻藻林者也。
其尊人卓公,以盐商于维扬。
母金十万,岁得子十之一。
然好衣褐,独持归若窭人然,亦大贾习也。
至河滂,舟师利其资,杀公岸上,以荐裹尸匿苇中,而弃舟归,卒然为巨室。
明卿母属明卿遍寻父不得,至河谤,日困石尤,因焚楮船头,蕲反风,而火然岸苇,湿荐裹尸出焉。
视之,乃其尊人。
已二载,面如生。
因载归,询诸舟主人,因得前舟师,密讼已。
急捕,一讯而得。
为巨室仅十之二三,而数千金尚瘗其家,皆以归明卿。
舟师罪死。
又明卿家居,有称绨骑捕之者,明卿揣知其诞,然势不得匿。
出曰:“公等何为"曰:“以其不足,分公有馀耳!“明卿恣其所取,皆大镪。
既挟,送之远,罢归矣。
卓氏大家,其事易闻,前捕者已四集皆获,而镪悉归卓氏。
沈泰履谈。
王世名俞氏 #
王生世名,武义人。
父良,为其族俊殴死。
已成讼,而伤暴残父尸,复自罢仇。
从族尊者之议:割亩以谢,则受之。
而岁必封识其亩值藏之,人不知也。
仇以好来,亦好接之,不废礼也。
而己阴铸剑镂,曰:报仇自佩矣。
其绘父像,亦绘持剑者在侧,则己也。
人问之,曰:“古人出必佩剑也。
“凡四五载,得游泮而兼抱子矣。
始谓妇曰:“有此呱呱,王氏之先不馁,所以隐忍而至此者,正有需也。
今固死日,上有太夫人,下有婴儿,责在汝。
“遂仗剑出,斩仇头于蝴蝶山下。
归拜母曰:“儿死父,不得侍母膝下矣。
“尽出其所封识之值及剑,自造县请死。
是日,邑中无不人人发竖者。
尹陈君伤之,令且就闲室,以闻于诸大吏。
诸大吏以属金华尹汪君决之。
汪君廉,得其状,益用惋悼。
曰:“法必视其父尸,父伤重则子罪缓。
“盖欲生生也。
生曰:“始惟不忍暴残父尸,故自死,不然仇死耳。
岂有造罪弥天,而复失初志者,何愚也。
今日宜自杀,造邑庭来受法耳。
但母恩未断,蕲归别母。
“汪君纵之归,而身随之,犹欲伸法如前议。
生友两邑诸生数百人,皆怂恿之曰:“必如议乃生。
“已不食,触阶死矣。
两尹皆为下泣,诸生哭声震天。
当生饮恨于嘻笑,而誓必死也。
他人不知,妇俞氏独知之。
曰:“君能为孝子,妾能为节妇。
“生曰:“女子何易其言耶"妇曰:“安见女子而非男子者!“及生且死,己欲从地下,生曰:“已属汝堂上、裹中矣,何死为"妇曰:“为君忍三岁。
越三岁,非君所能禁也。
“逾三岁,妇果绝食死。
始其家欲以生柩归窆,妇不可,至是以双柩出合葬焉。
直指马君以其事闻于朝,至下旌门之诏,诏曰"孝烈”。
汪君大受为予郡人,《孝烈传志》甚悉,微病其繁腐,乃予为之传。
有为别议者曰:“俊为世名从兄,无可杀理。
而辨之者,是皆辨乎其所不足疑也。
仇在父,安知兄。
生之处此极难,必于是义始尽。
子者,亲之支。
非固不忍暴父尸,而忍自残亲之支者。
妇其激于馀风者也。
"
桐城女 #
安庆桐城县东门西门各有女中痘死,年皆十余岁。
东门之女谒冥司,冥司检簿曰:“汝禄方始,未应死。
“遣之还,而尸已焚毁。
复以告冥司。
冥司曰:“奈何"鬼卒谓西门之女尸未毁也。
冥司检簿于西门之女,曰:“是宜死者。
“因令借其尸还魂。
西门之女死久复活,其家喜过望。
而女羞阻,不知为谁,惟忆其父母于东门,欲往从之。
东门之家闻之,迎以归,宛然故情,而非其女貌。
西门之家亦不欲弃女也,以讼于邑。
景陵周谏议时为邑令,判曰:“西家女身,东家女魂,二家收养而共女之,情理其安矣。
“于是二家女之。
及其于归,争治奁具,而婿腹两坦焉。
景陵闵思学谈。
井陉宪副 #
周公后以闽参藩谪大名令,有素所欢浙江某公,为井陉道宪副,属公曰:“大名有匠某死,乃予前身。
而其妻子,予前身妻子也。
尚能记忆之,君为我探其家有否"公询之,匠死日,乃某公诞辰。
而妻子尚在,因令其子往谒某公。
犹居之衙中,赠二百金为养母资。
闵思学谈。
许巡检女 #
上官守,弘治壬戌云南巡按使者。
宿某驿,明烛独坐,忽闻窗外有为女人声者,吟曰:“月夜悬金镜,春风r锦帆。
江花如有意,飞点绣衣衫。
“又曰:“旭日转洪钧,园林万树新。
画屏朝弄色,彩槛夜移春。
巢雀俱堪托,人家尽不贫。
独怜寒谷底,黄叶尚凝尘。
“公大诧曰:“有是哉女乎,何以至此"女曰:“妾非人,有沉冤欲诉耳!“公令前,即跪灯下,泣曰:“妾钦州许巡检女也。
五年前从父赴任,至此驿。
驿夫悦妾貌,毒杀父,犯妾。
妾固不从,罗巾缢死。
尸犹瘗园中,浅土才覆面耳。
惟大人怜察。
“忽不见。
明发,公集驿夫庭下,曰:“五年前有许巡检负重罪逃至此,有能捕获者厚赏。
“一卒曰:“曾有人杀之矣。
“公大怒曰:“杀者即汝也。
“一讯即吐实。
发女尸园中,面如生。
命具棺殓移葬之。
而械囚具奏,斩于市。
黄生谈。
冰瑞
正德戊寅冬,驾幸维扬,河冰方合。
上问冰何时解,权彬对曰:“立春后始解。
“然尚有旬馀日。
上曰:“春迎之即至矣。
“即命迎春于扬之东郊。
明日百花盛开,河冰尽泮。
万姓骇观,欢声动地。
张大理守一 #
张守一尝为大理少卿,甚多平反。
忽一白头老人诣前拜曰:“某非人也。
明公所出之囚,为某之子。
倘有可用于幽,愿为结草。
“会诏赐脯,城中纵观,偶见一处子倾城姣也,悦之。
前老人即在傍曰:“是可得也,但不可久耳。
“遂营静处,没帷幕俟之。
少顷,女至。
惊曰:“此何地"老人绐曰:“此是天上。
“守一与款狎。
至七日老人来,掩女目送去。
始苏。
兄嘉甫谈。
张学士益 #
土木之难,张益以学士从死。
后四十泉年,其子侍御印马北边,道经土木,设俎奠哭。
夜忽梦父衣冠楚楚,曰:“汝红沙马可与我乘也。
“既觉异之。
忽报后乘红沙马暴死。
及归,以语故父老,故父老臼:“汝父从驾时,所乘红沙马也。
“嘉甫谈。
干雨
国朝徐州有王忠政者,死十二日复苏。
家人问之,曰:“我非死,初见一人引臂相招,谓天公召汝行雨。
指顾间,忽见左落千队,右落千队,五方色甲马各一般,小项瓶中贮人间水一般,如马牙硝,谓之干雨。
雨队在前,风车在后,行雨已毕始得还。
“兄嘉甫谈。
钱飞
洪武乙卯,南畿御库钱忽飞出,侧立于民间屋瓦上。
家家各以竹篾穿其孔,或得一二十文。
又一日,广积库银,每锭重数百斤,亦穿库屋飞出,莫知所在。
久之,有一书生夜行,见田中光起,异焉,就其地标记而去。
明日寻标,掘土尺馀,见白金一锭,大不能举,归约十八人,并力举之,上有"广积"字。
众分不得,以闻于官,官以闻上。
上曰:“此银已失三块,此块天赐儒生者也。
“即命赐之。
其同掘者命给佣雇钱而已。
嘉甫谈。
林春泽 #
福州府致仕知府林春泽,年一百四岁始卒。
其子侍郎应亮、孙提学副使如楚,皆以终养。
早致仕,春泽正一百时,院道为建"百岁坊”。
春泽率子及孙遍拜以谢,行走如飞,御女不减少时。
应亮亦八十余,饮食、男女如其尊人。
周文定公 #
国朝周文定公洪谟赴公车日,舟泊邗江,夜见一人谓曰:“子前程万里,终身清要。
“公问:“君何人"曰:“吾友鹤山人也。
姓丁,家维扬。
“公官南京翰林时,以诗讯维扬守三原王公恕,曰:“生死轮回事杳冥,前生幻出鹤仙灵。
当年一觉扬州梦,华表归来又姓丁。
“王得诗甚讶,集郡中耆老诵之。
罗文节公曰:“友鹤山人名鹤年,乃丁宗启之父。
父官武昌,遂家焉。
伯氏登进士者三人。
友鹤独恬然布素,以诗名家,元末避兵于定海。
贼平,复还武昌。
“王以此复公云。
胡泰母 #
河间卫千户胡泰母死十年,父再娶。
弘治己酉忽梦母曰:“我已托生为雌鸡,毛色黪黄,明日为屯军之贽,来汝家也。
“及旦,泰外出,果有屯军携鸡来者,家欲烹以享军。
鸡作人语,曰:“勿烹我!待泰儿还家。
“人以为怪。
俄而泰还,鸡绕泰喃喃叙其家事甚悉。
泰涕泣告父畜之。
既久,飞啄后妻,诟訾不已。
泰出,后妻遂入炕下扑杀之。
岂人鸡尚相妒乎
闵思学 #
闵公思学尝从术者,得己前定数一纸,系刻定妇某氏,妾某氏及庚甲,皆合。
又云生子者王氏,久亦忘之矣。
妾妒悍之极,室无敢留者。
后以送李太史母匡夫人丧,至云杜太史第,本建孝廉执公手曰:“公生子已失盛年。
室有妒妾,将遂己乎孤为君图之。
“语未竟,会赴哀奠去,旁一人曰:“吾愿执伐。
“实谩谈耳。
公归,即以赴贡试于郡去。
适有妇新寡,其人果执伐,与其家戚驱马送来。
入门无因,无不讶然。
妇问谁氏,日"王氏”。
妇忽忆前定数所云,大悦留之。
妒妾日夜骂辱不已。
久之,公归。
居数月,与氏接不二三。
复当之郡,戒其妇曰:“氏既不能安,勿以阶祸,可送之归。
“会有富室叟求之者,妇即许诺。
氏且下堂,曰:“妾有孕二月矣。
“妒妾大以为诞,逐之益急。
妇不能为计,氏竟去。
其家子妇、孙妇成群,皆以姑、太姑尊事之,大安。
第俗谓外孕生子,不利门户。
叟抚其腹渐彭彭,以为嫌,欲送之归,而无可受。
久之,妒妾之女纳{,遍征女戚。
适有剩骑潜令人招氏,以为未必来也。
骑到而氏已至。
居数日子生,充闾之贺几倾邑里。
逾月,氏竟不能留,复归富室。
儿无乳,有仆妇生子,仆曰:“主人子所天。
“令妇去其子而乳儿。
妒妾之珍其子,无异于妇儿。
育于二母,不知谁非母也。
今十余岁矣。
即思学自谈。
氏来非有坚盟也,子生非有颛夜也,生未有地也,乳未有人也,皆从龃龉中辏合,而皆出于无意。
其最异者,能使妒母如母,是何由而然哉所谓百顺之聚,非与!氏不母其子,而姑于他室。
瓜瓞无根,桑有寄生,又皆不可晓也。
吾观思学长者,丰下有后,而又征以前定数书,儿必昌闵氏哉!
戚大将军 #
大将军戚公继光,其夫人威猛,时畅军机,常分麾佐公成功。
止生长嗣一人,亦善战,置在前队。
军法:反顾者斩。
偶与敌战败,反顾,公即斩之。
于是将士胆落,殊死战,复大胜。
夫人以是不无少恚,而妒亦天性。
公每入幕,目无旁瞩。
或教以置妾别业者,果匿数姬,生三子。
夫人每握刀突至其地,绝无影响。
盖于曲房通别室,其扉墙砖巧于合缝,见墙不见扉,惟公独入之耳。
久之,以一子托言某孝廉子,丐以继嗣。
即令孝廉处以西席。
夫人大安之。
一日,念无子涕出,有小妮子发前事。
夫人大怒,纳兵往攻之。
而一卒不令出,恐有泄者。
孝廉急属一力逾重墙报公。
公诏诸将问计,或曰:“愿姒死迎敌。
“或曰:“早避之便。
“公曰:“皆非也。
“乃自袒跣跪逆夫人,诸姬披发席稿,各抱其子请死,而请以子赏刃。
夫人令抱儿起,皆送还家,曰:“首祸是老奴!“令杖之。
公即伏受杖数十。
门外将卒喊声大举,乃已。
捶挞诸姬最毒,罢归。
由是公不得轻出。
阴与诸姬绝,令尽箧其所有,各从所适。
诸姬计曰:“弃妾非主人意,何忍为之"乃轻装适他郡,披剃为尼,匿女僧家,梵诵至十馀年。
夫人殁,始归,各拥其子。
然诸子,始夫人皆子之,亡恙。
闵文学谈。
郑澹泉尚书 #
郑尚书晓七、八岁时,啼哭无休,日欲寻前生故处,不得。
及长,乃语人曰:“我本浮屠氏弟子,吾师面貌及寺宇井灶咸能记忆。
“自幼至老不迷。
故平生喜释道,终日瞑坐,年七十余。
一日杜门独处,不令一人在侧,偃然长逝。
庞澜子 #
庞澜子,任丘人,中嘉靖己未进士。
生子甫能言,谓其家人曰:“我浙江某邑某贡生也。
赴京听选,忽被人将小轿扛至于此。
“家人惊异。
一日抱至门前,见一人过而遽呼曰:“汝为我里中人某也。
“其人骇愕。
及询其妻子、门舍,城郭、牌扁,一一不差。
后十岁始渐忘。
高科子 #
长阳高科素无赖,命其子鬻假髻于市。
不售,责子过厉,子缢死,科哭之痛。
后复生一子,尻上有红筋隐起,成"山西阳城县周吉"七字。
科每哭,其色愈明。
事闻于邑,邑令取儿视之,果然。
叹曰:“周吉恶人耶,不当复为人;善人耶,不当为高科子。
“事在隆庆间。
庄越子 #
九江庄越有子,五岁能作对。
一日携之看春,人有出对曰:“牛头山”,即应曰:“马尾水”。
亡何,堕井死。
是日,彭泽有孕妇梦一儿曰:“我九江庄越子也,因堕井死,今为汝子。
“次日果生男。
后使人访之庄氏,果然。
杨老人 #
宜都令萧阳北上至里河,见舟人骂其子,子应声曰:“我非尔子,安得骂我"舟人喧诟,萧呼来向所以。
曰:“我某闸老人杨某,向因忤主政某,被责甚毒,魂惊入客袖,才食一枣,不觉生在舟中。
实非舟人子也。
“因言其妻子某某。
更召而问之,妻尚存,有妾已适他室。
因谓妻曰:“我存日有银四十两埋床下。
“掘之,果然。
某明经 #
某明经滇南人,寓京过一鬻珠者肆,其人设小饵啖之,曰:“明晨来看珠。
“至则其人迎谓:“可往寒家也,有好珠矣。
“即呼舆舆生,自驱蹇先之。
凡七八里至一大第,堂楼整严,最后一院门开,有少妇出相迓,门即闭,其人亦出矣。
生错愕不知所为。
然妇异艳,笑曰:“无伤,但相娱耳。
“内仅一婢,食饵皆从外递至,三人分食之。
妇亦有期,应呼出,若往侍其主人者。
居已半载,竟不省谁氏。
一日妇举酒属生,泣曰:“君归矣,前途善自爱。
皮箱二,有少物相赠。
“生痛哭,夜出至堂皇。
适主人张筵设乐,金貂满座,生皆不夙闻。
乘闹杂出,至门,已有舆卒负箱者在焉。
即驰之,至大明门街,止箱在地,舆卒皆逋去。
夜漏尚未久,生念某家可往,独箱无负者。
忽二人出,与负箱抵某家。
二人置箱其地,又去。
某家见大骇曰:“公家人谓公已死,归矣,公人耶鬼耶"生告以故,某家益大惧。
虑及祸,不为客礼。
寻大第珠肆,皆不可识。
骤为归计,发箱皆妇衣襦,缣绮精好,镪金百,足为资斧。
归滇岁余,思妇不已,卒。
大第必贵人别宅,妇必以避妒出。
或为借种子计耳。
然机甚微,而情亦笃。
假假奇妙,如羚羊挂角,非哲妇不至是。
生非独以今为口实,曰:何不往鬻珠者肆是未知祸水。
而孙鹏初能道生姓,字其所识。
潘四郎 #
乌程潘四郎肄业南雍,恃橐装,淫放无度。
来时嗔其家臧奴常讽己,尽弃之。
别买四仆,皆谀佞无籍。
一仆妇有容,即以己婢委仆,而纳仆妇。
于是仆妇婢皆怨。
因杀主而衣以妇人衣,取其首足并橐装逃去。
明日主宅者以闻官,谓潘四郎杀婢逃避。
故捕者只求四郎而缓仆。
经半载不获。
一日获其一仆于姑苏阊门,因并获三仆及婢及仆妇于绍兴诸处,始知尸即潘四郎也。
时大司寇五台陆公亲为谳决。
沈石田画 #
吴县令某甫下车,欲得好手画一牖屏,左右以沈周对。
盖恶其名盛又布衣耳。
令不识周名士,轻召之,不至,大怒,必逮至加辱。
诸公力请始罢。
已,入觐吴匏庵宽太宰也,首问石田先生安否令漫对曰:“安。
“意必是公卿。
出以语人,人曰:“此即召画牖屏不至加辱者也。
“令大惧且惭。
归即函金币款门求画。
沈却金币,赠画一幅,乃树下立一官人,若为伧父故态。
上题一绝,亦讽其不识人意。
此事传已久,广右张京兆羽王谪判兴国,旋摄大冶。
有一生极贫,羽王拔举明经。
当羽王还州,赠沈石田一幅,即昔以赠令者,而令其尊人也。
羽王尝理姑苏,于石田画真迹无所得,得此大慰。
尝出以示予。
今本山中扑儒,不晓待士。
然为吴令家贫若此,不减叔敖之为令矣。
故楚士不善宦而善贫,其大较也。
传奇辨 #
今传奇称蔡邕登上第,婿相府,母死不归。
按史:邕性至孝,母病三年不解带。
及母卒,庐于墓侧哀毁。
兔扰室旁,木生连理。
与叔父从弟三世不分财,自称年四十六孤特一身。
以应诏直言,忤中常侍,罪弃市。
诏减死一等,与家属髡钳徙朔方。
则前事皆非也。
始拜议郎,汉亦无状元事。
又谓吕蒙正与刘女居破窑。
按史:蒙正祖梦奇户部侍郎,父龟图起居郎。
龟图多内宠,与妻刘氏不睦,并蒙正出之,沦踬窘乏。
及蒙正擢进士第一登仕,迎二亲同堂,异室奉养备至。
又右正言宋抗上疏忤旨,抗,蒙正妻族,坐是罢吏部尚书。
则所谓贫窘及称与牛氏并逐,有因而非。
其妻累叶贵盛,且何止贫若是。
妻本宋氏,何得称牛木兰寺为王播诗,其傅会,昔人皆言之矣。
独关壮缪《单刀会》有之。曰:“羽与肃邻,数至狐疑,肃常以欢好抚之。“又肃往益阳与羽相拒,肃邀羽相见,各驻兵马百步上,但诸将军单刀赴会。
又,冯京为富弼婿,及中三元,不诬也。
宁均
正德间,黄州师巫宁均,在飞丧雀,见一鼠盘旋道上,忽入地穴。其下得铜印一纽,上篆"扶蛮王印”。用署符咒,能呼风雷。后柄损遂不验。
夏忠靖谑语 #
夏公忠靖,永乐间以工部尚书治水苏松,与给事周大有同事。
一日偕宿天宁寺,给事早如厕甚急。
公戏曰:“披衣履而行,急事急事。
“周即应声曰:“弃甲曳兵而走,常输常输。
“可谓善谑。
九鲤仙梦 #
兴化郡丞朱士容海,妇有妊,求梦于九鲤仙。
梦人视以科举案,视之惟一"魁"字。
后果生男,名魁。
儿而亦颖甚,谓必验之。
乃年二十得危病,自曰:“魁字二十鬼也,吾其休矣。
“果卒。
文征明父守温州,忽病,令人蕲梦于仙,仙曰:“孔老人之言即是。
“明日有老人告曰:“命解之木,共得板五十六片,内三片朽无用。
“问:“汝何姓"曰:“小人姓孔。
“公大骇。
唐子畏寅亦以寿向仙祈梦,梦人示以"中吕"二字,不晓何语。
后见东坡《满庭芳》词下有"中吕"字,词曰:“百年强半,来日苦无多。
“亦默然。
而二公俱卒,年皆五十三。
其寓意妙矣!
二张洽 #
杭郡举子张洽,一日对镜,见镜中之貌,另是一人,曰:“有你有我,无你无我。
“大骇不省。
明年辛丑行赴春官,与一人同车,乃镜中所见者。
问其名,曰:“我会稽张洽也。
“遂大喜,以为必同捷矣。
后果同登。
杭者选南部主事,会稽者选北道。
不二年,二人皆死于官。
故其为语竟同焉。
毛澄状元 #
世庙入继,大学士毛澄迎驾至藁城。桥崩,有碑出焉,文曰:“桥崩,天子过,碑出,状元来。“毛乃弘治癸丑状元也。
刘林王三公寿 #
世传民某一百三十岁,此贫蠢者之寿,山中草木年耳。
洛阳刘太师健一百七岁;闽中林太守春泽一百四岁,今景陵王太史革一百岁。
富贵功业文常或兼或独,皆足流芳,为文献中备,福乃可贵也。
始太师甫生时,有僧过门曰:“此儿七岁不死,过四十,官一品,寿百岁馀。
“后果经危难七次,爵与寿皆合,僧真神人哉!太史当世庙南巡,以河南督学使冒行宫大灾之祸,罪弃市,临刑宥免。
则其长绵乃出短促,祸福不测,一至于此。
雅谑
吴明卿先生参知大梁时,有宗室子夺取民家豆腐食之。适鼓吹者在旁,竞奏其乐。人问之,曰:“殿下进膳,聊侑食耳。”
又闻西晋有宗室过食店,犹曰:“好酒好肉可进奉些来!“馆人食之,乃曰:“玉食珍修不备,幸勿怪也。”
又谓贵公某,当雪夜,帷帐炎炉,酒食醉饱,曰:“天气不正,谓太燠也。“掾候帐外曰:“小人立处,天气颇正。“贵公惭,尽以所食劳之。
予尝与吴参知客 州,公有绘事,黄鹄适与公联席。
公顾谓曰:“吾命有桃花杀。
“鹄貌陋恶,盖反言笑之也。
明日返姑苏,姑苏诸公已闻之,遇貌寝者,皆曰"有桃花杀”。
其为士所宗,不减介休,巾角折矣。
李博士 #
黄邑学师李公某,寿州人。
常自言居家时,为鬼摄去。
因问鬼:“许大世界,岂无有人逸脱者!倘肯为我谋,愿饶焚钱报汝。
“鬼曰:“可。
“姑为谋之,掌判者亦许之。
于是死去复生,极力焚钱。
后每岁鬼必一至,索钱转限。
既来黄邑已数岁,意谓得脱。
方与诸生候大吏于河浒,忽堕马,舁归。
先伯兄侍御既诸君为所厚,往视之,曰:“前所言鬼,复至此摄我去。
然幸尚许我转限。
“即日设肴酒地上,与对拱揖,而饶焚钱,公亦愈。
自是又数岁,鬼必岁至,如在家时。
久始惧,泣别辞归,卒。
其人高度嗜饮,客至必谈酌,竟日修脯,皆于酒尽之。
而人亦思之不已。
卷三
韩清
韩清者,洛阳诸生,而抱异术。
守赵公丧妾,忧甚,思得清雅士与谈博。
未言也,重门皆闭,忽一士历阶而上,曰:“韩清上谒。
“公亦耳其名,曰:“汝从何来"曰:“公心欲为平原,故不佞请为毛遂。
不干典谒,正发公一笑耳。
“公大笑,与谈博累日夜,忧顿解。
然清之父,掾也,窃邑藏金无算,并其母置囹圄。
清一日来别,且道其事。
公曰:“可为公解否"曰:“正恐累公,可搴裳而就之乎!“遂去。
长揖谒其令朱公,公怒曰:“汝籍博士,又父I文网,何傲若是!固知汝术胜,可为我作术,不然受扑。
“清呼袖中二姝子出,明媚艳丽绝伦,清歌妙舞亦极。
逼向令,令止之,复归于袖中。
曰:“技止此乎"清复探襟内,出一龙一虎。
龙吟甲动,虎吼风生,势甚可畏,又逼向令。
令止之,复纳入襟内。
曰:“技止此乎"清索水,授水一盂,e至平地,邑堂成河,波流汹涌,拾树叶作舟浮之,而身登焉,父母皆在其上,回首揖令曰:“累公矣!“而刺舟冉冉入云,莫可极视。
而藏金莫可偿。
赵公、朱公皆为其指。
赵公楫所论核解组归。
朱侍中宅客谈。
岳妪
顺城门外彭二胡同岳妪,以子死,将弃之一桥下,而哭甚哀。
忽一道士至,视之曰:“儿未死,何为弃之"妪曰:“何以得生"曰:“汝抱归时生矣。
“妪不信,道士因书字授之,而封甚固,曰:“汝子寿在其中,但不可开视,不然不祥,若此时不足忧也。
“妪受讫,抱死子归,果即活,大以为异。
偶向日微照其封,内书隐隐,得"十四"字,以为寿十四也。
逾十四矣,又照之,十四字上若有"二"字,以为寿二十四也。
至今年春始病卒,寿三十余矣。
发封乃万历三十四年也,道士真仙人也哉。
朱侍中宅客谈:仙人不可见,得见其书足矣。
闻验后,客争向妪索仙人书看,小室履常满。
妪厌苦,欲焚之,客因取以去。
灵异之物终与羽化俱灭,客何为者!事在隆庆,预知万历,犹王文成公在正德预知嘉靖,所谓圣人前知者耶。
费相君 #
相君鹅湖费公在馆局时,与关中某公同事,又其同年。
两人对奕争胜,戏击其颊,某公不悦。
然绝不见于言,第自疏薄耳。
公悔,日至门长跽请罪,某公终不出。
不知谁氏以其事闻于其家尊人。
尊人大怒,封号一竹板,令公自扑于京邸。
公又持父书及竹板登某公之堂,自扑者三次,某公始出,抱首而哭,公曰:“罪诚在我,公何为哭!“曰:“公尚有父督责公,我求督责我者,不可得也,是以哭耳。
“自是相欢如平生。
不惟费公至孝,而某公之孝亦至。
且今世求此父办莫可得矣,可以观世矣。
生资敬谈。
马中丞 #
马中丞逸其名籍,成化间宰嘉鱼。
群盗劫藏金去,而钦召报适至。
以盗不得,阻行。
始盗入,公于暗处,稽其数三十人。
有长而胡者,魁也。
因密以属捕者,悬赏罚最严,期必得。
会吾邑阳逻镇渡江人数,及一人,正如盗状,遂缚以闻。
雪讯皆诬服,公始就道。
后豫章获盗,称其赃出。
嘉鱼移文楚臬守,以是得罪罢,囚皆死厉狱中,出者实少。
公以居要,亦莫有嗾之者。
正德间,公建大中丞节过楚,楚正戒严,以剧盗刘六、七、齐彦名等且至。
公复与楚藩臬争礼,大怒,犯其锋出,遇盗于阳逻,磔公尸,媵其处子,合家死者三十人。
人谓冤报,宁有之乎!
王伯俞给舍 #
王给舍嘉谟,宇伯俞,能知前世事。
先是顺城门外老儒某且死,语其二子曰:“我今托生豹韬卫王千兵家,_三日后当来省我,以笑为验。
“死三日,二子果往,以其父语语千兵。
千兵出见之,果相顾一笑。
二子其时长者已四十馀,侍其婴父如生。
渐长,语往为儒时事甚悉,旧作文皆能诵记。
已,登丙戌进士为今官。
二子执子舍礼不怠,妇犹存焉。
然二子来,给舍辄病,千兵遂禁其往来。
给舍性慈慧,日常瞑目内照,习静如头陀。
其为老儒前二世事,亦皆能记忆。
皆是儒者,乃近亦渐讳言矣。
袁伯修太史谈。
近晤李维寅太保,云:千兵其麾下骑士尝面语太保云:“老未儒死时携二子至己门者再,欲父子皆熟识其路。
而给舍未生时,千兵已有闻矣。
"
陈中丞子 #
陈太宰有年,号心谷,余姚人。
其大人中丞公左辖某藩,有三丈夫子皆强仕以下。
宪副某者善风鉴,公屡属之观己,宪副竟无言。
一日劫之甚,曰:“言则公不悦矣!公三子皆非寿相,可疾送之归。
“指长君曰:“恐不能望里门也。
旬日内公必荣擢,不必拜命。
至六十一当抱子,而贵过公,且系正出。
时有此故敢为公言也。
“公如其言,送三于归。
长君至杭先卒,次,少皆相继卒。
旬日果擢大中丞,公弃其节归。
逡巡至期,公谓其夫人曰:“宪副之言,不在尔乎"夫人年及五十,绝孕已久,笑曰:“宪副宽公忧耳,安有此理!“一入帷而子抱,即心谷也,时丙申夏。
上饶叶德彦携独子,以岁荐来京,子十岁殇于痘,客来唁者谈此,予从旁楮记之。
许少司马沈殿元
许少司马孟中先生始解吏部郎归,盗入室发橐,愕然如洗。
乃恨其廉,缚置几上,而穿儿作孔火炙之。
旁一盗独曰:“廉自其天性,何苦乃公为!“得解。
先生已属目其人。
众挟先生送抵江上。
俄而盗获,先生困沙嘴,忍死命赴邑庭。
人莫知其故,先生指所属目盗曰:“是恩我者,不然死矣。
“且据地稽首,故是盗独得活。
沈殿元君典暨,其尊人宪使中盗。
一盗髯者,闭其妇女一室,戒群盗勿得入。
旋亦获,殿元即造邑堂称:“盗无髯者得释。
“盗出问故,曰:“尔非闭妇女室者耶!“汪明生谈。
兴化举子 #
兴化县举子应戊子试,日午鼾睡不醒。
卒呼之起,如厕,有一士在焉,问曰:“文成否"曰:“未也。
“曰:“吾文皆成在王讳纸上,而疾作罢誊矣。
今以赠君,倘中,可致百金吾家。
仆名某,籍应天府学。
弟家在僻乡,城中有柴牙人某为我侄,可先访之问讯也。
“揭晓果中。
急贷百金,寻其侄,因偕至其家。
侄已大骇曰:“上科家叔病痢,卒场中矣。
“举子亦大骇,始知为鬼也。
其家贫甚,得金大喜。
先是士谓举子,百金宜分给其二侄。
侄至是一文不受,日"吾业牙自足食"云。
汪明生谈。
墙间妇 #
一妇嗔其夫博,反唇,而夫殴之,夫出,自缢。
忽一妇青袄红裙,自墙出为解练,得不死。
先是有偷儿入,伏梁上。
亡何,夫至,见偷儿,偷儿不为动。
问何以不动曰:“我本偷儿,今见墙间妇出,解练如此,恐吓足软故耳,非不畏死也。
“问妇,妇曰"果然”。
是人竟缚偷儿送御史台。
御史台发墙,果见妇两伸其手立砌间,颜色如生,裙袄皆不异所见。
命葬之,而讯屋主人,已屡更主,不可问。
此二三年事,人皆习知,案牍存焉。
吴节
吴节眉州人,景泰甲戌进士,守岳州。
有盗亡命,妇坐系当产。
公命于户外设苇箔蔽风,使蓐媪视之。
而妇竟以产死,复命具殡殓葬之。
后江中盗起,势甚猖獗,两台使以闻于朝。
诏命守讨平之。
兵颇利锐,不意败陷贼中。
忽一人大呼曰:“仁人也,不可辱!“问之乃产妇夫也,亲掖公登岸,得免。
公后官御史大夫。
都御史闾公 #
陪都都御史闾公莅事之初,有诬镇江民周志廉主盗者。
廉富民,畏刑,以赀属诸权贵请间。
公益疑,竞杖杀廉。
已而镇江郡丞卢仁者上谒,公曰:“汝何带囚周志廉来"仁忙然不省。
公复厉声曰:“皂隶旁边立者,廉也。
“是日,公即昏眩仆地。
自是廉常在目,坐守杀之。
徐德妇 #
张湾民徐德,妇有容色,与杨二为奸。
德家渐晓,禁杨不得往,而实不能尽禁,德甚恨之。
一夜,妇不知所往,箱奁俱空,以为杨也。
频年斗讼不息,后人于临清娼家识之,以闻于贼曹。
逮至,谳得其实。
盖妇始以游出暮归,舆过其所识某门前。
某留款,因与淫,妇大醉枕上,以为杨也,因与为期逃去。
且多怨其夫语,醒去而不知语泄也。
及期,某往,妇果携其资装与已,乘夜驾舟逃去,明而知为某,大骇,然无可奈何。
某与偕之临清,居数月,绐鬻之娼家,而有其资归。
由是抵某罪,杨始得脱祸。
彀卢仁说。
兵子
一市儿色慕兵子,而无地与狎。
兵子夜司直通州仓,凡司直出入门者,必籍记之,甚严。
市儿因代未到者名,入于狎。
其夜月明,复有一美者玩月,市儿语兵子曰:“吾姑往调之。
“兵子曰:“可往。
“而美者大怒,盖百夫长胤子也。
语斗不已,市儿遂殴美者死,弃尸井中。
兵子曰:“出时无美者,势必索围中,井尸可立见。
君为我至,义不可忘,我当代君死。
君可应我名出矣,但囹圄中相愿也。
“市儿遂出,而兵子自称杀人,坐死。
兵子囚图圄二年,食皆自市儿所馈。
后忽不继,为私期召之,又匿不至,恚恨久之,诉于司刑者。
司刑者出兵子,入市儿,逾年行刑。
兵子复曰:“槊虽负义,非我初心,我终不令渠死,我独生耳!“亦触木死尸旁。
孙鹏初谈。
秦仪妇 #
阜城民秦仪妇生二子,皆数岁,先梦其姑子乞其长,后梦邻邑人某乞其次,皆殇。
俚俗好于死涂点儿身为记,因于长丹其左掌,于次丹其右掌。
察二家子皆验,然梦时甚恨之,曰"终当还我”。
自是妇往来二家,视儿抱玩涕无已,时亦以念子故,尪羸成疾,而祷求施财无算。
忽梦神人语曰:“三三三三一一珠还。
“不省其义。
后媵产双生子,左右掌丹宛然。
查二家子皆于其生时并卒。
三三三三者,二九也。
媵名"九姐”,又距梦时九年也。
一一者,双也。
珠还者,言得者为旧子也。
其异如此。
柳广文道彦说,秦其至戚云。
何虞部兄弟 #
何虞部公露与其弟侍御仲雅,丙子同捷南畿。
未揭晓前,兄弟偶过盛仲交太学。
时仲交父子读书夭界寺秀峰禅居,有双芝晔晔,突生轩前,因扁轩曰"双芝@"。
是日把酒酣谑,诵其试文甚自负,谓必双捷。
作诗曰:“街鼓喧阗榜欲开,敲门何事有人来。
韦颛自是科名客,何必鹗鸣混俗猜。
“盖颛以鹗鸣捷也。
而榜发乃公露兄弟,双芝之兆,乃以客当之耶
王玉英 #
福清茂材韩生庆云,授徒于长乐之兰田石尤岭间,见岭下遗骸,伤之,归具畚锸自为瘗埋。
是夜,有人剥啄篱外。
启户,见端丽女子曰:“妾王玉英也,家世湘潭。
宋德v间,父为闽守,将兵御胡元战死。
妾不肯辱掳,与其家死岭下。
岁久,骸骨偶出。
蒙公覆掩,恩最深重,来相报耳。
妾非人,然不可谓非人。
理有冥合,君其勿疑。
“遂与合。
而亡何,子生。
受孕以七月七日。
庆云母亦微知其事,急欲见孙,因抱归。
女戒曰:“儿受阳气尚浅,未可令人遽见。
“忽母来登楼,女已抱子从窗牖逸去。
啖儿果尚弃在地,始犹谓是莲子,察之乃蜂房也。
抱儿归湘潭,无主者,乃故弃之河旁。
书衣带间曰:“十八年后当来归。
“湘潭有黄公者,富而无子,拾之。
稍长,清癯敏慧异常儿,名曰鹤龄。
旋生二子,次曰鹤算、二龄,共习制举之业,颇有声。
已而二弟皆授室,独鹤龄泥衣带中语未决。
然已捐金四十,委禽于其里易氏矣。
先是,女即归楚,尝以二竹箧与生,令击箧,则女即至。
凡有疾痛祸患,得女一语即获庇佑。
后以人言,疑女为妖。
又诬生失行,淫主人女,褫去章服,故女来渐疏。
相期惟一岁一来,来必以七月七夕。
久之,女谓生:儿生已符衣带之期,可不来视之乎生遂抵湘潭,伪作星家言,谒黄公。
公出三子年甲,生指鹤龄者曰:“此非公子,即浪得当归矣。
“黄公色动,问所自来,生曰:“我即弃儿父,故来试公。
倘不寒盟,有衣带语在。
“公曰:“固也。
我已有子,不死沟壑,公若还珠,可忘阿宝。
他且勿论,顷者委禽之资,当为计耳。
“因问儿所在,曰:“应试长沙去也。
“生即往就视。
一见,两皆感动,若不胜情。
其弟及家奴皆大诟,禁不令与语。
生自忖贫,既不能偿金,又婚未易,就以咨女,亦莫为计。
遂弃之归。
始来浮湘,屡经险,女皆在舟中阴为卫,又为经纪其资斧。
至儿不得,疾归,女亦恚怅,若有待耳。
抵闽,人皆惊诧。
盖始皆谓生必死狐媚,今不然。
又见儿,知非祟也。
女能诗,长篇短咏,笔落数千言,皆臻理致。
其《咏某贞妇》诗曰:“芳心未可轻行露,高节何须怨凯风。
“其《忆生》曰:“洞里仙人路不遥,洞庭烟雨昼萧萧。
莫教吹笛城头阁,尚有销魂乌鹊桥。
““莫讶鸳鸯会有缘,桃花结子已千年。
尘心不识蓝桥路,信是蓬莱有谪仙。
““朝暮云骖闽楚关,青銮信不断尘寰。
乍逢仙侣抛桃打,笑我清波照雾鬟。
“诸篇为人所诵。
生始命赋"万鸟鸣春”,即成四律。
今即以名集,计十余卷。
四闽庄静甫谈。
杨中丞 #
庚戌岁,杨公守谦持大中丞节,镇保定,甚有威望。
一日方坐政堂,忽有狐从后掣其乌纱,而以自着,故为矜庄贵人体度。
公回首叱之,狐弃帽于地跃去。
捕者追逐,遍城邑莫得。
已而达虏犯神京,公急治兵,与诸镇入卫,毅皇帝罪其不战,与大司马丁公汝夔并伏法。
冤死后,公于故所历某郡显灵,自语当抵任为城隍神,甚著灵威。
生为名臣,死为名神,信不诬也。
朱汝修谈。
大瓢李 #
先朝太和山有仙人三四,大瓢李其一焉。
郢中守闽人李公某其曾孙,按家谱,知其年百三十馀矣,屡欲谒祖未能。
后以檄往,而予里人叶掾从入洞中,称孙拜床下不休。
仙人不令止,亦不言世系,曰"非是”。
已,令李公坐下食,仅饭一盂,豆一器。
李公请饭其胥,曰:“饭不可得,但食以豆,然可免疾病矣。
“李公欲屣弃袍笏挂搭相从,仙人曰:“不可,公贵人也,自此皆荣擢。
第记吾言,大司马命不可拜。
“后果荣擢,及拜大司马,公弃其章归。
代者为丁公汝夔,庚戌之变,丧元东市,不然祸在李公矣。
叶胥常以语何京兆,盖其所见。
何京兆谈及之间,是时虏疲阵散实可击,而诸镇帅无不欲击。
独相嵩横其中,不欲击耳。
及上问何以不击,嵩惧祸及己,遽以委诸镇。
故丁公、杨公皆不免,实死冤也。
然二公之祸,皆有兆,故知数皆前定,即奸画不过成其数耳。
虏犯之先,一月金陵地震,自孝陵始。
诸公戒勿报,故不闻。
盖高皇帝之灵已预识矣,岂偶然哉!
夏相国 #
元宰夏公桂洲,以谗受法东市。
乃陕西一民家妇生子,甫落地即语曰:“我夏桂洲也,何以至此"其家共相骇诧,儿亦猝死。
后考儿生之日,正公受法之时。
丘长孺谈。
戴探花 #
戴大宾,字寅仲,莆田人。
八岁游泮,主师指厅上椅属对云:“虎皮耨盖学士椅。
“即对曰:“兔毫笔写状元坊。
“十三中乡试第三。
正德戊辰年十四,以探花登第,授翰林院编修。
亡何卒,其家以丧归。
凡旅柩用绳纵横束结甚固。
及抵家,父母悲泣过当,必欲发柩省视衣衾。
柩发,乃一白须叟,大骇异之,弃尸于地,以诘责奴从,奴从莫能对。
其夜梦宾曰:“此叟非故吾,然向者貌亦非故吾。
吾为父母子,然未可为父母子。
叟固我前身,上帝悯其苦学白首不第,托生汝家,暂享荣名,以酬其志耳。
变形者,不忘其初也。
“父母由是罢悲泣,纳尸枢中,以从斧屋。
吴宁伯谈。
鬼张指挥 #
弘治中,高邮张指挥无嗣,屡求妾弗偕。
行出湖上,见败船板载一女,甚姣丽,浮波而来。
问之,曰:“妾某邑人。
舟覆,一家皆没。
妾赖板得存,幸亟救我。
“张亟取之,置帷中,甚欢洽。
逾年生子,又大慰。
但女栉沐,必掩其户,婢从隙觇之,见女取头置膝上,绾结加簪珥蝉雁毕,始加于颈。
大惊,密以语张。
他日张觇之,果然。
知其为妖,排户入斩之,尸骨乃一败船板也。
子已数岁,后即以荫袭。
时称鬼张指挥云。
嘉甫谈。
感孕
成化初,上元县细民张妙清,与兄张二及嫂陈氏居壁相连。
一日兄与嫂狎,女窥见心动。
俟兄出,呼嫂同寝,问状,且身效为之,遂孕。
其夫家以闻官。
及生子,再审之,仍是处女。
官令嫂育其子,女仍归夫。
又,鄞县民某出贾,妻与其姒同处。
夫久不归,见夫兄,私心慕之,成疾阽危。
家人知所以,且怜之,计无所出。
强伯氏从帷外以手少拊其腹,遂有感成孕。
及产,惟一掌焉。
挛子
双生子曰"孪子”。
嘉靖香山莲塘民郑七仔妻,广州河南民黄世纲妻,永乐灵丘县民李文秀妻,万历高平县民吴守仓妇,俱一产三男。
大同有一产四男者。
成化间嘉善县民邹亮妻,初乳生三子,再乳生四子,三乳生六子。
天顺间扬州有民妇一产五男,至成化间以争财讼,巡抚串公异,而遣之垫屋。
顾明府名连璧,山东博兴人,与其弟合壁俱一乳所生。
其母四乳生六子二女。
闽县孕妇 #
嘉靖间,闽县有孕妇摘蔬园中,虎逾园攫取妇坐之。
妇惊怖神散良久,家人共驱虎去。
妇稍苏后,产一虎,弃之。
再产一子,虎首而人身,又弃之。
三产,人也,而面目犹虎。
及长,无他,但多力耳。
猴祟
江南一民家女为祟所凭,诸业符咒,皆莫能禁。
其地称宋相公者,先世有得道者,符法救人最广。
而公传家得道者,犹阴主之,故法大行。
其家因自远邀至。
公曰:“此猴精,已五百年,通灵跋扈。
幸早发,不然逋逸至滇南界,莫得矣。
“遂作符画,敕海内诸城隍神,令捕得。
而诸神实惮之,莫可获。
幸得道者家有神,为某郡城隍神,奉法惟谨,始获之。
明日械至,公坐坛上,与诸客痛饮,责之曰:“汝生世久,可入仙,奈何不自爱,而犯淫戒,为厉人间,罪何能逭!“猴惟涕泣而已。
客问所从来,公笑曰:“此猴饱经籍,与苏子瞻交好,盖苏公友也。
“客有狎之者,犹裂客衣。
命即坛上剖其胸死。
丘长孺谈。
夹冈门 #
景泰间,应天府夹冈门有娶妇者,及门,肃妇入,则空轿也。
以讼于官,官拘舆夫媒从鞠之,皆云:“妇已登轿矣。
“官莫能决。
后于黄家冢得之,云:“中途歇轿时,忽被二人拽出,即昏。
且有物蔽面无所见,至天明,始惊身在林墓中。
"
萧县
徐州萧县王某,正统间女嫁,中途下轿,忽大风拔木,吹其女入云霁,里中讹言为鬼神摄去。
其家痛哭,莫为计。
日将午,落在五十里外人家桑树上,其家即女亲识,翌日送还,复成佳礼。
家人问所见,曰:“始若有风头从地拥我去,耳边惟闻猎猎声。
渐高则体愈颤,风稍微即堕,岂身轻故耶”
巩固
巩固,方城人,与富人周某为邻。
周阖门相继死,独存一老媪及十岁孙,固益加悯恤。
久之,语媪曰:“衰者与稚者拥高赀非计,不若尽鬻于我,我曲加抚育,以俟其成立,更与经营,产可保也。
“媪从之,偿金仅十之二。
券立,便遣离业而迁居焉。
是日,命数僧建道场庆谢。
夜半,有犬声从井中出,绕屋吠,至晓方止。
明年虏犯唐州,巩阖门皆戮。
媪孙以离业免,复归有其业。
胡季山 #
临江胡季山尝谓人曰:“吾祖秘校,一日与客围棋,有村民恶声相加。
问之,曰"来算簿”。
公曰:“少待。
“未几,其人直前推局大骂。
客不堪,怒。
公徐诘曰:“想尔不欠租,欲勾薄乎"曰:“然。
“公即取簿勾之,仍与斗米遣焉。
还至半途,遇其妻抱子号哭而来,问何以不死,即言其故,入门气绝。
盖服毒来也,不忍祸立见矣!”
龙母
永嘉深山中有女不夫而孕,父母知其无他,而不能解于其家尊者,遂弃女山中。
越数日,念女,往视,女坐磐石,不食不饥,风露皆不能侵。
曰:“儿向担水溪流,见水面石子纳口中,旋已吞入,盖龙子也。
某月日当产,凡亲者当来别我,但我挥手,可疾去。
“是日,往与女语如常。
女忽挥手,青天尽晦,雷雨大作,水亦暴起,众疾崩得免。
雨止龙升,女死。
众焚之。
以面和骨作女像,置百壁隙中。
自是祈D祈雨,但呼"姑姑"即获。
然其家恃近邑,常负邑租。
有人适市,被逮系狱中。
后岁大旱,捧大吏檄纵囚,而独系是人。
是人笑曰:“何独系我且我有姑姑为龙母,呼即雨可致也。
“令闻大喜,以属尉迓龙母。
而舟自江上来,风雨狂猛,独龙母前双烛炯炯。
抵市,群龙鸣舞天上,若相护从。
水平地丈馀,室庐皆以风撼崩塌。
令拥袍笏拜水中致谢。
龙母返就故处,风雨始罢,顿成有秋。
永嘉王草玄谈。
沈万三 #
万三吴郡人,藏古玩书画无算。
有玛瑙壶通明,类水晶,面有葡萄一枝如墨点,名"月下葡萄”。
万三死,转入数巨家,皆莫知所归。
天顺间,嘉兴李铭,本村中童子师。
一日过市渠,见光扑之不灭,因索得之,壶也。
以售人,不过酬米百石。
有知府刘侃者,语之曰:“此异宝,倘以献镇淮贵张公,谋佥嘉兴盐钞,所得大。
“从之,果得所愿,侃因分其利。
铭领钞过江,舟覆,钞皆湿毁。
嘉兴守杨公追捕前钞,铭死狱中,侃破产与偿。
黄鉴父 #
黄鉴父某,苏人,舞文善讼,毒虐张甚。
晚生鉴,登正统壬戌进士,受遇英庙,宠幸最深,苏人咸谓天道无知。
后帝复辟,以旧恩擢大理卿。
一日帝御内殿,见一本角微风飘漾,取视,乃鉴所进禁帝本也。
帝震怒,令力士捶杀鉴,仍灭其族。
嗟呼,天网恢恢不漏者也。
当鉴未败时,乃谓天道若无知,非知天道者。
海上探珠人 #
金陵人杨公参,以参藩镇广南。
某郡讼庭,大雷雨。
忽自天坠一物如球,皆海波所成。
坼之,得人,若且瞑,汤饮之活。
曰:“我某郡邑村民,与某某业探珠海蚌中。
我下,而二人乘绳其上。
忽得三珠,其一夜明最大,两手握之上。
复下取二小珠,绳忽断,随流堕潭中。
潭中反无水,龙所蟠处。
跨其背如马,龙蛰而复觉。
腹饥,因龙自舐其肋胁涎,亦舐之,遂不饥。
但无赖澜漪味苦甚,而缚裹其身成球,迷冥且死。
雷动龙起,扬舞青F,闻身随之,故堕此。
“公遣骑急捕之,某某与大珠俱在。
盖恐探者上,当得大珠,而二人分得小者也,以是断绝。
一讯吐实,抵二人死,而大珠还探者。
狱成以闻于朝,朝不为贷,公以擢归,携其案文笥中为笑资,至今以传家云。
公之曾孙杨一洲谈。
诸葛井 #
成都诸葛祠前有古井,常闻其内有鸡鸣声。
适轩使宴集其地,令卒腰绳下窥之。
井上圆锐而下方敞,尽数绳,见洞壁有镌字,皆诸葛公书,即索楮墨摹勒以上。
复见日光射处,诸葛公危坐弹琴,侍者及鸡犬皆白。
重下摹勒壁字,则水涌平井,不得入矣。
张岷峨谈。
僧齐能 #
山西僧齐能,天顺初携百金诣京,请度牒于礼部。
然费无几何而牒已得,别邸主人且归。
邸主人已觇其橐饶,故以好留款,因鸩杀之。
得其饶,埋尸炕床下。
妇适生子,渐长,常欲杀父。
父讼于官,儿忽作僧语,曰:“我非渠子,乃僧齐能也。
渠杀我如此如此。
故度牒尚在某箱底,尸尚在炕床下。
“发之,皆得。
邸主人抵罪死,官即以故度牒名,向禅寺披剃儿为僧,名之曰"再能”。
千僧鼓吹送之还乡,相距不出十馀年耳。
成安民 #
成安民亢某既老而裕,止一子,礼度如长者,然有时持刃杀父。
里卒以闻于令,令拘问之,曰:“民知法者,安忍为此,特持刃时不自知耳。
“令大悟,问民曰:“汝何业"曰:“少业邸店。
“又曰:“汝屋几进"曰:“四进。
“时有业锥者,锥土中而嗅之,即知土中物。
因令遍锥其家,得四尸。
盖业邸店时,杀人取财而瘗之也。
民服罪死,然莫知儿父尸,儿为四冢皆厚葬之,而有其财四之一焉。
曰:“多取非福也。
“儿亦贤矣。
戊辰科一甲 #
正统戊辰科一甲三人,时称为"儒、释,道”。
状元彭时儒籍;榜眼陈鉴神乐观道士,四十尚未娶;探花岳正早丧父,嫡母不容,避居兴隆寺从僧,故云。
其齿最少者,香河李泰父永昌见为太监,尤大奇。
状元马铎李骐 #
长乐县民马某,娶妾生子,名铎,嫡妒不容。
嫁同邑李氏,复生一子,名马。
后铎中永乐壬辰科状元,马戊戌科状元。
上于马旁加其字,名李骐。
一母生二状元,真是异事。
翁殿元朱进士 #
万历壬辰,龙溪县主簿衙灵芝生焉。
其藩司戟门之内,芝又生焉。
而元旦五色云蟠结不散。
是岁,邑博士翁公正春以状元登第。
先是己丑岁朱公家相,亦以是邑博士登第。
盖瑞在天下,故芝不必生广文斋中,犹云之蟠结于天,而应之者自在也。
彼称家瑞者,空自喜耳。
二公皆闽县人,而皆为予郡蕲阳李公载阳所赏识。
时李公守漳郡,试二公卷,大异之。
而尤钦翁公,曰"必魁多士”。
知人之鉴,亦足多云!
鄂城老儒 #
国初鄂城姚某,老儒也,文行素著。
楚阖将锁,忽被诏捉入为试官,后谨蒙钦赏而已。
今其家遗有神影画,一人青骑马,头藏老人巾,前有二皂隶,盖当时礼待如此。
圣治神运,亦何其简。
龙虎山道士 #
洪都村中,一大家厅楼崇敞,每夜声响特异,以为妖,迁辟而虚其室。
有道士过门,称自龙虎山来。
其家大喜,邀入,与约妖除当厚酬。
道士入居之,夜见砚鼠尾巨如椎,跃入破柱,从柱击出斩之。
盖鼠尾始被啮,流血行沙中,沾沙重复,沙干巨如椎,其作响皆是物而非妖。
道士乃山下鬻赝符者,偶杀鼠而非法,自是声响都绝。
道士得重赂,名益彰,争相迎款。
后为某县祈雨,以饭投厕中,所以激龙怒。
旧有此术,果得雨。
而雷从坛上击,道士死。
王资敬谈。
廖氏处子张氏妇
闽南平之漳胡,有廖氏处子,为异物所凭。
已适王氏,居远矣,而凭如故,其家无如之何。
知江右龙虎山太乙真人符最灵,往征之。
而物必阻于途,又窘行者,行者不能往。
一日潜往,物复亟追之,而已远,入天师府门矣,物不敢入。
时真人尚幼,母太夫人掌政,取照魔镜悬之而鼠见。
曰:“此小妖也,乃天曹中脱鼠耳。
“给三符,命至关、至郡城隍庙、至家庭,各焚一符。
其人如其旨,焚关符,而物向女犹揶揄;焚城隍庙符,而物已窘。
曰:“吾为汝死矣!“焚符家庭,白日忽迅雷起柱中,柱中跃出一鼠大如斗,已击死矣。
怪遂绝。
后女生子,人犹嘲之曰"鼠子”。
别有张氏妇,其所遇之妖,犹廖氏也。
妇以棘匕治簋飧,而妖钻其子腹至于肠,出复纳入。
妇徒惊惧无如之何。
万历丙子其夫商于楚,谒太和山,适张真人奉命设醮祝禧于山,设榜招告鬼者。
告者凡数十百人,而理者十有六,其夫名在焉。
亦赐以三符,命如法焚之,果白日闻雷而祟绝矣。
庄静甫谈。
兴化城隍神 #
兴化城贼未入时,有人家婢为其主母痛捶,走避城隍庙,伏神座下。
夜见土地以城外合死人名册子进呈。
城隍神曰:“上帝需此册甚急,可将城内册速造来。
“土地皆唯唯。
不愈月城破,焚杀殆尽。
前定如此,不但城门夜泣锁流血而已。
秦参军家牛 #
秦参军雍家团江前辈大家,有王斋公负其银数两。
忽梦其人来曰:“我今偿公家债矣!“其夜家产一牛,而迹其人死矣。
后于群牛中呼王斋公,此牛独来跪叩头。
曰:“汝来偿债乎"又叩首,肯若应者。
久之,宾客到家如此呼,亦如此独来,跪叩头来,首肯如前不悖。
客无不大笑。
予亲家罗左史所亲见。
或谓驴非也。
二广文 #
昔太学有二士人同年、月、日、时生,又同发解,后皆受广文。
一任黄州,一任鄂州。
未几,任黄者死,任鄂者为治丧。
因祝曰:“我与公既庚同,又出处同,今先我去,即我死已后公七日矣。
如有灵,宜梦以告我。
“是夜果梦曰:“我生于富贵,公生于寒微,享受不同,是以寿异。
子谓皆同,过也。
“此公后至典郡,惜福作善,至九十终。
此惜福之验也。
出窦子《记闻类编》,谓乐善录所云。
以其为敝郡事,故录之。
重生
道观河民某,群讼于郡城。
忽一人死,瘗此城龙王庙道旁。
及讼罢,复来举丧,归经年矣。
发土,棺中有声,盖复活而气力尚微。
来者去上侧板,即以底板系绳抬归。
祝玉璇谈。
又闻大原盗掘墓,破一棺,见妇犹生曰:“我死某年,计三十年矣。”
其最异者,《汉书》载魏郭后育前汉殉葬宫人。系四百年事。
昔赵简子死七日而寤,戴少年卒十有六日而生,以为奇。由斯而观,殆寻常事。故人苟不死,即死,不死也。
卷四
曹国李公 #
曹国公李景隆,尝容三丰于其家,一日别去,以蓑笠瓶各一相授,而封识甚密。
曰:“君家千日后有大难,当拜蓑笠,而启瓶可解。
“胜国时遭危难,藉其家,禁锢断食数日。
公忆与三丰别正千日,如其言拜蓑笠。
蓑笠无风自摇;启瓶,乃稻种子,落地即生,生生不已,至狼籍。
以闻于上,上取入宫中种之,亦生。
遂感悟宥免,行上江两县供给,若高墙然。
然一供之后,再种不生矣。
见《李太保家录》。
曹国,其二世祖也。
李太保魏国徐公
太保维寅先生,母徐太夫人。
年十二,齿始生。
生时,榱题间蛛网巧结为楼台。
及诞太保,梦神人若天官状,乘云而来,曰:“嗣侯生矣,乃伏牛山禅师某化身也。
拜大师,历公孤长久矣。
“后三日太保生,有白鹤自天而降,不复去。
先太保因名之曰"九皋”,久始更今名。
太夫人享年大耄,三膺锡命,福禄ZJ,金紫四世。
而太保重任荣遇遐祉,皆如其言。
见太保家录如此。
尝闻魏国徐公鹏举生时,太夫人梦岳鄂王至其家曰:“吾在汉为翼德,在宋为鹏举,皆受世难苦矣。
今来汝家作福德王公。
“故公名字两因之。
而后爵位名寿果符不替。
太保从禅师求益,知其根蒂有自,而其享受正如神人之命,实应白鹤之祥,不减魏国福德王公矣。
《经》曰:“凡大慈慧人,前身是佛,而佛亦有自。
故庐祖称无姓儿,前身是栽松道者。
受度传衣,皆不偶然。
“太保握戎符最久,上安下恬,中外颂之。
王大司寇元美,其《兵制考》称:“近年将有廉贪,政有丛举,而夙弊大约如故。
“独太保廉慎严明,敦诗悦礼,绰有祖岐阳之风。
自登坛以来,抡选将佐,一新夙弊,添设标营,增制神器,军伍为之大振。
可谓实录。
铁冠道人 #
国初铁冠道人识高祖于龙潜,所言皆验。
后结庐钟山下,梁国公蓝玉携酒访焉,道人野服出迎,玉不悦,为对曰:“脚穿芒履迎客,足下无礼。
“道人即以所持杯应曰:“手持椰瓢作盏,尊前不忠。
“盖已知其叛矣。
张本正 #
正统间,龙川所千兵张广祈嗣于霍山,梦第八位支伽罗汉降生,及生子,果异慧,名本正。
久之妇生子,才数月,本正感疾卒。
是日,里士人兰碧归县,遇本正于途,袖出一封付碧曰:“以贻我家尊。
“及归,方知其卒,尸尚未殓。
碧发书,皆永诀思亲之语。
有诗曰:“离却山门十八年,双亲慈爱阿娇贤。
那堪归路西风急,空染尘埃半世缘。
"
姚汝循 #
嘉靖乙卯科南畿乡试,有一经房阅卷,假寐,梦其亡子泣请曰:“望父中我!“既觉,见案上一卷,不甚佳,置之。
而梦如前,乃姑取焉。
榜出,为应天姚汝循也。
问其庚甲,乃其亡子死日,时年始十九。
买棺老人 #
成化壬寅春,邑中疫疠盛行,偶有老人白昼入市,谓匠者曰:“家在五澴泾,欲买棺七具。
“匠者索价,老人曰:“但载棺同往,即酬之。
“匠氏如其言载往。
老人先入,曰:“唯有麦二十斛耳,烦与屋后某亲议之。
“匠者如空室,见七尸,老人在焉。
屋后其某亲即至,偿以麦二十斛,家所仅有也。
堕崖女 #
有宦而川游者过险道,女自舆出堕崖下。
崖逼溪流,深黯莫测,以谓必死,痛苦而去。
后任满还过此,将为招魂之奠。
人皆谓年来见一仙女飞憩亭上,旋复飞下。
宦者曰:“有是哉"停骖俟之,果见飞至,乃其女也。
父母齐出抱女,女亦以父母故,止曰:“儿在此甚乐,不欲归也。
“竟载归去,问何以得生,曰:“堕时即止崖石上,饥则食树子,久而身轻能飞,儿亦不省。
“自是火食,身亦不能轻,还其故步矣!吴宁伯谓吴太湖孝廉语己,然予已熟闻之。
车沟中人 #
东江米巷小贾卧家中,天未晓,有二人唤之出,而身即随之。
二人缚置之车沟中。
已有小车来,正碾其脊过,若尚可任。
辚辚声再起,则大车来矣。
其人恐甚,忽有因远声者曰:“某无畏,此救汝命。
“大车过而骨碎肉糜,背腹粘帖,痛不可忍,幸尚不死。
天大晓,其家寻觅,起之沟中。
旬日骨肉渐生,累月如故。
病方起,而时疫大作,其家男女十余口,无一存者,独此人活。
竟不知呼者二人为谁,而为远声者又谁也!沈泰履谈。
即所居巷中事。
马仆苏氏 #
孙绵衣之子有马仆苏氏,卧柳荫下,一道士蹴之起曰:“汝面何阴骘纹之多也"马仆曰:“贫人,阴骘从何来"道士必欲言之,曰:“我平生于蜂蚁牛马之类有生气者,皆极力爱护之,不残其生,不尽其力。
得食既难,然与妇分食。
稍得疗饥,即以其馀食丐者,故平生未尝得饱。
“道士曰:“即是矣,可随我来我所居。
“随之,至其所居,松楼柏殿,白鹤青鸾,皆非人间有。
马仆不悟,R呻吟,曰:“今主人马无草,罪在我,且我妇明晨无食。
“道士嗟叹曰:“汝无福,必欲归耶!“明晨以破草履一双,药一粒给之,而又不与钱。
曰:“汝从此道入京。
“卒咄咄辞去。
及抵京,而顾其城门,非都中城。
其门卒皆曰:“此京中人何由来"马卒问此何处,曰:“此滇南省城门出。
“马卒哭曰:“道士陷我也滇南去京万里,身无一钱,何由得达"门卒问道士何状,以何物赠汝。
马卒言状,又以鞋、药对。
门卒曰:“此我张颠仙也,汝轻弃之,真无福。
然既有二宝,何虑归!便可宿我等家,累日为汝洗泥。
“马卒始悟道士为仙人,而恐其夺己宝,即辞出,宿小店中。
明日着履行驰云中,第闻耳后风飕飕。
间以药含口中,遂不饥。
大约日行千余里,凡七、八日至京,以余药啖其妇。
主人知其从颠仙来也,遂不令蓄马,而并其妇蓄食之,寿皆近百岁卒。
始主人着其履行园中,行亦如飞。
是夜失履所在。
沈泰履家客鲍中舍谈。
易万户 #
隆庆年间,西安易万户以卫兵屯京师,与同乡某工部君交最欢。
二家各有孕。
偶会他席,酒酣,随俗割襟为指腹之盟。
已,工部君以言忤旨,谪远州去,万户亦移镇边地,茫然星散。
于时万户生男,工部生女,第隔越无由践盟耳。
久之,工部染厉谪乡,举家皆殂,以丧归,葬郊s之墅。
万户亦相继卒。
万户男易生既壮,与其偶日夜校艺。
有兔起草间,生弯弧逐之。
至一墅,见长者衣冠伟然,曰:“此非易郎乎"生下马趋拜。
长者携至堂上,酒数行,曰:“吾与君葭莩不薄。
“命童子持一裹至,发之,罗衫一角,合缝坤字尚半,曰:“二人情既断,金家皆种玉,得雄者为婿,必偕百年。
背盟者天厌之!某年月日,某书。
“坐客名皆列焉。
生谛识之,识其父字,涕下交颐。
忽孺人珠冠绯袍拥一女至,贞色淡容,蕴秀苞丽,目所未睹。
生又趋拜。
孺人谓长者曰:“极知良缘,先人成命,第媒妁未通,筐篚未效,如礼何"长者曰:“交盟无执伐,且仪文末耳。
君倘不弃,今夕便可就甥室。
“女已避去,孺人再拥之出,交拜,花烛卺饮,皆如故事。
两情极欢。
及明,女犹戒旦,生已忘归。
展转累月,生忽念家,曰:“路当不遥,归可即至。
“其家极意留款,生知其意,谓:“马久失调,须骑出盘旋。
“已,加鞭去矣。
回视栖处,何有人家惟群冢垒垒耳。
归言其事,有知者曰:“盟果有之,第工部举家绝矣,此其幽宫也,郎君不可再往。
“生遂舍之。
适长女袭父职,归,即奉檄理卫事。
夜出巡堡,至一处,前女抱一子迎,谓生曰:“君即忘妾,襁中儿谁之子此子有贵征,必大君门户。
今以相授,妾亦藉手称不负君矣。
“生受子顾之,貌酷肖己,大悦。
迫而与言,忽失女所在。
生屡有娶,皆求佳者,然莫能如女,而亦绝无生息,惟此子就外传。
奄忽十有八载,生倦于戎武,儿已承袭,果健有略,不无奢望焉。
朱侍中宅段君谈。
缪万户 #
西安缪万户冢嗣年甫成丁,魁梧有貌,恒率众猎于郊。
偶射鹄,中之。
鹄带箭遥遥飞去,占一大园内树梢头鸣噪。
生逐之至此,众皆不及。
生立马上一跃登墙,因缘入园。
欲再发矢,忽有女双鬟娉婷立其后,见人避去。
生追求之,女顾视生韶美,曰:“公为谁,何以至此"生且对且拜。
女止生树间,且入相室无人,邀生至其阁子,遽合鸳枕。
生方恣意,女虑事泄,于是空一巨簏,匿生其间,夜下楗始出。
生游谈淫戏,无所不极。
居数月,女曰:“君既世胄,归觅良媒,使残魄复圆,此两利之道,久滞此非宜。
“生然之。
然生已暴死,女大恐,与一卖婆谋合力瘗生园中。
生父失子,久遍觅不得。
马过其门,见稚子持弓,乃其子弓也。
令人购得,即以闻守马公,逮其翁至,茫然不知。
稚子已谓弓出其姊。
逮女至,一一吐实。
发生尸视之,而尚如生,绝无伤损。
公视女,欲挞之。
女扣头请死曰:“生娱我死晚矣。
且腹有孕,不死无归。
“生父闻女有孕,反相避护。
公笑而判曰:“女虽自配,男实先求。
死以爱欲,两分其过。
今生一脉,在其腹中。
伸法无恩,其以女归冥子,保婴赎罪,孀缟终身。
“堂下合口称平。
女既归,果生一子,未离婴孺,已袭祖职。
诗书礼法,皆出母口授。
女守贞不渝,以晚节称于里中。
亦段君谈。
以尝久客西安也。
宗先生 #
宗先生子相,始生女十余岁矣,巧慧识字,先生绝怜爱之。
后病卒。
卒时嘱曰:“金镯在吾腕,勿去也。
“从之。
后先生郎骑省于燕中,春日郊游,忽见一废庙,庙中女神积尘满矣。
偶拂其腕,金镯在焉。
谛视是其女物,而神貌亦微类女。
大怒,撼泥取镯归,即语其所亲礼曹司伺庙者,令以淫祠焚之。
自是,频梦女索镯索居,语甚属激。
先生不为动,然岁不数数也。
及入闽振文铎,梦始频仍。
先生敏才,二三日雌黄千卷,文理批评皆能口诵。
女至是始昼见,常淆乱之,或加涂抹。
先生无能为计,竟闷死。
严孝子 #
安吉严姓者,以罪戍辽阳。
去后产遗腹子,即孝子也。
年十六矣,居常涕泣毁瘠。
母问其故,曰:“儿思父也。
辽阳不在天上,儿愿独往寻觅。
“母从之,为具金装,令一仆与偕。
半道度险岭间,察仆色动,疑之。
因好与语,而急发其胯间,得利刃。
仆惧夺刃,因乘便势刺仆,中腹死。
自是担囊独行。
抵辽阳遍寻父不得,而涕泣常盈襟袖,人皆怜之。
有丐者过门,或戏指之曰:“此而父也。
“其人无衣,以席蔽体。
即役于官,饩常不给,则行乞于市。
孝子视其貌,颇类己。
因询其家世名子皆合,实父也。
辄长跪抱泣,舌舐其垢,扶将上堂,洗浴着缟,觞豆递进,亲奉匕箸。
窥者盈户,皆为感泣。
数日着敝衣,身代力作。
众悦其孝,争为代佣。
居月余,散金诸徒,营子母钱为久计,众益德之。
而已负父从间道遁去,久之始觉。
或欲追者,众曰:“还则明岁倍赏金矣何追为"归家,双白偕老至大耋。
吴宁伯说。
徐子与女甥 #
长兴徐方伯子与先生有女甥,为同邑周某女,聘姚京兆子长君伯道。
且于归,而伯道卒,女即屏绮服缟,泪渍衣袖。
已,求归姚宅临丧。
其家难之,女曰:“儿固姚氏妇,以死逾盟,非人也。
“越三日,母携之往,服丧哀毁。
母归欲留,两家皆难之。
女固陈其志,竟留。
起居柩侧,席稿三年。
既殡,居小楼焚香诵终,足不履地,今长兴令黎公芳匾其门曰"末室守贞"云。
方伯无子传家,而有女传业,不羡元阳甥宅相矣。
故诗书之效,如星曜川流,或晦或明,或流或窒,皆若此也。
维扬孝妇 #
维扬田家妇,事姑极孝,而处事观音大士。
姑病剧,祷于大士,愿以身代。
忽梦一老母语曰:“汝欲姑好,须得人肝。
“妇曰:“我肝可割取也!“老母为指示之曰:“肝在此地。
“妇割,不得肝,死已,复活。
忽一乞婆过门,俨然梦所见。
妇跪请曰:“割不得肝,奈何"乞婆曰:“汝是纵割,所以不得肝,必横割之。
“妇又横割之,肝果吐出,自烹以食姑,姑病顿已。
妇始寝昏死,已又复活。
胸肉旬日皆合,而刀痕纵横不除。
郡邑从父老之请,以闻于当道,旌门纷如。
或欲以闻于朝,而伤于不经罢。
李长卿谈:此即大士灵感以成妇孝,其两割者,所谓历试也,不然胸岂屡受刀之地,况孺弱乎!孝不如妇,而欲踵妇事死者,必相枕藉,故礼禁割股庐墓。
而摩什蓄室以能吞针,非常瑰异之事,可易为哉!
地羊驿 #
贵竹地羊驿,民夷杂处,多幻术,能以木易人之足。
郡丞某过其地,记室二人皆游于淫地。
一人与淫,其夫怨,易其一足;一人不与淫,妇怨,易其一足。
明日彳亍庭见,丞骇问,始知其故。
即逮二家至,曰:“汝能复其旧则已,否则关白诸司,治汝以采生赤族之罪。
“二家各邀其人至,作法,足果复焉。
及丞还,复过其地,二人复至二家,其淫不与淫犹昔。
然与淫者两足皆易,久之展转死;不与淫者冥然且受妇法。
忽有鬼物阴教之藉手,即以其法制妇,妇两足自易焉。
是人得归后,享高寿,子登辛未进士。
其言出同榜冯公时可,而轶其名。
少司马御史大夫沈纯甫先生赐告归,予与胡元瑞、李长卿、杨不弃诸君送之潞河。
先生酒谈及冯公之绪,且曰:“行甫好奇,赠此一段奇也。
"
薛光录 #
亳州薛考功先生之子光录公衢亦名士,与季弟存同齿。
存羸病,而光录健壮,善饮啖。
光录公有媵史氏,正芳龄。
忽有邻妪金氏至存家,言奉阴司勾摄,有二人极难摄,以其门户大也。
问为谁曰:“似在君家。
“存曰:“岂即我乎"曰:“非也。
然阴事岂宜预泄。
“存必欲妪言之,曰:“即光录公。
“又问其次,曰:“恐是史娘子!而其期恐不能出年内。
“存大骇,羞其为诞。
岁且除,公构南园居新成,往浴。
史氏侍巾栉屏内。
史氏有幼子,常时跬步不肯离母,至是呼之入。
且浴之,而啼畏反走,门闭甚固,公已暴死浴盆中。
史氏抱哭,才一声而昏迷,亦暴死。
家人破户而入,二尸僵焉。
先期浴毕而酌以庆室成,竟一杯未拈,而即以其酒奠茅矣!期果不出年内,存至今无恚。
此万历壬辰年事,僚友公仪谈其亲事,顿为流涕,吾已酸鼻。
在颍超宅索笔识之。
邻妪所为,京师男妇有焉,称为"急脚”,误为"鸡脚”,即傩之类也。
裴庆
龙虎山二十七代天师某,进香武当玄帝殿前,预戒道士曰:“必我先香,始令客进。
“关门未启,然三辰皆有香先之。
天师怒击道士,将治之,忽神座下一秽人出曰:“香自我焚,道士何罪!“天师视其神采异常,下拜之。
即命释道士,秽人不顾而去曰:“我姑苏裴庆也,当与君会姑苏。
“天师视其足不在地上,益异之,遍追求之不可得。
抵姑苏求裴仙,皆曰:“此癫人,常寄宿狗窦猪圈中,臭不可闻,且出乞食久矣。
其邑令逮其家,至一妇一男子。
妇曰:“裴庆久不归。
“问男子为谁曰:“此妾相倚以衣食者。
“令大怒,男子日;“他人妇可有乎!“大捶之。
"
天师已去姑苏,前途缆夫中,庆在焉。
天师长跪延之,益畏匿,浴于泥淖。
天师跪不已,庆忽跃起,踞上席大噱曰:“子何以有知耶"故挠以臭秽,天师直舐之,相与谈终夜。
天师长跪涕泣,愿以飘笠相从。
庆曰:“未也,三年后俟我于庐峰顶上。
“遂别去。
越三年,庆果归。
担弃履,数石垒一洞自入,塞其门,火自内发。
焚讫,烈焰中人犹见庆骑白鹤升天。
天师迟于庐峰。
须,庆果至,携手并去,莫知所之。
沈泰履宅客谈。
湖南别驾 #
清院有任湖南别驾者,佚其名,因索两富翁财物不遂,诬置之死。
别驾先生二子,读书修洁,皆以弟子员试高等。
别驾死,长子逼其妻与所昵姣童奸。
妻不从,缢死。
为妻家所讼,家遂破荡。
二子皆废业偶无赖,为奇斜之行。
已,遂衣破衲,长跪道旁觅食。
人或怜而与之,无厌。
性独畏唾,人苦其无厌,则唾而走之。
里人佥以为冤杀富人之报云。
邓浴环谈。
竹园狐妖 #
豫章李长卿孝廉,其尊人学宪公,去家二里筑别墅居焉。
学宪公卒,久之,孝廉奉母太夫人还祖居,留仆珊司香烛。
珊妇陈氏微有色,忽五妪至门曰:“吾竹园李家,在磨盘下卖饼,欲得嫂子一行,必有良缘。
“陈叱之,而五男已至,皆华巾绿袍,相为嬲戏。
妇昏不能自持。
珊归大怒,居妇旁,而其狎犹故。
召法师治之,披发伏剑,书符步斗,驱邪入狱。
技穷,而五人亦作于别室。
法术尚未已,乃揶揄法师曰:“邪驱几人耶"或以闻于孝廉,孝廉因具疏告于学宪公曰:“竹林固别墅地,而妖人又托姓李。
大人阴灵不远,可令妖恣睢哉除治之日,愿求冥助。
“于是聚卒徒,牵猎犬,搜于竹林。
喊声与阴飙四合,草木震动,有五狐舍穴而登木,乱相跳跃。
小狐堕焉,为犬所吃。
已而三狐中矢石,堕皆杀之。
独老狐飞腾出墙,莫知所往。
众担狐W`振旅而归,以俎于学宪公几筵。
既而享胙醉饱,咸曰:“老狐不能离穴,馀勇尚可贾也,当潜往捕之。
“至一处,见墙有渎,塞以巨石。
而石微动,摇迫之,狐爪见,知狐匿其下。
歼焉。
尾节有十三,盖数百年狐也。
自是夜啼于门,三日始罢。
妖事遂绝,尚不省磨盘李之说。
后数岁新其庐于沟旁,得一磨盘,其暗道与竹林通,始知焉。
此即孝廉谈。
狐既有磨盘道,急则逸出,而为猱升木。
其必阴有以制之者。
老狐既逸,而以爪诲祸,鼠之五技穷矣。
故百邪不胜一正。
孝廉督学公分治幽明,虽九尾何庸哉!
唐孝子 #
唐孝子名治,始江西之清江人,侨居吾里团江。
孝子起家功曹掾,而实儒行,孝谨守礼,言动退让,人称"酿秀才”。
父尚儒,亦以德称,年九十卒。
孝子苫块未除,而邻家火起。
火势猖炽,旱岁木性相应,不必延接,火皆自发,顷刻千余家皆尽。
始孝子尽出资装募人出其父柩,而人心骇乱无应者。
或挽孝子出曰:“尚可待焉。
“孝子曰:“父柩在此,我死不出。
“孝子居绝无障蔽,然岿然独存。
孝子亦以薰炙伏棺死,柩上皆成血掌痕。
忆其急时抚柩曰:“儿在此也。
“事闻有司,为旌门。
孝子妇桂氏,鞠四孤之屏,等而食贫,辟绀不忘训迪。
唐氏之后或有兴者。
吾尝为《孝子传》,久已失稿,尚能记忆,补载于此。
东海之火,縻竺家独存,行火之使已知为善门孝子,宅岿然独存。
故知不偶团江嚣嚚之地,而又为轩孔道,倘仁人停轩存闻,或孤嫠奉米肉之贻,亦化俗之一机也。
巡茶使马公 #
马公以巡茶使历安庆,甚著威望。
忽有称公至戚某,过此来谒者,舆径至其后堂。
下舆则红妆艳质二八女子,曰:“妾来与君破岑寂耳,非有他也。
“公遂迷罔与狎,累日不出视事。
郡守某公微闻之,击鼓入请事,曰:“此地有狐妖,常惑客,公无惑焉"马公唯唯否否,然知无如之何。
守密令一挥使,移文属天师府治之。
挥使行不百里,移文失焉,反在马公所,曰:“天师安能治我!“然以是怨恚,窃公印去。
公急求解始得。
公亦请告归,狐随之。
至山东界,不能度,辞去曰:“此地神极威猛故耳!”
景陵周公昔为桐城令,亲见之。
后召入为给舍,而马公亦起疾赴京。
偶言及,马公尚扼腕恨之。
马公曾守德安,继以兵使者镇荆南,盖两游楚云。
景陵闵公学谈。
狐之陆梁极矣,尚知有畏。
圣人之乡,百怪所避。
不然天师所不惮,而奚有于神威猛哉!
齐华门妓 #
段绣川言齐华门内有下妓,与二操兵往还。
天未明,二兵荷戈过之。
妓曰:“今日我徒宅在上十家,归时好吃茶。
“及二兵归过之,云妓已死,大骇异之。
至上十家,其宋驴正下一驹,见二兵若相顾悲鸣。
妓家主者亦梦妓变驴其家,而惜妓,请购之。
其家必母子俱鬻,从之。
购归。
及长,闲豢必病。
同群驴肩重架车,至喘汗穿背,日夜鞭棰始愈。
主者知业债,豢之无益,并鬻之。
沈泰履舍国子,家童闲,与其偶业卖猪蹄。
偶去其壳,宛然妇人足。
泰履及见者,经岁畏食猪蹄。
尸变
城外野寺有妇人棺,寄置已久。
其家今年偶迎归,已登舟矣,而棺甚轻,又内常作响。
疑之,发棺,无妇尸,有四男子。
面目衣服皆同。
秤其二不过五斤,不知是何物,因破棺并沉之。
或有狐狸之类,好易人尸,希得善地,以乘生气,宁有是事是皆理外不可晓者也。
沈泰履谈。
张良臣妇 #
万历辛卯,武昌红稻村民张良臣娶新妇。
三日设客,妇入厨治馔,试尝片肉,适姑唤急,梗死仆地,姑尚不知。
其邻为夫之仲父,实见之,揭壁席入,尽拔妇簪珥。
而虑其复活,用膝据妇胸,尽力击之,俾其死稳也。
乃妇喉中肉团,因击故吐出复活。
其人惶惧,弃簪珥,复揭壁席出。
自念偶为此不义,今妇活识己,兄嫂必知,何面皮见之哉遂自缢死。
何东之谈。
固已夙闻。
刘尚贤 #
孝感县民刘尚贤、张明时二人,比党为友,实以利合。
醉则拍肩矢日,愿同生死,常谓我等无钱把撮,不见交谊,异日倘富贵勿相忘。
偶夜行,见火燐燐,识其地,掘之,果是银根,矗起如笋。
二人大喜,谓宜具牲醴祭祷,而后掘取。
尚贤已置毒盏中,令明时服之。
明时亦置斧腰际,乘醉击。
尚贤死,而不知毒发身亦死。
盖二人豕腹,俱欲独有此物也。
二家妻子亦微知死故,复往掘银根,几遍亩地,濯濯无踪。
二人盖空死,而其为义何义焉!此万历乙未年六月事。
里人游其地,所亲见焉。
余杭崔屠 #
余杭民某死,惟一妪一幼子而已。
聘胡氏女为子妇。
久之,贫不能委禽,妪遂质身于机坊,为之治丝。
得金二两,妇始得归。
妇归问姑所适,子言其故,妇泣下。
尽脱簪珥,将以赎姑,而子先往与议。
然夫妇语时,邻人崔屠者窃闻之,因诈为夫语,索前物于妇。
妇稚不察,即与之。
及夫归,罔然莫知为谁所索也,怨恨触柱而死。
母闻子死,伤之,亦自死。
妇欲相继自杀。
里卒以闻于邑令予乡先辈周公之冕,公即出余俸,厚为棺殓,葬二死者。
而令护妇,使毋自杀,且急捕贼不得。
时轰雷已击死崔屠,其物尚在手。
而又起二死者尸,于击间皆活,则异之异矣。
其棺殓之费,公命给子作生理焉。
时嘉靖庚戍年事,得之周公最详云。
戴茂生齐掾曹 #
景陵闵文学谈:其乡戴公世家世德,乐善好施。
有二子皆有闻于庠,棘战几捷者屡。
公构新居成,十八年矣,坚完精好,客常宴集。
去年万历乙未将移居之,而次君良臣携十馀岁子预往观焉。
厅宇忽覆,梁柱皆成二截,次君父子皆在其下。
散撤其材,次君仅伤皮毛,子略无恚。
即能就,塾师大笑,以其适在空隙地也。
予往在选部,与诸曹掾杂坐。
一人至,众呼之曰:“天全子来也!“予问故,或谓此浙之齐君,平生性至缓,常与人居败屋中。
屋且覆,先声雷动,众皆崩避,独君晏然不动。
然崩避者多伤,忆君靡烂矣,败物不可急去。
或从上窥之,见君坐井中,乱木纵横,皆如架构,瓦石皆止木外,略无损伤。
败物撤尽始出,反唁诸伤者。
予前揖之曰:“君真"天全子"也!”
二事极相类,故联缀之。
屋覆压卵,故凡势极者不可反,即鬼神莫能效力。
而诸君子皆生,一则空隙无碍,一则构架成井。
方急时,斯谁之为哉!此固诸君子德福弥天,而亦造化之逞奇于助善。
幻怪百出,令人舌翘而不能下也。
语曰:急不必生,缓不必死。
李乔进士 #
南昌有李某业木,段某业针,刘某业星命。
嘉靖间,俱以岁早迁湖省金沙洲家焉。
比邻乡戚,情好甚笃。
亡何,李有侄乔来相依授徒。
乔工制举业,从者日众,修脯渐饶。
刘视其星命当大贵,时段有女,少乔五、六岁,刘因执伐以聘乔。
明年庚午,乔归应试,欲娶女偕归。
而段之妇忽中变,谓富贵未有期,乔固窭人,罢口诵即饥矣,奈何舍爱女适他省然不可背盟,遂为计诳乔,谓女当夜登舟而已,当送半道始返,实则赝女。
乔与刘皆罔识焉。
乔归,即以儒士乡、会联捷,副刑部郎,久之,擢守成都,便道还乡。
过湖省,馈贻段父母甚厚,而为礼甚恭。
段女适萧子作天平者,败荡日贫。
而羡赝者拥高华,郁郁病卒。
何东之谈。
三伦诸许 #
广东南海县伦文叙,会元廷试第一。长子以谅,解元登进士第。次以训,会元廷试第二。少子以诜进士。天下称为"三伦”。
河南灵宝县许进吏部尚书,生八子:赞户部尚书;升吏部尚书;诰南户部尚书;论兵部尚书;诗布政。
其家堂联曰:“父冢宰,子冢宰,掌一代之诠衡;兄司徒,弟司徒,总两京之会计。
“国朝科甲之盛,推伦氏;爵位之显,称许家。
吉安科甲 #
江西吉安府自开科至嘉靖己未,计六十科七百八十八人。
状元十一人,榜眼十一人,探花十人;会元八人;解元三十九人。
官至内阁者九人。
一品者六人。
尚书二十二人。
得谥者二十五人。
男子失驴 #
有三妇雇驴骑行,一男子尾之。
忽少妇欲下驴择便地,呼二妇曰:“缓行俟我!“方其下驴,男子佐之。
少妇即以调谑,若相悦者。
已乘驴,曰:“我心痛,不能急行。
“男子既不欲强少妇,追二妇又不可得,乃憩道傍。
不知少妇反走久矣。
是日三驴皆失。
予初入京闻此。
徐给事 #
徐给事尚涪州人,出守扬州,一妇一媵各一子。
亡何,公以谒大吏出。
妇争宠杀媵及媵子。
及归,而妇始惧。
计穷,将己与媵户,皆从内下坚楗,凡衙中人皆避匿寂然。
公不省,作努撞媵户开。
见二尸,知为妇所杀,号恸惊仆。
复撞妇户不开,而作努气绝,亦自暴死。
后,妇以三丧归,郡中无不伤悼。
归蜀后,妇与子乘二舆往母家。
行山中,忽三舆至,即三逝者。
共殴杀妇,七窍血流。
舆夫从人白日所共见。
公复语从人分处家事而返。
吾里徐方伯公时可谈。
卷五
南宿州儿异 #
万历庚寅,南宿州村民妇一产七子,肤发红白黑青,诸色各异。
以为妖,属一人瘗之江浒。
是夜,其里有富长者梦神谓曰:“明日有七将军在厄,过尔门,尔救之,当获福v。
”
长者起觇之,门外果见所识人抱一筐,而衣覆其上。
呼来发视之,而问知其所以,因呼钱劳之,语其人曰:“是儿神已见梦于我,我当鞠之。
尔但归报已瘗,勿泄也。
”越三年,妇老竟无子,而思所瘗子。
翁亦闻育在富长者家,遍察得之。
因属人求其子,长者曰:“神以儿属我,安有还理。
”于是与见而两家子焉,即往是翁家。
其馆谷修仪,长者皆办焉。
肤发仍旧各异,勇猛亦异常。
儿今七岁矣。
其邑有某别驾,与潭柘寺大元禅师善,期禅师游其邑观焉,禅师谈如此。
予郡罗田,正德间有白毛儿、黄毛儿诸剧盗,谓是张士诚之裔,世固有之。是儿兆以神梦,异日当为国家捍御。而是儿生亦可为世虑矣。
大瓢和尚 #
南陌有“大瓢和尚”,饮啖兼人,因曰“大瓢”。
誓造某桥而居其旁,欲得大坛那成之,始为无量功果。
每呼曰:“谁造此桥,愿舍和尚作其子孙。
”而唐王居宫中,相距十五里,耳边若闻呼声。
以问其阉竖,阉竖曰:“呼此者“大瓢和尚”也,相距远矣。
”命来使试呼,果如所闻。
异之,遂倾藏发三千金造桥。
桥成,一日宫中人皆见和尚闯入宫扉,而闱中报世子生,今王是也。
其时迹和尚所在,适已坐化。
王今慈慧夙成,每饭僧至千人,曰“千僧会”,岂偶然哉!大元禅师谈。
周迪
周迪德安人,犯重罪,于隆庆六年从省城弃市。
有兄延奔往,泣视受刃,亲为收葬。
兄尚未抵家,乃迪已先还,谓嫂曰:“我罪被释矣,哥尚在省有务,命我索箱中银九两二钱去。
”嫂喜,且银实有,因与之。
兄归大诧,不敢言。
迪持银即往南昌,住方悦家,业卖马尾。
越三载,悦老无子,独一女,芳年二七。
察迪惇谨,因赘入焉。
复十年,生二子,为大贾,拥高资矣。
忽行江边,遭大风吹没,当人群中遂失其形,莫不惊异。
然常谓妻子:“我有兄延,家德安。
”于是二子往讯,兄嫂尚在,曰:“汝父实死,则后索我银往,又成此一段业果,乃其魂也。
”二子益哭之恸。
今为其地右族。
何东之谈。
异产
方玄畅谈:其里有人娶妇甚美,数月犹是处子,以其牝不成人道也。
后从其馀窍生子,即弗活,形体俱全,自是牝始开。
先伯氏理姑苏时,阊门有男子生子,亦弗活。
街卒以闻于守徐公,公故不答。
卒屡言之,公第顾诸门子曰:“尔辈慎之。
”又《庚巳编》载齐门临甸寺,有僧病死。
僧少齿美姿貌,其师建斋坛以之荼毘,忽爆响一声,腹开,中有一胞,胞内一小儿,长数寸,面目眉发皆具。
不知其由,并记之。
异病
玄畅又言:其里有儿布痘,痂中生蛆,痂破蛆流满床。
又一妇怀娠,久而自消。忽腋下生疽,中出一骨,长寸馀,宛然人形,肢体皆全。然二人皆痊活,不省是何病。
苑子华 #
苑子华济南人。
其先七世祖中柏者,蜀人,令济南,有惠政,以贫故,不能归,遂家焉。
至子华历世既远,亦莫知中柏为蜀之何地人。
子华业儒,饱经术,赘于徐氏。
徐以邑博士抵任蜀之武隆,子华与偕。
数年,徐公与其子相继卒官邸。
子华以贫故,又不能归,遂家武隆。
授徒满座,渐至饶裕,卜宅以居。
得一区,旋辟宅。旁地有荒冢,冢前碑石,古色剥落,题曰:“苑公之墓”,旁曰:“孝子苑中柏立石”。盖其宅,即中柏故居也。
秦兴令 #
秦兴令某,嬖一门子,忽见一掾挑之与密语,以为嫌。
问掾何语,掾急遽曰:“渠是小人表弟,语家事耳。
”令即出一对曰:“表弟非表兄表子。
汝能对免责。
”掾即应声曰:“丈人是丈母丈夫。
”令笑,觞之以酒。
朗哉谈。
部参知 #
南都一先辈邵公某,索性廉洁,到处有冰蘖声。
最后参知滇中,已告老归,装橐惟平日冠履卧具,他无一物。
其夫人俭德亦同,从公若干年,积俸馀造金耳当一双着之。
公一见问何从来,夫人以实对。
公故取视而投之江,曰:“吾平生无长物,今宦成不宜累我。
”至某地风浪大作,长年谓例宜有祭。
公问何神,长年曰:“一丁兰,一宗三。
”公曰:“丁兰孝子,宗三必其俦俪,宜知我者。
”竟不祀。
而舟危益甚。
忽一赭面金甲神,自称宗三,登舟大怒,簸弄风浪。
公但为诗曰:“来时此行李,去时此行李。
葬我此江中,不负此江水。
”吟毕风恬,神即不见。
顾朗哉谈。
郜氏鬼异 #
柳广文言:正德间宝坻民郜某妇怀娠,儿在腹中撑柱粗莽,或作吼声。
及产,躯干伟大,黑面狞恶,筋骨尽露。
越数月,即跳掷床上下如飞。
母谓尝至神庙,见塑像侍立者,回目精顾,已遂感孕。
信是神鬼,欲杀之。
或谓长当作猛将,大尔家,劝勿杀。
至七、八岁,啖饭甚多。
家贫不能供,则走山谷搏野兽、射飞鸟食之。
又即能行淫,性无赖,见妇人常露其丑,人始恶之。
每至人家,皆拒户不纳。
后与客赌跃涧,不及岸,堕水中死。
死后为厉弥甚,庙祀之始安。
嘉禾陆先生 #
维扬盐商史翁,富而矫,好用其才。
适有讼其口口者,实诬也。
主者为麻邑观察蔡公,而嘉禾陆浚川先生过之,两公故相欢宴,语偶及之。
先生曰:“既富多自爱,又人所易乘。
不早辨即解,家破矣。
”翁由此得解,而先生实不知其人也。
后谪守霸州,转y黄州。
过维扬,将购媵,为主器计。
偶主一家,逡巡造其室。
祠堂木主有先生名字。
大诧问故,盖即史翁也。
翁出,率妇子罗拜。
言其故,曰:“微大人,骨在眢井矣!”因曰:“既购媵,老夫有弱息,愿属箕帚,即饰装口口口口口以从。
”公不能却,今史夫人是也。
生仲子,十余岁英气秀骨挺发,落笔成文。
顷先生以衡州守改郡入都,夫人又产一子,从锦襁中与其姐布痘韭康。
阴德之报,此其一斑。
语曰:凡人在患难,出一言相救,胜造七级浮屠。
良然。
杞县传舍狐 #
李太保维寅为勋卫时,于万历甲戌请假归省,宿杞县传舍。
次日,馆人谓从者曰:“李公贵人,且正人也。
”从者曰:“何谓”曰:“此馆素多狐妖,能为人形。
幻怪百出,白日凌侮人,略无忌惮。
昨闻老狐云:明日有贵人至,其人正人,吾等所当避。
今果寂然,是以知之。
”
先大父封丘令 #
先大王父赠郎中,府君世业农,不喜仕进,故禁先大父封丘令府君不得业儒。
然大父锐意业儒,计里中无可为,鼓箧游河之南。
有广文为诸父,因不令家人知,往依焉。
汝上夜行失道,望灯光趋之。
有老人处茅宇中,延款具黍。
心独念背亲远游,不审青云之念得酬否,当食而泪下。
是夜梦神人据高案谈休咎,而已问之,神以木击案,一语一击曰:“汝中举中进士,行取台谏,止于令。
”大父亦自喜。
然何谓行取止令疑之。
及晓,老人遣其子负之渡河,而导入市店,大父方解钱劳其子,忽不见。
抵广文衙,三年业成。
归过是店,念老人将赠以橐中,因问曰:“河可渡否”曰:“此地安得有河”曰:“来时河上茅宇中老人款送我,安得谓无”曰:“此处安得有茅宇老人”异之。
出门顾望,皆非昔境。
始出游时,恐贻堂上忧,暗题门背曰“往某地读书,幸勿相念”,王大父日日倚门,不见至,是日始见,而行客至。
若早见,当疾归,业不得成,其异如此。
是年捷楚书,连捷己未进士,授封丘令。
入觐,返县内,诏令下,而以令卒官,皆如神言。
其所以得口诏者。
入觐逾黄河,见数十人为“耶许”之歌,举大木。
而苍头奴乘马鞭役者背,问知为马太宰治宅。
太宰,文升也。
大父停车执苍头奴下,重鞭之曰:“汝主为名臣,役民治第。
若固朝廷赤子,方喘汗作努,而汝坐鞭子乎!”因欲具奏,或劝止,或又谓得罪太宰,往必不利。
大父曰:“吾知吾民,安知吾官!”及与天下诸觐吏谒太宰堂下,太宰忽出席曰:“孰为封丘令贤哉!爱国且爱我,不然我安得闻过!”因揖之。
千官一时回首,故即得以最治闻。
而命下天台,先生曰:“不能无是令,且无是太宰。
”所谓休休非与。
自予习事,而诸父兄沦没,不得考镜大父治行,然稍稍闻自婴稚。
顷从兄于笥中,得大父贻大王父官中书,仁爱清白,别是一世界,因以十袭。
昔宋人三世为善,而子再盲,夫子皆以为吉祥。
王氏世善,以忠厚刚介闻,大父即入仕版,疏粝不足,竟无年客死。
夫子之所谓吉祥,果止是耶
涂副史 #
丰城涂副使某,未第时,析梦于九鲤仙祠。
梦入古寺,花色映帘,泉声满户。
壁间有唐人诗,曰:“月华星彩坐来收,岳色江声暗结愁,半夜灯前十年事,一时和雨到心头。
”既觉怅然,谓是不第之兆。
后登第拜侍御,又谓梦非耶。
亡何,以广南副使至海上一寺,风景宛然如梦,前诗亦在其壁,大诧不寐。
诘朝报至罢归矣:“半夜灯前”,至是始验。
神梦壁语 #
永乐初,有士人赴试,祈梦于神。
告曰:“礼乐征伐自天子出。
”士人即为议为论以待。
既而乡、会试皆捷,无关于梦。
后郎膳部,一日上宴群臣,出对令对焉,曰“流连荒亡为诸侯忧”,莫有应者。
士人即以神语对,上大悦,擢礼部侍郎。
又江南一国子候选燕中,偶见邸壁有字一行云:“客眠孤馆,魂梦常到故乡来。
”不胜感忆。
一日阁中有旨云:“人上断桥,形影不随流水去。
”令能对者赏之。
国子以壁语进,即得授右秩。
歙僮义完 #
义完者,歙方氏僮也。
方氏以贾贩游江湖间,义完长相从,给事甚勤。
而性悍鸷,发赤目黄,额突兀,齿牙半张出唇外。
时时往楫师击榜,楫师自谓不如也。
次富阳,扬帆中流。
倏有物如匹练,奋涛绝澜逆舟而来。
义完心知为巨鱼,遂挟横舰板,伺其掠舟过,一跃乘之。
与巨鱼相持,乍沉乍浮。
俄而侧身倚横舰板,而以两足迭激波,力疾而来。
舟中之人皆毛竖,且讶且喜。
义完乃出巨鱼波上,令舟中百指挽之,随以身腾踊而上。
舟之长得四丈,自舻至樯当四分之一。
置鱼于舻,不及樯间尺有咫焉。
鱼尚“呀呷”,头崭崭然,目如燃灯,髻鬣皆张,盖鲸类也。
义完持斧断鱼,有二鲤在咽中,大者长二尺。
意方贪食此二鲤,而忘其为人所制也。
于是并腊以为夏槁,而以头烹飨客,凡二十二人无不厌餐者。
独其主人犹心悸,不肯下箸。
是儿涉大江,徒手制毒鱼,过佽飞远矣。
故材力猛敢之人,世未尝乏也,或显名于诸侯,或不免为贾人。
僮则所用之时异也。
亡友胡茂承自有传,而予节录之。
黟僮如儿 #
黟之吴氏有僮曰“如儿”,骄纵不事事,主人厌之,使还食于其母。
母使牧犊溪潭上,已踯躅来观群儿为泅以嬉,己亦从群儿为泅以嬉。
久之,群儿见如儿泅,顾反闭目骇怖。
如儿有时倒置两足,而以额行;或翼两肘波上,而腾以驰;或立峭岸侧,注目潭中,倏忽翻掷以下,攫鱼鳖而出。
语人曰:“吾初没水时,见水皆血赤,稍则蒙蒙然如烟雾,今不异游虚廓中也。
”母往饷如儿,如儿自水中跃起,母大惊怪。
明日往觇之,水深数十尺,清洞如鉴,俯见如儿裸寝磐石上,连下石轧其背,如儿撇旋以出。
母泣笞之,如儿曰:“我牧倦思睡,顾日暴烁我,蝇蚋又扰我,水卧殊不恶,奈何笞我乎”古说家所记逆泳者有矣,鹜没者有矣,未闻有潜而寐者也。
其所谓相忘于水者耶!亡友胡茂承有传,而予节录之。
赵林
宛平民赵林与刘方远饮娼杨三家,娼有故所欢王宗义来,呼酒强饮,而心恚林夺己所好,语屡侵林,二人遂相殴。
方远助林击伤宗义,宗义归暴卒。
卒时语其偶某曰:“方远实殴死我。
”方远闻变,即出资贿宗义偶某及娼杨三,称是林击死。
林以自解,解坐死弃市。
然自是方远家常失物,筐箱间有流火。
一日方远馔客,客忽起揪方远发乱殴,作林声骂曰:“我代汝死耶!然我已讼阴司矣。
”数日方远死。
又数日宗义偶某曰:“林事发牌,逮我与杨三。
”尚自往觇杨三,杨三已病,捧心展转,皆卒。
薛纱帽掠女 #
平湖薛纱帽者之临安,有妇携女春游,俄失去所在,盖闹中为薛掠得也。
载归。
久之,以为妇。
薛又旁掠一婢。
事发,牌蔓及此,逮之官,以女归临安。
而女父、女舅皆以女故,交讼死狱中。
其郡陆浚川先生谈。
朱讽
朱讽,下邸人。
赴试,路逢执卦影者,卜之,遇益之姤,其像画一猴子上亭,望一人着金紫执笏,若进揖状;一妇人以箕盛婴儿于前。
卜者曰:“公此行必登高第,仕亦大显。
”但箕盛儿不省。
至京登笫入仕,皆如卜者言。
先是入棘日,二仆送讽返,天未明过曲巷,闻沟中有初生儿啼。
二仆知是不夫而孕者所弃,而主人尚未有子,拾之归,属主家妪哺之。
讽归亦自喜,已知所得处乃簸箕巷也。
因名之日“箕郎”。
后讽止此子。
彼小卜无当,验亦若是。
郭方伯凌宪副 #
南海郭方伯中,嘉靖壬戌科进士,名不甚高。
揭晓后,主文袁相谓严相曰:“郭生原取居首,以文太奇故稍抑之,廷试当在一甲。
”此语传播,咸谓必然。
然公自梦有赠诗者曰:“走马二衢后,看花一叶先。
”莫省所谓。
既而胪传名在二甲五十九,前为费尧年,号唐衢;后为叶士宾,号瞻梅。
盖属他翰林定者也。
又歙县凌宪长g,才行俱优。
未第时梦有人曰:“中君主师袁元峰也。
”既寤,窃喜。
然不知袁为何人。
已,乃中嘉靖乙卯乡荐,始知袁为翰林炜,益自喜。
及屡上春官,皆不第,且袁以归,不胜咄咄。
迨辛酉冬入都门,始知袁以诏起典会试,是年果登第。
又歙县张浦南浚,中嘉靖辛卯乡试。
其年面患恶疮,赴宴蔽以膏药。
邻座生注目窃笑不已。
张不悦曰:“第始不慎,有此细事耳,公何笑为”生曰:“非敢笑兄,常梦赴宴者时,与一贴膏药人同座,故笑耳。
”浚之于鸣和亦中戊午乡试。
其年梦中时,面生恶疮,如其尊人,已而果中。
白髯公 #
京师有人为奸者,阴与其妇期奔,已而尚虑其夫在,因迹夫所往,诱至僻地,拗项死。
仍爪其目睛,逡巡浣手血,趋向妇所大愉。
而其夫先归,盖有白髯公疗治,纳其睛还目,而舒其项使活也。
因语其妇,故妇亦感悟,喊众以其人闻官抵罪。
此近时事。
民部杨公谈。
严府及邯郸盗 #
分宜相诞辰,公卿觞集其第。
忽绨骑陆公金壶失焉。
时公威权甚盛,或诮之。
公曰:“无忧,盗获矣。
”因自坐门屏,与群公约以次出,皆自检其徒从。
客尽,盗果不得出,伏梁上获之。
盖选官国子生,自言所盗皆珠玉金宝物,非是不顾,藏城外某塔顶上,而京中苦其盗久矣。
邯郸有青衿子,日夜读书其庠,书声恒至丙,忽以大盗密捕去。
庠师大恚曰:“是足不履外户者!”然其家有骏马,匿围床上,藉以重毡,饮食惟烧酒粱肉尽一石,夜行五百里,动息皆如人意。
盖群盗遍为耳目,而以青衿子为魁。
当其书声息时,即驰马去劫掠,还而未晓,犹为闭户先生也。
盗发自他郡,言其状皆实,遂不可解。
甲午秋过给舍鹏初于隆福寺,鹏初谈前事,仆谈后事,相与大噱。
仆所闻乃乡先生郑公,尝令邯郸所见云。
兴化城破先兆 #
嘉靖末,岛寇犯兴化,总兵刘公显入援,遣八卒犯贼锋,报城中旗上书“天兵”二字。
为寇所得,杀之。
而以其卒诈称刘卒驰城中。
主兵者不察,纳之为内应,遂破城,屠戮殆尽。
城内甲榜四十七人幸存者仅半。
掳掠压海舟皆满。
后戚公继光平之。
先是城门锁流血,而张少卿、康壶子梦天上堕火一团,裂开中有石碣云:“我是天兵,放火杀人,毁士纪灭土城,重熙师,见太平。
”盖天兵者,寇所诈称兵也。
重熙者,继光字也。
事皆前定如此。
刘公在蜀屡胜,入闽则否;戚公其先屡败,入闽称神,皆不可知也。
某中贵 #
时事常藉没内,有用事者患之,以其金千并杂异缯密寄所亲,其人亦其偶也。
亡何,杖死京师,有语阴事活急脚见于冥曰:“幸为我语某公,以我寄物零屑作醮事,我苦可脱。
”活急脚与语,其人不信,且不时见之。
他日复于冥遇之,知不信,亟索纸书寄物数甚悉,曰:“我物如此,取不廉耶。
若吝惜,生祸汝矣。
”其人得书始大惊,然给楮币仅仅,不如其语,数日无故卒,物皆为人夺去。
其人可谓大愚矣!朱侍中谈。
阎王殿 #
嘉靖末年,宜兴大疫,死者相枕藉。
有二秀才俱死,同上阎王殿。
一从东廊上,一从西廊上,各相眄以目。
后俱活,东廊者曰:“柱上对曰:『天道地道人道鬼道,道道无穷』,恨不见西柱。
”西廊者曰:『胎生卵生湿生化生,生生不已』。
”其说阴司他事皆同。
李太保谈。
李时进 #
京师人王君赏曾贷李时进百金。
王卒,时进匿不偿。
亡何,人皆见一骡自时进家入王厩。
而王厩仆梦时进曰:“吾来偿汝家债也。
”起视厩,马果产一骡,而时进其时病卒矣。
骡腹下黑色成“李”字犁然。
李之子见之,流涕顿颡,欲以金赎,而其家不许,曰:“天为之也。
”李太保谈。
雍野王 #
雍澹若,字野王,喜谈长生。
性敏多技能,而贫甚。
始客鲁,鲁人皆避畏之,称为“耗神”,不利人家,而不知语所自。
已,造一讼者及病者家,二家败死。
人遂归怨,以为口实,待之如仇。
无所往而来京,京中复闻其语,亦鲁人发之。
会二人博,而雍坐负者旁。
或语负者,谓胜者教之,负者群殴之几死。
偶来谒予,道其苦。
予大噱,饮之酒,赠以巾履。
乃予平生无病,忽病剧几殆。
人或尤予:不宜与雍饮者。
过也。
昔淮南卢婴平生奇蹇,谓至人家,主其家必遘横祸。
或小儿堕井,幼女入火,到处皆然。
王休佑所执木手板,得者必不祥;阴子春平生不洗脚,恐失财。
后在梁州偶一洗脚,遂陂败蔑然。
刘豫州在袁绍军,人谓备屡败,在军不利,夫备其不利人者
杨闷儿 #
林省郎男仲子在京邸,潜与妓杨闷儿狎游,有娶归之盟。
及仲子归,内惮其尊人,不决,而病沉淹。
梦闷儿谓曰:“缘知不就,奴病且死,冀君一面,胜浇奴坟上土,无益也。
”惊觉悲恸,果自浙来。
而闷儿死三日,但目不瞑,一缕气惟微微呼“二郎”。
及仲子卧抱呼“闷儿”,闷儿遂瞑。
盖自仲子归,闷儿即谢倚门,迷罔牵思,而又不得意于其艾o,故病益剧耳。
仲子自负土成坟,杂桃花、棘茨种之,曰“花貌棘心,千古薄命”。
某郡丞姬 #
滇南杨给舍言谪理黄郡,尝为予云:郡丞某为其同乡,且同宦某郡。
有姬才敏绝世,惜予忘其姓氏。
然其事足传传其事耳。
姬工文博识,所熟读书六竹箱,必以其身俱。
而丞出又必欲与姬俱。
远道廉俸,甚为之苦,故橐常为空。
每抵任,丞治事于外,姬读书于内,日夕休微。
姬丹铅竟不可了,凡经、史、星、纬、兵、农、医,卜,无不精贯,如皆有传注。
人或以僻事奇字因丞以难之,应辄如响,即出竹箱书证之,咄嗟而办。
丞为文常失故实,姬则胪列,娓娓不休。
丞曰:“此予文苑内助也。
”然好匿秘,谓闺语不欲外闻,此又奇也。
一日丞病伤寒,狂噪迷罔甚殆,杨公与其僚皆来视疾,诸医以方献,皆凉剂。
姬语闱中曰:“妾诊家夫子脉如此,医书语又如此。
此寒极成热,非真热也,诸医但观其外耳。
妾欲用温剂,诸大人以为何如”诸公曰:“吾侪皆不邃于医,惟夫人自裁。
”诸医曰:“若如此,罪不在诸医。
”诸公曰:“然。
”退少休,姬以其剂进。
丞忽起端坐呼粥。
诸公大骇,称神人。
视其晷尚未移也,啖粥数盂,复以余剂进,数日愈视事。
古今称“才妇人”,可指数也。
小缀篇翰,便以笄弁增价,未有博洽才敏若此。
偶发于医,辄敌卢扁,非有历试,特藉残蠹。
藉令穷其技,何有前人!古人寸才纤善,皆得闻于后世,而令鸿茂女史大家,掩名闺阁,可恨也。
皮龙儿 #
锯匠李胡子积银二两在裹,其偶皮龙儿知之,因诡言往某家应役,诱至官柴林僻地,出斧击胡子,脑臂破裂仆地,泥塞其口鼻耳,仍土覆之,持银去。
时半夜有二鬼出,掀土挟泥而扶之起。
稍苏,辄又曰:“前人至矣!”仍土覆之,教其忍死勿动。
盖皮恐死不稳,复来也。
加数十斧,知果死始去。
二鬼复至,如前起之,而掖之行。
近城,天渐明,以锯挂其臂曰:“汝从此去赴官司,我不能从矣。
”胡子到官伤重,又言鬼事,倾城骇愕,捕贼不得。
后半月贼自出,获之,令囚狱中。
胡子竟无恙。
此去年万历丙申年事,二人皆予家匠也。
紫潭李翁 #
吾邑有紫潭李翁,族产俱盛,尝卜地得吉,相者曰:“主出飞来金带。
”后浙有孝廉某北上,阻雪过其家,翁觞之,屡日,孝廉见传餐小婢貌秀整,悦之。
因人语翁,欲购为妾,翁许之,与偕行。
后孝廉登第,历任大司马,其夫人暨诸姬皆无子,独此姬生二男二女。
夫人殁,遂续为夫人。
夫人念其翁媪甚,潜属其门吏于黄冈人问翁媪消息。
是时翁媪殁已久,家亦沦替如洗,莫有知者。
忽翁之子以解军赴辽阳,经都下过大司马宅门,与门吏谇语,知为黄冈人,以闻于夫人。
夫人讯之,其兄也,大为之恸。
教令出饰衣冠,具羔雁谒公。
公厚客之,馈赠甚盛。
夫人益不悦,日涕泣曰:“能富贵人者,公也。
今待妾家若此乎且何以令诸儿女有外家也!”时有侯李氏绝胤,而山东人奏请袭者,叙功绩不合,其功绩册在所司库。
公无能解于其夫人,阴以册视李子,令熟之,亦奏请袭。
下所司辨之,李子语合,得袭侯。
今紫潭称李侯家是也。
后复绝,独其家绰楔在焉。
相者所称飞来金带始验。
大言
武昌熊维祯谈:其邑因江涨,漂一物如鱼鳞于田间,大如席,或曰“龙鳞”也。
予以往所闻续谈,维祯大诧,属予记之。
因笔于此。
姑苏有直指使诣学宫,大风吹下一布巾,横直皆丈余,以贮郡库。
见《苏州府志》。
海上有大鱼过崇明县,八日八夜始尽。
又,崇明滩上有鱼死,长十丈。见《崇明志》。
海舟泛琉球,夜见山起接云,两日并出,风亦骤作,撼舟欲覆。
众皆骇惑,舟师摇手令勿言,但闭目坐,久始不见。
舟师额手贺曰:“我辈皆重生矣!”起接云者,鲸鱼翅也。
两日,目也。
见《使琉球录》。
成化辛丑,苏州卫军人数十,泛海遭风,漂至一岛,人皆长三四丈,以藤穿我一人于树间。
其人逸出至海边,忽前舟返载之。
而长人追至,船已离岸,从岸上用手挽船。
船人剑截其一指,辨之乃中指一节。
以尺度之,尺有四寸。
过嘉定,令取视,留置库中。
某年海上浮一衣来,长二丈,两袖倍之。
咸熙二年有大人见于襄武,身长二丈,脚迹三尺二寸。
苻坚时,河中得一大屐,长七尺三寸。又有桃核可容五斗籍。
陪京库关中,曾坠一大鹏鸟毛,亡友万左史元献云:亲见在某郡库中。毛以久尽,独其孔横置在地,平步入之无碍。
或又载:海边人家,忽为粪所压没。从内掘出,粪皆作鱼虾,腥质半未化。盖大鹏鸟过遗粪也。
庄生之言,震荡无极。其曰:任公钧鳌,夸父逐日,大鹏运海之类,似皆是实。宋儒皆以为寓言。语曰:少所见,多所怪,其斯之谓
戚侍郎 #
黄崖戚存心者,贫而有胆,豪士也。
有富人子戏之曰:“厉坛第七棺中有钱三百,君夜取之乎”戚曰:“可。
”其地僻寂,攒棺甚众,常白昼魇人。
富人子因令人置钱第七棺,仍令潜听之。
顷之,群鬼曰:“戚侍郎来,盍避之。
”又一鬼曰:“惜此人不获令终。
”戚来取钱去,明日富人子贺曰:“君是贵人也。
”言其故,而厚赠之。
后登进士,累官工部侍郎,为同邑贺侍郎所谮,弃市。
楚藩伯舒公 #
舒公春芳,鄱阳人。
春闱榜且发,其家老鸦千百扛其屋角,兽起,复置故处,如此数次。
明日泥金报至。
嘉靖辛酉,予伯兄捷楚书公,以楚藩伯过饮所自谈。
鸦自祥鸟,帝辛、周文皆为兴兆,今以为不祥,此可为鸦解嘲。
公仁人心政皎皎,竟死楚藩,家贫胤微,不尽仁贤之报,可为悼惜。
杭郡城隍 #
御史周新,南海人。
永乐中巡抚中外,刚直任事,称冷铁面。
构权奸锦衣纪纲之谤,被害。
杭城故俗,于城隍生日,群相祭赛。
其庙祝忽有神附之曰:“予本省宪使周新也,诞乃五月十七日。
上帝以我刚直,复司此土。
”里人因迁旧神他处,而焕藻其庙,仍塑新像,从其诞日祭赛焉。
周公《本传》载:上常见衣红者立日中,问为谁,曰:臣周新也,授上帝命,令为杭城隍神云。
纪纲起临邑秀才,或发其奸事甚多,碟于市。
夫有新司幽,而纲欲久其奸保奸领,可得哉!
叶大参家盗厄 #
南粤大参叶公竟容,贵溪人。
居城北僻地,家实饶。
盗昼入获,公及其母妻子皆在。
盗曰:“小人求济耳。
诸夫人公子请皆避去,独留公侍太夫人。
”片晷,公即呼取黄白数多。
盗曰:“足矣,但乞一饱。
”公曰:“我岂吝一餐哉!顾汝来早,少选邑兵至,出不得矣。
”盗必欲得食。
食具,兵已合围,鼓噪声震天。
公顿足曰:“庸奴误乃公事!虽然,祸必我解。
”因令饱食,束金于腰,出其家利刃长枪,令持之。
戒曰:“我与好语而掷金于地,但得拾取,汝便杀出。
”门开,公与语“掷金”。
兵不顾,盗不得出。
忽兵队中一钩出,猎公以出。
既出,知诸夫人公子皆在外,独失太妇人。
号泣欲入与母共死,兵不听。
主兵者令纵火,盗悉死火中。
太妇人年九十余,目皆半瞽,忽在公旁。
盖盗德公,而扶掖纵之出也。
公得太夫人始太慰,舁至民庐,诡进汤粥。
斯时,视藏橐直如坠疣。
公非欲庇盗与同祸也,而卒以此出母于炎焰,亦德感之验,而孝亦足征。
吾里别驾黄公士元尝博士其邑所见云。
学子遇仙 #
浙有学子患足疮,其行趑趄。
道遇一道士,涂药少许即愈。
明日复遇道士于途,而行尚未康。
曰:“汝左足尚未愈乎药不难得,但此处无之。
若欲急愈,当从我归索药。
”学子大喜曰:“先生家何地”曰:“暂憩城南楼上,家尚远也。
”又明日,学子诣楼上,而日稍晏。
道士不悦曰:“汝第归,明日持一伞来。
”又明日,学子凌晨持伞往。
道士负之背,而令张伞蔽上,鲜戒勿开目。
学子即闭目,觉白石累累坠头上,耳闻风飕v甚可惧,盖渡星宿海也。
已而下令开目,见解云Y霞满地,虬松怒攫,鸾鹤成群,瑞霭样光,别是一世界。
逦迤至道士家,道士啖以枣,遂不饥。
曰:“欲见汝夫子乎”曰:“然。
”引至崖谷中,盘石上坐一叟:“此汝夫子也。
”学子拜谒。
然学子忽心动念家,道士已知之。
曰:“汝欲归乎然至此不易也。
”拔地上草涂患处,又即愈,即前药也。
学子将草一束归,而见道士案上书名《太上感应篇》,亦自将之。
道士令其徒张伞如前,负之渡海归。
及抵岸,学子饥,其徒指以食店所在,而其家寻者适在焉。
乃慈溪也。
回顾负己者失焉。
后以束草治诸疮,纤屑无不立愈。
其乡孙公槐堂守黄郡时,刻《感应篇》,诱人为善,而言其事如此。
张太守缙 #
张太守缙,蕲水人。
夫人生冢嗣,太学抱诸孙长矣,媵复生子。
数日,冢妇忌其分己产也,故相玩弄,而阴纳绣针脐内,致儿啼死。
及再生子,夫人心知前事,曲相阿保,不令冢妇见,得亡恙。
即元硕孝廉也。
后冢妇所抱诸孙皆卒,承家独孝廉。
微夫人,嗣绝矣。
故今孝廉尊事夫人,色养备至。
笄弁阴性最毒,闻此必有惕然。夫人岂不念其所生,顾鸣鸠之德,均爱耳。
卷六
许吏部 #
刑部郎陈某,谪守曹州,岁久不调,以形家言造危楼于州前,兼以游赏。
楼旁为国子生杨森居,嗔其碍己,诉于陈,陈不顾。
亡何,灵宝许襄毅公进以直指使临州,生复诉之。
公即往登楼观视。
时陈宴乐之具皆不及彻。
公叹息,命毁楼改为州库。
督役掾于楼壁拆得一砖,题云:“许吏部,许吏部,毁高楼,盖州库。
恼杀陈知州,喜杀杨知固。
”公闻,以讯当时匠作,答曰:“当时有风道人题此,众不识字,莫知所云。
”公后官冢宰,杨令固安,陈以此愤卒。
薛公杨公得父 #
杨公某,关中周至人。
妇李氏,生一子才七岁,公复贾于闽漳浦主薛公家。
薛新寡,复为其家赘婿,生一子,冒姓薛氏,亦已三岁。
倭夷突犯海上诸郡,略公以去。
居十九年,髡跣跳战皆倭习矣。
后又拥众犯闽,会闽帅败之去,而公得遁归,为累囚。
属绍兴郡丞杨公世道者厘辨之,夷耶,民耶公曰:“我关中民也。
”因道其里族、妻子名姓,多与己合。
异之。
归以问母,母令再谳而听于屏后,不数语,大呼曰:“而翁也!”起之囚中,拜哭皆恸,洗浴更衣,庆忭无极。
次朝,薛公知公得翁,举羔雁为贺。
公觞之,翁出行酒。
薛公问翁何由入闽,翁言其娓娓,又与薛公家里族、妻子名姓合。
异之。
归以问母。
其日翁来报谒,薛公觞之,而母窃听其语,又大呼曰:“而翁也!”其为悲喜犹杨丞家悲喜。
于是,合郡老黎欢忭,呼为循吏之报。
士大夫羔雁成群。
盖守、丞即两地两姓,实同体兄弟。
而翁以髡跣跳战之卒,且为累囚,一日而得二贵子。
两夫人以朱N千钟养焉,出九地登九天矣。
其离而合,疏而亲,贱而荣,岂非天故为之哉!
李茂材相法 #
山东平度州李宫谕子茂材某,以相人之术骇远迩。
其省藩臬诸公邀至,以其诸公子杂武弁诸胤子试之,剖析如神。
已令诸公子与诸胤子左右立,而许公逵之子适居中。
曰:“君固公子,亦胤子。
”许公不悦,曰:“安有以诗书胤者!”督学使试诸生毕临学宫,谓曰:“汝观诸生优者几人,劣者几人”遍观之,对曰:“无优无劣。
”曰:“汝濡而术,称劣者必汝。
”又对曰:“自观亦不应劣。
”已而,督学使以忧去罢,而许公以死宁藩,难子得胤锦衣,皆如其言。
戊戌,宫谕主会试,所取士皆集,茂材曰:“其中八座,且五六人。
”然宫谕术亦自擅,常以轻率庇其子,至是曰:“非也,仅二人耳。
”后惟鲍道明、郭朝宾至八座,而其他为茂材所指,皆以几希失焉。
汪明生说。
刘黄鼎黄裳 #
汝南刘孝廉黄鼎早卒,忽着绿袍黄金盔甲拥卒徒过邻媪,曰:“汝可往我家说,送马来乘。
”媪以见死者忧不言。
越三日,嗔迟复来,掴媪颊流血,媪始往语其家。
而不知马所往,然亦施辔出门,马忽咆哮死。
别有邻媪借马偶六七,往谒泰山庙,及陛,忽暴死,复活。
其子问故,曰:“刘二郎遣卒招我于一处,曰:汝传我家书归矣。
”子探其袖,书在焉。
及归,往其家,值其尊人给舍公病,巫为祈福,知为所忌事,不敢言。
罢越三日,嗔迟,复来挞媪如拶。
有黑面神自内出,跪伏求解,曰:“其不致书有由,非敢怠。
”盖灶神也。
每见冠服徒众皆如前。
其家发书,文翰超逸犹旧,自谓授游奕将军,居泰山。
上钤图书,乃其平生所嗜玉纽,子以殉葬者。
朱汝修、胡元瑞说。
汝修又言:其兄库部黄裳,尝饮其友人家,忽走其仆,归令急饰尊为席四,而不言招客。
已归,招妇与二媵集,如宾礼,宴谈夜久,皆其家事。
众不言其故,酒罢就枕,未安而卒。
卒之八越月,妇媵皆见大郎入媵室,而呱呱声出,子生矣。
父复为子乎,媵为母乎!此其异之异者。
丹漆墓文 #
尤仁卿业堪舆,言尝游昌平,为官家某卜牛眠绝世,其家以葬母。
开圹已有紫漆棺,而丹漆书其前方,漆凸起木上炯炯,盖亦妇墓。
而其夫所为文,仁卿尚能记忆,而予稍为次第之。
云:“某里人,卢孝妻祝氏月英。
父某、母某。
孝始聘其姊姊,为权力者夺去。
父母以英续盟。
英貌庄性慧,事舅颇极礼敬,女红、经史、音乐皆能精晓。
日不废书,夜必刺缉,夫妇倡随,未尝离舍。
偶患脾泻,而前势力者复欲谋夺英。
鹰犬之客平起风波,英愤恚火郁暴死。
归孝三年,年二十一岁,惊魂两飞,不知离合,死不知生,生何以知死。
尽力营葬,恨无再遇之期。
血泪如麻,不能止息。
散衣十九件皆英手刺花鸟,人谓画工不如。
并其平生玩好,悉以归冥。
至正二年某月日。
夫卢孝撰。
”宦家知地吉,因以母棺累其上。
而仁卿名益彰。
关壮缪 #
民部郎浙沈公襄,以其父侍御公抗疏论奸相嵩过激,徙置绝徼,而又以重仵相弃市。
侍御公诸子皆冤死,独公出婴杵藏孤,系狱且久。
一日狱吏持饭饭公,曰:“公食之。
”凡囚死例给饭。
盖其两台使皆相私人,受相旨盆死公狱中,俾无噍类沈氏耳。
公亦知之,但强饭待毙。
白日,忽发异香满室,而神御赤马盘舞白云中,下语曰:“我关云长也。
汝忠义之子,故来救汝,汝不死。
”语讫,忧刀入云中。
狱中人皆见之,至夜半,狱外喧声动地。
两台使皆以他疏逐,相被逮去,身膺绨骑银铛,一死一从戍。
而公出,盖其激疏者动天听,必有神力所谓救也。
公出,历今官。
公尝令安乡。
安乡,我辞僻邑。
公构有“壮缪庙”,日夕展拜。
予友胡载道过安乡,公自语其事如此。
公善写梅花,岁必寄予数幅。
予作梅花诗十绝报之。
有云:恨杀先朝狐鼠杂,不将雪色照长安。
公颇称之,今皆不载。
近闻有壮缪庙在某地,而来祷者为殴父逆子,神下亲戮之,会观者菌集。
神还座未及端,而一旦泥像左偏云。
孝丰吴翁 #
孝丰吴南山翁,秉义刚直,居常好教责人,无所回曲,里恶少年嫉之如仇。
有施某蓄盗刺公。
公常适邑,邑远多山盗,因匿险间以候。
公至此,马忽小蹶,因厉声曰:“汝害我乎!”盗以为知己,遂不敢出。
他日,又如此伺公。
公忽半道反,以心有他故也。
然尚过施宅,啜茶去。
盗又罢,以为未至。
而施又谓过己,皆以为神。
他日,盗以实告,曰:“公真大福人也,某已降心矣。
”公享年八十三,子孙满前,多贵显。
卒时山鸣三日。
无赖子 #
粤人陈道卿,言其家深山中有无赖子,气力兼人,而有口横甚,人无不受其侮者。
久之,人家常失物,皆无赖于行窃,而且复凌人,莫敢谁何。
众计:某家且觞客,故多假银器陈之,贼必自某地至,众掩击之,害可除也。
果然而无赖子死。
自无赖子死,而为厉益甚,田禾六畜无不消耗。
又常失小儿。
阴雨或夜于门作啾啾声。
众惧,共祀之社庙始宁。
曾不两月,雷击社树寸断。
庙失如洗。
程恶子 #
程恶子,顺义人,得一孩极怜爱之,而性凶狠不知尊母。
母老羸垂尽,常被其殴骂。
一日抱孩误堕地伤额,恶子妇以为害其子,声色甚厉。
母惧走隔岭其女家避之。
数日怒不解,利刃匿身边,而故好迎母,曰:“孩愈矣,日泣要媪,可疾归。
”母从之。
至半途僻地,刃其母腹,而刃反自己胁入肠出。
刃不知何由反也后屡埋瘗其地,而尸常在地上,鸦犬食尽乃已。
山谷僻远,神明为政,恶子之反刃自,必有物奏刀砉然,而己肠流,不烦案牍纷云矣。
故鬼神以幽视明甚真,而其为用甚简。
妇顾氏 #
妇顾氏,骑聂二驴适市,二随之行。
两相语,因知二无室,仅有一母,曰:“妾无夫,家在通州,亦仅一母,奇偶必有合,贫贱无良媒。
妾尚得为君妇,合力以养二慈,糟糠固其分也。
今夜便可以妇礼见姑而就鸳枕焉。
”二大喜,即与偕归见母为妇矣。
明日,妇为书,顾驴嘱姑往迎其母。
而解钱五百馀,嘱二往何关门家买青布一端,为二作长衣。
既得矣,妇故阴截其一段,令二往更长者。
何以布名家,称“关门”者言闭户而人求之也,奚有以残布给人之理。
因击二颊数下,二归言状,妇即鸩二死,而骑驴往诘于何。
何云云,妇号哭执何曰:“吾夫为汝击死矣,便可往赴狱而守尸。
”何家万金,微使人觇之,果死,大惧。
出七十金求释己。
妇持金骑驴去,不知所往。
适通州姑归,言何尝有母!惟榻有死子,并驴失焉。
沈泰履谈。
雕匠妇 #
无锡人范某,居城外桥头卖饭,而妇少媚,有客来寄食,与妇私,盖盗魁也。
因密语范曰:“汝卖饭日得几钱,能从我,不虑乏黄白。
”范颔之。
客因持物出售,而故高值不售,第察可与语者,诱至僻地絮语,因吐实。
此鸠盗方也。
不三日,得十人。
先是有雕匠,积赀别设皮肆,人谓之饶,因往劫。
独其妇卧榻上受棰,忍死拥衾曰:“微赀惟所取,但勿令妇人裸见,见必死也。
”因道金及首饰在某处,实无几何。
再入二家,闻喧声散去。
亡何,有人适市购蒲履,履小不入足,辄裂弃之。
而侦者在旁,已知是盗,迹其所往皆得,独盗魁失焉。
六月行刑,先后皆死。
雕匠始诉于城隍庙,至是羊豕谢。
乃妇忽暴卒,复苏曰:“有鬼卒逮我至庙,曰:吾王谓汝贞妇,死十二人,而祭无五馒首,何其弗虔!妇乞怜,因曰:盗魁不得,何谓十二人曰:已别摄之矣。
过廊下,见诸盗皆受地狱苦刑。
忽有功曹至,曰:此妇小过,不必上殿,可纵之去。
故活。
”妇平生未入城,乃能历历道所见。
其中一江右士人,秀眉纤指,善临池,秘以避难出游者,自为招文,主者悼惜。
吴无珍说。
义鸦仇报 #
盱眙有商乘蹇,驱蹇者随其后。
见二鸦争枝坠地。
偶攫取得一。
商曰:“是不足当一脔,何庸可纵之去。
吾以一脔赀给汝可否”曰:“然。
”发裹而金见颇饶,其人盗心生。
前途近夜僻寂,遂推商堕地,用鞭靶撞其喉死,倒置之深阱中,挈裹去。
案发,鸦噪邑令堂上,若有所诉。
令遣健卒随之往,得阱尸,取鞭其喉,然莫知谁何。
鸦复导至驱蹇者家,其人甫归,金尚未发,见鞭色沮,吐实。
令以抵死,而养鸦笼中。
每就谳诸大吏,鸦皆从,以嘴距示意焉。
汪明生说。
蓟镇戍军 #
蓟镇戍军归其乡登州,索取军资,因于族家寓焉。
族有某窥见其橐金二两,辄与饮市中。
至沉湎酒罢归,复诱至僻地杀之,而私其橐。
明日,尸逆浮至族家门前。
须臾,附一妇作戍军语,称某实杀我,金尚在烟柜中。
众缚某而搜烟柜,果得焉。
方欲以闻官,而妇先履邑庭言状,直至狱成。
诸大吏下其议抵死,妇始苏。
今侍御秀水姚公思仁与沈先生谈,而先生以语我,盖其所见也。
金华守张公 #
绍兴郡丞张公,佐治擢金华守。
去郡至一处,见蝌蚪无数,夹道鸣噪,皆昂首若有诉。
公异之,下舆步视,而蝌蚪皆跳踯为前导,至田间,三尸垒焉。
公有力,手挈二尸起,其下一尸微动。
汤灌之,逡巡间复活,曰:“我商也,道见二人肩两筐适市,皆蝌蚪也。
意伤之,购以放生。
二人复曰:此皆浅水,虽放人必复获,前有清渊,此放生地也。
我从之至此,不虞斧出,三人死焉。
一仆有腰缠,求之不获,必解金与购,而累累者见,故诱至此行杀而夺金也。
”一命急捕之,人金皆得,以属其守吾乡石公昆玉。
公一讯皆吐实,以抵死,而腰缠归商。
吴宁伯说。
蓝郡丞 #
湖州郡丞蓝伟,邓州人。
常道其令蜀邑时,适郊有蛇当道,驱之不去。
公曰:必鸣冤也。
令人随其所之,至一野塘止。
即令挹去其水,得只磨。
再发磨,有伏尸,而不知谁氏。
公令遍求村中磨合者,果得焉。
盖有商客其家,相其橐重,因杀之,沉尸野塘,而覆以磨。
谳得实,罪死。
复移文招其子至,以橐归焉。
宁伯说。
梁栾
梁栾者,雇王应亨家担水做卖酒浆。
会亨远出,而栾意欲蒸其妇萧氏未发也。
萧氏亦微得之,以他故倩人算给雇值,令其他往。
栾往数家求役,皆无收者。
身既无依,又恨前主弃己,竟入杀萧氏。
腹有八月胎孕,刀痕三十三处,弃刀乘未晓逃去。
既远矣,会骑者数人自城中出,戏呼其前,驱者曰:“杀人贼何处去!”栾跪伏乞哀,骑者不顾而去。
城中正喧传其事,有担柴者适见之入城,以语兵番,疾捕竟得。
柳广文谈。
雷震
壬辰七月,京师大雨,有奴乘赤马过文德坊,雷摄奴下击死。
随有奴亦乘赤马过其地,雷又击死。
是夜,前击死奴复活。
人问之,曰:“但闻空中语云,此误也。
是夜乘赤马者还有。
群鬼救治:或从谷道吹气入,或触鼻使气出,或提挈之起,曰:汝速去,勿使雷部得罪。
”
吴宁伯又谓:其邑孝丰,今年丙申六月四日,术匠陈美子为雷击死。
有道人云:凡雷击死者,以帚扫其背,当见雷书。
从之,果见朱字三行,曰:“一世卖熟鸭,二世僧采生,三世马母。
”
薛公仪又云:其乡亳州,有贵家少年,平生惧雷,闻雷则掩耳伏匿。
故其家楼承尘皆重板,而窗牖坚密。
一日雷斧破板,如振槁,八窗皆辟,攫少年至五里外泥田中,头面皆破,然不死。
但背有赤纹曰:“前世之报。
”
鲍仲直又谓:其乡有恶子,疑母以匿金。
移其弟引至大树下且殴之。
母老呼神,忽雷声起,白昼劈树两开,而摄恶子夹树中,树复合。
烈日中,蚁雀百足钻其肉,凡四日死。
臭闻数里,道上行者苦之。
聚数十人举火,并树焚讫。
世常谓,雷州布鼓广德,埋藏登州鬼市,丰都地狱。
若皆不谬,而埋藏以下皆近幻。
而雷乘天之怒,奋威诛杀,震惊百里,昭然于世。
虽则神曹,实为天使。
鱼腹豕腹字 #
隆庆中,京师显灵宫道士买一鱼,腹有“秦白起妻”字。
京口邬汝翼于万历丙子游于杭,入屠家,宰猪者去毛尽猪腹,丹书数字曰:“秦桧十世身。”
白坑赵卒四十万,身赐杜邮剑。
今二千余年,而妻尚受鱼屠。
秦桧误国戮忠,即免稿街,今五百年,孕身十世,亦正受豕戮。
阳罪止于一时,阴罪至千百载,可不畏与!李太保谈。
王给谏 #
今上初年,有给谏王问卿者,生平嗜犬肉,每食不可少。一日对灯独坐,灯盏忽作犬声,掷之地,亦不止。数日,给舍卒。李太保谈。
罗状元 #
罗状元伦,成化丙戌与里人刘忠同计偕入京,以贫故晚到,邸舍皆尽。
旋得一晦室,尘垢充栋。
扫除间,忽梁上坠一轴素罗丝笺。
展视,模糊莫辨。
复以水浣之,见绘梅一枝,上栖双鹊,后书“报状元”三字。
伦怀之,秘而不言。
揭晓,二人皆登第,而伦状元。
王b
长洲王b应弘治己酉应天乡试,有鬻举于苏者,久之未得,故售最廉。
诸生奚纯闻之,约b共图。
b是夕梦纯中名次中,后其父死、妻死之,父死,俄而纯亦死。
既觉,秘而不言。
但辞以家贫莫办。
纯怒骂其薄福,坐失机会。
已而纯中名次皆符,而四死又皆符。
命之不可幸如此。
盛昶侍御 #
吴江举子盛昶,景泰庚午冬,同常熟章表等四人北上,经山东某驿。
表等先至,丞柴某出迎,谓曰:“公等五人,其一安在”曰:“在后。
”又问:“彼衣绿乎”曰:“然。
”众怪之,诘其所以。
丞曰:“夜梦白髯叟语日:『明日五举子来,衣绿者,汝异日恩人也。
』”少顷,昶至。
丞供具甚盛。
属四人为己异日地,皆为破笑。
后昶果登第,寻以监察御史印马山东。
入其境,丞适获罪,其按院即为缓颊释之。
舒国裳 #
正德丁丑,闽人刘世扬赴京会试,梦神告曰:“今年状元舒国裳也。
”明日即易己名为“国裳”。
既而榜出,状元舒芬。
以为无当,后乃知“国裳”芬字也。
吴文定公杨冏卿
吴文定公宽,儿时与群儿戏土地庙,书神座曰:“贬尔三千里。
”是夕,其师梦神诉曰:“令徒见谴,天曹笔也,非公莫解。
”诘旦,遍问诸徒,得其实,命涤去,复书“免贬”二字。
成化壬辰,公魁多士,历官吏部侍郎。
杨冏卿复,长兴人,少偕诸生迎督学,过土地堂,戏问,落梁上不可取,怒书神背曰:“发武陵驿摆站”。
是夜,督学梦神乞哀,称杨云云。
明日诘诸生得之,命涤去。
复梦神来谢,梦中问曰:“彼少年何畏耶”曰:“他日大理卿也。
”后果然。
史公甫进士 #
苏人史鉴字公甫,与数辈读书于城东普光寺,常昼寝,恍惚有呼御史者曰:“可起读书。
”所见类寺门伽蓝。
遂祝曰:“他日如言,当令像宇一新。
”自是每出入必揖焉。
同辈皆笑不信。
后中弘治乙未进士,授御史。
乃建小殿奉之。
张殿元汴 #
辛未科张殿元汴未第时,梦乘云上天,见玉皇宣表中二联云:“大造无私天地,普生成之德;太平有象明良,庆方泰之期。
”又觉一年少者随之。
后果首捷,探花邓以赞年甫二十。
彭状元岳会元 #
正德丁卯冬,永济县一生,梦放春榜,状元是彭时。此语既传众,遂谣云:“不问人知与不知,今年状元是彭时。”时闻大不乐。
又一生梦岳正魁多士,正曰:“如梦可凭,已有彭时。”及榜出,会、状各占一名。
林大中邓朴 #
萧田林大中宿儒,祈梦于九鲤仙,梦曰:“汝知五八之数如何算”自谓“四十”方显。
及期入试,有冯太守业收卷,而林为守西席,此必中之兆。
顷之卒,其数谓从此算耶!
邓朴,予里人,家阳逻,尝祈梦于九鲤仙,梦曰:“蝴蝶花丛戏,功名在竹间。
”不省所谓,已中正德丁卯乡试。
简公霄者,邑令也,之鄂城,阻雪过其家,邓避不出,公衔之。
后公以大中丞节镇浙省,而邓方y其属郡。
九月菊盛开,蝴蝶满廨宇。
郡守张席集诸僚,方讶候暖,而军门牒下,乃部民讼邓词也:“竹间”,简也。
方悟梦语,即日挂魁。
马阁老 #
临朐县,暑夜有二三居人於河上纳凉,闻暗中鬼语曰:“明日午时,我辈当有替头来。
”居人相约候之。
及期,舟载五六十人。
方解缆,又一妇求渡,舟人纳之,渡竟亡恙。
是夜,仍纳凉其地,又闻鬼泣曰:“我辈好苦,一船人又被马阁老救了。
”明日居人询之,长年舟中无马姓者,惟后来者为马融冢妇,腹有孕,岂其是耶!后妇产子名愉,中宣德丁未状元,正统中为翰林学士,入典内阁。
周学懋尚书 #
姑苏周学懋,贫家之子。少以疹毒死,瘗于墙隈。亡何,为犬曳出,啮去其鼻,血流复苏。长,以字艺名家,官至工部尚书,鼻犹无焉。
马麟方伯 #
永乐十八年,以人才举者十三人。
擢马麟、盛颐、俞景周、周克毅为左布政,孙豫、江润、艾瑛为右布政,陆勉、吴衡为左参政,杨敬、李泰为右参政,赵瑛、金恕为右参议。
皆以布衣遽跻方面。
先是文皇梦十三人共扶一殿柱,又一马遍体生鳞。
明日引见数合,而麟居首,故有是命。
陆完
成化癸卯,贵王敬奉命诣江南赚括珍宝,诸司莫敢与抗。
至姑苏,命诸生抄写沙涤经进奉。
诸生不平,纷然直前批敬颊而唾之。
敬奏闻行直指使鞠问“谁何”,罪莫测。
时陆完新进,少年且多赀,诸生因以其名进。
完是岁幸与乡荐,得从轻贷。
既而更举进士。
三原王公恕任太宰,目之曰:“此以秀才批王敬颊者,直臣哉!”即补御史。
仪铭杨翥 #
永乐以来,亲王就封,必择翰林二员轮讲之国,即以长史从。
故预选者多不悦。
宣德中,周文襄忱,自刑部主事升越府长史。
未几,越国绝。
遂升侍郎,巡抚南畿。
正统中,推J府讲读杨翥,东里欲举侍读,仪铭恐其怨己,乃以故人侍读,杨翥同进。后相J王入继大统,铭等皆以从龙恩官至宫保。
鹰神
泰兴刘太宰机,未第时,郡中偶有鹰神,乃一猎鹰也,能为人言。
一日飞入公宅,公家作糍以伺之。
其奴作之不洁,鹰攫其帽若惩之者。
呼公语曰:“公大贵,他日当得八人抬轿,参赞南畿。
”已而飞去,后皆如其言。
徐俨夫状元 #
徐俨夫字公望,温州平阳人,中进士第一。幼时尝梦家有状元匾,中为钉所损,莫解其意。及第后,仵时相丁大全,得罪谢职归。
周旋
正统间,周旋亦温州人。
殿试取居第一。
主司未审其状貌,犹豫间有人告曰:“仪容丰美。
”主司遂决焉。
及胪传,大不称,为之怅恨。
盖丰美者,严州周u也。
其人听之不真,误对耳。
邓伯言 #
邓伯言,新淦人。
尝游玉笥山题诗于壁曰:“洞天明月一双鹤,涧水碧桃千树花。
”宋潜溪大赏之,以诗人荐于朝。
太祖召见,命作“钟山晚寒”诗。
有曰:“鳌足立四极,钟山蟠一龙。
”上以手拍案,大嘉之。
伯言伏丹墀,误疑怒己,遂惊死,扶出东华门始苏。
次日授翰林院某官。
张宁给事 #
给事张宁,初以才质受知于英宗,常称为我张宁主爵察止,意擢为都御史。
上曰:“张宁止可作都御史耶”改推南侍郎。
上又曰:“待北缺出来说。
”亡何,宪宗即位,诏以给事,升二级外补,仅得郡判。
王希旦 #
京山王希旦孝廉,丁未北上,出祖于吴必显家。
是夜,梦与必显同捷。
既寤,曰:“鬼神谑人,至是必显村民乃捷耶。
”及放榜,或报曰:“君中三百五名。
”自往观之,三百五名乃吴必显也,怏怏而返。
道遇一人,问曰:“君何往”且告之故,其人曰:“君何名”答曰:“王希旦。
”其人大笑曰:“异哉!先时有人报我名在一百六十五,及往观,乃君名也。
仆即吴必显也。
”遂相携共睹,始信梦。
必显固奇,而二人错名尤奇。
造化真善谑人耶!
武功令 #
正统时,武功令苏孝,渑池人。
甲子岁梦神人曰:“汝县举者二人。
”明日,孝聚当应试者十一人,而杂花字其中:“得花者中。
”是时,李纪、张翱得花,后二人果中。
严克诚 #
京山严诚,字克诚,正统甲子乡试第一人。
初有童谣云:“白鱼跃入船,严诚中解元。
”及赴试渡江,忽白鱼跃入舡。
众欲烹食,严独买放之。
是年果首捷。
义马义犬 #
随州某村人养马,期马蕃息耳。
有牝马生一驹。
驹长,乃使交其牝马,驹嘶鸣奔走,百计强之,不从。
养马者知其识母,遂赭牝马之色,置诸暗室,迫胁之交焉。
旦而洗其赭色,驹始觉,则悲鸣数日,不食而死。
里中人闻且见者,咸义之。
闻之州守,续载州志中。
某孝廉下第买舟归。
舟人养一犬,因维舟河岸,犬逸,而走解维。
失犬月馀,有他舟收养舟中。
一日,舟人于前途登岸,道遇犬,犬摇尾跃而迎之。
已近舟,舟人嗾之归,则衔舟人衣,反走而曳之行,直至他舟所。
舟人固夺不与,舟人告之故,给以收养钱,他舟人从之。
犬即跳跃他舟中,从舟人归,不逾时矣。
邓浴寰谈。
皆其所见云。
义犬
浙西某子甲与某子乙邻居,甲拥官势,张甚,贪钱无已,而乙广父产,称饶。
甲常朵颐眈眈。
会甲中盗,尽劫其橐去,因诬乙谓其主盗,而指其所有,皆为己赃,悉干没之。
而乙亦囚狱中。
先是乙有高犬,颇善鸣噬,乙甚怜爱之。
自是常往甲家就食,甲亦善畜之。
而夜则归故宅,垂首悲泣,又复作诟声。
人无不异之者。
年馀,甲有疾,方卧床上,犬忽跃上床,噬其头,断其喉。
家人惊救,加刃断犬首,而其齿犹切切有声也。
姚叔祥谈。
义猫义犬 #
予僦居城西行营,距城东玉河桥五里许,杨潮家在焉。
予方苦鼠啮,假其猫归。
在道,苍头覆其面,里俗故如此,虞其归也。
形最小,亦绝无声,而鼠绝。
数日惊犬,遂失所在。
凡三宿。
抵杨宅,皮毛淋漓,饥疲酣眠,大为可怜之状。
中隔天门,万家鳞次,不知何由识道然自是鼠绝。
顷者籍没巨宅,始必空其室人,外加封钥。有犬出为守户,昼夜哀号不去。人或饵之,亦不食。观者云集,数日死。可谓义猫义犬也。
辽阳义犬义马 #
刘钊,铁岭人。
畜一犬,出入必从。
钊尝以一马负薪山中,犬亦从。
至是独归,向钊子国勋鸣跃不已,勋异之,随其所往,见钊为盗所杀,弃尸石间,取其马去。
勋为营葬,毕,人皆罢归,犬独守冢不去,日夜悲泣,泪湿草土,数日抉土及棺,死棺旁。
钱良用,亦辽人。
畜一猎犬,猎必多获。
黯夜,忽跃起,衔良用衣,引至林间,亦自伏地无声。
已而,虏骑至,惟良用以匿免。
往往如此,盖虏骑气动,而犬先觉也。
有萧氏贪是犬,重赀购得之。
已经年,犬不为用,复以返良用。
良用贫,赀废不能偿,以语犬,令随之去。
犬始为萧氏用,常多获焉。
陈甫,亦铁岭人,嗜酒。
尝乘黄牡马出,醉卧道上,则马为守御,人稍近,辄蹄啮之。
如此者十数年如一日。
尝后众客归,人忧之。
众客曰:“无伤,甫有马代仆也。
”马卒,甫哭之恸。
李文甫客辽阳,习知其事,亦自札记。
萧氏即其主人云。
辽阳义节遗事 #
金铸者,辽阳健儿,事其长王世勋。
世勋率众御虏被围,众且尽,铸独破围出。
顾见世勋尚困围中,奋死入重围与俱出。
世勋马为虏所夺,即以己马乘世勋,身独步战,援不至,竟死。
乙氏,武人于伯妇,美姿容。岁大侵,伯不能生活,以妇鬻别家。妇曰:“此岂人所为,死不亦易耶!”誓不往。绝食已旬日,所着之裳布啮尽竟卒。
武清妖 #
顺天之武清县有娶妇者,夜久,妇下舆,男甚畏之,不肯入室,众为强合欢焉。
日晏,启户,不知女所在,止存男一首。
急扣女家,亦不知其故。
但林莽间有血迹及女履一只。
盖在道下舆时为祟所乘,而俱为所食,必妖虎也。
俱文甫谈。
潘内翰家婢 #
乌程潘内翰家婢春桃者,盗入宅,获幼子,将加虐,寻婢出,曰:“金帛皆我所司,在某房某箧,惟汝所欲,小郎何得知!”盗兢奔之,皆恣其取去,而幼子释。
盗去家尽,忧之,曰:“汝必尽发其藏何故”婢不答,惟耳语其主人,曰:“我识盗二人,皆邻近某某。
即劫去,犹我橐中物,何伤于多不多,不释小郎,非所以爱子也。
但当亟捕之耳。
”亟捕,人赃皆得。
而财溢于所失数倍,盖盗往所藏也。
婢智也哉!宁伯谈。
鬼王指挥 #
金陵郊陬鬻粑者,见有妇暮必持钱来易粑。
久之,而裹中钱常耗,疑之,因不与易而尾其后。
见入一墓,复闻内有儿啼声,益大骇。
人谓是王宅妇墓,因语其家。
其家来听,果然。
辄发墓及棺,儿坐妇足畔,粑犹在焉。
抱儿归,合棺墓。
盖妇死时儿在腹,生而无乳,故易粑饵之。
而即阴取其钱于鬻者,故耗也。
后其家万户胤绝,儿次当嗣,故得胤。
第其貌寝,称“鬼王指挥”云。
熊维慎说。
神禹碑 #
李太保维寅居金陵时,沟砌有二石,侧群石,中槌凿之。
次觉有字形,涤去泥土,则南岳碑《神禹治水告成》之文也。
始以“承帝曰嗟”,终于“窜舞永奔”,凡七十七字,大骇异之。
而询所自本,出太宗伯湛、源明先生所构新泉书院。
时江陵相当国,尽废天下书院,此院在废中。
石遂入匠,以砌石售。
而匠不知,或谓宗伯载自衡山,或谓楚直指使某为宗伯门生所载至,即岣嵝峰碑也。
吾尝游南岳,见衡郡朱灵洞、长沙岳麓书院皆有碑,不佳,以石匣失腻而工拙也。
夙亦闻惟岣嵝峰碑最佳,及登其峰,觅碑不得,岂昔有而今移置即此碑耶乃其为朱灵洞碑记,已载唐守,嗔其以椎榻,厉民推堕入水。
昌黎先生亦有“千搜万索不可得”之语。
向固知昌黎未尝登岣嵝,即如青莲、工部皆久峰下,而皆未及登。
一寄之吟咏,以信后世。
上古之事,若存若亡,无征何信独喜此碑,顷从朗哉、汝修、元瑞诸君集太保宅细玩,制古画,精石塌,皆好为诸碑之最。
元瑞直谓为岣嵝峰碑无疑,今太保嵌置家园,当与砺誓,共传为世至宝。
然其始不落伧父手而入太保家,必有神呵护,六丁追取,不偶然也。
卷七
王勤政 #
滁阳民王勤政与一妇奸,妇绝怜爱之,有偕奔之约而尚虞,其夫追及,因欲死之,以绝根柢。
亡何,其夫果为妇制死。
政闻变大骇,即独身逃江山县,相距七十里,自谓已远无知者,祸可脱也。
饥,入食店。
业店者下二人食,政曰:“下二人食何也”曰:“有披发人随汝入,非二人乎”政惊失箸,知冤魂相随,复归,诣郡自解。
予里蜀参知易公,时领郡,亲为谳决,而嗟其为尤物尤祸,以抵死焉。
齐华门寺僧 #
成化间,有富商寓京齐华门内寺中。
僧揣其赀重,而商又单弱。
乞施焉,商未即与。
即与其徒刺,而僧先刺死二仆者,埋土中。
越二日,有贵官游赏过寺,一犬嗥鸣不已,遥去复来,如有诉者。
命人随犬,去至尸地以足抉而悲号。
发之二尸出,尸下有呻吟声,乃商复活,言僧杀之。
以闻于朝,诸僧皆斩于市。
是岁例当度僧,以是罢,不度。
杨善谈。
徽富人某 #
徽富人某,悦一小家妇,欲娶之,而厚饵其夫以金。
夫以语妇,妇不从,然心利其金。
卜夜为具招之,故自匿,而令妇主觞。
某来迟,入则血流满地,妇被杀矣。
惊惧反走,不知其由。
夫归,以为某也。
讼于郡,鞫之。
某曰:“相悦有之,然即不从,尚可缓图,何至杀之妇又失其头,曰杀人即可抵罪,匿头何意”郡不能决,下某及其夫于狱,以咨于其里人。
里人皆不省,独一老人曰:“异哉!向时叫夜僧,于杀人次夜遂无声,可疑也。
”某急出金募人察叫夜僧所在,岁余,果于傍郡识之。
因以一人着死妇衣居林中,候僧过,作妇声呼曰:“和尚还我头!和尚还我头!”僧惊遂曰:“头在汝宅上三家铺架上。
”众出缚僧抵郡,僧知语泄,曰:“向其家门夜启,欲入盗物,见妇盛妆泣妆前,悦之。
欲与淫,知不可得,奋杀,而携其头出挂上三家铺架上。
本出偶然,且以快心耳。
”拘上三家人至,曰:“诚有之。
当时惧祸,即移挂又上数家门首树上。
”拘又上数家人至,曰:“诚有之。
当时惧祸,即埋置己园中。
”郡尉往园中掘妇头,果得一头,然非妇,乃一有须男子,再掘而妇头始出。
其人惊欲逃去,尉即捕得。
问男子头何从来哉,曰:“此十年前斩其仇头,距妇头丈余,不知何由先妇头出,若稍近亦不言矣!”于是,郡以二人抵一死者,命某与夫得出,各抵以所犯罪。
潘庚生与倪淳谈,其里中事也。
冶容诲淫,富人来得金,盗来杀身。妇若恒其初心,无得无丧;夫以贪饵,死妇,罪浮于妇。然由是发彼男子冤,皆有不可测者。
又,吾乡先辈明府宋公家,清源门外有叫夜僧声最苦,公怜之,施金一饼。明日,业娼者以店值,盖出僧宿钱也。皆奸僧所为,未若此僧为大盗也。
高苏门观察 #
鄂城有叟,当壮岁已制美棺为终焉计。
然制时及每岁,常梦棺中卧一少年着绯官人。
且疑且恨。
及年八十余,适河南高子业苏门先生观察楚中,雄才敏政,年三十二暴卒。
诸司皆为购美材不得,业鬻者窘急,乃以叟棺对。
大令到门强委百金购去。
叟曰:“民不敢辞,但冀一观殡殓耳。
”许之。
及入观,俨然梦所见少年着绯官人,方知数定。
制棺前十年,先生尚未生也。
汪进士鸣銮 #
汪公鸣銮,婺源人。
以南畿解元登壬辰第,与同榜某某游饮某寺,见一处内门扃 ̄甚固,咸疑之,问所以,僧曰:“先年某禅师化其中,遗令非四十年后慎勿开,开则祸尔。
今二十余年矣。
”公不信,强令开之。
且再酌,未及把杯,而火骤发,跃出者数人,即有赤面神挡于门,公及众从士皆不得出,见烈焰中,火异世间薪火,气甚臭,不可当。
火息,公尚未绝。
缙绅来顾者,闻其口中火气勃发,而臭甚,归而病死。
又某某数人,此三四年事,不知其由。
左都御史王公 #
南充左都御史王公廷,尝以观察莅潼关,廨宇颇壮,丽匝花竹。
廨中人常见一老人衣冠伟然,以见之熟,亦不甚诧。
公闻,语廨中人曰:“倘再至,可命之来。
”一日,果如廨中人语,出见,公曰:“汝神耶鬼耶类有道者,可知休咎,为我言乎”老人曰:“公名位,在某架第几套书上。
”忽不见。
公取视其书,乃王浚川先生家藏集。
后历官左都御史,而浚川亦然。
老人前知,固知有命。
张成甫谈。
蛇淫
亳州之野,夏夜有妇裸卧瓜棚下纳凉,夫来与淫而去,忽蛇复以尾淫之。
妇觉尾出,如此者再。
始扪以手,识是蛇,大呼,夫至,尚见蛇逸入洞中。
此以淫感也,妇必谓黑夜无知,已十目十手矣。
凡产鬼胎,或是此类。
薛公仪谈。
其人即其家治圃者。
某曹郎 #
某公逸其名姓,郎某曹,居贫而廉洁自好。
家仅一姬一仆,姬产一女,公躬操女奴之役扶将之。
着一布裘,遂为血溅污。
是日,同曹邀游天坛,饮毕,复观于圆丘。
或见其衣血,曰:“此神祗清净禁地,奈何以秽气犯之。
”公曰:“天地至大,岂察细微,且我安能如公有鲜好衣也。
”归邸,明日无故火发。
公急令姬抱女避他所,而自入索牙牌于所居承尘之上。
承尘忽坠,罩公颈项,若枷然。
公不能脱走,竟焚死。
吾里蕲阳冯太守时与同曹所见云。
丁润山 #
常德丁启东至杭郡,梦羽人携一童子诣己曰:“此为君子。
”启东正乏胤,大喜,曰:“子从何来”曰:“此清溪玉童也。
”而杭果有清溪洞,明日访之,见塑像童子正如梦所见。
逾年生子,曰润山,谓山之润泽也。
宣德间以贤良举受闽县主簿,道杭为建亭,其上而金装真像。
今游者见玉童必曰丁润山云。
王师祖 #
五台县生王师祖,嬖佃客女,因击妇死,乃勒妇项作缢状,而痕不入。
故埋棺湿地,立首向下,冀其速腐,并灭缢痕耳。
妇翁已成讼,检者受赂为支吾,而又阴许赂妇翁,事遂寝。
越数年,度其尸腐,遂背盟不赂。
妇翁复讼。
时高苏门先生参政山西,发尸,全体如生,绝无缢痕,而击伤特著。
师祖抵死。
众谓凡冤者不化,莫不嗟异。
见其所著,疑狱十二事之一也。
武功治水 #
徐武功治水张秋,判官王震者在幕下,受公命浚河壅处,有棺,而石板书其上,云:“前卦吉,后卦凶,五百年后水来冲。
幸遇王州判,移我在河东。
”遂迁葬之。
武功后得罪戍金齿,其卦凶之说耶!
康省郎弟 #
浙有康省郎弟,来京视兄,而潜游妓馆,资装罄尽,貌亦羸瘠。
兄闻大怒,杖之,额与臀皆青伤,愤而逃归。
至半道卒。
其妇在家方坐草,忽见夫入,子遂生,然额臀皆青,而夫忽不见。
越数日,柩归。
启视之,青正与儿同。
静甫谈。
老圃瓜异 #
长圻撩者,黄郡产瓜蔬地也。
相传先朝老圃某畜一瓜最巨,欲以献豪门,偶丐者抉篱入食之。
某见,持锄击丐死,又恐人知,即瘗圃内。
明年,尸地产瓜,延蔓最盛。
首结一瓜,大如斗。
会邑令君衙购瓜于诸圃,皆不可用。
佥谓某圃一瓜特大,令献之,果得十瓜钱。
邑衙剖之,瓤浆皆赤血。
异之,以示令君。
令君大疑,召某问:“汝圃瓜皆若此乎”曰:“否。
”曰:“汝往年瓜若此乎”曰:“否。
”曰:“此种必异也。
”令掘根视之,根乃出死人口中。
盖丐者食瓜子尚满日,故明年产瓜,而滋液其胸中血汁,故赤若此。
某遂陈丐者死状,受杖死狱中,亦冤所为与!东之谈。
张靖之 #
先朝张给舍靖之,一日暮归更衣解下裳,暗中有火星。
星自裙带中出,转摺至椸上,晶荧流落,凡三四见。
或谓是张茂先积油致火之说。
悟所服下裳,必吴绫,所谓油缎子也。
归时被酒蒸郁所致。
非也,家兄嘉甫解衣常有之,或梳头自发髻中出,此阳气茂炽之验,非贵征则寿征也。
陈大司马谑语 #
大司马陈公汝言,与太子洗马刘公定之友善。一日谓曰:“君业洗马,日洗几马”刘曰:“厩马皆洗过,独大司马洗不得。”陈公大笑。
圣人泉 #
蜀乌撤军民府,有岭壁立万仞,而泉汇其上,曰“圣人泉”。
其下行者呼曰:“婆婆,行道之人渴矣!”则泉即飞下,百人。
一人随量皆足,而泉亦即止。
刘正叔谈。
黠民粥神 #
吾里团镇,贩人之雄陈策,知乐平有客欲卜妾,乃以己妇垂环娇语作女妆,诱客至空宅,令妇挑之。
即曰:“此少妇得罪于姑,姑必欲嫁之。
而妇尚羞阻,且其性甚暴。
然吾力能嫁之,不过十五金耳。
”客喜,授金与购。
又曰:“慎不可造次。
今但诒谓往某家避姑怒,数日即返。
舟既远,惟你所欲。
不然妇呼啼,则事败矣。
”客曰:“谨如命。
”既夜,舆至,众拥女登舟纳中。
然客遥窥,美丽绝世。
顺流挂帆,一瞬数百里。
下视,乃木雕娘娘。
惧而返,已数日。
问知,为朱家庙神。
乃备牲礼袍服导送至庙。
诸人皆散去,莫可寻。
复有群不逞,谓客盗神,欲缚之。
客惧遂归。
又,某贩一妇,已登舟,问其家,乃其亲家母,笑释得返。
又,一人贩一少齿秀才于饶阳,转入徽郡婺源程进士文著家。
久之,与其子课文精丽,大异之。
而咨其家世,即麻邑职司徒家族子也。
时司徒方笃学南畿,翟氏骇愧,饰书箧衣囊数肩,令二力送还。
其时黄山人草玄在座识之,而后又遇之于鄂城入棘围时,真异事也。
今诸人先后皆以罪死,或以厉死,贩风顿息。
大别狐妖 #
浙人蒋生贾于江湖,后客汉阳马口某店,而齿尚少,美丰仪。
相距数家,马氏有女,临窗纤姣,光采射人。
生偶入窥见之,叹羡销魂。
是夜,女自来曰:“承公重_,妾已关情,故来呈其丑陋。
然家严刚厉,必慎口修持,始永其好。
”生喜逾遇仙,遂共枕席,而口三缄,足不外趾,惟恐负女。
然生渐惫瘁。
其侪若夜闻人声,疑之。
语生曰:“君得无中妖乎”生始讳匿,及疾力,始曰:“与马公女有前缘,常自来欢会,非有他也。
”其侪曰:“君误矣,马家崇墉稠人,女从何来闻此地夙有狐鬼,必是物也。
”因以粗布盛芝麻数升,曰:“若来,可以此相赠,自能辨之。
”果相授受,而生与狐皆罔然。
明日,生亦悟,因迹芝麻撒止处窥之,乃大别山下,有狐鼾寝洞穴中。
生惧大喊,狐醒,曰:“今为汝看破我行藏,亦是缘尽。
然我不为子厉,今且报子。
汝欲得马家真女亦不难,自撷洞中草作三束,日以一束煎水自濯,则子病愈;以一束撒马家屋上,则马家女病癞;以一束煎水濯女则癞除,而女归汝矣。
”生复大喜,归不以告人,而自如其言为之。
女癞遍体,皮痒浓腥,痛不可忍,日夜求死。
诸医不效。
其家因书门曰:“能起女者以为室。
”生遂揭门书,曰:“我能治之。
”以草濯之,一月愈。
遂赘其家,得美妇。
生始窥女,而极慕思,女不知也。
狐实阴见,故假女来。
生以色自惑,而狐惑之也。
思虑不起,天君泰然,即狐何为然以祸始,而以福终,亦生厚幸。
虽然,狐媒犹狐媚也,终死色刃矣。
此天顺甲申年事。
江潮
予所识锦衣江君谈,其叔潮颇饶裕,有二当房。
而潮忽暴卒,明日复活,曰:“在冥途语摄者青面鬼曰:『死诚无恨,第柜簿不明,及瘗金未及告妻子耳。
倘得缓期一日,必厚报子。
』鬼日:『然。
』引见冥君,故呼曰:『勾得徽郡江潮到。
』冥君检簿怒曰:『合死者,京师江潮,何误耶!』挞鬼数十,令押转再摄。
”遂得归,而焚金银钱锭无算。
检理家事才毕,而鬼至。
潮又泣曰:“期到矣!但幼子往沧州未归,何能得一面”鬼曰:“汝欲缓几日”曰:“缓十日,死无恨矣。
”鬼更索钱锭去。
潮与妻妾亲友欢宴累日,子亦归,而摄者至,非前青面鬼。
曰:“前卒不知何去,我新卒也。
”刚暴如虎。
潮遂死。
盖青面鬼故匿作稽延计耳。
鬼亦黠哉!
山阴诸生 #
万历丙子岁,越之山阴诸生某暴死,独其胸中、指头稍热。
家人不忍殓,延绵至累月始苏,身边有大镪五十金为所携来。
曰:“我死适冥司,值亲识先死者某,骇曰:『汝何以至此虽然,某阎王正为其子延师,当为君缓颊进之。
』果延入大廨中,令主西席。
诸子皆罗拜北面受业。
起居、经史皆与世同。
而亦为师别具馔如世人食也。
王则衮冕,甚尊严。
久之,谓生曰:『汝欲见五阎王乎乃贵乡王阳明先生也。
』及见先生,亦为主客礼,欢然谈笑,曰:『此冥司不可久居。
』命掌判官核生禄命,掌判者报此人寿尚有十年,先生即命语主者王送生还,主者王从之,赠冥钱纸币甚渥。
先生曰:『不可。
宜用世间宝。
』即所携五十金也。
”此广济刘叔正秉钤谓其业师会稽冯天山司训所谈。
《越事往闻》一事正类此。
谓旁见诸殿元即沈纯甫先生,亦言之当在丙子前。
或是二事偶同耳。
善射者两生 #
广济有两生善射,乘醉逐禽于蕲之山后。
天冥遇雨,假宿富人宋氏。
宋氏子厚款之,欢如平生,已下榻门屏小斋。
是夜大盗入,其家皆逃匿。
盗魁髯而著绯居堂中,左右指挥劫囊发箧,赀积如山。
有二盗捉短刀侍。
二生熟睨盗之,从暗地连发三矢,射杀魁及侍者三人。
群盗错愕,欲曳三尸出,不得,弃所劫皆散走。
明日辨尸,有识者,盗皆得,而宋氏一钱不失。
羊猪宴客,跪进金帛为二生寿,皆却不受。
两生稍近义节,有韩王孙之风。
报一餐者惜三矢,不著天山之绩,而以白夫小用,并姓名失之也。
刘正叔谈。
临安寺僧 #
吴中一生,与临安某寺僧善,从游最久。
一日过寺,值僧他出,径入其所居奥室,见榻前悬一小木鱼,无心敲击。
忽榻后板铃响,一少妇出,即士所识中表戚也。
两相骇诧,板即地屏,内一片而巧合缝,可开可合,所谓地窖子也。
妇惧缩入,生亦奔归,遇僧于门。
僧既惊失锁户,而又讶生色异,知事已露,故以好强拉生返,曰:“今日之事,势不两生。
惟足下自裁。
”生亦嗟讶曰:“自堕火坑,知贼秃不能释我。
固我死日,第求一大醉。
而子诵经拜忏,我甘自缢耳。
”僧从之,大爵以酒,而拜诵如法。
生睨其缶巨,注酒复满,当其拜伏,忽举以击,僧脑破,连刺之死。
奔出以闻郡,尽屠诸髡,妇女出者凡五六辈,皆先后盗入或以求子诱入者。
汝阳异 #
顷浙东虞子化自汝阳来,称其邑有异物据铁炉村民家二少妇。
始来与淫其长妇,长妇不从,即缢妇死,故二少妇惧从焉。
凡二少妇所欲,咄嗟可办。
其家以闻其令乐公,公遣卒往捕,而异物亦为主客礼,延款赠金。
群卒急起持之,加缚,忽跃入壁内。
公又为文,密走入天师府,嘱以除涤,至半道文失焉。
往者返,而文反在妇家,竟无如之何。
其物巾服如儒者,轻财乐施,谈办皆捷。
有乞贷者,屡给不厌,故贫士多以游,为具招之皆至。
常曰:“天下之怪多矣,诸君皆怪也,而怪名我乎”第手腕以上,不令人见。
岂以腕有毛,为猿精乎
狐祟
孝廉某扶荚之京,道寓一家,其家病疠死者过半。
先是病者梦神语曰:“某大王且至,可善待之。
”洒扫治餐甫毕,而孝廉至,嘉其勤款,为留一日。
是日,病者皆愈。
及孝廉去,病犹故。
其家心德孝廉,为牌位,书“某大王”字祀之,而病者果再愈。
自是口相邮传,百里内病者皆来祷愿,旗幡金鼓,祭赛无虚日。
群少年益张大其事,而庙岿然起矣。
明春,孝廉罢公车,复寓其家,问庙所以,众以昔事对。
孝廉曰:“其家病者梦某大王至而病愈者我也。
惟正能驱邪,安有邪慑邪者!此妄也。
”而白于其地长民者毁之。
斧其木像,中有血流。
盖妖狐乘人心而簸弄鼓舞,借托而为之。
始实避孝廉,因得病愈,以后皆因之也。
俚俗称尊贵人,亦曰“大王”。
刘正叔谈。
《风俗通》载:鲍君神、李君神、石贤士神,皆起疑,似而神之,遂惑万众,而竟得解,何神之有!《传》曰:物之所聚,斯有神言,人共奖成之也。
凡所称神,大较若是妖狐所为,其涓细者耳。
夏忠靖公 #
楚湘阴夏忠靖元吉,为童子时读书一庙中,失墨,怒书神背曰:“发丰都。
”其夜师梦神语云云,师令公洗去。
邻有富室女为祟所乘,嬲乱欲死。
公偶过其家,祟畏避去,女得安。
其家因以女聘公。
公书女腕曰:“夏元吉妻”,祟遂永绝。
后以乡荐登朝相,文皇宠遇最盛,尝在上前,蒙赐茶,杯是白磁,觉其异,为一注目。
上曰:“以赐卿,令卿子孙世世见朕也。
”今杯犹宝藏其家,无心视之,内有“永乐”二字,久视不见。
所谓世世见朕,盖以二字。
而公始觉其异,亦以此然。
今果为世宝。
如天语不偶然也。
周羲载谈。
杯为所见。
蜀二士 #
蜀有二士李某、翟某,偶遇于蜀之文昌祠,皆以前程祈梦。
是夜,梦文昌帝君端坐,侍者点名,呼之应者十余人。
忽谓某某:尔二人皆贵人,笫首身不配,所以奇蹇。
若以首两相易,则相配而贵显矣。
二士唯唯,遂相易。
既觉,颈皆微痛。
二家童奴皆骇诧不识,而妻子皆走避。
笫语家事曲折及梦中事,始来相亲。
然人皆谓厥貌相称,不类往时。
而伏腊香火争走,文昌祠益盛。
亡何,二士皆成进士。
国初,进士始除簿,一士尚未除。
以忧去。
一士除某县簿三年得擢去。
而忧去者始补是县簿。
来相遇于逆旅,主人方劳问间,两家妻子窥见,互相诧客是我家夫子。
即二士亦自谓:我两人头面为神所易,而登笫因之,不可谓非缘,解赠倾杯,出妻子相见,竟日而去。
正叔谈。
句容民 #
句容民兄弟三人,其伯氏客蜀贩木,五载不归。
仲以嫂美,令人诈称兄死,嫂为位哭,成服。
久之,察其心无嫁意,乃私受河上贾人金鬻之。
乃绐贾人曰:“嫂性好嫁,而多矫饰,若好语则费日,汝可率徒众猝至,见素笄妇拥而登舆,但云:明日讲话。
登舟为汝妇矣。
”计定,其夜贾人率徒众至,仲季皆避去。
而不知季嗔兄分己金少也,潜以语语嫂,独仲妇不知。
嫂亦不嗔,但泣告仲妇曰:“汝夫嫁我,幸是富客,但何不早言,令我饰妆。
今是吉礼,而素笄往可乎幸以汝缁冠相易片时其安矣。
”仲妇授缁冠,自着素笄毕,嫂即匿去。
仲妇出答,客众见素笄,拥而登舆去如飞,而乘风舟发矣。
夜深仲归,始诧失妇,不省而追之不机,惟乱数日不得。
乃次朝,伯氏肩其重橐归,夫妇宴婉聚,卢里是皆来劳远人。
仲亦归。
闻其二稚啼索母,伶行,盖仲妇所弃儿也。
肠为寸裂。
里人有知者,无不掩袖卢胡。
仲欲以其巧成其不仁,而嫂之巧浮于仲。
其间巧合默成,非人为之,天实为之,故至巧莫如天。
不然,他且勿论,远人隔五载矣,是日何由归哉或谓是徽人事,伎俩皆同,独其假作迎神,诱嫂出观而群夺之,稍异耳。
岂二事偶同乎!黄大谈。
蛇异
滇南蒙岫山有蛇,见人自碎,片片星散。不知者偶抬一片视之,则诸片复合,啮人即死。正叔谈。
鸭异
济龙江镇民某家,群鸭中一鸭独呼云:“算帐!算帐!”始一婢闻之,既而群听,无不闻者。
以告于其家翁,翁听亦然,遂怒杀之,置釜中愈烹愈大如鹜,皆不敢食,投之江中。
已而,无故构异讼,家资尽破。
盖先世皆业屠,而翁好横暴,好渔夺人赀。
所谓“算帐”,必有阴主者,或鸭其冤者也。
万历甲午年事。
周于德 #
楚直指桂公荣,以孝廉起家。
嘉靖癸卯,岁当大比,聘一广文至,乃是进士。
梦末榜名为己所取周于德也。
及当填榜,末名而出己所取一卷,启曰:“梦如此,卷佳如此,今必是此人。
”直指大疑,且嫌其太直。
若谓夸进士知人者,置其卷。
而令吏另于广文所分抽一卷。
至发之,周于德也。
两公皆笑中之。
正叔谈。
传奇辨 #
李宸妃,即章献太后侍儿,生仁宗。
后无子,鞠以为子,兼令杨修仪视之。
后与妃保爱特至。
及帝即位,宸妃始进尊号。
默处先朝嫔御中未尝自异,人亦莫敢言,故终太后世,帝不知为妃出也。
太后薨,楚王即所谓八大王也,始为帝言:帝本宸妃生。
而妃死于非命。
帝恸哭哀怨,发妃柩,玉色如生,礼制皆与后同。
始叹人言不足信,待后家益厚,则宰相寇准当时讽谏之力也。
何有刺死河边及贬后之说笫妃堕钗不损帝心,卜当得男则有之矣。
班超家贫,为官佣书,劳苦积岁,遂尔投笔欲效傅介子、张骞,立功西域,而不因任尚。
尚为超被征时,以戊巳校尉奏拜都尉。
及超还,与交代,而非以愤报尚。
其他班姬上书,徐干为友,则有之。
薛仁贵以田为业,遇太宗征辽,应将军张士贵募,斩将立功,当对已知名。
仁贵好着白衣,自标持戟,腰K两弓,呼而驰,所向披靡。
帝望见,问曰:“白衣者谁”曰:“薛仁贵。
”帝嗟异,赏赐甚众。
已又曰:“朕旧将皆老,欲擢骁勇付阃外,莫如卿。
”后与九姓战,发三矢,杀三人,虏遂降。
军中歌曰:“将军三箭定天山,战士长歌入汉关。
”士贵起群盗,弯弓百五十斤左右,射无空发。
征辽还,以其亲冒矢石,帝叹赏之,累迁左领军大将军,卒,陪葬昭陵。
仁贵功自昭显,士贵亦何得芘之,至以罪死乎语不知从何起也。
董卓使吕布守人阁,布与传婢通,情不自安,因往见王允自陈。
时允与尚书士孙瑞密谋诛卓,因属为内应,卓果被诛。
《吕布传》语正此耳。
《王允》、《董卓传》俱无貂蝉及出允婢之说。
卓传又谓马惊车折时,其小妻止之,即如其言。
小妻非背卓可知矣。
或有之而非允家婢也。
尉迟敬德尝侍宴庆善宫,有班其上者,敬德曰:“尔何功,坐我上”任城王道宗喻之,敬德勃然击道宗目几眇。
太宗不怿,罢召让敬德。
敬德谢罪。
语止此,无贬斤复起事。
大抵诸说家好组织事故,成其离合悲欢,而不必其实有。
有因者,有无因者。
如班超、尉迟无关枉真。
独以至孝称不至孝,慈称不慈,令人悲伤涕出,愤恨而诅骂则不可,况贤圣帝王耶!
又,赵穿弑灵公,而盾为正卿,亡不越境,反不讨赋。
故《春秋》书之曰:“赵盾弑其君。
”屠岸贾之欲诛赵氏也,偏拜诸将曰:“盾虽不知,犹为贼首,以臣弑君,子孙在朝,何以惩罪!”此其言直凛秋霜矣。
第岸贾非诛盾之人也。
而陈婴、公孙杵臼匿武立赵,则赵氏之死友,谓之忠于赵则可。
观此戏剧无不发上指,其未察盾之罪耶彼晋,导于敦独免春秋之书,何幸!
冯京字当世,登第时犹未娶。
宰相张尧佐欲妻以女,方负宫掖势拥至其家,束以金带,曰:“此上意也。
”京笑不视,力辞以出。
而非富弼。
久之,始为弼婿。
又为晏元献婿,故曰“三为丞相婿。
”京父名式,为左侍禁而非商总,无冯商之名。
还妾事乃状元马涓之父从政,无子买妾,见妾髻中系白,讯之,乃自鬻以葬亲者。
伤之,即归妾,不问钱值。
后梦女父来谢曰:“公德已奏上帝,令君家富贵涓涓不绝。
”果得子名涓,中状元。
而非京。
或以“马”、“冯”误,而状元一也。
祝英台事极实,而传者不备,今载之。
祝与梁山伯同学,已祝归,梁访之,始知为女子。
欲娶祝,而祝已许聘马氏。
梁怅恨。
后三年为鄞令死。
遗言:“葬我清道山下。
”及葬,祝适马氏过其地,风涛大作,舟不能进。
祝知为梁冢,衰恸失声,冢忽裂,摄祝以入。
马氏闻其事于朝丞相谢安石,封为义妇。
则尤异矣!
卷八
马金桥 #
庐州有侍郎子马公廷用无子,出见城西二十里外有桥圮坏,而渡者常没,因倾产造桥。
桥成坚巨,济渡者众,曰“马金桥”。
公卒,家遂壁立,遗妇某氏贫,寡居桥头茅宇,一童子卖饭生话耳。
乃蜀西充侍读学士马公良佐生子,名金中,成化甲辰进士,郎刑部,谪判庐州,擢丞、擢守,皆不出郡。
忽昼寝,梦桥头一老妇,以瓜菜,烧酒荐。
已醒而酒气不除。
察桥头,果有老妇荐其夫马公,而瓜莱、烧酒,夫生时所嗜也。
公名姓又与桥同,阴德阳报,固知不偶,而老妇其前生妇也。
公厚贻之,复整饰其桥。
公家簪缨不绝,代有名贵人。
今郡判马公孙谋,其曾孙抵郡,不二月卒。
而爱泽已著。
其所自谈。
景陵女子 #
景陵人家有姑嫂皆是女子,居小楼。
楼后故有屋,被人焚尽,弃为粪地,而楼窗遂直视街巷。
二女见一学子日夕往来,貌甚伟,悦之。
以语市儿常来鬻糖果者,曰:“此谁家儿”市儿曰:“此某朝奉哥子,往学中读书耳。
”市儿知其意,因曰:“我与传情,哥子当来。
第门前不可入,奈何。
”二女羞阻,久之,解帕中钱给儿,曰:“倘来,我从窗投布兜曳而上可也。
”市儿自是日往学堂欲与学子语,未暇。
对门有大家老翁,年七十余,日坐门前,见市儿突而往来,已知以学子故。
因赢钱与市糖果,而诱之曰:“尔是谁家使来可密语我。
”市儿即语前事娓娓。
老翁喜曰:“我与汝以一衣,汝今夜便以我为学子报命,得入花丛破笑春风矣。
”市儿如其言,果得布兜曳而上。
及窗,二女见是老翁,大惊,释布,老翁坠粪沟中死。
明日,其家寻获舁归。
里俗:凡殓死者,以席布幔街而殓其下。
忽市儿来,蹙额作感伤状。
其家缚儿,挞之曰:“我翁不宜死粪地。
而人见汝昨与翁匿语,汝必知其事。
吐实则已,不然挞汝死。
”儿又语娓娓。
其家即以闻官,二女即时缢死。
黄梦草谈。
临海女子 #
浙之临海县,以画旗导新秀才适黉宫。
某家楼临街,有女窥见一生韶冶,悦之。
适一卖婆在旁曰:“此我邻家子。
今为小娘执伐,佳偶成矣。
”女不言。
卖婆又以女意诱生,生唾之,不从。
卖婆子固无赖,因假生夜往,不能辨,久已缠绵。
一日,其家有舍客,官人夫妇因移女,而以女榻寝之。
其夜,有人双断舍客首。
明发,以闻于令长某公,以为其家杀之,而橐装无损之何为问榻向夜寝谁氏曰:“是其女榻。
”令曰:“知之矣!”立逮其女至,作威震之,曰:“汝奸夫为谁”曰:“是某秀才。
”又立逮生至,曰:“卖婆语有之,何尝至其家”又问女:“秀才身有何暗记”曰:“臂有志。
”视之,无有。
令沉思曰:“卖婆有子乎”曰:“有之。
”逮其子至,视臂有志,曰:“杀人者汝也。
”虐刑之,即自输服。
始假生名与女奸,既夜至,扪枕上得头一双,以为女有他奸也,故奋拔佩刀并杀之,而不知客夫妇也。
即日械系抵死,士由是得洗冤。
黄邑博士临海陈公谈。
楚士梦 #
楚士某尝梦神谓曰:“号舍居左者中则汝始中。
”而屡科无居左中者。
及齿长途穷,破釜猛进,而梦不已。
再入棘,问居左者,文艺昏然不省,则大哭曰:“此生其休矣!”因信笔重作七艺贻居左者。
是人尚谓苦己妨其曳白,出而亦为誊写毕。
然是人常梦己中半边解元,榜出,果同中。
而士解元中后,是人奋绩,学名几与士轧,今皆逸其名。
正叔谈。
某主文阅卷 #
楚主文某公,阅卷倦而假寐,则闻人慨叹于前曰:“穷死,穷死!救穷,救穷!”寤而知是有士欲中者。
因开箱取卷,而声自其箱出。
每拾一卷,辄曰:“非是。
”如此屡屡。
复拾一卷,乃曰:“正是此卷。
”阅文,果佳,因中之。
榜发,问生所以,曰:“无之。
”曰:“生平有何语”曰:“但呼『穷死、救穷』耳!”岂人之精灵自入乎,亦别有代为言者,异矣!正叔谈。
僧无垢 #
英山山中某寺僧无垢,橐所乞化金一百二十走金陵印大乘诸经。
宿寓于旅,旅人探知挟重,与妻共杀僧,而有其橐。
数日生子,夫妇甚喜。
及稍能言,辄欲杀父。
逮至十龄,语益厉,操刀者屡矣。
里党以闻于令,令曰:“儿性貌柔缓,非凶狠者。
而若此,必是夙债。
”然莫能Q,忽梦神告曰:“何不问他六月六日事乎!”明日,令以神言,震怒讯之。
其人色变,知事已泄,曰:“尝以是日杀僧也。
”曰:“杀后儿生乎”曰:“然。
距三日耳。
”曰:“兒即僧也。
冤在室何能逃!”遂械其人以死置狱中。
又语儿曰:“其家赀汝有也。
”儿素昏然,忽曰:“一百二十金是我者。
”不待其人刑,仍披剃。
凑金如前数,复走金陵印诸经毕,还山寻觅师f榻,拔钵居之,不过十余年耳。
其事载《宝函别录》。
正叔谈。
柳氏庄客子 #
柳道彦谈:其家庄客壮子病疡死二日矣,客自往城中市棺,为债家所困挞伤。
或以语其家,其家男妇竟奔之。
是夜,壮子亦起,行十余里抵债家。
会罢争,而亦仆其家堂上死,以是成讼,大耗债家钱。
尝闻有士处斋中,忽有好女子逾败垣入,就榻上死,骇愕,不察所以。
已,门前男女数辈急趋过,曰:“死,尚走出,况生耶!”士呼至,以榻尸视之,乃其家死女,惊暴雷走失。
舁归殓之。
又《风俗通》载:汝南人郑奇,道遇一端正妇,乞得寄载车上,从之。
诣邮卒楼,夜共栖宿。
明日妇死,卒惊白亭长。
亭长击鼓会诸庐吏,共集诊之,乃亭西北八里吴氏妇。
新卒,夜殡失火,火至失之。
即持去后,奇亦寻卒。
世间如此类甚多,而鳖令尸亡,溯江而上,入蜀复苏,蜀人神之,立以为王,则在隆古最先者矣。
总是游魂为变,用物精多所致,不独柳氏庄客壮男而已。
马状元梦 #
状元马铎,少时梦中有语之者,曰:“雨打无声鼓子花。
”不省所谓。
后与同邑林志同举进士,志高才,乡、会皆第一。
殿试时,忽梦马踏其首,以是怏怏。
争于上前,上曰:“朕有一对,对佳者,状元也。
曰『风吹不响铃儿草』。
”马即以梦语对,而志思竭不能。
于是得赐状元。
桑冲靥昧法 #
成化年间,石州民桑冲传得师大同谷才之法,饰制头面,耳足作女妆,又巧习女红,自称女师。
密探人家好女,即往其旁。
贫小家,夤夜得入,顿成奸合。
或女贞不从,则用靥昧法。
其法用鸡子一枚去清,桃卒七个烧灰、捣烂,烧酒合成,喷女身上,默诵咒语,女迷奸遂。
女畏败名,终不敢言。
以是十年,遍游河南、北、山东,污大家有名女一百八十二人。
又传徒任承等七人,分途行奸。
至十三年七月,冲在晋州高秀才家,为其婿赵某反欲行奸,始识是男子。
捉送晋州,谳出前情。
具奏,犯人凌迟,急捕任承等七人,皆得罪如之。
谷才已死,行奸十有八年矣。
尝见其罪案甚繁,姑约而存之,为闺范之戒。
语谓:三姑六婆不宜令入人家。
有以哉!
楚藩掾失妇 #
嘉靖间,楚藩司掾某,麻邑人,遣仆归迎妇并子。
误饭于团镇盘石桥业贩人者家。
仆固I子,其家情踪皆为其人出,乃曰:“尔家我至戚也,来时幸相顾授飧。
”后,妇携子果至,延款甚殷。
次朝附载客舟去,谓适省,从此而阴。
已与仆两处鬻之舟客矣。
越数年,同邑曾给舍笔山公道江右,停骖某公署。
见役夫数人薅草,内一儿,为所识邻儿,即掾失子也。
呼至,问母何在曰:“在此。
”尽得客略买状。
属其邑明府收缚客,而关白楚臬掾,妇子始得归。
又摄得仆于他郡。
于是家买客械死者数人。
何老人王捉鬼 #
长洲有何老人者,夜行。
见道旁一羊,疑之曰:“夜安得有羊必鬼也。
”紧着之而负之背。
行抵市店鬻之,值五钱。
晚复过市,问羊则亡矣。
于是告以故,而返其值。
又有王郎者,素豪有胆。
尝夜启门,暗中见一物,疑其为鬼。
即前擒之。
大呼曰:“鬼在此!”家人k火出,乃一朽船板也。
烧之,声如爆竹,久乃灭,遂称“王捉鬼”云。
牛僧孺谓世间人鬼相半,言不无过。
然观此鬼,往往有之。
则称无鬼论者,亦何谬耶。
李文达公大父 #
南阳李翁某,乃阁老文达公大父,故商也。
载棉花一大抵湖湘鬻卖,有临江客三人,醵金三百两易得。
在邸舍不戒于火,尽焚讫。
三人击膺大恸,曰:“本尽赤手,归不得矣,非死则行乞耳!”李复来唁,笑曰:“公等何忧至是,货之售不售仅一间耳。
我即失价,贫不至死,可忍为公祸乎!”即持金尽与之,而垂橐归。
三人德翁,遍祷神庙。
是时翁尚在途,而家已梦二绯衣神称翁阴德,锡以玉童。
明年文达公生,中宣德癸丑进士,天顺末正位首揆。
正叔谈。
靖远伯王公 #
靖远伯王公骥,尹顺天时,病甚且死,急召袁柳庄视之,亦谓不可活。
夫人惊悼,出视。
袁一见即曰:“无事!无事!夫人一品相,岂虚得耶!”已,果愈。
以征麓川功封伯,夫人一品。
语曰:父贵关于子,夫寿可以妻延。
有以也。
陈缉熙编修 #
吴人陈缉熙,父鉴,任某官,以谤戍辽阳,毕,母不得归,从百夫长矣。
缉熙少稚,念衰慈旅柩,辄至涕泣。
刻苦读书,成戊辰进士,除翰林编修。
即表求使高丽,以申己志。
及还,果与母及柩偕。
可谓志士孝感矣。
伪汉伪吴苗裔 #
今兴国、瑞昌间,有戈、陈二家,不下千人,即二姓。
常相仇杀。
而始皆友谅裔,其人皆猛锐多力,轻士好斗。
甫壮即能徒手搏虎,不以为异。
予尝过兴国,见十许辈聚食邸店,狞面豺声,心为竦凛。
其在罗田张氏,为士诚裔,人称“张棒椎”,以常持椎击催租人也。
正德间,剧盗红毛儿、白毛儿出其家,至为凶暴,力敌万夫。
缓急藉以为兵,可为国I御。
御得其术,狙亦可信,不然吾不知所用矣。
郢衡近俗 #
郢城田野贫民,生女八九岁,大略喜以廉值售之娼家,以图成钱树。
子时渍其波润,娼家蓄饰数年,便以倚门。
今襄樊间,红袖稚齿,既多且贱,皆其卷曲,所不尽容,而散蔓出者也。
衡郡俗俭,归女必厚奁具。
故女多不育而寡。
少即佣贩,匹夫不二三十金,不可得妇。
今其地妇及娼女,多是略买自他郡,而娼最众。
吾里团镇,其略薮也。
略聚既多,盘据稳固,互相挡蔽,牢不可动。
长民者从其俗以悦民,往往]法庇覆,以文字应上钩摄而已。
予尝游二郡,睹其弊,辄为扼腕。
襄阳讹言 #
万历壬辰,襄阳有人自京归,讹言后宫有密旨,遣贵c旦夕至襄、邓,刮女子千百其用0。
入宫时裸体加鞭简,令窜过火床,俾气血贯聚心肝,剖以合药,服食长生。
愚民吠声一时,女子不必聘媾,不计齿貌,遂成婚合。
其时郡侯厉禁不得,佥曰:侯恐无女应朝命,为自全计耳!次年癸巳,予适襄,住樊城姜妪家闻此。
其家女婿皆以是嫁娶,而皆是童婴。
人谓讹言者,家有女欲嫁而悭财,故为是G弄,令女易嫁耳。
乃竟逃O崇之诛,如三尺何尝闻姑苏有邻盗之惊,忽逻卒驰呼而过,曰:“杀人者至矣!”市人惊骇,尽弃负释担而走,潮涌浪叠,填塞街巷,一日而定。
究逻卒语何谓,乃谓“决狱使者至”,而人自误耳。
遂使其人杖下,况故作妖言耶!
产锡地不宜生植
衡之常宁、耒产锡,其地人语予云:“凡锡产处不宜生植,故人必贫而必移徙。
”天地精华,此聚彼耗。
物无两大,事不双美。
茂树之下,其草不肥,理固然耳。
白璧明珠,必出山海;奇石珍木,产自缴隅,灵各有专地也。
滇南点苍石,其文理峭峰平山,奇奇怪怪,皆肖似其山。
今人文渐盛,而石亦不出,人聚则物耗也。
又,古聚则今耗,天下大势。
秦汉之故都,皆帝王贤圣渊薮。
今弃不都,而诸皆不兢。
非气乘弩末乎!吴越闽楚不盟中国,今所生产皆据雄伯,而燕蓟为扶舆头颅,气郁全盛,非金元偏夷可能当。
故宜今闻天都也,猗与盛哉!
姚源万年 #
江右成化间,姚源贼未起时,天雨黑子,种之皆成戈剑之像。
已,贼起大乱,血膏草野。
后大中丞韩公雍平之,置县名“万年”。
已掘地,得大石板,有“天成万年”字,大盈丈。
事岂偶然。
王资敬谈。
天下中 #
洛阳为天下中,此古中国也。
刘舍人《史通》谓荆州为天下中,颇有论列,此今中国也。
《山海经》诸书又谓昆仑为天下中,此益言其大。
所谓天地之外,复有天地也。
燕秀才子异 #
汝宁有秀才燕生,一产三男子,形貌皆一,不少差别。
始生时,恐其久而无别也,即蓄发分中、左、右三髻识之。
光州守陆公,杭郡人。
闻之,因适郡之便,造其家。
三子出见,非童矣。
考以课艺,又皆畅然,大加尝誉,解赠而去。
后生携三子抵州谒谢,燕间,生曰:“此不足为异。
贵治有一产三女子者。
”公以问侍者,曰:“有之。
”即召其人至,乃女又与儿同庚,益异之,曰:“此天合也。
”即为主婚,各以次第配焉。
庄静尔尝言之,不悉。
过汝以说之人,果然。
萧参藩得父 #
南安萧某,少失怙恃,妇陈氏抱子七月矣。
而叔暴狠,怀私诟辱,兼欲鬻其夫妇以省食指,因事加大斧击某,左臂破裂,血满衣襦。
知不能容,别妇出亡,割襦分藏其半,为异日会征。
遂适襄郢g,业制盆桶诸木器糊口。
飘零愤恚,久益忘家。
妇倚办女红自食,毁面贞守。
子渐长,又阏于叔,不令读书,则躬任课教,或窃附邻儿师讲业。
儿亦奋激,攻苦如饴,廿一成乡荐。
起家某县令,嘉靖壬午擢楚少参,建牙郢上。
以失父故,常抱惨戚,顿欲挂冠,云游觅父。
忽夏月,太妇人隔帘窥见堂下制器匠,偏袒作努,臂露伤痕。
疑之,令童子问匠何处人。
曰“南安”,因悉其避叔弃妻子出亡始末。
复问汝血襦何在匠大惊曰:“太夫人何由知!”即出,持襦合太夫人所藏如一。
于是登堂大恸,镜影始双。
趋呼:“横金人,匠汝翁也。
”退而舞拜膝下,解衣进觞。
居而得父,大慰夙心,殆亦天合,欢溢百城。
黄大谈。
元录程文 #
尝在金陵购得元试录二本,板刻甚精,久而失去。幸友人录得一篇,因刻于左。
至正庚寅江浙乡试三场程文
《四书疑》第十二科
《论语》记逸民,伯夷、叔齐、虞仲、夷逸、朱张、柳下惠、少连。
又曰:作者七人矣。
七人即逸民欤。
微生、晨门荷篑、荷条,以及接舆、沮溺,亦作者欤。
乃不以逸民称之,何也柳下惠为士师矣,概谓之逸民可乎其详言之。
初考李县尹批:“初疑明洁”
考官林知州批:“二疑整齐峻洁”
时《论语》记逸民有七,皆一世之高士。
圣人则有称赞品列之言焉。
记隐者又有七,亦皆一世之高士,圣人或有惓惓接引之意焉。
今周不可以作者七人而同之,亦不可用柳下惠为士师而疑之也。
请详言之。
逸民伯夷、叔齐、虞仲、夷逸、朱张、柳下惠、少连,夫子于伯夷、叔齐,则谓之不降其志,不辱其身。
柳下惠、少连则谓之降志辱身,言中伦,行中虑。
于虞仲、夷逸,则又为之隐居放言,身中清,废中权。
是七人者,非隐遁不污则同,而立心造行则异。
故圣人称赞而品列之。
同谓之逸民宜矣。
若微生亩、晨门、荷篑、荷条、接舆、沮溺,集注皆谓之隐者。
若夫子与微生则警之以疾,固于荷篑,则曰:果哉,未之难矣。
于荷条则使子路见之,于接舆则欲下而与之言,于沮溺t意谓天下有道,则我无用变易之。
独于晨门,则未及择其不可而为之语。
圣人于丈人,则谓之隐者,而朱子皆以是余焉。
则圣人亦惓惓接引之意,皆以为隐者亦宜矣。
彼其作者七人,集注已谓不可知其谁,何必求其人以实之,则凿矣。
是不可强求之也。
柳下惠虽为士师,然不能枉道。
至于三黜则遗佚厄穷,其为逸民,亦无可疑也。
合而论之,夫子称赞品列之者,盖所闻一世之高士,故称赞之,为逸民足矣。
有惓惓接引之意者,盖夫子、子路所见当时之高士也。
故欲抑其已,行其不及,不使其但为当时隐者而已也。
若非者七人,朱子既谓不可求其人,柳下惠为士师矣,今既已谓之逸民,则其意断可识矣。
何敢赘。
柳道彦梦 #
柳道彦性迂缓,而多疑好思,凡事居常仰屋思不已。
往以谒选不得,暂归旅宿,梦身佩玉环金弹。
二物皆其家观音堂供桌上贮物。
思之:“环者,还也。
且赐环,主恩也。
弹者,惮也。
又脱手不还之物,其戒我勿往乎”遂止不行。
而次晨,同行者皆遭破家之厄,自幸无恙。
返抵京,果得选有静宁广文之命。
又,尝在旅,奴子盗其金,亡去。
资斧缺甚,乘款段行,兀兀梦人书一“陋”字。
视之,思得“陋”旁抱耳,乃是人字转手入怀,物尚不失。
行行,忽见一肆所卖饼曲,因思得饼曲者:“丙一”也,于陋字始全,其在是乎下马入其室,果得奴子,而金尚在怀。
凡此自谓得思之力,其亦善庆之,债神启之欤!故曰:思之思之。
又曰:鬼神将通之,信然。
王游击得父 #
辽东游击将军王公,魁岸伟大如神人,又善战,屡建大功,而性至孝。
偶归衙,见太夫人晏起,如有忧者,必询其事。
太夫人始曰:“有一事不言则伤我心,言则恐伤汝心。
汝非王公子,吾初与汝父赵公在军中,为王父掠得,娠汝八月矣。
时王父为辽帅,置吾后室,王父无子,汝生遂以为子。
王父亡得荫。
离汝父赵公四十年,生死未决。
昨与汝媳闲造厅上,见牧马老卒酷似汝父。
以未告汝,未及诘问。
”公出诘卒,陈其巅末,纤悉符合。
于是扶卒入室,相持恸哭,澡洗更衣,妇子罗拜。
次日,以其情奏请归荫王氏,犹赵氏卒伍。
朝廷嘉其孝义,俾仍原职,复赵姓云。
此正统年事。
李文正公谑语 #
李文正公秉钧,时觞客,皆明经。
诸君酒未半,以有他召皆辞去。
公曰:“今有一题:东面而征西夷怨,二句是何主意”诸君思不得,以问公,公曰:“待汤。
”
李文正公入朝履袜
李文正公幼举神童,入朝行不能逾门限。
帝命以对曰:“神童足短。
”对曰:“天子门高。
”帝抱至膝上,时其父伏在丹陛,又命以对曰:“子坐父立,礼乎”对曰:“嫂溺叔援,权也。
”公此时入朝,小红履一双,白绫袜一双。
后为耿天台先生所得,贮以一箧,自撰小文记之,而属广济王督学大谟藏之。
而王为孝廉时也。
即先生所自谈此,亦可见先生之度。
有珍不必藏家,今人只认己字最真,其于所好,大类剖腹,其不然矣。
邓镇乡谑谈 #
麻邑邓镇乡给舍,平生不信风水,曰:“有天理而后有地理。
”又曰:“或造化留心福善,即形家言,未尝捐天也。
”今人无端忘己,又逞机权,寻夺牛眠,希图荣利于目前身后,是地握世权,天反退听。
故有天怕老婆之喻,可谓笑谑中妙理。
昔公叔文子升于瑕丘,曰“乐哉,斯丘死则我欲葬焉。
”李青莲游谢家青山,悦之,亦曰:“我愿葬此。
”古人之情不过于此,予请窃比之矣。
詹侍御苏大行谐语
詹侍御事讲苏大行雨,二公五鼓行长安街,将入朝,喝道声相近。
苏问前行为谁,从者曰:“道里詹爷。
”即曰:“瞻之在前。
”詹闻,问后来为谁从者曰:“行人司苏爷。
”即回首曰:“后来其苏。
”詹叔正谈。
汉左将军马超墓
蜀新都县少参杨公廷仪,为亲侍郎公某卜墓地,掘土见崇碑题曰:“汉左将军马超之墓”,以为吉有验,遂就之。
忽梦超锦袍玉带,言曰:“我汉将军,勿夺我墓。
”公不为动,复梦超戎装弯弓,射中公左目。
已,又梦射中公右目,相次目皆瞽而意逾坚。
又梦超_目大怒,曰:“吾有以祸汝矣!”亡何,其家数干人与数贾为偶匿贾金尽杀之。
事觉,罪凌迟而蔓及公,罪弃市。
麻邑大司马刘瑞简公,时为蜀大参,所目见。
其家保昌令刘君守福谈。
地以超贵,非超贵于地也。
始超家族二百余口尽诛于操,独子秋留,依张鲁,又为鲁所杀。
《蜀志》不言超后,则其灭绝可知。
而甘祸杀身,为子孙图所乌有,可谓过计。
《传》曰:左手据天下之图,右手刎其喉,朋者弗为。
况乌有梦梦耶!蜀人言,当时诸贵人墓,皆诸葛公所定。
此祸媒矣。
何令君杀狐 #
湘潭令何君起升,富顺人。
去年丙申莅任,谒宪台于宝庆,还过湘乡,水滨有传舍,夙传有妖,人所惮入。
公独留二竖子一厨人入居之,余从人皆宿外舍。
忽灯下隐隐见素妆女娉娉欲前,公叱之去,侍者皆股栗。
方解卧具就寝,内有针刺公足,公不为动,第立竖子拔去。
已,有针从床下穿卧具入,又刺公足,创甚。
公怒起,举烛遍照无所有。
榻后有纸糊屏格,因揭纸见白狐匿其中,即拔取厨人刀去格砍之。
狐尚双掣公手,厨人从旁得短棒连击之,公因得伸手重砍以刀。
狐不能支,毙。
明日以其皮付从人,归县制以为坐具。
宝庆从事宣城梅子马正与何令君联舟鄂渚所谈也。
凡邪乘人心入者也,而皆起于妇人下贱,以其愚怯易惑而心易摇也。
语曰:“见怪不怪,其怪自败。
”何公所为,正类李叔坚不见狗怪而狗自毙者。
杀狐益难矣,使得尽用其刀,天下安有城狐作蘖者哉!
高中丞还金 #
德安高中丞翊,号玉华,嘉靖乙酉冬以孝廉计偕次磁州,夙发邸舍,距州三十里许。
始拂曙值道有遗橐,命从者举之,累累然重也。
公下马坐树下待遗者至。
北风猎猎,刺人入肌。
从者不能堪,又计公橐垂尽,奈何违天自苦,而贻所不知名何人乎!公不可。
顷之,有蒙袂而来者,发垂蔽面,徒跣号呼,谓“失金”。
公曰:“夫夫其亡金者耶金在!”是人曰:“固督地租钱急,天早,鬻子女得金五十五,晨而输之。
夙夜仓皇,不觉亡失,其死矣!”始发封,与数合,即还之。
其人泣拜,欲分其半相报,公益不受。
其人控马行数十里不肯去,私得公名姓,日夕祝之。
明年丙戌,公举进士,由浙参藩历大中丞。
夫子四人,三为郎,季子祚二千石,年皆至大耋;诸孙仕者又数人。
从麻邑刘公守福见其传。
中丞先朝名臣,还金细行,仅豹一斑,犹之渡蚁饲雀,可概全仁。
迁、固叙传,亦举一事,非必止此。
今人旦为仁,暮责报,何异操豚蹄而望岁乎!惟积惟无,望请自一事始。
梅禹金园蛇祟 #
宣城梅禹金园在城东陬,深林阴森。
园丁子留儿日渐尪羸,知其中祟,而诸法莫能制。
一日,雷雹交作,击破一树,视之,中有巨蛇蜕,盖蛇祟也。
自是祟绝,然儿貌犹故。
禹金教以服雄黄数月,遍体毛孔出赤蛇千万,始如丝发,竟日渐大,悉以焚死,儿始无恙。
梅子禹谈。
瞽者李近楼琵琶
京师瞽人李近楼者,籍锦衣千兵,善琵琶,能左右手弹,新声古曲,获索梁州绝妙。
平生羁愁哀怨,及人己胸中事,皆于d弦铁拨发之,令人发上指,泪交下。
忽作《鱼山》《梵呗》《冷然》《孙僧》《云水》,复作《苏台围猎》,凄然百兽鸣嗥。
大行某公尝谓苏公纳庵曰:“仆居京数年,恨不听李瞽琵琶耳!”已,以侍御拜命使蜀,而苏蜀人独饯之。
酒酣,曰:“有丽人以侑觞可乎”公不可。
已,屏内笑声出,如所谓丽人而别一老妓,若嗔若笑,悠扬作声,怒之。
已,又若丽人不受教而谇语,掷肴皿堕地成碎磁声,种种逼真。
某公大惧出走。
苏笑曰:“无妨。
”遂令撤屏,独瞽者抱琵琶坐,旁无一物,诸声皆自琵琶出者也。
公诧曰:“今日乃识李君。
”于是听琵琶终夜不去。
鄂渚聚梅子马舟中,詹叔正谈。
古人贱工小技,皆得簸名后世,况《琵琶弦鼗遗事》,查八十《琵琶》,汪伯玉司马已有传。
瞽者恐不甘辟支信善,必有偶也。
卷九
少司寇董公 #
嘉靖间,南京督学作史董公传策及吏都都给事中周公颐,并极论严相嵩父子奸贪误国。
上大怒,惩二公从戎,长流广右某地。
久之,二公忠愤不已,同登一高塔绝顶,商榷捐生再疏,尽屏从人塔下。
白日忽暴雷起,击塔断,摄上半于平地,从人皆压死,二公坐塔中平康亡恙,旋从窗孔中出。
亡何,嵩以他疏败,削籍,子罪弃市,起董公少司寇,周公南操江御史大夫。
熊一衡谈。
雷霆之威何也岂知冰山之欲溃而警之,令无重犯逆鳞耶,抑偶然耶然警变无害,荣遇因之,忠奸之报犂然矣。
戈秀才 #
蕲水县秀才戈生家贫,每岁里党聚钱作社,己独悭与,且不信神,常有骂语。
邻人周某病,剧鬼来摄之,社神挟怨,故以生往。
生死,独心热未殓。
及见阎王,阎王检簿曰:“应死者周某,生乃溧水县主簿,寿八十,何误摄也”怒责摄者,纵之还。
生复苏,往视周某,言误摄之故,周果暴死。
越三载,以明经谒选,试得高等,注授某郡y。
生喜过望,又心谓神语非耶。
强饮,不觉酣睡。
明发趣部,衣冠皆以醉故为偷鬼劫去。
仓皇典觅衣冠着之,大不弥身。
选君望见,诧曰:“是人安可作郡y!”改授溧水县主簿。
寿果八十终。
张子升谈。
然少齿习闻之矣。
巴水驿丞 #
张明经谒选。
黯夜与一人聚屋下,互问籍里。
明经曰:“我武昌人。
”其人曰:“我济南人。
”又问公:“既楚产蕲有巴水驿乎”曰:“有之。
”明经曰:“公问此何意”曰:“我始生,仅一岁,家失火,众皆奔避出,独遗我榻上。
忽火中有声曰:『莫烧死巴水驿驿丞!』又若有撼遏火势者,人因得抱我出。
今恐选得此驿耳。
”既明,观榜,果是巴水驿丞。
今黄邑博士杨公燧得之明经所谈。
簿、丞,细小吏尚得鬼神之佑不死,社神何得挟怨家!何得遗之!语曰:一千钱、一斗米,皆关禄命,况其大者!
继美堂 #
张大司寇,永宁乌程人。
始令芜湖,颜堂曰“继美”,必有所谓。
而后令为今侍御叶公:“继美”已足为语征。
乃司寇子天德复承其后,以父子继,而皆以卓异征,则又异矣。
汪启明谈。
荷花儿 #
周皇亲家有丧,盗乘冗入,杀皇亲取财去。
出门故呼曰:“周皇亲被荷花儿杀死矣!”逻卒入视,果见尸。
一仆为厨役,一婢荷花儿在傍。
明日,以闻于法司,言状如此,荷花儿因受虐刑,备极楚毒,诬服。
谓己与某某奸杀主取财为逃计。
捕某某不得,竟坐罪凌迟。
六月行刑,其时荷花儿哀语刽子曰:“儿是冤死,幸相念,先死我,而后脔割可也。
”刽子不听,竟如法肉尽,儿犹语曰:“我必取汝!”越三日,是人坐顺城门外面铺,忽大叫曰:“荷花儿挞我!”七孔血流,死。
实杀皇亲为市中卖瓜子、炒豆无赖细民朱脑瓜等十一人,而归罪婢,以缓己捕,故呼语如此。
诸贼因丛淫一瞽妇,久之争奸,瞽妇不胜其嬲,语泄,脑瓜等皆被击吐实,余赃凶刃皆得,罪死。
大司寇翁公见海及谓曹郎,皆中弹文罢归。
时万历戊寅王均之所亲见。
自是,刑家慎狱,不肯造次。
必曰:“恐如荷花儿。
”以此。
然有不可晓者:出门呼者何人赃刃何在仆何以不同罪本是矜疑,而何遂决赵公自南来,闻人喧传此事,无不均齿扼肘。
荷花儿者,故临谳以众恶甘心焉!不知传者皆属吠声,世之冤若此,何恨也!
义猴
山西督学汪公可受,黄梅人。
尝令金华,有丐者作猴戏乞钱,遂饱所欲。
旁一丐者忌且羡之,因酵丐者以酒,诱至破窑内椎杀之。
绳其猴从己,亦作戏乞钱,而公呵道声至,猴即啮绳断脱走,赴公前作诉冤状。
公令人随之,至破窑内得尸,又先人行捕得后丐者。
鞠问伏辜,杖之死。
方焚前丐者尸,烈焰始发,猴又号鸣,赴火抱尸,与共灰烬。
公益伤之。
某公为之传。
胡伯良谈。
昔人之言曰:“臣犹狗也,新主饲之,则为用矣。
”此人而兽言也。
猴畜于前丐者,无甚大义,既为报仇而必死之,何烈烈耶!故禽兽未尝无人心,而有不如之者,宁独不如已耶!
浮海传略 #
王文成公于正德丁卯以言忤时贵,捶辱几死,谪丞贵州龙场驿地。
道杭,侨居圣果寺。
恍惚梦乌龙大王来谒,幞头绯袍,形甚怪异。
从人语曰:“君七月二十一日有大难,奈何”公甚疑焉,因求避患之术。
曰:“试善避之,吾竭力相庇。
”言毕而悟。
及期,公在圣果寺扃瞑目坐。
至午,忽二人壮猛如武士,排闼入,曰:“尔在此耶!吾从闽踪迹至此。
”因挟以刃,取道从山后行。
缚公于树,一人持刃前。
忽二人音纪、沈昱者,跃出松间,恐以官府及幽冥报复之说,解救甚力。
其人附耳曰:“一权贵遘疾,巫媪谓汝为之,劝杀汝,此朝命不敢违也。
”忽解缚曰:“更前数里议之。
”遂驱迫至湖边。
夜渐昏黑,因反缚以布衾蒙首舁之。
疾行数里,曰:“至矣。
”觉胸间受一挺,即乘水,自是昏眩不复知。
良久,渐苏。
身仰卧水中,所缚、所蒙尽已释去。
以手反摸,如有物负之。
缔视波涛,如屋上行,光怪万状,波及唇吻。
天渐明,抵岸,见数人掖上绵兜子,至一宅。
困甚,不暇问主者,解衣熟寐。
既醒,见一人坐床侧,曰:“仆高明也,君忘之耶!”公忆往在京闻有高明者,善摄生,寓神乐观,与徐中书访之。
后传其人死,不知在此。
曰:“吾未死,馆于吴老先生耳。
”少顷,一人戴钢叉,帽容甚伟,前曰:“知君忠义士,故尔相救,得无苦乎”即吴翁也。
吴去,独高侍左右,服役皆丽人。
公不欲,明烛彻旦。
明日,谒吴翁。
堂甚高,粉绘辉日,珊瑚高三、四尺。
吴肃容入,公就宾席。
膳毕,游书屋,亦三间,类世卷蓬,图书珍玩充目,莫可名状。
返则列筵于堂,肴食精绝。
已,奏乐,则海盐人扮《琵琶记》,艳姬数十人鱼贯而出,金翠珠玑,光采射人,飘重裾曳长袖为回风之舞,歌白雪之章。
巧于应节,虽乱而不乱。
如是累日,公作诗赠高、赠吴翁,复为吴翁题唐宋名画及谈经史、摄生,意甚悉。
公苦辞归,翁张筵为剧饯。
曰:“君难数犹未脱。
即还,亦必远行,出月则善矣。
”高与吴亦皆有诗为答,而馈金甚厚,公皆不受。
借高马尾巾及栉具耳!既别,卧舟中,五鼓远岸,则肩舆已具沙际,四人舁之。
至一阁,隐隐见“天风海涛“四字,知为闽境,日夜疾行。
忽至一市,人物充塞。
时朝中有微行者,众疑为锦衣官,咸避道。
入一寺,肩舆止门外。
公求饭舆人,舆人忽不见。
大骇。
步造娄野亭贾守。
已至,公言所从来,二公惊曰:“此去『天风海涛』千余里,两日而至,何神耶!”留数日,回杭,向所借巾物渐失去,因之乌龙大王前拜谢。
忽一黑蛇长丈余,自梁垂绕娄仆数匝,遂投神座下。
方沉江时,音沈二人索家书,公为诗曰:“学道无成岁月虚,天乎至此意何如!身曾许国生无补,死不忘亲恨有馀。
自信孤忠悬日月,岂论遗骨葬江鱼。
百年臣子悲何极,夜夜潮声泣子胥。
”
此其传略,或谓行刺者感公义,已释公,公教托言鬼神。
俾其人得返,命此学者以不经近怪而为之辞也。
鬼神助善,实有此理。
不然稷覆鸟羽,舜逃焚廪、浚井,张子房脱大索、授书圮上,皆非耶而又何疑于文成!
孙给舍押字泣狐
孙给舍鹏初,觞集唐侍御宅。
召所常侍歌儿不至,至则羸病无人色,云为狐所据。
孙公曰:“我善书符,当以治汝。
”本是戏语,而儿哀乞不已。
因捉唐公案上朱笔成“押”字授之。
旬日儿至,病色大减,百顿称谢,曰:“狐见押字,泣避去矣。
”
凡正人怪邪所惮,故今人止邪常书“范文正公”。异世且然,况今世耶!公以只字泣狐,必有以慑之于幽者。
鬼打虎 #
歙县王干寺门塑千里眼、顺风耳,神手眼势可畏。有虎入,以为人也,而怒啮其足。神倒身重,遂压虎死,其神力也与!详载汪司马小说中。詹叔正谈。
金陵巡兵 #
近年,沿江用巡船缉盗。
盗不得恣而苦,巡兵常自为盗。
数年前,予适金陵获盗,乃其巡兵。
盖往赴操江督府,遇贾船,故称盗劫之,赀掠殆尽。
一盗着新袜,掷所着故袜于舟尾,而忘列名手本在袜中。
既去,贾得据以闻于督府,兵尚不知。
呼曰:“江上无盗。
”督府曰:“汝等皆盗,安得谓无!”尽以伏法。
然诸处及吾郡皆然,不但金陵。
此等皆黠民,安得健忘,必司幽者,故调弄之至此耳!里语曰:“恶事无巧手。
”信乎!
烈鹳
高邮有鹳,双栖于南楼之上。
或弋其雄,雌独孤栖。
旬馀,有鹳一群,偕一雄与共巢,若媒诱之者,然竟日弗偶。
雄者形亲而依依,孤者声哀而啄啄。
遂皆飞去,孤者哀不已。
忽攒嘴入巢隙,悬足而死。
时游者群客见之,无不嗟讶,称为“烈鹳”,而竟为诗歌吊之,复有“烈鹳碑”为某公撰。
吴贞甫谈。
虎冢
正德间,木工丘高,奉化人,附东吴主人李七船,造番夷。
至晦傍渡舟山,遘厉且死,众弃之山麓而去。
数日不死。
忽一虎来视眈眈,声咆哮,敛齿而不A,若悯其垂死者。
高始怖甚,既见其不A,沾沾可亲,因指口求食。
虎去以兔豕来,不可食。
虎,雌虎也,故相依坐身畔,饲以乳。
高得虎乳,日益强健,数日起行,德虎之甚。
凡高有言,虎必帖耳听受。
高度渡舟山旷不可居,迹得炭山穴深而奥,命虎负渡河居之。
拾陶于弃窑,敲火于燧。
虎暮必以兽归,始为烹饪,兼野蔬山果而食之。
渐有牝牡之事,一如夫妻嬿婉矣。
后有雄虎来求配,虎怒相搏,高倚虎持竿逐之,去远始已。
虎欲悦高,遗兽常饶。
高以鬻于山中,不乏蓄积糇粮。
生二子,性俱猛暴,十二力举数百斤。
或荐于制省督府胡公,捧檄招来,破倭成功,授上赏。
虎与高死,合葬成冢,曰“虎冢”。
至今海上谈者,谓猛虎可亲,必指虎冢云。
吴贞甫谈。
兽与人交,生子事常有之,此其类矣。
而其始以无生,夫惟无生是以有生。
老子曰:“含德之厚,比于赤子,毒虫不螫,猛兽不据,撄鸟不搏。
”斯人病死,心丧其近之与!今山中妇子,常持竿逐虎,虎不乱搏,愈足为验。
是可以指心。
汤胤绩 #
先朝边将汤胤绩,突与胡战败身死。
月馀,口外某驿,天色将暝,忽一兵官至,驺从甚盛,坐中堂,令免供具,笫索笔砚灯烛,闭户而寝。
明发,开户,寂然无人。
但见壁诗末有“血污游魂归不得,当年空筑望乡台”之句,始知为汤公也。
燕子矶僧商 #
徽商某泊舟金陵燕子矶下,登观音阁,见阁颓坏。
因僧乞施,遂解囊出三十金庀之,而馀金甚饶。
僧遂蓄异,阳作留款觞之。
既醉,是夜杀商脔割之,贮大瓮中,得其馀金。
次朝,有贼曹亦泊舟矶下,见美妇担水入寺,疑讶逐之,至瓮前不见。
破瓮尸出,即以闻宪府,捕僧审实,皆得大辟。
担水者即观音化身,贼曹遂至,必有阴主者。
僧固残无厌,而商漫藏实诲祸也。
此事踵相接胥此矣。
往已熟闻,须因詹正叔谈,始知为燕子矶事。
黄季主张惟时谑语
黄郡黄解元季主麻,荆州张状元惟时、茂修相聚蓟门。
黄少年有貌,而张相君之子。
黄故谑之曰:“思公子兮未敢言。
”张即答曰:“怀佳人兮不能忘。
”语各有意。
胡伯良谈。
惟时兄弟皆楚才独步,不愧科名。
犹之杨用修,足冠百科,而皆以父相君故,蒙口语人,不过强口施毒耳,名自在千古也。
严高二相君谑语
严相君讷,苏人,面麻,俚语于苏有“盐豆”之诮。
高相君拱,河南人,作文尝用腹稿,俚语于河南有“盗驴”之嘲。
二公辅遇,高笑严曰:“公豆在面上。
”严即应声曰:“公草在腹中。
”皆足捧腹。
伯良谈。
包山僧天灵谑 #
苏州太湖包山寺僧天灵,通内典文选,诸书客有秀才嘲之曰:“秃驴秃字如何写”僧即答曰:“乃秀才秀字掉转尾去便是。”一时闻者绝倒。伯良谈。
王文成公谑语 #
王文成公封新建伯,戴冕服,有帛蔽耳。方入朝,某公笑之曰:“先生耳冷耶!”公曰:“我不耳冷,先生眼热。”
答夷使对句 #
成化间,夷使入朝,有对云:“朝无相,边无将,玉币相将。”典客不能对。李文正公闻之,即教以对云:“天难度,地难量,乾坤度量。”夷使愧服。
佛现鸟兜罗锦云
峨眉山顶普贤菩萨正殿,补陀崖普显放光之所。
每日出时,白云一缕矗起,接于山顶,弥漫满山,即有鸟呼“佛现”,名“佛现鸟”。
是时,寺僧皆出殿前,鸣钟礼拜,梵呗瞻仰。
朦胧中佛像现焉,顷之散灭,空山无有。
或又现于辟支道场,不出一时。
道场在雅州泾县,相距弥远,而其他礼拜犹补崖。
某年,有绣衣使者疑为妖妄,集百夫射像处,像自俨然,方知神通无碍。
予往游庐岳,遇峨嵋僧法朗谈,而吴孝甫山人自峨眉来谈亦犹是。
乃其称云曰“兜罗锦”。
人藉之行白光上,VV稠浓,诸经已言。
而予游衡山绝顶,云正相类,手可捉取,射志不言兜罗,实兜罗也。
别闻某寺有圣灯,常夜出。
或射之灯灭,明日有巨蟒死山中,盖蟒目也。
使者之疑由是矣。
芝麻通鉴掉书袋
吴人韦政者,腹枵然,而好谈诗书,语常不继。
或嘲之曰:“此非出芝麻通鉴上乎!”盖吴人好以芝麻点茶,市肆鬻者必裹以纸。
一家纸为零残《通鉴》,一人频买麻,积至数张,而以其中语掉舌,人问始末则穷,曰:“我家芝麻通鉴上止此耳。
”党太尉见人谈文,语谓“掉书袋”。
宋代朝仪:凡大臣陛辞,必致祝语,武臣则不必。
及太尉辞,乃扬笏祝曰:“朕闻上古其风朴略,愿大家好将息。
”两陛掩口。
及出,黄门问曰:“太尉何为说此两句”曰:“我常见措大好掉书袋,我亦掉两句。
”
小举子对 #
有贵公谒某公,某公未出见,其子戏庭侧,尚是婴稚,以为业童子艺也。
出一对曰:“月圆”,即应曰:“风扁。
”问:“风何尝扁”曰:“侧缝皆入,不扁何能”又出一对曰:“凤鸣。
”即应曰:“牛舞。
”问:“牛何尝舞”曰:“百兽率舞,牛在其中。
”贵公大加叹赏。
某公出,始知已成乡举矣。
语皆含刺,少颖如此。
费状元 #
铅山费公宏,成化丁未状元,时年最少,四十五入内阁。
意若哂他相老者,一相曰:“莫要笑我,便须到你。
”一相曰:“莫要与他,恐后人笑他。
”可谓婉而妙。
公在位不久,寿亦不遐。
又,松江张黼,未笫时,梦人谓曰:“君名在状元前。
”觉而自疑:岂有名在状元前者丁未会榜,黼名十五,费名十六,而费果状元。
计梦时,费尚未生也。
春桂花 #
仪真王公大用、蒋公南金,未笫时同舍课艺最亲。
元旦同游于某庙,曰:“桂花香若此乎!”时游客杂沓,皆若未闻。
曰:“雪候桂有花之不乖,如此女非淫奔,犹赤子入井,家强有力,骨肉章甫,而手不援以为耻。
”往沿海诸郡,士人女妇,夺于倭,皆得赎归,亦以其非罪也。
是女独不得同之耶!吴孝甫所识,杨二自记是桃花村人。
麻邑有桃花山,必其村人。
少在江边洗菜,为峭c人掠去,鬻于衡某邑为民妇。
夫死哭墓,往来如常。
一日为力者负去,转鬻于衡,系籍平康。
文网如牛毛,I者塞眼,政尚闷闷,大概若此。
不二禅师 #
禅师居太岳虎耳崖,庵就崖起,观音亦坐崖窟中。
予往从吴明卿先生、方山人仲美,冒大雪往谒之。
禅师肥大躁急,大类武人,红颜汗津津,所谈亦婴儿上人翁检心之法。
席地饭客,香蔬可饱。
禅榻数处,各据幽胜,在长松细竹泉石间。
梵放时坐以游心,不受金帛,纷以米饷。
然担夫在道,坐憩米囊,则知之。
曰:“汝在某处如此,不敢以供。
”故不受,人亦神之。
自是无敢坐憩米囊者。
与人谈,亦隐隐及未来,时多验。
江陵张太师遣子孝廉往候,愿受法旨。
禅师不言,但贻以衲头一领,不数年身死祸作。
禅师曰:“早着衲去,当不至此。
”及别,亦各致语,于予曰:“亏了你,好了你!”予为芦胡。
或谓庵中不宜有尼,僧坐禅,女流礼佛者,此以世法窥彼。
妙静禅师闭目不观,又是一重公案。
辟支以下,或假修戒,何难于禅师。
南崖松石小景 #
太和诸峰,无不刺天,景皆殊绝。
迩来始入伯玉、元美诸记,足称雄诸岳,人称“南崖景,紫霄杉,游五龙,不归家。
”予得再遍游之,不贤者识其小。
尝在南崖得一石,石拔地跃起,席平墟,瞰绝壁,墟纳万壑,壁削千仞;树萝错织如绮,上建亭子,檐际古松数株。
生而无积聚,无千金之子,亦无冻馁之民,衡实似之,宛然画笔。
乃又南阻洞庭,非戎马必争之地;西连剑阁,为瞻乌靡定之资。
昔阮籍爱东平风土,张融亦思晋平。
闲外避地、避世、卜居卜邻,所不能忘情者。
予去衡,尝有诗怀其地,曰:“桃都存荜路,朴略自虞陶。
不贾资常裕,为儒气不骄。
带霜风土燠,多雨稻粱饶。
浮海今何适,移口且避嚣。
”此衡之为乐土也。
永宝诸郡在鲁卫门。
蜀险不宜开道 #
蜀之门户,归巴之间,险隘在楚,形势称“要害”。
谓在我为“要”,在敌为“害”,正蜀所持险。
近奉朝议:十许邑一切削平,以开道路。
开门延寇,自失其险,甚为失虑。
若谓太平无虞,秦关、二百里长江天险皆非治国所右矣。
今金陵有拦江石诸险,虎跃江心,大随舟航,若可凿去,我神祖及六朝、孙吴以来,凿去久矣!
士人女展转落籍
汉中人有为令者女,父亡依母。
五岁,为婢桃花常抱往干娘尤别驾家。
一日,婢忽置女地下,他往为私期。
忽遇贼客,故称抱女还家,实盗去。
舟发襄阳贩铁者,女育于其媪,五年始鬻于吾里团镇,复同所盗十余女妇溯江而上。
女鬻于衡娼家秦媪,而蓄饰之。
娇小倚门,女不好淫,常受棰楚毒。
屡求死,又耻无知者。
偷生奸合,愁容不解。
予尝游衡,遇女絮语如此,仍道其家事、人名甚悉,予伤之。
适故人贻有买山钱,因属同游。
吴孝甫与媪语,愿罄橐得六十金与赎以室其地士人子,而媪不可,已书其事于游岳江亭草中,冀或得。
闻于其家,又屡以贻故人宦关中者,而皆无耗。
已游京师,遇所善通州榷木幕宾杨君,为女家邻,悉知之。
又贻书其家。
会其母死,二兄皆廪于庠,以为耻,不答女。
女呼二公分趋左右树,各折得已发花一枝。
众始诧,而争折取蔑。
有持花出门,群儿拍手歌曰:“一布政,一知府,掇高魁,花到手。
”众问儿何以歌此,曰:“我何所知,信口戏耳。
”是科二公同中,次年正德戊辰,王公成进士,历官布政;蒋公知府。
皆如儿言。
吴贞甫谈。
非幻上人诗 #
非幻,讳性钦,住城北十里外摩诃庵,能诗,善小楷书,皆得空觉之趣。
予尝携客往憩其榻,而谈核经论,香茗饼饵,未尝不移日也。
其喜予过访,诗曰:“禅门重系马,洒脱尚名缰。
榻借松阴翠,杯含菊蕊香。
清谈名理窟,幻有刹魔场。
亦是看心侣,皈依礼法王。
”其为予兄沅湘寿诗曰:“释理遗生灭,端为不灭因。
金刚摧朽木,宝筏济通津。
我眷华封祝,君家具尔人。
沅江涛卷雪,遥识谢池春。
”五言妙境,畦径尽除。
集明诗者旁罗缁衲,恐不能释此片玉也。
别有无弦上人住慈寿寺旁,善琴朗秀,大堪着尘。
皆不失高僧传流品。
衡郡为乐土 #
谚云:衡皇永帝,谓其国大也。
予尝游衡郡,独佳其俗之美,以在岳麓多雨不早。
常年,十钱得米斗余,得蔬一肩,黑笋肥蓣如土。
锝其所产,酒户万家,籍于官者四千七百。
凡筵会,诸家轮办之。
薪炭煤山积,而冬不寒,大概不炉不棉。
五岭三吴,舟车通利,财货不滞,行贯之利。
贾失利,以煤船东下,并船鬻之,辄能振起。
民淳士悫,尊三日爱。
俗沿朴俭,器尚陶匏。
西湖寺老僧,不识予所着绒褐潞绸。
常见人家以茶荐客,置蜜果一枚于盂中,而无茶。
主人盂中,并果无之。
捕逃易聚不出。
市无丐子,然亦鲜财力薰天之族。
伍宪使子谦先生家,不异布素。
太史公传,楚窳偷生。
灌濯石上,不知根所入处。
攒柯交荫,暑日当不得侵。
独一株起亭础间,根与石梢凸起可坐,而偃曲避詹出,复拗节直上,回柯向内。
松鼠山鸟,声象皆异。
晴昼云色,洒洒沾着衣袖。
大是胜地。
一丘可老,那得董北苑图写;置我斋壁,供宗少文卧游。
令时时神往也。
所恨以僻,故人所罕到。
游僧丐子,日夜菌集,点涴清界。
凡天下失所据,皆若此矣。
登太和捷道 #
太和磴道陡削峭峻,亦开道者故以险难人。
后山道险不若是,人亦鲜知。
岁壬午,予偕九客往。
家弟伦肥重,畏履峭,至杉木林忽改道向后山。
予不能舍,回舆从之。
菁棘空静,水潦不治,屡为遭h。
忽遇一人,肩干戈一束,盖盗也,又忽莫知其所去。
道上粪球杂禽兽毛所成,人识是虎粪,为之凛然。
行渐高入翠微,常见连楼四五层,皆倚绝壁悬建。
而其中老人,秃顶庞眉,凭栏下视。
人谓:多百余岁人,真玄修得道者,非闹中乞食伪称长年者也。
久之,舆直达紫金城,饭琳宫。
洗沐毕,陛谒瞻仰。
已,凭前栏,见与偕诸君曳锁杳霭间,久始至,日旰矣。
往者皆是析嗣。
次年,予生子淳。
小宇、玄佑九人,皆得雄。
刘庄襄公大父 #
麻城赠兵部侍郎刘公仲辅,为庄囊公j大父。
自少仁恕,不践蚁虫。
与赠夫人董母初婚之夕,家尚贫。
有偷儿入室,公惊起,视之,乃所识人。
曰:“乃汝耶!想以贫故为此。
”即检夫人首饰数事给之令去,曰:“我终不言。
”后夫人白首偕老,常问其人为谁公曰:“已许不言矣,奈何见问”其慎如此。
及公殁,有一族子触哭甚哀,人始疑为昔偷儿。
而又有善行,盖愧而改耶公与夫人既以子贵享高算,曾玄甲第,蝉联不绝。
阴德阳报,信不虚矣。
鱼僧
刘万,天长人,以打雁为业,人呼“雁刘”。
然秋冬打雁,春夏则取鱼。
其取也,以芦竹为箔,而发视谓之“起S”。
忽有僧到门乞施食,纤白异常。
适厨中碎米饭熟,因与餐。
既去,语刘曰:“君起S必常得大鱼,慎不可奏刀。
君不闻白龙而鱼服乎!”已,起S,果得大鱼。
刘不能舍,剖之,腹内犹是前碎米饭。
盖僧所化鱼也。
僧耶龙耶刘自是一家病死。
吴贞甫谈。
孔明赞 #
先太史始中馆试,题为庆成宴诗“孔明赞”。
诗已载集中,独赞弃不载。
故笔如此:“隆中卧龙,是无东汉,营中星殒,是无蜀汉。
无能寿公,公能寿汉。
本伊吕之流,胡管乐之愿。
”雪堂太湖治堂
黄郡侯潘公衡渚先生,少时于书舍园中拾一古铜印,方寸,文曰“雪堂”,柳叶篆极古。后果守黄郡,出印视所知,据其文大之匾于。雪堂今匾是也。
予从孙伯固始令太湖,见治堂栋隆题落成年乃甲巳年,年甲不差一字。则建堂之日,乃产令之时。食禄有方,事皆前定,端有此理。
吕子敬秀才 #
吉安吕子敬秀才,嬖一美男韦国秀。
国秀死,吕哭之恸,遂至迷罔,浪游弃业。
先是宁藩废宫有百花台,吕游其地,见一人美益甚,非韦可及,因泣下沾襟。
是人问故,曰:“对倾国伤妙丽,于我故人耳。
”是人曰:“君倘不弃陋劣,以故情视新人,新郎故耳。
”吕喜过望,遂与相狎。
向其里族,久之始曰:“君无讶,我非人也。
我即世所称善歌汪度,始家北门,不意为宁殿下所嬖,专席倾宫。
亡何,为娄妃以妒鸩杀我,埋尸百花台下,幽灵不昧,得游人间,见子多情,故不嫌自荐。
君之所思韦郎,我亦知之,今在浦城县南仙霞岭五通神庙中。
五通所畏者天师,倘得符摄之,便可相见。
”吕以求天师,治以符祝。
三日,书果来,曰:“五通以我有貌,强夺我去。
我思君未忘,但无得脱耳。
今幸重欢,又得汪郎与偕,皆天缘所假。
”吕遂买舟,挟二男,弃家游江以南,数岁不归,后人常见之。
或见或隐,犹是三人,疑其化去。
然其里人,至今请仙问疑,有吕子敬秀才云。
吴贞甫谈。
某尚书谑语 #
湖州有尚书某公,于三月三日浴澡。
一客过之,见以浴辞,不悦。
及六月六日,公往谒,是客亦辞以浴不出。
公索笔戏题其壁曰:“公昔访我我沐浴,我今访公公沐浴。
公昔访我三月三,我今访公六月六。
”盖三月三浴佛之辰,六月六浴狗之日。
岁丙申三月三日,宪使韩先生之楚,租进于报国寺,先生谈。
卷十
钟馗显灵 #
高邮李毛保母,为五通所据,屡除治不能。
然所欲,无不立致,家渐殷润。
一日,欲得金首饰,五通曰:“向见姑苏有为守徐公者,与家姬饮后圃春香亭,姬所戴首饰颇珍异。
往,可得也。
”数日,跛蹇而返。
曰:“姬首饰口口过堂侧西小楼,遇黑脸丑恶胡子,击我一钺,口口口股。
惊惧,投所窃于井中而逃。
为汝几丧我命。
”毛保闻之欲察五通所惧,因假卖卜抵苏徐守家,其家果以失首饰,为问曰:“某婢某奴盗乎”毛保布卦成,便曰:“口在井中,急索便得。
”其家捞取果得。
为大诧,以为神口。
口奴德之尤甚,延款西小楼。
见所供钟馗像,正如五通所谈。
故诒之曰:“恶神不宜以镇宅,可移祀庙中,宅口定。
”其家许之。
即携归置已堂中。
五通避,不敢入,遥见耳于保母曰:“此神正向击我铁简者。
汝忘我,以汝口口口得祸,又向所遗无算,而反毒治我,汝祸不远矣。
”口去。
不复至。
吴贞甫谈。
黄贩鬼 #
新郑邑卒黄兴者,有气力,性狡黠。
自野归,见老狐拾墟墓间骷髅戴之,化为好女子,悲泣入市。
兴阳为不见而尾其后,问女何适女泣谓:“我宦家女,从父之任,一家覆舟,独己得免。
日暮无归,故悲耳。
”兴携归,以为小妇。
亡何,闽人进士萧裕,少年佻达,除曜州y,过新郑令,酒间,慕色津津。
兴曰:“此奇货可居也。
”因令女出行汲,萧一见垂情。
察知为卒妇,顷囊捐百金,与购得之。
抵任,女专阃政,内外清肃。
酒筵仪礼,井井条布。
守以下诸衙内皆称之。
裕亦自喜德容绝世,内助不欺。
已,以事过重阳观,客道士尹澹。
然道士语从人曰:“汝主贵人面,有妖气何也”从人唾之,令灭口。
事已还衙,病疚大作,医治诸药不效,旦夕危殆。
从人以道士语白守,守正分痛无能,闻从人语,即迎道士至,令视裕。
道士曰:“妖即其夫人。
”守益惊怪不信。
道士设坛作法七日,女赴坛前,化狐而槁,骷髅在焉。
道士曰:“此老狐媚死数人矣。
”裕自是病渐苏。
兴闻喜曰:“我嫁鬼妻,除祸得赀。
”人亦称为“黄贩鬼”云。
吴贞甫谈。
穆小琼 #
馀干民张某,商贩金陵,寓长干旅店。
有少妇过门,曳绮鸣,容色甚都。
张目挑之,妇回眸笑盼,展转过从,称是邻居,遂偕枕席。
久之,张察邻居无是妇,疑之,以咨妇,妇曰:“正有事相托。
妾非人也。
客杨枢者,非君里人乎”曰:“然。
”“其人始贫暴富乎”曰:“然。
”妇遂顿足啮齿,曰:“此天下负心人也。
妾本娼女穆小琼也,少以艳而名曲中,为杨所锺情,事妾曲意,无所不至,为誓盟:迎妾归,生死相保。
妾家箧笥颇饶,罄以归之,痴心守盟,谢客七载。
今久已无耗,闻亦别娶矣。
以是抱恨而卒,此店即妾故居,床下有瘗金二斤,玉同心数盒,事以赠君。
但欲附君归舟,察杨新妇若何耳。
”张掘金玉,果得,遂许与偕。
如妇语,舟中置一牌位,书“穆小琼”,夜呼之即至。
抵家,别张适杨宅。
杨正康裕亡恙,而以诞辰,张乐馔客。
忽暴卒。
所娶亦剧病几死。
张大惊,讳不敢言。
自是,呼牌位名不至矣。
黄大谈。
弘治壬戌世讲录
《弘治壬戌世讲录》,乃大司成永康程公文德所重刻。
内新建张相国之祖太守公、封大学士元春,与予叔祖参政公、赠尚书济,叙世最备,即予丘壑名亦赘及焉。
始,予游南雍,相国任少司成,谬以薄技,赏誉一见,即问见此录否予对未也。
后谒相国于紫薇,始得见于斋阁,序文即出程公手。
议论感慨,有秦人于未造思孝公之意。
尝读数过,记其梗概,因录于此。
曰:“孝皇之世薄口内外,既庶且丰,文恬武熙。
士大夫率以名节相砥砺,礼义相纲维。
一时硕辅名贤,肩背相望。
其时所取士,以壬戌、乙丑为尤盛。
功在社稷,泽在生民。
夫录以得贤,则以鲜贤为耻。
宋戊辰之录其存也,以朱文公丙辰之录其存也,以文信公岂在世讲哉!然扬召公之烈以虎盖,张汤之虐以安世,亦在乎其子孙!此录所以称世也。
”
憎诗
昔有《喜赋》、《悲赋》,吴人某公遂作《憎诗》,即其意矣。
曰:“世间何物最堪憎虱、蚤、蚊、蝇、鼠、贼、僧。
相骂妇人拦路狗,湿柴、灹炭、浊油灯。
”新都吴孝甫谈。
许青阳诗 #
王稚宜六十再娶,许青阳嘲之以诗,曰:“六十作新郎,残花入洞房。
聚犹秋燕子,健亦病鸳鸯。
戏水全无力,衔泥不上梁。
空烦神女意,为雨傍高唐。
”秀水陶大冶谈。
董尚书元美先生
湖州董尚书浔阳公,得姑苏某家山石,高五丈,连巨舟载归,至震泽舟沉,堕水中。
公不能释,募善泅者入水求之。
泅者摸石盛在一大石盘上,盘可合五人抱。
公甚异骇,命数百人次第皆起之。
而以石置盘孔,毫末凑洽。
盖即当时以盛石者,而某家亦不知所始。
山阴陶大冶谈。
王元美先生,家藏一铜唾壶,为三代物,常以自随,然仅其底耳。
已,过太湖,童子误坠水中。
公悬十金募人捞取,持以上视之,乃其盖子。
先生大喜,再悬十金,令捞取,又得焉。
吻合完好,益足珍贵。
豫章朱文孟先生谈。
二事甚相类,予亦熟闻之。
延津剑合,洛西锺应,神物变幻,端有此理。
夫人能阅物,物亦能阅人。
二物历世绵邈,不知阅几何人!而作离作合,因之安在其为我家物也。
又予赠侍御先君,常以不得赠郎中先大夫己未进士登科录为怏怏。
已,以计偕入都,忽见之小肆中,上复有先大父字数行,及点涂墨迹,即解千钱购归。
鬻者不过欲得十钱,大骇。
此事皆异,附录之。
申相国家老仆 #
姑苏申相国罢相归,筑“休休庵”以游息。
旁有地一区已售自主者,而其上一银杏树,森耸挺直,合二人抱。
主者独不售此树,意欲他售价稍饶耳。
而相国家老仆梦有着缟素妇,顿颡泣告曰:“妾明日有难,公能救我,当获福佑。
”明发,老仆出门,果见众木工持斧锯,往截此树,盖主者得八金售众工矣。
老仆意着缟与树色同,众工往所谓难也。
遂如数给主者还众工金,树得全。
是年鬻树,果无心合数得八金,毫厘不赢不缩。
老仆后亦康裕,得终其年。
陶大冶谈。
麸子李 #
麸子李者,正德间太和山得道者数仙之一,以其辟谷但啖麦麸故名。
荆蕃永定王慕之,遣十校,移文参藩董是山者,礼聘以至,寓蕲武当宫。
衣破衲不食。
王屡迎入宫祈长生诀,皆不对。
但云“儒者修身齐家,此长生诀也”。
赐金帛甚厚,皆委弃不顾。
已,辞归。
王仍遣十校送之,令索书。
报命至汉口,卧舟中,忽不见。
校奔至山,见李坐舍身崖险绝处诵经,遥为泣拜索书,又忽不见。
明年王思之,仍遣校至山,则云李尸解去矣。
校于归途,又见李持一钵行如飞。
亡何,王以干宗正条得罪,几覆国,始悟李语非漫然也。
王均之谈。
玉脂灯台 #
正德八年,琉球进玉脂灯台,油一两可照十夜,光焰鉴人毛发,风雨尘埃,皆所不能侵,御用必将之。
驾幸香山寺,权瑾窃以自照,灯忽发花作人面,耳目口鼻俱有。
瑾蓄逆谋,以为己祥,暗祝曰:“我成大事,封汝作天下光明大元帅。
”花忽凋萎,仍作咤噫声,口数尺飞溅瑾衣袍成油晕数处,气腥如血,满室暗晦。
瑾大怒,拔金如意碎之,逆谋因之迟回,竟以诛灭。
屈轶指佞,神羊触邪,犹是生类。
玉灯台能然,则尤异矣。
岂古神剑腾空之类耶!语出李相君石麓公,维扬人。
至今能言之,而吴贞甫以语予。
或谓灯台作人语骂瑾,以阻其邪,恐未必然。
张孝廉 #
蕲阳张孝廉日新,少尝梦入深山,古庙碑有“读书台”三字。
一人唐巾绯袍玉带,自称李太白,示以村庄图,已为题诗,醒犹记末句云:“一弯烟水共谁分。
”已,有杨明府者邀入西席,其堂匾曰“读书台”,以为梦止是矣。
岁庚午,登楚书。
已,令江油。
仅半载,捧大吏檄,采木苗洞。
万山嵌岑,忽有太白庙,碑曰“读书台”,境与像宛然梦所见,始诧曰:“村庄岂吉征乎!”其日报至,丁艰归,而复有挤之者,遂罢。
王均之谈。
宝应獭妖 #
隆庆戊辰,维扬宝应一女子,及笄,临河盥濯,有獭自水中出,注目窥女,遭回不已。
女惧,还家。
是夜,秋月正朗,忽见美少年潜入淫女,女昏复苏。
如是经岁,其家始知之,禁不得。
闻某方士善符咒,邀以禁治。
果一少年至,伏阶下,索楮墨题云:“有来终有去,情易复情难,勿断腹中子,明月秋江寒。
”又曰:“不与我女,当存我子,再不犯君矣。
”忽化獭走出。
已,女果生一獭,其家欲刃之。
众曰:“彼妖也,而信我人也而妄乎!”遂弃獭入邦水,而老獭适至,抱拥而去。
蕲汤君衡野,时宰宝应,睹其事入志。
王均之谈。
张延
蕲阳王太守之佐,宰荆山时,有书役张延,业写文册于某郡某别驾署中。
月夜清寂,忽有女盛装来窥己。
延固美少年,出与语。
女称是本衙官人女,相慕,故来奔耳。
延始惧,而竟莫能自制,与相欢。
久之,察官人女新卒,浅殡衙后,益大惧,称疾避归荆山。
行至涡口,已渡河,而女在其后,隔岸呼詈,延不顾。
亡何,奉王公命他往。
旅寓更深,女忽至,怨诅转厉。
愈年,延死。
官衙发殡女,颜色如生,身畔有数物,不知所自,疑延所赠也。
王均之谈。
太守即尊人。
舒探花 #
全州舒编修,弘治十九年,中丙戌探花,其年授官卒。
卒时其省军人家生子,腹上有三肉字,红色,微高于肤,乃探花名姓。
守某公闻,验视果然,即遣急足报其尊人尚书应龙中阳公。
公正忧失子嗣绝,即往购得抱归,属探花妇鞠之以为孙。
自是肉字渐消灭。
家侄彦之游归谈此。
然探花当十九,犹不茹荤,不省人道,盖亦从释迦中来。
才成婚宦,便已观化。
其为荣名,何异电光!而以肉字故,复自为子,尚滞爱根耶
铁树宫火 #
豫章铁树宫,嘉靖末造。
忽有着绯人从天乘云而下,坐宫之上。
始一童子见之,数日,a_间人无不见者。
又数日,火无故自发,宫为灰烬。
文孟宗侯谈。
宋鹅池蹈海 #
宋鹅池登春,赵之新河人。
负气任侠,工诗,善绘梅花,贫无家。
辽废王闻其才,延至馆之鹅池,因号鹅池道人。
嗜酒骂坐,不避权贵;衣敝浪跄,得金辄弃之。
先朝布衣高节,莫有逾之者。
年八十余,客徐尚书太室公园。
公、才贵人尊以上客,亦极成其名。
小不悦于园丁,即拂衣去之。
临安观潮,潮头矗起,即乘大醉跃身其中。
常自谓:我必不死牖下,如妇人悲涕作可怜状。
固其心矣。
始客某寺,人见其蹈海,走报寺僧,始知是鹅池。
楚参藩济宁邢子愿先生有传一及四诗纪之。
乙未,予尝游先生园,为读一过,而亦作一诗曰:“蹈海今看鲁仲连,谁云鱼腹异牛眠。
难从急景贪延命,肯向弥留作可怜。
曲枕糟丘无也尺,虾邦鳖国有重泉,蹴山一任胥涛怒,白日骑鲸兴杳然。
”
唐殿元皋 #
唐殿元皋,歙人。
彭总督泽北,直隶人。
彭尝过歙造越国汪公神祠,梦着白衣人献上梁文,乃是状元。
明日,皋果来献文。
而以贫故,兰衫改色成白。
彭大奇,与交欢,后任总督。
当会试揭晓时,知殿元必皋。
报者至,而辕门正欲群戮人,乘喜尽宥之。
皋又尝梦与郑佐同榜,时皋年已三十余,而佐方生。
后,佐年十九,与皋两榜皆同捷。
皋又尝祷于九太子庙为箕,卜箕云:“青草流沙六六弯。
”莫知其义。
后,皋以翰林出使朝鲜,朝鲜主出对令属之,曰:“黄河浊水三三曲。
”皋即以箕语对。
王大骇,赏。
又对云:“琴瑟琵琶,八大王一般头面。
”即对曰:“魑魅魍魉,四小鬼各自肚肠。
”其对俱有讽刺意,而答常胜。
所以为奇。
又,孙殿元生时,母梦唐皋入室,故名继皋。
歙人郝仲隆文栋谈。
舒方伯得孙 #
方伯舒公大猷,通城人。
止一子,卒。
先是,子与婢通,有娠,格于妒妇,出嫁山中民,生子七、八岁矣,实其子子。
或以语其邑令君望江人产科,科于两家。
稍探得其实,自往抱归,以鼓吹羔雁迎至其第。
公大悦。
公今八十余岁,孙亦籍博士。
楚理宁波王子期伯萱谈。
康武功得子 #
武功康殿元海对山公,始无子。
适有妓自其省来,鬻歌于市。
又有招公饮者,妓在焉。
公善琴,妓亦能之。
试弹一曲,公大喜。
招其母来,授二百金,四币纳焉。
即生子,成孝廉。
楚左史滇南董公以时,尝过武功,孝廉觞焉。
知其故,以语我。
马司徒封君 #
大司徒马森父封君某,年四十始得一子,五六岁,眉目如画,夫妇阿保若拱壁。
一日,婢抱出门,从高阶上失手跌下,破左额死。
封君偶见之,即呼,婢奔避去,而自抱死子归。
曰:“我自跌死也。
”妇惊痛,撞封君倒者数次,寻婢挞之,无有矣。
婢走数百里,归匿母家,言其故。
婢父母感泣,日夜呼天,愿公早生贵子。
次年,果生子,左额宛然赤痕,即司徒也。
慈爱人有之,独念其时伤子及忧绝祀不暇,而忧婢恐毙杖下,仁何至也!贵子重生有由哉!刘子敦谈。
巴陵老人寿 #
巴陵老人,年百八十岁。
诞日,山中人兢举觞,鼓吹喧沸。
适楚直指毛公过其地闻之,问知其故,因屏驺从,独骑诣之。
人见尊官至,皆奔避。
公曰:“无然,我谒寿星耳。
”然主者数人,皆庞眉皓发,莫别谁是老人。
数人对曰:“家君尚未出。
”盖皆其子也。
及老人出,颜貌益异。
酒数行,老人问曰:“大人何名”曰:“我名伯温。
”老人曰:“是矣。
我少时有刘伯温者,算我命,题数语纸上曰:汝年可百八十岁,有人与我同名字,是人来,汝谢世。
”因返舍沐浴,端坐而瞑。
公亦呀叹而返。
楚万户刘子才杰谈。
梅中丞祖母百岁坊
云中大中丞梅公,祖母熊太宜人年百岁。
台司为建百岁坊,其祖太守公年九十二,曾祖并母年各九十三四。
一门上寿,古所罕有,而金紫蝉联,罗列堂下,又难矣。
中丞父南山公,寿七十,饭食房帷如常。
其于百岁,不必君平可卜矣。
大谷
始兴令杨应龙,柳州人。
言其远祖掘地种竹,忽地中铿然有声,得一石瓮。
发之,有物数百个,长三寸余,见其上下,肤如谷形。
去肤熟之,真是大米,香美异常。
后食者,寿皆百二三十岁;饮其汁者,寿亦八九十。
尝读《藏经》云:“太古之世,谷长五六寸,凡寿皆数百岁。
”又《图经》称:昆仑之墟有木禾,食者得上寿。
岂其余粒耶!刘子敦令保昌,与杨令接壤,甚欢,得之最详,为所谈也。
续断指 #
江尉,黄陂人。
解银赴京,至真定,遇大盗,仅截去二指。
抵京五日矣,延医,但求已痛。
有仇总戎门下医曰:是可续也。
而断指幸始为从人拾得,即取合之。
层层涂药,仍夹以薄板,戒三七日勿近水。
及期果合,活软如故,但有红线痕。
倾橐得三十金酬之。
楚万户刘子才谈。
兼有其方,用片、脑、象牙末、降香诸料。
续断舌 #
予少齿,闻塾师涂君,言其里南昌一举子有钻穴之行,既久,其夫知之。
挟妇啮其舌,因持以讼于所司。
是时,有人教举子,复以针刺舌断处,急剪狗舌,乘热接之,即合。
明日诣讼庭,示舌固在。
讼者受大械抵罪。
然狗舌稍长,语常期期,不如其旧。
宫人罗巾诗 #
世庙宫人张氏,持貌不肯阿顺,匿闭无宠。
早卒,殓于宫后。
宫制:凡殓者必索其身畔。
得罗巾,有诗,以闻于上。
上伤之,以宫监不早闻,杖杀数人。
此庚戌年事。
都下盛传诗曰:“闷倚雕栏强笑歌,娇姿无力怯宫罗。
欲将旧恨题红叶,只恐新愁上翠蛾。
雨过玉阶天色净,风吹金锁夜凉多。
从来不识君王面,弃置无情奈若何!”
莫廷韩谐语 #
莫廷韩过袁履善先生。
适村人献枇杷果,误书作“琵琶”字,相与大笑。
某令君续至,莫避去。
令偶谓:有莫君不可得见也。
先生曰:正在此。
因出见,而笑容尚在面孔。
令君以为问,先生道其故。
令君曰:“琵琶不是这枇杷。
”先生曰:“只为当年识字差。
”莫即云:“若使琵琶能结果,满城箫管尽开花。
”令君赏誉再三,遂定交莫逆。
文孟大冶谈。
杨循吉水仙子词
姑苏杨循吉罢部郎归,作《水仙子》词,江左风流,清味毕见矣。
曰:“归来重整旧生涯,潇洒柴桑处士家。
草庵儿不用高和大,会清标岂在繁华!纸糊窗,柏木塌,挂一幅单条画,供一枝得意花。
自烧香,童子煎茶。
”
罗殿元人字令 #
罗殿元念庵,与邹公、某公,有寺观之集。
行令,期据目前不用陈语。
邹曰:“祖师买巾,价只要轻,以是买不成,披发到于今。
”某曰:“玉皇买伞,价只要减,以是买不成,头顶一片板。
”罗曰:“观音买鞋,价只要捱,以是买不成,赤脚上莲台。
”
子路令 #
有人为令云:“子路百里负米,不知熟米糙米若是熟米,子路不对;若是糙米,子路请祷。
”一人云:“子路宿于石门,不知开门闭门若是开门,由也升堂;若是闭门,子路拱而立。
”
袁履善先生谑 #
淞江袁履善先生,贰黄郡时,天台应公为守,先生善谑,因事谓应公曰:“公是范仲淹。
”公问故,先生曰:“吾乡督学使试诸生,题为《范仲淹请营洛阳》,一生白丁不省,首一句即曰:『范仲淹奸人也。
』学使大诧曰:『范公一代伟人,而奸称之乎!』遂出革此生。
”应公大笑。
先生在郡,尝摄黄邑,点里老九十四人名。
一见,稍屈指计之,即曰:内少几人。
数之果然。
又于宾筵,计所设香果,日:此笼几十几枝。
数之,又果然。
拳枚著有拇经,千百不差,人以为挟术。
予私问之,曰:“非也,但心机巧耳。
”后乃游于白门,与张进士大来,为鸡鸣寺冯虚阁之集,阁中刻有对联极冗。
先生行酒,即以对中字,不欲联,不欲倒,成四言诗一绝。
咄嗟!而辨天理致,真是异才。
笫其诗文,不按古,以速为奇,恐后世无称焉。
先生亦自知而不能违所好,可惜也。
韩中丞口令 #
大中丞顾公及韩公雍占令行酒,要上下两旁人字,尾带俗语二句。
顾公曰:“伞字,上有一大人,下有四小人。
有福之人人服事,无福之人服事人。
”韩公曰:“爽字,中有一大人,傍有四小人。
人前莫把人来说,那个人前不说人。
”
倪云林画 #
金陵杨一渊,尝入一寺赴其僧饭。
先从厨入,见上壁糊一纸画,为倪云林真迹。
纸理深入泥滓,重以烟熏,大惊诧。
释饭,竟日力揭得。
时姑苏汤生以裱制闻,因持往乞制。
汤生砥垢出墨,呵气造纸,俯仰一月制成。
归,张之堂上。
金陵诸公兢来观画,门无虚轨。
有尚宝卿某公频来,不辍一日。
间杨出,自往借归己属。
盛山人仲交与杨议价,捐七十金始得。
杨犹怏怏,若置宝于怀而失之也。
杨嗜游,足迹遍天下,称“铁脚”。
盛名时泰,弃明经选,饕于山水,矫然尘表,可称真隐。
曩予游南雍,与二公交,最习闻其事。
此画已消骨亡有,一入杨目,再落汤手,遂成夜光。
苏长公于已书曰:此纸可劖钱祭鬼,五百年后,当享百金之价。
此画即欲劖钱,不可得。
未及二百年,已享百金。
物之遇不遇如此。
黄鹤楼重灾 #
丁酉十月四日之夜,黄鹤楼重灾。
火起城外小家,会飓风大吼,火乘其势,飞越城楼、县治,遂及鹤楼,一时灰烬。
鹤楼从云中鼓风焰,所着处千八百家,不属而焚,远迩股栗。
然芦堆茅宇,相属逼轧,又皆不焚。
先是江夏令叶公,梦赤发鬼侍案头;又于卧塌拾一石,热可炙手,兆已先见。
又先一岁,所东门黄鹤山白气自地起,弥日亘天。
而鹤楼后山岸旧嵌有石碑,为昔人文字,不知何由放光如烔镜,能照隔江城阁、风帆;云树晓暮,随目光出没处,湛湛可辨。
游观者,倾城人皆以为祥,竟不测其义矣。
灾后,予过鄂,有诗和诸公之作,吊之曰:“祝融肆青赭蓬莱,缥渺危楼尽化灰。
几朵红云从鹤驭,一时赤甲见龙来。
画梁天上销文杏,玉笛城中断落梅。
i运仙人逃不得,层梯曲槛有余哀。
”
诵经僧 #
正德间,山中大家请僧诵经于一楼上。
女及笄,有时上楼拈香顶礼,僧忽推堕小婢,闭户淫女,声言击己则杀女。
饮食皆以女故,绳挽自下,相持既久。
忽有人定计,故扮盗劫其家,其魁是僧。
僧故以其党招僧下出亡,僧从之,被缚,公私交挞死。
愚民易惑,求福于冥冥,而失女,于昭昭佛何不救!今白莲法甚盛,夫随妇与,僧奸谓之“结缘”,揭竿而起,啸聚俄顷,獠牙之剪,责必有在。
阆中钟 #
蜀阆中县沙滩铁钟半出土上,江涨,消长不一,而水痕常在故处,不为增减。令君某掘取至十丈,钟犹在焉,遂止。鄂城周济众尉其县所谈。
竞渡谑语 #
楚先王时,例于端阳日,集三堂巨公观竞渡于墩子湖。
一公即所观嬴之状,作语曰:“呐一声喊,丢你脚后。
”一公曰:“要儿口气,到我跟前。
”盖各有所负也。
又,千玉湖者,本戎籍,以才为王所器重,补万户。
是日,君侯宴处,王令千主席,君侯不悦。
出令要以一字分合,末带童子诗二句。
曰:“光军也是辉,才军也是挥。
禹门三渡浪,平地一声雷。
”千知其骂己,即曰:“才易也是扬,木易也是杨。
将相本无种,男儿当自强。
”楚人至今能言。
千之以才庸于王,有以也。
王太淑人诗 #
四明王太淑人,为大中丞应鹏母,享寿八十二。
闺范母仪,宇内称焉。
工七言诗,曰《兰庄集》。
其孙楚藩从事伯q子期以贻予,予读之快爽,可当柏梁上坐矣。
录其一章,以俟世之搜闺秀诗者。
其《夏日送大卿赴任武冈》曰:“麦秋春去客程初,远逐湖南万里余。
人静夜鹃啼有韵,道偏秋雁泪无书。
檐蛛网就丝难尽,梅萱丸成苦未除。
伯乐自来何处觅,错将良骥驾盐车。
”
卷十一 #
吕贫子 #
永乐间,广信永丰有丐子,寒署惟着破衲,臭秽不可闻。
悬一烧饼,行歌于市,自称“吕贫子”。
洞玄宫前,有米贾常施以钱。
一日来乞,而贾冗且厌频来,掷一钱与之,误堕街心石上。
贫子不拾,但以足趾踏钱入石没轮。
贫子故宿东岳山顶,早出晚归,风雨不间。
贾骇踏钱事,往寻之,而已死矣,尚为稿葬。
后十馀年,贾为县所役解银藩司,居半月不得报牒,食尽大窘。
忽遇贫子于章江门,曰:“汝死矣,尚在乎”曰:“未也。
公今日得牒矣。
”贾言食尽,贫子曰:“得牒时来就我。
”往,果得牒。
就贫子,贫子着以双草履,使闭目行。
诫:“闻水碓声始可开目。
”必永丰始有水碓也。
行数刻,闻水碓声,果抵县。
投牒,令大诧,曰:“藩司令晨所发牒,何以遽至”贾言其故,方知是仙,为建吕仙祠。
守金公铣令人发葬地,内惟石刻贫子像,上有歌词,即往行歌于市者也。
曰:“福田多处作孽多,福田少处作孽少。
我是无福人,无福无烦恼。
一个破烧饼,一领破衲袄,不忧盗贼兼烦恼。
假饶不作仙,也证菩提道。
”此石尚置祠中,街心石为金公携归,钱尚在石内。
广信刘公雨丰谈。
玉滩版筑者 #
永丰玉滩,有村民费姓,业版筑,暇则捕鱼。
一日携鱼归,道逢三艳妇姗行,以为大家妇,避道左。
妇顾谓“将鱼来!取钱。
”逾大松岭,至其家。
尔日留款,遂成居室。
忽思家,归,尚为人版筑。
自是往来如常。
至七八年,颜色丰腴,绝食不饥。
亦常持其家华衣美食,归则乌有。
人与偕往,至半道,失民所在。
其家缀长线于其身,以观其所往。
线自门隙中出无碍,至旷野绕树而上。
万历丙戌往,始不归。
意必仙也!龙虎山在其郡,本仙灵窟宅。
其人蠢愚,即仙,当是昆仑奴。
刘公雨谈,即其外家亲所识者。
刘尚书松石公 #
麻城望花山有商人某,自陕来。
夜行,见旌旗骑从盛甚。
迫视之,乃同里蔡二守完。
因问曰:“公何姓,驺导若是”曰:“陕城隍为刘尚书松石公,今任满,升北京都城隍,而以我代陕任耳。
汝忠直,当从我作判。
”言讫不见。
商人大骇。
已,还陕,询蔡,动履无恙。
然语泄,蔡以为忧,无几何卒。
商人闻蔡卒,即命妻子治棺圹,亦为刘庄襄公事如此。
邑人常叹曰:“松石镇关陕二十余年,功德甚盛,秦人德之,殁而为神,天亦从民愿矣。
”刘子敦守复谈。
胡东洲语 #
胡东洲公为督学时,有士某干纪不驯,惩以夏楚。
而明年以状元登第,官翰林。
东洲述职抵京,赴其宴。
此公故以古哥窑盘盂行酒,曰:“此器世所宝,特人不易识耳。
”东洲曰:“予亦识之,即华美终是脆薄,不若良金美玉可宝也。
”此公有愧色。
麻城刘庄襄公谈,其孙子敦以语我。
黄大痴语 #
上元姚三老赀甲闾右,购别墅于劳劳亭之兆,池馆台榭,珍花奇石,逶迤曲折,惬意赏心。
黄大痴过之,留酌池上。
酒酣,问三老费值几何,曰:“千金。
”曰:“二十年前我游此,值可万金,价何廉也。
”三老曰:“然。
但我谋之久,其子无可奈何,只得贱售。
”大痴曰:“翁当如李相刻石平泉,戒子孙:异时无可奈何,不宜贱售。
”三老怫然不悦。
既而跃然引觞,浮白曰:“教我也。
老悖空以子孙作马牛耳。
”余姚宋承山宪副,尝以语刘子敦,子敦语我。
大痴之言所谓讽,而三老竟悟。
则亦非伧父矣。
娶妇得郎 #
金陵有女,且于归,而婿病剧。
婿家贫,利女奁具,故强迎女视婿。
女家难之,而又迫于求,欲却不能。
因计其子年貌甚类姊,遂饰子往。
故称未成礼,不宜见尊亲,常蔽其面。
婿家不知,以婿之妹伴嫂宿于别室。
是夜婚合。
越三日,女家迎女归。
妹自陈嫂是男子,已为我婿矣。
婿家大恚,讼于法司。
司曰:“渠不宜以男往,尔奈何以女就之乎殆是天缘,听其自配。
”后,婿病亦愈,女竟得归。
一嫁女而得妇,一娶妇而得郎。
虚往实还,网鱼得r矣。
予里卢孝廉游吴归谈。
刘环
刘环,武冈州豪民。
雪候客至,令老仆破冰取鱼。
及登岸,僵欲死,急饮之酒得活。
复劳以鱼,老仆不受,曰:“主人以所不急,轻用吾身,以吾贱也。
而贱,缘于前世不德。
”遂自是断荤,不食鱼。
已,向环乞梵诵地,环与余亩及地一区,结庵居之,晓夜梵诵,暇则力耕。
以耕所得余食,施供途人。
暑月施茶,寒冬进粥,凡十年不惰。
环以其名盛,往视之。
老仆曰:“我方欲报主人,而来乎!”因自治馔,而洗菜于井,遂坐化井旁。
环老无子,来时妾方坐草,见老仆入而子生。
今作某邑簿。
老仆有激一念作善,便成福果,十年禅家,于主人即以称报,实已去贱。
而环待之有恩,可谓有不远之复矣。
鱼雨
楚府内宫后有长春寺,绕以澄湖,湖与外墩子湖通,寺前莲台方丈。
万历丁丙,忽龙起莲叶隙间,或曰“蛟”。
是日,雨如倾河,鱼皆乘水上升,从云中散落。
百里家家获鱼。
雨止,两湖为空。
王敬之谈,其家佣奴获巨鳞数头,始犹惮食,既而无不饫饱。
工部诗曰:“骤雨落河鱼。
”信然。
金沙滩童子 #
隆庆中,鄂城金沙洲有童子,每死去三四日复活,以为常。
父母问其所以,亦绝不言。
后邻翁坐某庙庑下扪虱,有人从后掌其脑,回顾不见。
翁大惊。
童子一日复活,见邻翁问曰:“公知庙庑下掌脑者乎此我也。
”因言在阴司,为无常奉符,勾z人。
今某县某人,某里某人,皆是我勾,系在后园树上。
其人往视,乃是线系促织小虫。
母闻皆解而放之。
童子号泣倒地,曰:“此辈生,我死矣。
”遂死,不复活。
访某人某人,有竟死者,有死去复生者。
宗侯复礼谈。
煞神
鄂城之俗,以新丧避煞最严。
楚王孙尚良,素负气矫厉不信。
当兄丧避日,独入坐灵旁,将几筵肴酒,自啖自酌。
至夜半,见群鬼如氤氲之气,绕堂而过,笑而叱之。
忽有雄鸡,巨如鹤,钩喙怒目,飞立棺上。
尚良发上指,直前擒之。
左手持鸡,右手把觞,尽其余汁。
怒曰:“汝为煞神乎,何不畏我”门外窃听者,知内有声,皆为股栗。
已,释鸡出。
而金铁之声,大作于内。
至明,毁瓦拽棂,器物皆尽。
后尚良独享高寿。
闻宋太祖微时,入人家,其家以避煞出。
有鸡在庭,杀而烹之,未荐而出。
其家归,釜中乃是人头。
信其神为鸡矣。
宗侯潜智谈。
张寅汉 #
予里新家冲民谢茄保、王里生、张寅汉,共聚母金三十两,往蜀贩蜜生活。
或谓家蜜不贱售,重庆某山洞野蜜可不购而获,第险远道无人烟耳。
三人径往履其地,以二人秉绳其上,递以一人下割蜜。
既足,适谢、王在上,利张母金,遂断绳弃之,载蜜而归,诡言张分道他商矣。
张在洞绝粒,采菰肉、草茎和蜜疗饥,得不死。
忽巨蛇以内洞出,身如车轮。
惧甚,伏以待噬。
蛇当蛰时,绝不饮啖,反相亲附,两无嫌猜。
至春雷动,蛇矫首向上,嘘浊纳清,以受生气,始蠕蠕翻动欲出。
而张亦拖其腹,欲附以上。
腹滑屡堕,乃以尾承之。
遂出洞相别,犹相顾眷恋,两相含情。
抵家,二人闻,大骇,以为鬼。
察之,人也。
虑索母金并蜜货,竟遁去,至今未归。
此万历丙申、丁酉年事。
曹育甫谈。
张不葬蛇腹,而反乘之以出,蛇何尝乱噬,最毒者人耳。
语乃谓杀蛇虎者,不以伤恩,岂尽然乎!二人谓张必不出,乃出,已归,乃不归,非天其孰能为之二人必趋利,故处噬于蛇,同其里矣。
八里冈人奚毛头
奚世义者,死兴化倭寇难,默斋公族弟也,公口城死。
寇入郡衙,义在焉。
匿伏厕中,与蔡秀才伏地相近。
蔡探得寇以暮归营,因相携,以是时从水渎中出。
既离城矣,忽一人至,又与偕。
其人云:“我已在某地受倭刃,不死,强作死,伏尸中。
夜半,有神率群鬼来点名。
而以挺指我曰:『此是八里冈人,何以在此!』令起去,故来。
且八里冈,我明日归路,而幸已无梗。
”遂去。
明日,闻八里冈杀数十百人。
蔡叹息,谓其人必死矣。
公始以延平二守往,有相人者曰:“公气色甚不佳,可勿往。
”公不悦。
令侍儿毛头者至,曰:“公相之,其人有子否”相人者曰:“有三子。
”毛头有隐疾,不宜子。
公令解衣,以隐疾视之,笑以为诞。
后公竟死,毛头在街,为贼所获,自分必死。
乃宠以顽童,纳帐中,饱载入倭,遍历诸国,始得还,生三子今尚在。
端午学子对 #
相传成化间,山中一学子,于端午日,师出对曰:“青丝系黍,汨罗江上吊忠魂。
”学子素暗,不能对。
忽有人在耳畔教之曰:“紫竹挑包,赤肚河中谋过客。
”师大喜,然不甚解。
以语其父,父色变,谓师已知之,故讽己,遂吐实。
盖往所为杀夺事也。
师挟不已,竟讼于官,以从戎。
张越吾孝廉 #
三辅张越吾孝廉,计偕在京,中煤毒死。
有亲契李太学,经纪其丧,而扶送之归。
及抵家,孝廉妇迎泣致谢。
言在京在途,笃情如此。
李咤曰:“嫂何以知之”曰:“夫已先讣归家语妾矣。
又谓:今为上帝所怜,命作江都城隍神,但听壁上车马鼓吹声,则我至矣。
”而果然。
居帷中,伉丽如旧。
后数年,李忽梦孝廉谓曰:“上帝以我数归,尘缘不断,谪我投生于高唐州林接武秀才家为子。
其地去城十五里某村中。
越六年,君谒选,当为某邑丞,可携喜姐过唐,俾我一观。
”孝廉止一女,名喜姐。
往已许聘李子。
在京殓时,李检装得珠一封,上题曰:珠购得为喜姐妆资。
时女室李子矣。
李因谒选,果授某邑丞。
携家过高唐,令孝廉家仆来童,觅村中林秀才。
忽一家小儿在门呼曰:“来童,来童,我是汝故主人张越吾。
李亲家来乎,喜姐来乎”曰:“皆在此。
”遂延至家,劳问如平生。
问女珠在否曰“在”,则又喜。
时,曹侯铎守高唐耳,其事为郡侯罗公道之,罗公檄召之来。
是日,方讲业学宫,而林生抱儿至。
儿称公祖,礼仪皆如孝廉。
问其科名及同榜士,皆胪列甚悉。
问文记否曰:“墨卷七作,尚能成诵,余亦不记。
”揖逊而退。
予伯兄纯甫尝言之,姑苏张伯起为作传。
为神投生,总是始不宜死,魂所发越。
生之可贵如此,而自速死何谓昔子贡问鬼,子曰:赐尔死,自知之。
盖所不语。
若此等何间幽明人鬼!夫生既可入幽见鬼,死亦可入明见人。
今傩者以人作鬼,玄夷使以鬼迎帝,鬼耶,人耶
丁戍冤报 #
长洲人丁戍游燕,与壮士某力气相悦,结盟兄弟。
亡何,其人以盗败,仓卒授金百于丁,为狱中粥资。
丁利其金,且虞祸,反行金于狱卒毙之。
越三年,归吴,舟中忽自作鬼语,自詈曰:“汝好负心,今得相报矣。
”因对众言其所以,众曰:“固然,与我等何罪盍缓之。
”曰:“然,我且至其家候之。
”遂寂然。
丁抵家三日,忽又自作声如前,而操锤自击,其齿皆落,人从旁夺锤,则勇力愈奋。
忽又操刀,自断其臂,而以爪自抉其目,血流满地,观者倾市。
人或谓:“汝冤何待三年”曰:“向我系狱,近得赦始出。
”遂死。
所谓赦,盖是时隆庆改元诏也。
张伯起所亲见,儿淳谈。
昔彭生为彘,如意化犬,犹假于物,而今则即假其人之手。人心愈厉,而鬼术转工。东方朔识泰山谷赤虫为冤气所化,而考其地乃秦狱,冤之为厉久矣。
王子才 #
在昔,城东王尼八十余,来往缙绅家。
家侄辉之孝廉,其内子尊爱特至,馈贻不绝。
尼曰:“尼受恩多,愿以四大为娘子添丁。
”时,其内子已怀孕,一日,家人皆见尼入,以为真来,而儿生矣。
遣视尼,尼方坐化,化时谓其徒曰:“我往王二娘家去。
”亦以为真往。
遂名儿曰“投哥”。
及长,目睹及仪度迂缓,酷似尼,即子才秀才,而伯固进士亲弟也。
双烈女祠 #
苏城内,一处子楼居诵经,闻叫夜僧声甚苦伤之,投以金钱。
僧误谓女悦己,夜入,逼女。
女不从,僧怒斩女,携首以去。
适女母舅宿于家,明日,其家讼于官,谓舅杀之,官加酷讯,不禁,诬伏。
而不得首,且再加桎梏。
舅女痛父,自断其首,为女首以献,官察之,非是,因得其情,大加悯恤,虔祷于城隍神。
夜梦神曰:“杀女者某寺某僧,首在废佛腹中。
”搜佛腹,果得首。
坐僧死,舅得释。
苏人建双烈女祠。
壬辰何文兴过苏所见。
陈烈妇 #
薪水烈妇陈氏,甫十四,适铁匠周世文。
姑寡,而所赘夫为蔡凤鸣,旁又通于僧。
嗔妇不肖,已,纵令风鸣及僧百计诱之,而身作威力,摇撼不已。
凤鸣遂强持妇,妇力拒,坚不从。
归以语其父东阳,冀助己。
父反谓当从其家俗。
于是,自誓必死,谓太姑曰:“儿不能为狗彘,必死,不能事太姑。
然必有二人从我去。
”太姑慰谕,犹绐谓太姑:“儿不死。
”是夜,竟自缢死,死七日,姑暴死,凤鸣避走英山山中,不逾月,亦死。
始妇死,邻党喧传,观者如市,无不挥涕。
烈日中,面色如生。
耆儒谢朝宣、皮子恕撰文祭奠。
而何文兴进士为作传,侠骨千秋香矣。
时,万历壬辰也。
尝闻真于性者,天星不能入。
烈妇小家女,非有诗书之训,门阀所关,居群秽中,或推或挽,从邪则易。
而甘死不乱,可观性贞勇于贲育矣。
泣可崩城,冤能致旱,皆是匹妇,何有于阴帝不力椎刃者。
大理太守祠 #
大理有三太守祠,而祠内常闻夜斗声,每明发视之,秦公牌位常在地上。
司者为安置,而明日复然。
祠宇忽被火延烧,材料皆为风撼入云中,东西游衍。
逾时,始纷纷坠下,倾城惊呼。
时万历初,给舍蕲水王公启直,以金仓道佥宪驻郡所亲见。
以其异,因往祠地视之,两牌如故,而秦牌其之所之。
盖其德不副,即冥中亦有耻与蒯伍者也。
陕西举子 #
陕人某都御史,谓有同榜生赴京会试,行至某地,所乘骡忽驰如飞,仆追不及,呼亦不应。
渐驰入旁路,逾山岭,但见其主下骡跪崖前,哀泣作语,而元首已在地上,竟莫知所以。
哀痛裹尸而还。
薪水周白谷公闻自都御史,而何文兴以语我,语谓天夺其魄。
今杀人不见刃,即不知已可知矣。
刘养直母何生 #
武昌刘君养直,母周氏,年三十余暴死。
然死后,常在家综理家政,夜或与子共寝,半年始不来。
忽一日,窗外有履声,养直叱之。
旋思:次日乃母生辰。
哀哭迎拜,始一来乃已。
又蕲水李婆墩何生,娶吾邑熊斌女。生聪俊嗜学,暴死。然常与妇共枕席,曰:“汝无畏我,与汝缘分未绝。”欢如常时,但身冷如冰。久之,始罢。
此事常有之,乃是精魄强盛,不易消散耳。
《汉书》谓武帝崩后,幸宫女如生。
霍光闻,令以次奉御,遂不来。
而曹孟德复有铜台帷之命以待,或然,实不尽然也。
贾生谈鬼神,至文帝夜半前席,又谓己所不及,必得其微矣。
何文兴谈。
刘其同业友也。
定州塔铁牛祟 #
隆庆己巳邸报:定州塔有绯衣神,逐杀游者凡十九人死。
亦有不死者,塔遂闭。
万历丙子,何文兴令叶县,北觐过定州时,其同年张君之屏为守,因询其所以。
张君曰:“塔高可窥州衙,而适有为大言恫游者曰:守已见人窥己,命掾卒至矣。
众奔避,忽塔门闭,皆壅塞相压死。
守恐累己,遂有鬼神之说。
而未死者,矜其为神v得免,共相和应。
以关白台司,转以异闻上,实不然也。
”
鄂城梅岣嵝,谓某湖堤坏,主者虞祸,报牒云:有铁牛为祟,横盈丈之,角触堤,堤坏。
直指因据以闻于朝。
后以咨湖头某孝廉,孝廉曰:“无之。
”直指有赭容。
凡于此诬罔,又不止穿井得人,三豕渡河,出讹妄而已。听言可不察哉!
牛客
蕲水邑某,尝舍一牛客,岁尽,乘客醉杀之,而有其资。
父子方筑墙,因以尸置其下。
筑之墙成,明年正初,忽迅雷起,击墙倒,尸出。
又z其父子一处,纳墙下击死。
何文兴尊人往视,闻二尸腹中尚有气响。
有近观者,雷声犹轰然,观者奔避。
世庙朝诗对 #
上自号“天河钓叟”,命群臣赋诗。
集诗曰;“红竿百尺倚潢流,独汛仙槎问斗牛。
拱极众星为玉饵,悬空新月作银钩。
撒开烟水三千丈,坐老乾坤八百秋。
相见玉皇如有问,丝纶今为大明收。
”独为称旨。
又一日,出一对云:“洛水灵龟献瑞,天数五、地数五,五五还归二十五。
数数定元始天尊,一诚有感。
”或对曰:“丹山彩凤呈样,雌声六、雄声六,六六总成三百六。
声声祝嘉靖皇帝,万寿无疆。
”亦蒙赐贶。
浠川何进士文兴谈。
往已闻矣,元始天尊乃上龙,潜时所祝禧之神。
及御极建元v宫,颇极尊祟,所谓诚感也。
景v真君 #
昔,黄郡侯天台庐公,毁郡中淫祠及非所宜祀者。
巴河镇有“景v真君庙”,莫知神为谁,亦在废中,因舁至郡。
忽,郡门皂为神所附,索楮笔题曰:“皇天生我兮男儿,君王用我兮熊罴,力拔山号雷电,气贯日兮虹霓。
日正明兮抢枪捋剑,星永口兮击鼓掀旗。
抽贼垒兮焚寨,脔贼肉兮充饥。
食马鼠兮既尽,杀妻妾兮心悲。
为厉鬼兮身披铁甲,为名神兮手执金锤。
莫指我为张飞,莫指我为张仪。
乃张巡兮在世,与许远兮同时。
在东岳兮押案,总督府兮阴司。
为蓬莱兮殿直,任丰都兮狱推。
景v真君兮人间封爵,忠烈大夫兮天上官资。
漫濡毫而染翰,俾世人以皆知。
”挥毫不停,龙蛇满纸。
公惊异,复诘难以当时事迹细微,皆应如响。
于是展拜迎送,庙得不毁,兼为新饰。
歌今砻石载庙碑中。
何文兴谈。
雎阳高才不宜思减,文亦随世耶嘻!
缩地法 #
济宁民某,掘墙得古书,云《太公兵法》,中能缩地。
按法与里中儿试,往扬州看灯,用伞柄头指其背,诫勿开目,独自念咒作法,果至扬州。
遍游街巷,灯市火城,歌楼酒馆,车马骈填,已皆在其中。
既返,至半途,儿私开目堕地,隔千里矣。
乃己独归,为儿家所讼。
拷掠间,遂以前事对。
居十日,儿还得释,书竟匿之。
邓茂才子承谈。
谢寡妇法 #
济宁鲁桥镇谢寡妇法,能糊眼盗人财致巨富。
有过客被盗,尚不自知。
至新店闸,投宿主人,主人问从何未,云:自谢家来。
令发其囊,皆瓦砾也。
因诣官,捕谢至,刑之,云:入门啜茶,才入口,即对客换囊,目不及见。
济宁口口公诛之,并其二女。
患遂杜。
邓子承谈。
西湖寺佛应 #
寺在衡郡,口口口湖,嘉靖丙申寺圮,尽露金身,两日中,郡侯杨公及僧正逊施化,得数百金,虑购木无所,忽江上飘木八十四头来郡,以属寺而计夫力,尚需米六十石。
忽一夜大雨,水暴起,竟浮至佛前,不遗一头,后主者至,知为神力翼助冥福,得半值已踊跃去,殿堂门廊,爰是遄城,壮丽巍然。
予尝假榻寺中,撰记如此,盖纪实云。
太仓门卒金祥 #
武昌大中丞熊公桴,始守太仓,以倭乱罢,尚奉旨讨贼自效。
有故门卒金祥十令人从,忽战败,兵卒皆鸟兽散,独祥不去。
公曰:“我死国,分也。
尔何为乎”祥曰:“公死国,小人死公,亦分也。
”竟殿公后,过桥尽,而寇已登桥。
祥虑公必不免,奋死下桥,肩而摧之,桥坏,寇堕水死者六人,公得免。
已,以屡捷晋公郡丞,讨贼如故。
一日,与侪辈酌于郊寺中,祥忽大呼曰:“寇至矣。
”盖其坌气见也。
众嚣骑从皆失,忽有乘马过者,祥推堕其人,以马乘公,而亲执其御,驰跃云中,人马足皆不在地。
抵城,祥呕血数升。
他驰者迷道,反遇寇死。
祥识道,故又得免。
一日,与寇对垒,寇悉锐攻我军锋。
少却,公坚壁,而祥又常翼公,寇不得进。
却,因奋击,得大捷。
又一日,传餐舟中,公忽心劝,曰:“寇至矣。
”祥佐公登小舟走。
未交睫,而大舟寇据矣。
祥又以识避地得免,而他走者又多遇寇死。
公在海上,大小三十余战,斩首虏三千二百有奇,祥未尝不在,屡经险得脱,祥力居多。
事平,以为郡掾。
公雍常无饶,而未尝不与共有无。
后以大中丞,为国平三大难。
语及,辄垂涕念之:“祥者义士!”
其才力亦足相副,较之任安,冯O,失力不去其难十倍,未可小人忽之。
而亦可觇,公善抚士卒,能得人死力,有古名将风。
公伯嗣可证炽,自有传。
与予语,详略稍异,盖往亦闻之中丞公云。
巴河薛铺纸马 #
蕲水薛府尹均,永乐时人,住巴河镇。
平生清苦,上亦甚称之。
橐无一钱,在任积俸,置纸马板数副,以贻子孙。
今巴河镇薛铺纸马独易售,人犹称薛府尹纸马,可谓厚于贻矣。
何文兴谈。
小人头地中手 #
庆历之间,自昆山至太仓,竹节多生小人头。
又简村一妇人至圃中撷蔬,地中忽出一手,长三尺许,手背绿色,手心纯红,牵妇人衣。
妇大呼,众争以锄击之得解。
迨救妇苏,而后失手所在。
未几,简村罹大水,民多漂死。
广善禅师 #
川中吴济神仙、广善禅师,偶以偈语作语。
广善曰:“吴济吴济,终是不济。
捏住鼻子,如何出气”济答曰:“广善广善,到底不善。
若要成佛,转生七遍。
”善后果于成都所属各县二三百里间,转生七次。
父皆姓王,母皆姓郑,每年及六七十。
预与徒众言:我以某月日终往某村某家脱生矣。
徒众往观,果以终之时生,能言,即称我是广善,定要出家,前世之事,悉能言之。
至七世不知所往,所谓成佛固然矣,川中盛传其事。
何文兴谈。
道者对联 #
麻城周柳塘先生,谈理缮性,从游者众。
忽一道者过之,延于湖上。
值先生有羁,不即至,道者意不怿,书一对,见贻而去。
曰:“两个心知,一个清风一个月;十分春色,五分浊酒五分诗。
”语微有讽,字复遒逸而工。
先生一见,远近物色之不得,竟不知是何人。
文兴谈。
黄郡侯余公 #
马中丞赴闽任,舟抵阳逻,见害于流贼。
女被口去。
郡侯余公贵伤之,橐千金属四青衿士赎女。
其一士即方中丞父封君勇也。
既往,贼帅为赵风子,本是河南青衿,曰:“我非盗,为众所迫耳。
”受金还女,致宾主礼迎送反。
郡公乃择数老媪伴女还乡。
其事本不足传,侯之义高,不宜忘耳。鲁国之法,国中男女,为诸侯臣妾,能赎者取金于库。况贵人女辱于虏乎!林回弃千金之宝,负赤子而趋侯有焉。
巡河神 #
广济寇淑,行多长者为,耆民棱仲子。
以藩司掾之京,忽有沈姓者来,必欲淑与偕行。
问其故,日;“我亦适京,梦神人曰:汝此行,不得龙江寇公相救,不免。
必公也!”遂与偕渡黄河,风浪大作,舟且覆,忽一人拉沈坐,令勿惧。
不省为谁,而淑视,乃其故父棱,方急不敢问。
抵岸,忽失所在,舟师皆谓无见。
神所谓寇公,乃棱也,救子兼及沈矣。
淑后梦棱谓:上帝以己忠直,命为巡河神。
其家寇巨源谈。
陆秀才 #
蕲阳顾日崖公,官作大参时,某郡有陆秀才,梦为阎王,而同邑某别驾,为己判官。
别驾甫自宦抵致政归,一见陆,便引避,执礼甚恭。
问其故,曰:“尝梦公作阎王,我其判也。
”亡何,两人皆卒。
别驾卒时,嘱其子曰:“必着我以绿袍。
若红袍,阎王服也。
”子以其语为谵,不听。
自是夜,尝闻父骂声,兼掷瓦砾不绝。
不得已,开棺易袍,而患始息。
寇巨源以语我。
空中楼阁 #
浑源州倒马关外,有岭峭削千仞。
汉武时,于壁上凿孔,横攒巨木作基,因而重叠架楼三座,巨丽巍峨,上接于天,下不在地,所谓空中楼阁。
复覆以崖唇,雨日不及。
历代及明嘉靖间重修,真天下大巧而异观也。
架栈曲屈,为道而上,虏骑至,则去栈,故不经兵火。
王汝明廷溥尝所游者谈。
卷十二 #
夏吏部 #
今吏部司务夏公官明,往计谐在京,与数举子游于西山,探奇迤逦,遂至幽僻。
日入,欲返不能。
隐隐见林际灯光,趋之数里,始得车门大厦。
应门者曰:“相公何来”众告以故。
曰:“且止,待入白主人。
”有倾,数人舁一肥大美妇人出,曰:“佳客枉临山中,卒不能授餐,奈何”众曰:“乐而忘返,但得托宿于华居足矣,尚他需乎!”于是,宿客堂上,又强令从人宿内室。
夜半,数人复舁前妇人出,尔嗔呼曰:“诸公可出矣!”众呼从人,妇人曰:“去迟,祸及公等,安得呼奴!”众错愕奔出,莫知其故。
立山头回望,天已曙,尽失故宿处。
再往觅从人,惟有残骸。
或首或足,挂树梢,鲜血淋漓。
内夏公仅一仆,皆为股栗胆落,痛苦而返,竟亦莫知其故。
万历乙未,夏公为南国博,与歙人程彦之之英谈。
始,妇强令人从宿内室,杀心已动。
肥大妇人必是虎鬼,不然何暴惨若是!
章元礼吏部 #
稽勋副郎德清章公元礼,尝在京娶一妾,复买二小婢服役。
宅城西脚下,大都吏部多居此。
公方与客夜坐纳凉,程彦之与焉,忽闻内呼声甚厉,公以为妾嘻,颇不悦,曰:“娶得小家女甚苦。
”已,见火焰流闪,大怖。
入内观之,妾衣尽裂,裸卧地上,口鼻耳皆是沙泥饭塞满死矣。
公怒呼妾名,曰:“我在此,何物鬼乃尔!若是冤鬼,我清明后荐度。
不然,奏之上帝。
”已,渐渐苏,独一婢烧死炕上,两臂皆糜烂。
问妾何以故,曰:“一着绯少年女子拽我去,已至十王府街,闻主公怒呼,遂释我得返,而小婢竟往。
”发炕,果有着绯少年女子尸在焉。
问主宅者,云:是前吏部某公妾,为其夫人以妒杀之。
而不见尸出,不知瘗炕内。
公急迁去。
去时,仿佛见一女子犹曰:“莫忘清明后语。
”公性毅烈,平生不信鬼,今乃t然。
此万历癸巳年事。
彦之谈。
一女子即为厉,何至暴悍如此,其妒甚于妒己者,被杀固宜然。元礼一怒而魂还,必有以摄之于幽者。
金沧道衙鬼 #
蕲水王公启善,任金沧道兵宪,衙枕山起。
竹木丛荫内,常失牲畜。
人言往W者甚苦鬼物。
一日,公读书一楼下,闻楼上声响大作,公怒拔剑登视,果见异形奔避。
遂为文欲以关白点苍山神,夫人曰:“鬼无祀,故为厉。
使更得罪于幽,何忍不若祠之为衙后土地。
”公从之,自是绝响,所失牲畜渐出。
何文兴谈。
世未有不忍于鬼者,今且然,何有于忍者!此正与子产立公孙泄意同。仁且智,夫人有焉。
锅精
蕲水刘元载,掘塘至深,忽见大锅,再深掘之,已若可得。
忽自跃入他水中,捞摝不得。
后数年,大雨,塘溢,锅高出水上,破堘顺流而去。
经二十里入大河,再三十里入大江,不知所往。
盖其地有宝陀山寨,乃前人筑以避乱者。
寨破,居人被杀,此锅必寨中所用,久乃为祟。
山下另有血塘,亦似流血,故李华之吊战场有以。
何文兴谈。
浙省南关署鬼 #
浙省南关署,万历丙申,有主政公秉烛观书,忽一蓝面鬼历阶而上,揄挪于前,撤其烛而去。
主政公怒起逐之,匿入假山不见。
次日,观书如昨,而伏人徒兵器伺之,忽一妇赤面亦着绯,趋而进,夺烛去。
众出逐之,妇与烛俱失所在。
时程彦之客章吏部,于德清山中迎唐栖医师视疾,来言其事如此。
沈莲池禅师 #
禅师沈莲池,杭郡秀才。
与诸友课文,闻一友死,即感怆投笔,披缁坐蒲团。
十年通慧,知未来事。
同邑吏部郎虞公淳熙,始欲北面从其教,禅师曰:“不可。
君贵人,明年登第矣。
”既之京,试毕,其试题并虞试文,皆从杭录就,因虞使驰寄虞,谓已中也。
虞大喜,校己文,不差一字,是年果中。
禅师嘉靖乙未生,今居杭深山寺中,缄口不言休咎。
人所供施甚饶,皆以施游僧以千计。
蕲水徐进士恒庵,令仁和,尝邀致客榻数日,问能了生死否曰:“出家三年,已了生死。
至今所不尽了名根耳!”虞公前身,为杭城老僧,其祖尝供奉之。
将化,言往虞宅而虞生,今在。
告与禅师,为支遁之游逍遥谈麈。
颜维乔先生 #
颜先生木,随州人。
与先太史以谏武皇南巡,同受杖。
先生谪某州。
州有豪民,恃资结官府,夤缘为奸,利横一方,常自谓:若要制我,除是阎君。
而公来与其所言姓同,怪诧,急走入京师,谋移公去。
公亦闻其横,因讼者纷然,即捕,置之法,s击折足。
京师诸受豪贿者,交为萋菲,中公罢归。
平生与先太史交最欢。
先太史诗曰:“郡已歼豺虎,时翻忌凤麟。
”以此先生腹笥甚富,堂上置四柜,皆其所熟读书。
客至掣取,背诵为赌。
先太史家有良马,日行三百里,先生曰:“虽能远驰,至二百里行已缓。
”太史心知其然,曰:“此何以故”先生曰:“此马蹄内有肉子,行久则子肿负痛耳。
”博物皆此类。
阎张二解元 #
靖嘉甲子,河南解元阎邦宁,其年元旦梦迎匾至其家,有对联云;“龙门战退三千客,虎榜高标第一名。
”及试监临,为慈溪颜冲宇公,矢志精阅,务在得人。
见宁卷大喜,置之首。
及榜发,再阅,不称。
问宁有梦否宁以前梦对,公曰:“天数定矣。
”
又浙江解元张巽,才名平等。
郡试题“莫春者至风乎舞雩”,破中有“天地”二字甚当,守王公嘉赏取居首。
及道试,落名,又场中总裁王公,监临王公,皆无异赏,而皆守极力荐拔,得首举。
乃文实不称。
中丞公亦若不满,谓张曰:“赠汝对一联:『考诸三王而不谬,建诸天地而不悖。
』”闻者绝倒。
张探花 #
丰城张探花春,莫知所生。
其父辰出,见树上筐乘一小儿,父正无子,遂抱归,以为子。
其家聚族而居,亦其族子也。
后中探花,官至礼部侍郎,生九子一女。
其乡邹仲愚谈。
何进士以道 #
蕲水何进士以道,名其,弘治丙戌下第归,至良乡,梦其尊人凤池公曰:“尔不读书,所以不第。
”至己丑试毕,复梦尊人作试官,阅己卷,曰:“尔仍不读书,文不甚佳,今已中尔矣。
”醒,不知何谓。
发榜,果中。
座师乃山东葛太史,号凤池。
与其尊人名同。
以道即文兴兄子。
邹进士廷望 #
新化县邹公廷望,生时其父贫而多子,欲勿举,其祖命举之,曰:“我梦迎子至家,前标句云:桂林有香香馥馥,一枝高折状元头。
此贵征也。
”后于嘉靖壬子,乡荐宝庆,一府独举廷望一人,榜其里曰:“桂林一枝。
”至壬戌春榜,中二十七名,而申相国名次之。
殿试居首,果在状元头也。
何文兴谈。
九鲤仙梦 #
莆田一秀才,往九鲤湖求梦,梦曰:“明日所遇官,即尔功名。
”次日,遇钟御史、李大参,皆其里人。
生大喜,告以故。
李曰:“学钟先生。
”钟曰:“学李先生。
”亦皆言当如其官。
后仅以岁荐任教职卒,人始悟之:学中学,总是先生。
盖以声命之矣。
又一吏李木,亦往求梦。
木好谑,因曰:“韩侯鸟促促,面上如火出。
”以神姓韩而面黑赤也。
归途坐小轿上成梦,见神曰:“李木莫打乖,老婆烂其斗。
”皆彼方言,谓颈为斗。
及归,妇颈正病瘿。
何文兴谈。
成都守鲁公 #
成都守鲁公名永清,蕲水人,决讼如流。
门外架屋数椽,锅灶皆备,讼者至,寓居之,一见即决,饭未尝再饮,有“鲁不解担”之谣。
臬长适有以奸讼者,一曰和奸,一曰强奸,不能决,以属鲁。
盖亦试其决也。
鲁令隶有力者一人,去妇衣。
诸衣皆去,独里衣妇以死自持,隶无如之何。
鲁公曰:“供作和奸能讼。
”遂决。
盖妇苟守贞衣,且不能去,况可犯耶!何文兴谈。
予所闻于诸公,谓世无强奸以此。
祝给舍 #
今南吏科祝公石林,尝为黄陂博士。
有某邑令心易之,而嗔其抗直,曰:“有一破,其}曰:大哉尧之为君。
一节曰:以齐天之大,圣极天下之无状焉。
”祝公曰:“吾亦有一破,其题曰:不得已而之景丑氏宿焉。
曰:处无可奈何之地,遇大不相干之人。
”闻者轰然大快。
是年公及第。
汪海门 #
万历庚寅,汝颍大饥,人相食。
吾里汪海门者,武勇多功,因陕赀往贩北货,抵宿一家。
夜半,主人诸恶头出绑汪,并其三仆,将以杀食,资装皆尽。
其夜雨,闪闪电光,见屋檐上插刀一把,汪咬断索头,释仆取刀,反杀主人诸恶头。
拾取所失,而并有其家资他所劫者,奔归,但病目黄数月。
漂母图诗 #
杭城有一家,壁挂漂母图,上有二绝句曰:“千金报德未为痴,阿母何须便怒为!若使王孙知此意,肯教怏怏受诛夷。
”“一饭常怀报德深,归来不负赠千金。
岂知汉祖酬功日,不与王孙共此心。
”皆有深意。
何文兴谈。
王大司徒 #
万历初,山西王公疏庵为大司徒。
适有汉官地,属部估值,部议:长阔各十丈值一两。
而中贵人竞欲得之,恳于公,愿于长阔各十五丈作价一两五钱。
公曰:“可。
”又乞即出示,公曰:“可。
”即与出示。
于是,中贵人皆匿笑曰:“给我骗个加五。
盖长阔两加五,又是十丈,何以价止五钱当云:或长或阔十五丈,价一两五钱,则得矣。
”公闻,亦内疚,曰:“莫作声。
”罢。
何文兴谈。
算为六艺之一,若是寻常九一,何必贤者始通!文兴著有《算理发微》,可谓精妙多能矣。
乡试额数 #
国朝乡试,两直隶各百名,浙江、江西、福建各九十,湖广八十五,此外渐少矣。
两直隶各加国学三十名,又杂行五名,不拘僧道官吏,各省来者,皆可中之。
故曹鼐以典史解粮赴京,中北直乡试,而廷试为状元。
今杂行无中者。
往岁,北直革冒藉举人五名,而五人亦无言,岂未谙故事耶广信府原属浙江,后乃改属江西,故江西添为九十五名,而浙江之额数不减,本省增为九十。
与浙、福同,非谓犹亚于江西也。
湖广改南卷 #
国初会试,卷不分南北。
而北方中者甚少。
后乃分为南、北、中。
湖广先是中卷,正德辛巳科会元张公洎,茶陵人;廖公道南,蒲圻人;颇公木,随州人;周公乡,蕲水人。
其第五亦楚人。
考官笑曰:“此湖广乡试榜。
”先是帝星明于江汉,故世庙以此岁由兴藩入继大统,而四公魁选,又应文星,云龙风虎,理有固然。
故改湖广为南卷,而乡试亦增五名。
张公嘉靖中为直相,廖公学士。
陈明章 #
黄邑陈明章,平生奸狡,造假银渐饶。
嘉靖癸丑五月,章携小仆同己捕鱼,忽雷从其家出,击死章塘中,而小仆乃在塘堘上。
小仆亦莫知所由在上也。
何文兴谈。
浙富翁子 #
士辰年,浙有富翁子,性喜浮荡。
翁以晚得骄纵,。
任其与优人狎,遂与偕亡,习其业为优。
优人盗也,着所劫衣袍与共登场作剧,忽为被劫家所执,抵官司,一概械系,坐死。
时用重典决盗,不待时,竟与盗同斩于市。
翁祀遂绝。
何文兴时过浙所亲见。
监斩者即其同年司理韩公,心知其诬,而不能救,亦为流涕。
然犹有甚于此者:齐桓公狎竖刁,尸虫流产外;唐庄宗好伶,s于门,高焚以乐器。
此其人何其英武,小人之祸,犹鸟喙之毒,发必酷烈。
彼竖子瞢懵背素封之父,作鬼无首,何足怪哉!
吴侍御 #
侍御吴公鹏举,为孝廉时,独一子为倭虏去,鬻于山东某家作仆。
某家儿杀人成狱,故贿匿去,而以吴子代死。
会吴公按山东,问儿服乎,儿曰:“我乃吴举人某子。
”云云,视之,果其子。
公仍以系狱,而涕痕满面,侧窥者莫知其故。
臬司诸公侦得其情,即日释出,具舆马、衣服装送还家,今籍博士矣。
易惟效谈。
崔太史后渠 #
安阳崔后渠铣,童稚时,随父之任守延安。
而王尚书恕有知人之鉴,父故令铣敝衣作侍童见之。
王触目顾见,即曰:“此儿非常,安可作厮役!”撤席间馔食之。
后以才名显,官翰林。
前辈贵人多具品藻。
维效谈。
丽江守 #
丽江土知府,水姓,其家俗:子稍长,即置酒请父让位。父为期展转,大约五、六年,三置酒,至末席,父剧饮,服毒而死,子自袭位。维效谈。
陈水部 #
水部郎陈公九畴,微时读书于郊庄。
每往,有佣人必来迎,问:“汝何以知我来”曰:“予妇教之。
”又问妇,妇曰:“有物据我,而夫不见。
物谓相公进士,渠所避。
故相公来则物去,而我是以知相公来也。
”后果登第。
易维效谈。
济南守李约斋 #
济南二守蒋公士元,官衙与民居相连。
公外出,有二奴以薰肉与民易酒,民不敢与,闻于公之子。
子挞奴且欲以白父,奴惧,遂狂悖作乱,放火焚衙,持刀逐子。
守余公泗泉闻之,急缚,挞奴毙于狱。
越二载,李公约斋代余为守,忽衙中婢为鬼所凭,曰:“我故蒋衙奴,当郡缚挞我时,魂落塘间。
今墙倒,魂无所依,愿得人替代耳。
”言未几,孺人忽又为鬼所凭,踞坐椅上,呼李名曰:“我汝父也。
以椅有二鬼,故来相逐。
汝戟门严肃,鬼不敢出,须从外呼二鬼名,则出矣。
”李见其言动实故父,伏地大恸曰:“大人既在此,愿幽明相依。
”曰:“家中事还要我管”遂去。
于是,婢与孺人皆苏。
易维效谈。
大冢宰孙公 #
大冢宰孙公立峰,始赴公车选,与其侪宿旅舍。
忽地震,其侪惊觉,呼公起,公熟睡不应,乃独出,压于覆屋死。
公以不出得床遮蔽,亡恙。
已,登第,由直指历大廷尉。
失相国拱欢,被口语归。
而相国修怨未已,复嗾某京兆诬公以墨。
公对簿,无所辨,曰:“有之。
”于是,星夜弛檄文报直指。
直指阿相国,延颈以待檄至,而反以夜行,持檄者为虎啮其头以去,以故稽延数日。
相国适罢,公得免。
舆论益以是异,公起任大家宰。
往在京邸有属为公贺文者,胪列其事如此。
嘉鱼李宝善 #
易维效守衙时,其司理嘉鱼李景颖,言其族子事曰:族子宝善者,夜纵火,焚陈木匠居,致其父子皆焚死。
景颖尊人孝廉公之庄,适见之宝善,戒勿泄。
曰:“然。
”归,但书其事于册,以观天道。
后四载,宝善与族众捕鱼,田中忽有青鱼,长数尺,追绕宝替数匝,鳞鬣皆奋。
宝善与博,天忽震迅雷,击死宝善。
孝廉又适见之,其尸焦灼,正如陈父子。
而青鱼莫知所在。
众致其尸归,雷复耳訇鸣,皆奔避,莫敢近。
信天之于恶必有殚也。
王侍御复斋子毓俊
王侍御复斋公,尝买妾,困于妒妻。
公出按时幽闭一楼上,饿且死。
妻之子毓俊甫八龄,诒母曰:“饿死人,人谓不贤,不如日食以粥汤一盂,令其徐徐自死,可缓谤也。
”母从之。
而俊阴以小布袋藏面食、鱼肉,乘进粥时食之,得不死。
逾年生一子,侍御潜育于张总兵家。
及侍御卒,俊抚爱其弟特至。
惟效谈。
曹宪副夫人 #
咸阳县民韩氏,有女能赋诗作字,誓谓:嫁夫必工此二艺及腰金之人始得,不然,死不嫁。年四十,宪副曹似山聘焉。死偕其愿,可谓有志节矣。惟效谈。
何进士岘屏 #
何岘屏偶入酒肆,值三四博徒欢饮,强纳何入席,何亦与欢饮焉。
越数日,其中一人醉卧长安街,何视其为前博徒,以手扶之,其人张目视,且以肘示之曰:“相公造化至矣。
”遂于肘后解下一汗巾,果有片纸,书四书题六,经题八。
持归,与同舍生视之。
同舍生皆笑曰:“此伪也。
”有安姓者曰:“纵伪何妨”各作一篇,更向坊间索佳稿参改之。
旋入场,七题皆在其内,二公以宿构果皆登第。
醉卧者,大举考书办也。
惟效谈,得之何云。
王屠户子 #
潮州某县王二者,业屠宰,狠恶异常,好用假银。生一儿,头有两角,长寸余,如猪蹄,越三年夭。易惟效谈,其僚陈儆凡所亲见者。
费唐渠 #
广信费唐渠,曾住武林南关。
清明暇寐,梦入公署之东第二家,据席而坐。
妇人啼号于左,一子设酒肴拜而荐之。
既觉,令人访之,果得焉。
召至,问所以。
对曰:“吾夫以是日死,故设具,令儿祀之。
”而死忌,正唐生辰。
竟携归居之别室。
易惟效谈,以得之武陵朱生。
唐公文灿 #
唐公文灿始举孝廉,屡上春官不第,筑舍舍旁,有土地祠与墙相碍,公移置之。
夜梦神曰:“公官不过佥宪,乃擅移吾庙乎!”次日,公为文谢过。
越数年,登第,官止佥宪。
惟效谈,公其同年友。
吴进士 #
丹徒吴之望,年十六游泮。
是日,于棂星门外得一遗弃图书,篆“丙戌进士吴高才,有时名,自许计日登第。
”后果越四十年,由岁荐至丙戌成进士。
惟效谈。
徐伯淮 #
江山县人徐伯淮,其舅永丰杨湖且死,裂绢作血书属以二子。
及死,湖弟杨狮、杨琴逐孤而殴死其妾,产尽有之,恶狡横甚,莫敢谁何。
淮愤,自弃家携二孤寓江西,逢上官辄泣诉情,竟得伸。
琴、狮各抵罪,业尽复,淮名动江西,诸上官嘉之,皆旌其门。
后老且贫,恬淡自守,一不利孤所有。
其志节岂独婴、杵于赵氏哉!易维效谈。
富顺令周公 #
富顺令嘉鱼周逵,治尚严墨,尝毙一义民官于杖下。
已罢归,昼寝,梦其人至,抚逵背曰:“吾索公数年,今在此耶!”既觉,见巨蛇蟠榻后,热气薰背,如火击之,困惫。
令二仆筐抬之出,犹数昂首视逵。
越三日,背疽发,亡何死。
易维效谈。
富顺管明府 #
万历癸未,管明府九皋,始与同侪赴公车选,梦神人属以七题。
次早,构房间文佳者熟读之。
及入试,七题果符所梦。
因信笔以所熟文写就,不暇构思,自喜得神助,必中矣。
乃是年,主考厌薄薄旧文,尽刮房间文入内磨对,试文凡同者,掷之。
管以是下第,选授富顺令。
造化以小儿弄人,此直作戏剧发人笑粲耳。
易维效谈,以面得之明府。
蔡沙塘 #
晋江蔡公沙塘,年六岁,往姑夫家看灯。
姑夫试以对曰:“元宵灯火满街衢。
”即应声曰:“大地文章连斗柄。
”后十四中乡试。
填榜矣,主考虑早达不成令器,故不以题名,而犹令赴宴,次科十七始中。
维效谈。
莆田林方伯 #
莆田林之先有方伯公秀,五旬无子。
娶十四妾,皆以妻妒死。
后乞休归,诸同年虑其乏嗣,聚金八十为购妾。
而里人避妒,莫有许者。
适都邮有一女,逾二旬,罢官贫甚,莫能归,母利金欲与,而父难之。
女曰:“两亲无归,儿安得惜身,但当善视之耳。
”遂成。
购不三日,挞几死。
明日,又挞女,曰:“受挞惟此一次,明日恐不能受。
”妻大怒,明日又挞女,逃归房,妻亦逐入。
女忽闭户,加刃于妻颈,曰:“吾为十四命报冤死,足矣。
”而反棒挞之无算。
妻急呼方伯求解,且矢天日再不挞女,始解。
由是,两相欢。
女生七子,三甲榜,四乡书,簪笏ZJ不绝,至今有“无林不开榜”之谣。
其家另祀太母以庙。
易维效谈。
白蚁食银 #
易维效曩在郎署,晤杨嵝山云,银一百五十两为白蚁所食。
蚁遂死。
投入炉中煎化,仍得银一百五十两,皆群然笑之。
越三年,出守衢,晤余泗泉云:陆致斋按粤时,有一库吏失银三千两,亦于库窖内掘出死白蚁数石煎化,亦得银一千五百两。
维效语予:内弟张举之有醇酒一坛,白蚁食其半。
杂泥沮淤为白蚁糟丘。
固己为异,未若食银之甚也。
顺德令胡公 #
顺德令胡公友信,辟教场,其地与漏泽园近,枯骨无算,尽弃之水中。
后入觐,赴省参辞。
忽一人称椽来见,曰:“今日奉院明文,入觏官不必辞。
”又曰:“小人得公荐剡。
”所急索视之,皆其平日秽行,胪列甚悉。
公大怒,索之不见,既误参辞,随发谵语,回邑数日卒。
说者以为弃骸之报,鬼必其中人也。
维效谈。
胡其同年友,而语得之方公寅所。
董U斋中峰父子
侍御会稽董公U斋,宦游十年余,贫不能治产。
始,卒业太学,家无僮奴,娄淑人亦侍御女,躬执炊爨。
常乏薪,拾秽遗暴而烧之。
仲子中峰公圯年二十三,当弘治乙丑会元及第,犹与父共寝。
始婚,卺饮之夕,鸡鸣犹侍侧,屡遣乃去。
以编修至少宰,负谤归,清苦犹父。
辰夜治蔬粥,躬奉太淑人。
太淑人甘之,色泽日腴。
华亭徐相以门生入谒,设馔鱼蔬淡薄,盛以大盂,黑白相错。
万古涤牏之风,首阳茹薇之节,可照千古。
维效谈。
王大参萧司马 #
闽大参王公懋德,卒于延平,遗命:勿受赙,故其时廉橐几不能治丧,而赙皆不受。
诸司不欲废故事,复聚六百金,往奠于家。
其封君复峻却曰:“吾即耄,奈何以六百金伤吾子之义!”
大司马萧公兑卒京邸,其子扶榇归,遵父遗命,亦不受赙。
二公固自爱其身,见于考终。而其父子能于戒得之年,均橐之日,成其子父之义,亦何卓越。易维效谈。
武昌熊元乘中丞,破粤寇,卒于军。其于明经炽,奉父命:赙一切却。何世无贤第叔叶芬不易扬耳。
白受儿吕鸣钟 #
涪州市民白受儿,手刃杨学博之父文荐;忠州市民吕鸣钟,手刃郑司农之子于藩。易惟效谈,
尝记郑阳村民,有佣人辞去已数年,忽担其农具来求佣。
民有佣,不听,犹令啖以饭。
妇以夜不即为炊,佣怒,即持厨下刀,乘翁媪寝熟,并一家皆杀之。
明日,自诣军门请死。
时元美先生镇郧,以闻于朝。
六月凌迟。
祸起一匙饭耳。
老子曰:“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
”一怒而寸脔不恤,蠢固已甚,而所以致之者,不可不虑也。
长风沙瓜步 #
水边地可耕曰“沙”。金陵有白沙、陈白沙是也。徽有锦沙,而楚则长风沙。佛经有毗沙、瓶沙,江之浒。
凡舟可縻而上下者曰“步”,鹦鹉洲对岸有炭步,金陵有瓜步。
妇人幽闭 #
传谓,男子宫刑,妇人幽闭,皆不知幽闭之义。今得之,乃是于牝剔去其筋,如制马、豕之类,使欲心消灭。国初常用此,而女往往多死,故不可行也。
姚贞女 #
贞女为孝感县庠生姚祯之女。
聘郑一德,未笄,而一德卒。
即痛哭,欲躬视衾殓,其家不从,潜取鼠药自噎。
母觉,急灌以水得苏。
屡经,而皆以防护,不得,然两目霍然已血渍矣。
竟往会葬,盘礴墓间,悲号不休,草土为湿。
自是,归翁姑,槁容蓬首,足不出阃外,十有五载如一日。
始邻媪解之曰:“汝未醮,何苦执妇义”女曰:“义自盟始。
即未醮,将路人其夫耶如媪言,何用盟!”为里以闻于当道,核得实,楔其楣曰“贞”。
邑侯蒋公以化为立传。
严尚书封君 #
姑苏严尚书养斋公父封君,八十余犹多媵侍。
时,公赐沐归爱,日而防其入室,寒暑昼夜,惟寝处父斋中。
父屡因所亲,属为异室,不听。
可谓笃孝。
其堂中联云:“有子万事足,我子作尚书,足而又足;七十古来稀,我年近大耋,稀而又稀。
”伯兄纯甫理姑苏时所闻。
卷十三 #
陈玄超遇铜帽仙人
陈玄超,名玄句,吴人。
父侍御,疏论严氏谪死,玄少年,倜傥不羁,尝与客登虎丘,见宦家夫人游者婢,姣好姿媚,笑而顾己,悦之。
令人迹至其家,微服作落魄,求佣书。
其家留为二子佣,自是二子文日奇。
父师大惊,不知出玄也。
已而,以娶求归。
二子不从,曰:“室中婢惟汝所择。
”曰:“必不得已,秋香可。
”即前遇婢也。
二子白父母以娶。
玄既娶,婢曰:“君非虎丘遇者乎”曰:“然。
”曰:“君既贵公子,何自贱若此”曰:“汝者笑顾我,不能忘情耳。
”曰:“妾昔见君服丧,表素而华其里,少年挑达可笑,非有他也。
”玄不谓然,益两相欢。
会有贵客过其主人,玄因假衣冠谒客,客与欢甚。
从容言及白吏部,盖玄之外父。
吏部正柄国,尊显。
主人闻大骇,始悉玄始末,亟治百金装,并婢将送之归。
已而,又娶一琵琶妓,二艳入室,吏部女白氏颇不悦。
秋香宠亦渐衰,因合力排妓。
妓愤恚,经死,成讼。
玄于色既多所悦,而因是常与人斗讼,竟I文罔。
轮输作,家益落。
是时,白氏已卒,重盟胡御史女。
会御史卒,女养父嫌玄好侠不已,又破产,家徒壁立,故索重购以难玄。
玄不能办,女独谓,婚主自父,且妇从一,无改盟理。
阴属保姆,脱簪珥金玉贻玄,以为购助。
养父闻,益大怒,诱玄至其家,殴挞几死,锁幽之,勒约离婚。
女窃命奴开锁纵玄去,而两相泣窗内外间,若不胜情。
养父闻,益怒,挞女,女是夜经死。
玄念妻亡家破,使贞女复为己死,何复碌碌人间世为遂弃家为黄冠,访道入终南,历衡、湘、沅、辰,登太和,穷探幽深险阻,沿溪行数百里,忽见磐石,细草蒙茸。
露坐良久,有人从高崖飞下,头顶铜帽,身披木叶,深目黝体。
见人瞥尔,转身欲^去。
急追及之,再拜求道。
铜帽翁注视不言。
玄叩头不已,乃挈之行。
又数十里,入一石室,发石函,出一编赐玄,曰:“得此,道术通天地、伏鬼神矣。
若还真,需后期。
”玄复在洞庭间遇异人袁先生,授正一符诀。
又在七闽遇神僧,授神通秘术。
客东昌,大旱。
御史中丞而下,久祷不应。
召玄,玄登坛作法,即掩太阳,云雾四合,雷电砰轰。
画北斗七星坛上,玄以足踢一星,天上一星不见;踢二星,天上二星不见。
约明日申时,雨至。
午,纤云断空,黑云陡合,雷雨飘降,平地水深五尺。
为人祈仙,令人书卜事函中,默祷焚之,明日,封识宛然,墨尚淋漓。
或取白纸粘壁间,霎时字迹隐起,渐次明朗。
无拘炱石青、丹砂、紫粉,五色璀灿,书法遒丽,往往作晋魏人笔意。
随人作诗赋,清空潇洒,悉是琼琚f韫语。
又能为人追写亡真。
人失其故祖、父,妻孥像者,玄命其家张绢,置笔静空中,遣神将追摄其幽魂,而命仙人为之握管画像。
人从室外听之,毫绢历落有声,少顷而定,开门视之,皴画初就,肖像俨然。
即喜怒颦笑,须眉纤悉肖。
视一见,即令人号哭,伏地不能起。
又能为人除祟断魔,神符所到,精魅现前,立命燔斩,病魇遂除。
书一符系人髀胫,日行千里,如风声不复,可住足。
檄庙神、取神灯,夜列炬百什前导,或高或下,炯如巨星,人亡不见者。
以百钱投水中,才诵密咒,钱一一飞入盂钵,百不失一。
掷一扇,染间化为鼠。
又掷一扇,化为狸奴,捕鼠啮之尽。
又能炼神兵,布列营阵,置奇门遁甲,敌猝入之不能出。
以法摄盗,在室迷不知所往,即就道,足禁不得前。
诸灭风火、驱蚊蛇,亡不神验。
人问以休咎,虽隐在方寸之中,远在万里之外,妻子勿闻、人迹不到者,悉洞然昭著。
诸天上、天下、蓬莱、弱水、丰都、九幽之事,遣神将查核,或刹那报复,或才经宿,亡不了了。
人甫动念,玄已知,即思虑未启,数可预定。
尝对众稍发人隐语以为戏笑,人益敬服,莫敢有私议者。
为人俊爽不拘拘,检柙而慷慨,刚毅嵚奇,磊`不凡。
真天壤间异人也。
玄尝为吉氏子,故人称“吉道人”。
屠长卿有《吉道人传》,予稍省其繁,置之《谈》中。
临清妇 #
休宁富翁商临清,置一妾,为妒妇幽闭之。
饿未即死,缢之不绝,乃生纳之棺中,令四人舁行至旷野。
妾从棺中作声曰:“我衣带中有金,汝释我,金为汝有。
”四人出之,取金,而惮妒妇,竟纳棺中瘗之。
后四人皆死。
妒妇患喉结塞,延医金淮、丁洋治之,忽白日见妇人颜色惨淡,登几而坐,曰:“两君无怖,我本某氏妾,始死以悍妇,继死以四舁棺者,乃冤鬼耳。
四人者,吾已尽杀之:一人临河盥手,吾缢其项背而沉之河;三者吾皆伺其便杀之。
悍妇始饿我,今病结塞是吾扼其项也。
公等乃欲治疗之,不亦过乎”两人唯唯,因问冥途之事,妇曰:“凡人间善恶报应,及冥官府勾摄赏罚,与地狱轮回等事,以世间传闻一一皆同,非谬。
”淮曰:“吾垂老无子,何故”妇曰:“公少年时与一壮士角力沛、砀间,公度力不能胜,以计绐而杀之。
此人为祟耳。
”淮闻震惧,胁息不敢仰视。
洋复问曰:“某亦无子,何故”妇曰:“公子孙方盛,何云无后”淮竟死无子,而洋果生子五,孙倍之。
洋为丁南羽季父,今尚在。
屠长卿传略如此。
河洛人幻术 #
嘉靖戊子,鄂城有人自河洛来,善幻术,皆可骇愕。
妇击金,忽谓其夫曰:“可上天取仙桃,与众看官吃。
”始来,其夫负有绳一大束。
因抛绳,绳直立。
天忽开一门,晴霞绚,云闪灼,拥簇绳与门按。
夫缘绳而上,从天宫掷桃下,叶犹带露,人人皆遍食之,甘美异人间。
久之,俱闻天上作喧诟声,忽掷其夫首、足、肢体片断而下,鲜血淋漓。
妇伏地位曰:“频年作法,不逢天怒。
今日乃为天狗所食。
亦是众官所使,事关人命,今但多得钱,治棺殓去可也。
”众皆惊怪胆落,且伤且惧,聚金两余给之。
妇合肢体成人形,盛以Xc,谓肢体曰:“可起矣!”Xc中应声曰:“钱足否”曰:“足。
”夫忽起,仍负其绳去。
众人无不洒然绝倒。
是年,先君侍御捷楚书,与里中诸君子所亲见云。
秦府伶戏术 #
秦王宴藩、臬诸司,伶人演戏,以一童子扮貂蝉,一人扮关云长。
扮关者故作误,持大铁刀出,将童子斩讫,身首异处,流血满地。
诸阉撒尸去。
王故作怒,诸司大愕,罢酒辞出。
王留款,笑令前童子出。
童子复出侑觞。
私问童子:“汝何复活”曰:“此府中戏术。
其时去首,我昏不知,徐加头颈上,以手抹之无痕,而我始苏耳。
”一日宴客,有侍酒童子盗酒饮,醉。
王觉而怒,即令杀之,客为解。
王曰:“汝以箕盛米一斗,立高台上,倒身联翻而下,一粒不撒,则赦汝。
”童子故求解于客曰:“容我撒数十粒如何”王曰:“不可。
”于是,联翻下,一粒不撒,客为绝倒。
诸戏剧皆奇怪若是。
大冶胡观察对薇常在宴所见,为客谈,若倒身米不撒则所常见矣。
火神庙卖卜人 #
万历甲午春,午门外火神庙有卖卜人,能道人幽隐之,山海关冯佥宪子太学邦本,与长清督护李秉忠问卜,言其隐事,毛发不爽。
仍曰:“公可各念书二句。
”冯曰:“大学之道则明明德。
”李念武子书“效之以计,而索其情”,此人开匣取帖,皆预写定。
曰:“一文一武问功名,冯太学、李督护各念书二句如此。
”二人骇疑汗下。
李与崇信伯费公甲金善,语及此。
时费掌中府,谓“辇下不宜容存异人”,因微服往试之。
一见,即曰:“公大贵人,何为轻出”问是何贵人,曰:“爵禄重臣,簪缨世胄。
”及他隐事,皆若神明。
开匣,诸问答语,皆预写定。
公大惊。
适其客出猎,擎有二角鹰,后至。
鹰见其人,即欲奋翅攫击。
其人忽已崩避,不知所往。
其家陈列卜书、笔砚、箱橐,一时并失,寂然如扫,竟不知是何怪。
王元桢谈。
涪州妖人抹脸儿法
重庆、涪州诸处,妖人王大虎、二虎、三虎等,行抹脸儿法。
其法先于家凿地窖,用乌头、花椒、南星、半夏、海芋、砒霜等数十味,制造迷药,遇逢男女,先念一咒,左捏三台诀,右捏剑诀,足步丁字,咒曰:“千和万合,与吾主张。
吾有一盘果子,不敢先尝。
吾今与尔小娘尝,小娘吃了发颠狂,不用自肯,与我同行。
”咒毕,将迷药顺脸一抹,其人觉后有虎,左右皆水,惟前有路,不得不往。
引纳窖内二三日,用泥浆水、甘草汤救解,转递各处夷方、酉阳货卖,若赛儿、银儿,不下千人。
但违拗啼哭,即投江中,若王三儿、刘五儿,亦不可枚举。
大虎党王嘉禄迷一小儿陶春益,卖与客船上,客醉,春益逃归白父。
父文爱等与闹骂,嘉寿党众,故称“讲和”,诱文爱等至远地,并迷缚发舟,且将杀害,公然勒约,索财赎命。
不知或以告文爱妇,急控宪台吾里易公惟效,行州密捕皆获焉。
抵妖宅地窖,毒药并窖中人口喜儿等皆获。
解送宪台,至州门,士庶千人云集。
已,将嘉禄等击死成泥。
庭鞠情实,大辟一十八。
年,易公家罪案甚悉。
又王大虎迷一妇,乃主店者秀才女,卖以为娼。
久之,一客与妇情好,欲娶归,妇始吐实曰:“汝且走,白吾家,可不购而得。
”客白其家,控于按台,同时捕。
治事在别案。
奇术未有不杀身者。
其地所遭乃其i数。
同时兢犯,亦其恶稔。
故曰:“天不容伪,即巧何施。
”
泸州牛触杀屠人
泸州张四儿家,业杀牛。
卫军马洋,回回种也,性亦嗜食牛,自乡牵牛赴州。
至大渡口登舟,牵绳忽断,牛奔入市过四儿。
四儿持膂力,素惯缚牛,直前缚之。
忽不能制,异常时,大惧。
奔入一店中,牛亦追入店,四儿登楼,牛亦登楼,触四儿,肠出死。
牛自下楼,复转入一巷中,觅一牛肉肄主。
适其主他出,尽毁其家器业,始徐徐出郊。
事在万历丙申春正月,张族讼于舟。
客店庳隘,楼小梯狭,而牛上下无碍,其事甚怪。故犬吠屠人、鸥惊机动,固物性之自然矣。易维效谈。
叶宾子 #
万历间,西安民叶宾善,治生俭啬而裕。
日昃已闭门,循理自守。
晚生一子,爱不忍嗔,恣其所为。
忽病刷,子出大镪陈于几案,用箸遍击,喜曰:“此物今为我有矣。
”及父卒,侈荡无节,邪佞乘之,嫖赌交作,霍然罄尽,身无完衣,终于乞丐。
人皆诮之曰:“此物为汝有乎!”易维效谈。
是子有死父之心,财已不为已有,乃谬以归己为有,不知其亡有也。
故曰:其父析薪,其子弗克负荷,可慨也。
孙琼
万历间,清平民孙琼,狡猾嗜利。
五子皆有气力,阴纵之为盗。
一日,盗得客巨木,造大船成,择吉下水,累日推移不动,众皆休s。
乃船底垒木忽自运转,击琼脚,两断。
亡何,盗事发,三子俱死。
而长子大干见禁邑狱。
易维效谈。
建宁守赵谦 #
嘉靖中,赵谦守建宁,机警有小才。
多所佃渔于民,诡称给饷暂假银充库,令掾吏持券遍贷于诸富人,实尽干没莫偿。
及归,装橐充盈,田园甲第,炫耀倾一时。
一日造石坊,贺者填门,方出送客,忽坊石坠下压死。
易维效守衙时,其僚魏敬吾谈。
越人徐池 #
嘉靖间,越人徐池富而暴厉。
欲得徐八房,故令人诱其子臣累债,数多,果得其房。
后二子五孙俱染疾,召巫祷卜,巫为神言:此徐八为祟。
池惧,设醮向城隍庙求解。
次早,建醮,有乞儿迎问曰:“公非徐池乎”曰:“然。
”曰:“我昨夜宿庙僻地,有人向神呼汝名,言汝害他。
”池惊,返归,未及就枕而卒。
子孙无噍类。
易维效谈。
邵武疑狱 #
邵武刘惟正女,嫁龚默,七月生子。
默父应祥以为先孕,出妇。
已三载,女舅父金指挥子与惟正有隙,遂诬讼于郡,谓女孕出惟正。
惟正、默、应祥皆诸生,廪于庠,俱蒙羞,而惟正益甚,无以自解。
予里李实卿之用今守邵武,已心疑之,偶读《石室秘藏》中载有七月生子事,出以视诸人。
于是,群疑尽释,女冤得白。
语曰:“少所见,多所怪。
”故君子于所不知,阙如。
而隽不疑引经断狱,汉庭重之。
吾学编亦载:宋潜溪学士以七月生吾里;广右廉访陶公亦然,生时胪骨尚未全,皆足征矣。
顷悟朱宗吉云:七月子多寿,八月子多不寿。
妇有怀孕,经水不绝者,有三月一至者。
或又谓有女十二生子者,皆是。
此气有馀,安可执一论耶
女体舛戾 #
吾里有娶妇者,合卺之夕,婿大怒逃出,谓女脐下饶毛,岂是贞女女竟归。
女容端丽,后有求之者,令人辨其貌数处,实女子,委禽娶焉,嬿婉他。
顷悟董太史思白言,某郡有贵人女子,于归,而婿怒如前呼,是“花肚皮”,此必妇累胎始有,而女有之也,亦舆归。
然其家阃范严肃,女介静,见父亦羞阻。
则二女皆冤也。
顾负形偶舛戾耳。
人伦之始,何可不察。
汪尚书得宅 #
徽郡江总制尚书公一麟,其族先年起大宅,有术者以庚甲定宅命,谓一甲子后当更主、毁弃。
至期,鬼祟大作,器物瓶瓮,不移自徙。
白昼魇人不避。
时公始蜚声黉序,屡蹶不第。
或戏之曰:“鬼惮贵人。
公入寝不魇,可为今岁捷兆,室当属公矣。
”公入寝一榻上,鬼出揶揄,公曰:“我欲入内。
”鬼舁之内室。
又曰:“我欲出外。
”鬼又舁之外室。
至旦,尚熟睡。
其年癸丑,果登第。
购得此宅,毁而新之,果一甲子。
自是绝无声响。
又有日者,谓公贵二品,第不近君王,后位尚书,仅镇外藩,平生不挂牙牌。
皆公自以语易维效者也。
粤南盗质子法 #
粤南盗常攫人家爱子或老人,以布蔽面,高下迥曲,舁行最久,始下,而实不出一区。
居之密室,出示晚人:以某日独人持金来。
金必半人之产,金入,子出,不然以饱刃。
其家捧若符命,辇金恐后。
儿犹如前舁行出,不知何地。
先伯兄纯甫按粤时,有盗为此,幸儿默识其家神龛祖先名姓,以闻于宪台,考籍立捕,得死者十余人,遂墟其地。
又大盗,常质宪台o候,索赎于郡邑长吏。
乃伯兄所遗}候,自京进试录归被质。
以二盗联锒铛系树间,教令作书,遣其奴责赎于某邑。
奴已阴受耳语:来时购得酎酒刚剪,乘二盗醉,断锒铛逃归。
京中报书皆无所失,而反受邑馈金。
岂惟此,即藩臬大吏被质矣。
自予里熊元乘中丞破大盗曾一本,后地始清宁。
罗文庄公 #
正德中,泰和罗文庄公,兄弟叔侄,先后相继,咸登高第。
公由冢宰归养,廷训甚严。
仲子谒选,乞书贻当路,图仕南方,以便省问。
公曰:“数字不足惜,惜认义、命二字欠确耳!平生训汝谓何,而有是言”竟不与书。
易维效谈。
生产右腹及肋 #
产不由户者,释氏以为世尊及转轮圣王之瑞,而儒者以为必无之事。
而实不然。
成化十八年,凤阳宿州民张真妻王氏孕当产,脐下右痛不可忍。
凡三日而增剧。
至三月一日亥时,腹畔右开裂,生一男,鼻准中有黑痣。
一巡按御史周蕃上其事于朝,而祝京兆记之。
尹文和《直琐缀录》又云:二十年,徐州一妇人初孕,肋骨下即生一瘤,渐长如核大。
久之,皮亦莹薄,儿从此产。
有司具闻,月给膳米。
直往来徐州见之。
此岂一事耶!然所传不同,而皆有据。
嘉靖末,真定属城有妇,于右肋产一儿,甚雄伟,然六岁死。而前二人至长,不闻有异。天地大矣,何所不有!出《m山堂别集》皇明奇事。
周震变驴 #
正德中,平阳庠生周震,恃才无忌。甫秋试,语父曰:“我等贵子,非尔所生。”父忍之。忽双目并盲,作驴鸣数声而卒。
又梦震见冥王,王命吏籍之作驴。
震喧辨曰:“何罪”王曰:“汝忤逆不孝,非畜而何!”震曰:“既尔应堕畜产,愿求益地。
”王曰:“尔眼界自大,更覆双目,俾行磨受棰。
”震语塞,蒙皮而去。
易维效谈。
钱长者 #
成化初,毘陵钱长者赀甲郡中,行善乏嗣。
里有喻老,为势家假官威索逋,械系连岁,妻女冻馁,假于翁。
翁不计券,如数给与,得解。
老挈妻女踵谢。
妇女有殊色,欲为翁娶为生子计,老与妻女皆喜。
翁曰:“乘人之危,不仁。
本意作善,复杂爱欲其间,不智。
”急还之。
是夕,妇梦神曰:“汝夫阴骘隆重,当赐尔贵子。
”逾年果生子,名天赐。
十八,乡、会联捷。
至今乡人称之。
易维效谈。
盛明卿 #
洪武初,吴城盛明卿恃富豪纵庄邻。
张木匠有腴田数十亩,欲得之,乃赂心腹伪为券,谓尝售己。
成讼,众证一口,张莫敢辨,抱忿而死。
后,明卿生一子,七岁不语。
适携至庄所,儿忽语曰:“此我故址也。
”明卿曰:“汝非张木匠乎”曰:“非我而谁!”既长,酗酒博采,无藉百端,罄破家产,并故所有皆失之,其倍出者耶。
易维效谈。
先叔妣赠一品夫人徐氏
先伯考都事公居先叔祖考吏部公丧于吕王城庄。
盗夜入,臧奴与斗,不胜,都事公被缚,将甘心焉,男女百口皆逃匿灭影。
徐夫人者,吏部公副室,携一幼子,挺身出语盗曰:“缚者我家长君,乃一家之栋,不可害。
必欲害,愿以此幼儿代命。
”盗曰:“儿谁所生”曰:“此我子!”“长君谁所生”日!“此嫡夫人子。
”盗感叹曰:“贤哉夫人,此人所难。
”因释都事公,取金三百扣头,几筵致谢而去。
臧奴复欲追杀,夫人曰:“盗即不道,释我则恩,何追为”遂已。
所携即尚书公,时年十五。
夫人诰赠一品。
易公维效谈最详,尤浮于家所传。
先世节义孝友,风教挛结,往往如此。
语次因为识之。
玄坛神 #
嘉靖末,宜兴染房孀归陈氏有容色,一木客见而悦之,故倚染,屡过其家,诱饵百端。
知不可犯,为谋者令以数木夜掷其家,明日以盗闻于官。
又贿胥隶,系累窘辱,以冀其从。
妇益怒,惟日夜祷于玄坛,曰:“我家虚祀神最久,独不能为我佑乎!”是夜,梦神语曰:“已命黑虎矣。
”木客闻之,犹骂痴妇。
不旬日,与六七客往山贩木,丛柯间,黑虎果出,隔越数人,衔其头而去。
易维效谈。
杨咸还侄金 #
嘉靖间,宝坻民杨咸,其兄成遘危疾,泣谓咸曰:“我病必不起,有金二千两,子幼必不能守,汝可有之。
俟儿长成,给半可也。
”后背兄命,尽匿不与。
成妻诉于邑令张公,张公不能决。
适获群盗,盗见咸即曰:“此人故吾偶,今暴富,皆盗资也。
”咸急呼曰:“资出亡兄所寄,非盗者。
”张公曰:“天遣盗为而兄证耳。
”遂尽产给成子。
易维效谈。
僧诈
有僧异貌,能绝粒,瓢衲之外,丝粟皆无。
坐徽商木筏上,旬日不食不饥。
商试之,放其筏中流,又旬日,亦如此。
乃相率礼拜,称为活佛,竟相供养。
曰:“无用供养,我某山寺头陀,以大殿毁,欲从檀越乞布施,作无量功德。
”因出疏,令各占甲乙毕,仍期某月日入寺相见。
及期,众往询寺,绝无此僧;殿即毁,亦无乞施者。
方与僧骇之,忽见伽蓝貌酷似僧,怀中有簿,即前疏。
众诧神异,喜施千金。
恐泄语有损功德,戒勿相传。
后乃知始塑像时,因僧异貌,遂肖之,作此伎俩。
而不食,乃以干牛肉脔大数珠数十颗暗啖之。
皆奸僧所为。
王元祯谈。
蛇复仇 #
有客于虎丘杀蛇,夜归,卧庭中,犬吠不已,见帐外有声戛然。起视之,乃一秃尾蛇,日所杀也,焚之而绝。相去十里,不知何以能至。
近,金秀才杀赤蛇,蛇死时,怒目视之。及旬日,肱生痈,有小赤蛇出。久之,乃差。
又嘉靖戊午,麻城七里桥刘姓者,遇大蛇当径,杀之。归而梦有持檄相名者,则蛇已具狱词矣,冥词判以无罪,生病苦若干时云。王元祯谈。
蛇即毒害,亦生类。造化既已与我同生,我安得杀之。第蛇自有杀理,阳盛而消,安得长久。
嘉定井 #
嘉定民家开井,四丈无永,得一石于下。
以锹挥之碎,其中坚卤水涌出。
其人亟出,得免。
水浸中庭,高尺许,众谓必遭垫溺。
有一垢衣道人过之云:“无事,以鸡笼盖之止。
”如其言,果渐退。
不省何术。
王元祯谈。
孙昌裔梦感 #
福州孙昌裔,字子庆,为进士承谟子,寓京在庄太史梅谷公宅,与太史子乔申,同授经于吾里曹孝廉孟彦。
癸未七月七日,感牛女之事。
生固旁通古文词,因为文通于牛女,本游戏翰墨耳。
是夜,生忽暴卒,第心头微热,莫知其故。
越三日,忽苏。
其父师皆聚哭尸旁。
生注目视曰:“我在此耶。
顷为神妃召去,所居金屋琼楼,绡帷贝榻,侍卫皆妖丽姣好。
群歌偶舞,日夕留款不绝,欲成伉俪。
裔思父不从,辞归。
旁为劝解,而意弥坚。
妃始为祖荐,共张络绎,相接于道。
歌姬侑觞,皆有恋别之思。
醇o递进,未尝绝口。
不知别成景象在父师旁也。
”裔与申皆骏才,后归,就试于督学使吾乡耿叔台先生,并居首。
襄王神女之梦果有耶。
孟彦谈。
李赛金 #
荆州妓李赛金,向与刘侍御善。
后刘卒岁余,妓方倚门,忽有使召汝之曰:“公召汝佐酒。
”妓亦忘其死,曰:“尚有何客”曰:“有赵某、朱某。
”皆士人死者。
妓遂暴卒,三日始苏。
日:为公携游某山,崖峦泉石,幽僻险仄靡不到。
三人谑谈酣语,悉能记忆。
游罢,始曰:“汝可归矣。
”亦令前使者将送到门,折赠花枝金钱,皆化乌有。
今妓尚在。
广右郭孝廉良槐通明谈。
鼋啮虎 #
池州江上有人钓得巨鼋。
闭之猪圈中,以待明发宰杀。
而其地有虎,往已眈眈其猪。
是夜来,以为猪也,伸足爪入搏之,鼋啮其足。
虎吼,鼋缩首益坚。
至明,人群来杀虎。
因念为民除害,实鼋之功,遂纵鼋浮江上去。
吴孝甫、杨不弃谈。
寺僧悟禅语 #
太祖高皇帝,尝微行,过一寺,见扮《西厢记》者,曰:“空门安得扮此”僧对曰:“老衲从此悟禅。
”曰:“从那一句悟”对曰:“乃是怎当他临去时,秋波那一转。
”帝已颔之。
董太史思白谈。
汪懋功被魇 #
歙县大里汪懋功作秀才时,为仇家诅魇,建坛书其名并其母妻名于桃符,瘗之。
母妻皆相继死,独懋功亡恙。
然亦恍惚,头岑岑困殆。
疑之,以闻一道士。
道士曰:“公可建坛,吾从函求之。
”得一鬼即仇家亡仆,名发财,故业鼓吹者。
鬼曰:“吾为神所役,职在守坛,不得离脱。
伤害相公,非我意也。
”道士问:“坛在何处”曰:“在里许一大古冢上。
”引至,掘土尺许,果见桃符,弃之。
鬼曰:失坛,我亦从此亡矣,愿饱飧我。
懋功食之。
仆故懋功所识,曰:“汝尚能鼓吹否”因持笛三弄而去。
懋功戊子成乡书。
方子公谈。
吴孝甫亦谓:沈殿元君典亦尝为仇所魇,三纳之瓮,而瓮三破。
信乎!贵人不死也。
楠木精 #
黄郡侯卢公,尝浮舟江上。会飓风起,舟师危之,频呼“楠木大王”云。公问故,对曰:“此地有楠木精,往往鼓弄风波,破舟船,损人命最久。”
公归郡,自撰文牒报水府。
其略曰:“象穷魍魉,转深铸鼎之思;诚格神明,欲下燃犀之照。
虽川灵之失网,故令尾大者不掉。
彼风师亦助虐,其与首恶者何殊!”云云。
仍期三日,以木来。
届期命驾诣江上,大集人夫缚木。
众皆匿笑。
不逾时,忽一木自樊口逆水昂首奔至。
公令缚之登岸。
时,正葺郡学宫,曰:“吾不能作旌阳锁尔铁树,且用尔作明堂柱。
”因以为宫左柱。
万历丙辰,宫始灾。
然郡中儿童口语犹有“楠木大王”之称云。
永州张居士 #
永州张居士,始业屠,性强直不欺。
割肉与人,惟心计多寡,一刀则已,不肯屑屑锱铢增损,称“张一刀”。
每日宰猪,听邻寺晓钟声发为度。
一日,忽无声,误宰。
走问寺僧何以故僧曰:“昨夜梦十一人跪阶下乞命,但谓不鸣钟则度i矣,以是罢鸣钟。
”张归,见所欲宰猪下十一子。
感悟轮回阴果,遂弃屠,皈依佛法,梵诵专悫,念念数年,心境明彻,能知来去事。
又数年,自定死期,坐化不毁。
里人神之,以其肉体塑像,蒙被金绣,称张居士,建庵祀之。
祷卜,其应如响。
但地舆广右,瑶寇弥。
寇至,屡佐我兵,预报吉凶及兵事机宜。
寇苦之,过而剖其腹脏。
自是,祷卜无应。
尝与张举之游衡岳,过其地。
麻秀才谈。
卷十四 #
盗
何大复先生有《盗》篇赘录于此。
曰:盗者一足,善穿窬。
尝夜从二盗入巨姓家,登屋上翻瓦,使二盗以绳下之。
搜赀入之柜,命二盗系上。
已,复下其柜,入赀上之,约如是者三及其数。
盗自度曰:“柜上,彼无置我去乎!”遂自入坐柜中,二盗系上之,果私语曰:“赀重矣,我二人分之足,彼出必多取也,不如弃而去也。
”遂持柜行大野中,一人曰:“盗称善偷,乃为我二人卖。
”一人曰:“此时将见主人翁矣。
”相与大笑欢喜,不知盗乃在柜中。
顷,二盗倦坐道上。
盗度将曙,又闻远舍有人语笑,从柜出,大声曰:“盗劫我!”二盗遑讶遥去。
盗顾乃得全赀归。
者智无过孙子矣。
此人当平世遂小用之为穿窬。
庄子曰:“窃钩者诛,窃国者为诸侯。
”顾所用何如耳。
优诈
姑苏山塘某寺僧,月夜遇美妇人至曰:“与良人反目,怒归母家,忽迷失道,身无所依,愿得假宿。
”僧始拒却,已而心动,曰:“汝但随我影行。
”至一庵,盖僧故所居空寂地方。
欲解衣,忽其夫率群不逞排闼入,缚僧曰:“贼秃,安得诱良家妇!”至此,僧不能辩,但乞求。
旁一人曰:“可尽汝有得释。
”僧曰:“有面赶百秉,皆出乞化,愿以谢过。
”面既尽,始罢。
后始知妇是狡童,夫与群不逞皆优。
尝入寺,垂延其面而佐此。
王元祯寓吴所见。
阊门二黠贼 #
阊门有匠,凿金于肆。
忽一士人巾服甚伟,跛曳而来,自语曰:“暴令以小过毒挞我,我必报之。
”因袖出一大膏药,薰以炉次,若将以治疮者。
伺其熔化,急糊匠面孔。
匠畏热,援以手,其人已持金奔去。
又一家门集米袋,忽有者,垂腹甚大,盘旋其足,而来坐米袋上。
众所共观,不知何由。
匿米一袋于跨下,复盘旋而去。
后失米,始知之。
盖其腹衬塞而成,而亦伪也。
皆出客故谈。
贷者为客所诈 #
嘉靖间,有士人候选京邸。
既授官矣,然久客橐空,欲贷千金。
与所故游客谈,数日,报命曰:“某中贵允尔五百金矣。
”士人曰:“恨少。
”客曰:“凡贷者,例以厚贽先,内相家性,苟得其欢,何不可。
”士人拮据,购贷金玉奇币值百金,为期入谒到门,堂轩丽巨,苍头庐儿皆曳绮缟,两壁米袋充栋,米尚溢出,皆有“御用”字。
久之,主人出。
主人横肥,以两童子头抵背而行。
享礼微笑,许贷八百。
庐儿曰:“已晚,须明日。
”主人曰:“可。
”士人既出,喜不自任。
客复属耳:“当早至,我俟于此。
”明日至,而寥然空宅,堂下两堆煤土,皆袋所倾。
问主宅者,曰:“昨日有内相赁宅半日,知是谁何!”客亦灭迹,方知中诈。
杨伯武谈。
何秀才闹钩栏 #
吾里团镇何秀才,贸靛于下雉,过酒妇@,妇不为礼,怨之。
其地多盗,逻查甚密,因屡失语作逃盗伎俩。
其家因以闻逻者,逻者至,语益支离,当人即欲跃出。
逻者缚以见于贼曹,贼曹居之马粪中,方踞案治他文书。
久,始毕,而始作怒,将加桎梏于生。
生忽跃起,翻案大骂曰:“奴官敢辱我名士哉!”即拉与俱谒守,左右无不错愕,莫敢与抗。
谓守曰:“我贫士,屡试高等,以贫故,贸靛于此为糊口计。
昨从侩主人得金八两,诸人诈盗,尽夺去。
贼曹复属耳,令馈己,故非法窘我。
公不为理,当诣两台讼之。
”守咨侩主人,昨日果索金八两去。
合符,所列甚明,遂重挞诸人,令偿金,复诟贼曹。
贼曹以三金谢过,始罢。
自是,诸酒妇望而迎款恐后。
或有诮之者,秀才曰:“旅居多暇,偶作颠措大闹钩栏一出耳。
”张举之谈。
巫诈
蜀内江落凤坡,有庞士元庙。
巫许某死,而其徒殷某似神颠语,谓许当作神,遂以其躯涂泥塑像。
自是,祷卜云集,威大著。
病者治以符水,立愈。
殷居积亦大饶。
会蜀有夷九丝城之扰,官军莫能御。
殷自断其手,请于相国赵公,愿假不叩于朝,以其法讨贼自效。
人皆怂恿,谓宜从之者。
时,先伯氏令其邑,独疑之。
令人以银管探像喉中,果得黑色,盖始中毒。
而殷造此为利媒。
械讯殷,果得其情,以抵死,毁其庙。
此与西门豹投巫事同,特不如其巧为快耳。
其亦五斗之余诈耶!
太仓库偷儿 #
太仓库于万历中,有偷儿从水中入。
窦隘,攒以首,无完肤矣。
亦得一大宝置顶际,如前出。
至窦之半,不意复有偷儿入,俱不能以缩退,两顶相抵槁死,而宝在其中。
久之,壅水不流,治窦始见。
予始到京闻之。
千钱斗米,亦关禄命。
偷儿之望侈,死固宜然。
亦有盗大镪山积而荣寿,谓何语曰:胜观数,定观理。
其人数自有耳。
司马安巧宦,四至九卿。
潘安仁曰:“巧诚有之,拙亦宜然。
”千古妙论。
飞天贼 #
先司徒叔在京邸,赴某贵公之席。
既罢,出,主人送客。
偶直入内时,有三人肩盒来,称是某贵公家贺岁者。
然两家最熟,视其人非是,讶而诘难。
三人欲出不得,即弃所肩,蹑檐而上,去如飞,亦绝无履声。
发所藏,皆刀刃。
使主人不直入,客不去,一为所执,有不可知者。
闻京师常有人家,门户扃钥如故而失物,皆此辈盗。
既轻身多力,走壁飞墙,揭瓦出入,鹅犬不惊,从何备御谢安石不捕,南塘在逃,曰:“不如此,无以为京师。
”今吾里亦有之称“飞天贼”,良有惧也。
经死者杨进士郭孝廉
杨进士家世,簪缨蝉联,貌美如藐姑射。
弱冠,成进士,与妇琴瑟静好。
家有侍儿姣丽,及笄,心欲之。
一日乘酒语妇,愿与私。
妻怒曰:“渠在某,所往即得,何必问我!”而实匿之帏中。
往,无所得。
及返,户又已下捷,知其绐己也。
曰:“门不启,吾当经死。
”妇佯应曰:“便死如何。
”拥被卧,益坚。
须臾,察之,悬胫其梁间死矣。
惊救,不可得。
又郭孝廉自成,江夏人。
生平醇谨善交,家徒四壁,又乏嗣。
屡上春官不第,谒选,又若龃龉,居常怏怏。
亦有妾戎氏貌美,而隔于妒妻不得见,愤增剧。
寻又下第归,已半载,谒郡守吴郡孙公,明日谒丞y以下,皆谈笑,平善亡恙,返宅入小室,忽自经死。
时,孙公辈报谒入门,闻哭声,问得其状,大骇。
先是乙来,梦鬼王据案,数责罪过,如不可贷。
惶惧伏地丐免。
俄命鬼卒持斧劈胸,取其心去。
俱张进士公觐谈。
杨公死一婢无可惜,孝廉予所接识,温温博雅君子,其以失志梏其心耶!妖梦神取心去,正心疚也。
然亦有胜事,是不可以已乎。
大都心为天君,不可干。
干则必至披猖,涓浊梁畏明月而宵行,见其影以为伏鬼,见其发以为伏魅,匐踣归而气绝,皆此类矣。
贾生一不效而死妖鹏,以其所负大,皆不善处穷者也。
予有兄,为太平守,伯父冢嗣病痰,缢死于楼下承板坊上。板与坊合缝无隙,不知巾所入处。使鬼为之,鬼亦巧矣。
戊戌鼎甲先兆 #
万历戊戊,会元顾公,始实顾氏后,冒姓张。
父太守公任楚,始贻书公,令复姓,命名曰“元”,又日“起元”亦可,断不可违。
而不言其故。
今公果以起元登上第,同榜复有启元。
意当时必于所谓天榜见之也。
状元赵公在旅,揭晓先一日,双靴自上床。吾里穆进士天颜,火星常出其袖,几欲焚衣。其先兆皆如此。
吏部二土地 #
国初,某天官见一谒选者短而髯,曰:“此土地也。
”此人归,暴死,赴部土地任。
而其地已有土地,不纳,相闹。
夜复见梦于天官曰:“天曹一语,宜已除注,第赴任无所,奈何”天官讶然,知己有是语,而不虞以死授也。
命于承发科,另立土地庙。
至今吏部有二土地,而此独灵显。
临江鼠怪 #
临江李鏊,嘉靖初授徒湖口。
所居庳隘,而旁有楼崇敞然,封钥甚固。
请居之,主人曰:“中有怪物,常魇人死。
”鏊曰:“邪不胜正,安有是理。
”因徙徒其中。
一日外出,留一冠者摄课读。
夜分,忽一神至,貌甚狞恶,戴金幞头,绛袍象简,髯垂至腹。
冠者惧,不敢仰视。
次日,鏊归,言状。
鏊曰:“贵神福人,此贫士之资,何惧!”后果再至,袍笏端凝如前,顾鏊作怒,鏊趋而进自陈,且有祈祷。
神不对,但吹鏊左耳,耳即聋。
鏊忽知不免,举向所备防身大挺,尽力一击,中胸,有声坳然,逃去。
迟明报主,来索怪踪迹,至北廊垣曲,有大穴,一鼠如斗,作赤色,髯长尺余。
称之,重七斤。
胸有凝血,以中其要害,故仅能入穴死。
王元祯谈。
白獭梦 #
江阴陆九龄,宅旁有石钟一座,乃先世造,以备旱潦者。
岁久,倾圮。
其祖欲修筑之,计工当逼石次,忽梦白衣老人谓曰:“托身钟下有年矣,公勿葺,葺则妨我祖。
”觉而不信,然终不能动其石,而止。
后,父复欲修葺,亦梦老人如前云。
父坚欲葺,曰:“汝何人,而栖于此”乃以指书几上云:“我白獭神也。
”觉而笑曰:“刘黑闼尚为唐文皇所灭,况白獭耶”决意为之。
掘其石尽,独下二石,百人不能拽,遂已。
至今,人见白衣翁往来岸上,或作大木浮出水面云。
王元祯谈。
王仲七冤报 #
嘉靖中,金陵倪公民悦,往令蕲水。
暑月过黄邑道观河,其地民陶天驭适得一大梨,知是邻邑官人,因持往献。
过王仲七家,七戏破碎之。
驭怒,七曰:“令何与于汝而献之孰若以食我,犹为汝里人也。
”驭益怒,遂殴死持梨仆夫。
成讼,谓七杀之。
七不胜受虐刑,诬服,死狱中。
不逾月,驭自外奔归,呼曰:“七追击我!”已,抵家,不及阖户,复逾墙出,墙高,跌折足死。
及卖棺至,诸体青肿,七孔血流。
家兄通甫博士谈。
仲七,其邻也。
林广儿妇冤报 #
吾里林广儿娶二妾,而薄其妇陈氏。
陈,宦门女,弟皆闻秀才,常加教责。
广儿益不平。
然忽与妇欢合若初,自讼其过。
一日,自远归,将一仆与妇双断其首,以获奸闻于邑。
邑君贤之。
是仆病久,人所习闻,冤声满道。
予亦屡扼腕,其二弟竟莫能与争,广儿亦携二妾避去,近年始归。
岁戊戌三月,天忽暴雷,雷声甚厉,重以裂缺逞鞭,人莫不失箸。
是日,击广儿死,肤骨如乌薪。
张举之谈。
东岳行宫夫人 #
河南固始奇丝村,即孙叔敖故里,所谓请寝丘之地。
有狐毛三姑,在八姑中最狡,常魇昧人,里人苦之。
姑忽谓人曰:“今上帝命我为东岳行宫夫人,倘能庙祀我,当岁时庇v汝消厉而降祥。
”里人庙祀之,称“岳王夫人”,亦曰“奇丝夫人”。
大著灵显,祈祷问疑,肩摩而入,不谓其为狐也。
数岁,姑忽着绯乘马行道上,遇推车子西晋二客。
客见是美妇独行,相盼以目,姑亦微睇。
而过一村,林樾僻地,系马解衣,局而卧,乃是狐身。
不意二客不能舍,迹至此。
见之,大怒,共相殴击。
狐醒,变身不见,曰:“我是东岳夫人。
既为公等看破丑秽,不能复为神。
公能释我,愿以二十金相报。
”二客许之,拥至庙,天已曙。
问金何在,曰:“但坐。
”少需即有一人至,匿金于香炉中,乃是盗金者。
复一人随至,与相搏,乃是亡金者。
共相发咒,搜其身无金,俱去。
姑谓二客曰:“炉中金可拾矣。
”二客拾金,果是二十两,致谢而出。
自是,祈禳不应,香火寝息,而为厉弥甚。
里人邀得灵宝法师治之,纳邪瓮中,号泣有声。
埋置十字街心,压以大石,符咒固之。
又数年,有木匠坐石上,姑忽语地中,曰:“公发我覆,我能振公贫,且再不扰村中矣。
”木匠发之,得出,相从为其小妻。
所欲立致,绝不为厉。
第人家常失小物,知为姑窃去也。
今尚在。
商城臬掾王华子茂谈。
虱阵
汝南佥宪余公,逸其名籍,奉命董治黄河之役。
政尚严刻,兼以岁庚寅,中州大旱,死者相枕籍。
一日,公巡行黄河上,忽飞虱成阵,随暴风吹至,塞公袒舆,皆满,扑面打胸襟、袖周匝。
惊怖返署,旬日,病卒。
王掾子茂亦在,将事所亲见。
厉气之所化欤以暴感得之欤周穆王仙化,一军皆变小人为沙虫,虱其类矣。
五十七字对 #
袁伯修、黄平倩二太史,寒夜集朱静甫侍中维摩室,作禅语、庄语,两相倡和,以捷为胜。
顿成五十七字对,空达二义,如起二公地下,字字证印。
今载于此,曰:“那半消息见半点儿,有甚巴鼻,若非是千了万了,说不尽百样郎当。
因此上雪山中忙倒了释迦,吃麻吃米,受苦担饥,生怕放逸魔,花费了眼前日子。
”“这边事情到十全处,还未称心,忽地便七旬八旬,叹原来一场扯淡。
只落得漆园里笑杀个庄周,应马应牛,逍遥散诞,都将逆顺境,交付与头上天公。
”
神针大元禅师 #
禅师讳现,本汉中人,今驻锡西山潭柘寺。
精《素》《难》、脉理及八法神针,诸症针下即瘳。
于伤寒、胎产,起死恒多,宫禁大、戚里贵人,皆尊事之。
而小受其法数人。
往岁,予偶患颈瘰,众治不效,黄太史平倩曰:“不闻大元针乎!”招至,针手外关、足三里,金针信手投下,徐命童子轮转。
已,视患处,消大半。
满堂顶礼呼颂,师曰:“寒冬针力不强,必春至始痊。
”后果然。
毛相国寄金 #
京师魏孝廉琦,与山东毛相国东堂公交最欢。
当相国归,寄箱二只于家,孝廉即命置堂庑下,亦不知所贮何物。
至十四五年,相国卒,孙来袭荫,始索之。
问箱在何处,孝廉指庑下视之,孙以弃掷若此,心无长物。
既发,内贮金千余两,亦有扎纪其数,并谓出俸赐之余,无不大骇。
孝廉曰:“若知内有此,即置秘室,吾卧不稳矣。
”始相国不以重归装,而置孝廉家,岂不欲以累子孙,而与人共之耶然弃之而始存,身后取之若外府,可谓善贻矣。
高邮守杨太和汝灿谈。
汪太公归婢 #
吾里汪太公为青衿时,失爱婢。
觇者谓在戈陈家。
戈陈者,胜国陈友谅之裔,介瑞昌、兴国间,负险善斗,为逋逃薮,不奉三尺久矣。
公以讼于司宪,司宪曰:“小故,今以隶往,必为争端不可。
”公曰:“但得牒文自往,不烦隶,亦无所争。
”与之。
于是,集奴为兵卒,假诸武弁,楼船冠服,黄盖绛旗以往,称是新都护监此者,入谒诸豪长。
诸豪长郊迎,金币交错,宴款周渥,谈锋飙发,四筵耸动。
返舟,而诸豪长报谒,留款舟中,优人奏技,金鼓喧震,且宴且发,若为玩月,沿流劝酬,极醉大乐。
公度行既远,罢酒,出牒文示之。
曰:“婢小故,今汪秀才且具奏大庭,上司以属我,我何敢搪突。
故邀公至此,当烦对簿耳。
”请豪长大惧,舌桥而不能下,求策于公。
公曰:“今但飞骑归,将婢至,可立解。
”既至,公始将其人须笑曰:“我即汪秀才,谁为都护以爱婢故为此伎俩,然得从公等游宴累日,莫非缘结!”诸豪长亦皆大噱,复交解赠,始去报命司宪。
司宪亦甚才之。
张举之谈。
语谓:理乱丝可以制诗,汪太公才若此,使有杜稷、治军旅,易若承蜩!惜乎当平世厄一第,而小用之也。
熊中丞三异子可征
武昌熊元乘中丞,少随父丞南海县,忽堕水。
潮适至,舟中岸上,群呼莫救。
乃潮仅至膝,即返去,旧水痕寻丈。
及长,籍博士,读书西山寺中。
破月残灯,风起窗外,视之,虎也。
公读书自若,私祝曰:“桴若不愧天地,山灵当为呵护不死。
”已而,虎垂首去。
明发,山僧视虎迹及门限矣。
已,登第,以兵宪御倭。
姑苏有玳瑁巨鱼,随潮至海口,胶于沙际。
总戎杨公取置天妃宫,大喜,命匠度视作带。
公过之,见鱼口中气矗矗成云,异之,曰:“是神物,安可杀害!”即劝令将送海口。
其地去城四十里,公必自往。
而总戎置酒舟中,共见鱼悠然逝时,风浪大作,鱼尚回首作朝拜者。
三月余,与倭接战,共见前鱼出没,风涛中偃贼船下风,而我据风力得累捷。
人称“三异”。
后持大中丞节破倭于岭南,劳瘁病卒。
子可征文学,于官物尽屏弃,一无所将。
赙皆不受,故事于军门。
两郡制有牙床诸物,惮公不敢进,至是以贻可征。
可征曰:“大中丞且终身布素,此物何用!”悉却之。
夫役过梅岭,不过百人。
故南雄守林公及诸公有“清公子”之称。
今里居,脱粟不饱,而风谊阴德。
是父是子,食报必百世。
可征子比部君汝端,良玉不斫,徽采内莹,方树续骑省,必懋荣名,然持三峡之滥觞耳。
月宫银护限 #
徽废王于中秋之夜,与妃玩月宫中。
见月中门开,琼宫玉宇,光采倒射。
中一青衣童子,跨玄鹤冉冉翩跹,直至王前,下鹤背,顿颡曰:“嫦娥主致祝大王、妃子千岁,千岁以殿前银护限,岁久销砾,非大王、妃子莫可与计,事省,愿为补造,当增福祉。
”王大骇异,不敢背。
即曰:“有式可程否厥费几何”童子解小囊出,赫式在其上,长一丈一尺,高皇皆尺有口,费可三千两。
王曰:“汝返报命。
来月是日,可将去矣。
”及期,门复开,童子如前跨鹤至。
而护限适造成,镂纹皆灵芝瑞草,供置殿前。
王曰:“重器,非数人不可徙,汝单身来索之哉”童子但顿颡谢,而鹤已张喙衔去,如断梗飘叶焉。
童鹤返宫,门亦闭。
王与妃皆大喜,宫臣称贺,独门正孔朝东畴者曰:“上界神灵之时,何所资尘凡得无谓新垣平玉之诈乎”王曰:“明明共见,何诈可为”
越三载,潞河之湾,有客游妓馆,轻脱善散,碎银皆有镂纹。
逻者疑之,以闻于大金吾陆公炳。
逮至,乃是道士。
自陈银是徽府所施,非盗,且文网安能束我。
将加桎梏,适案头有小瓶,即投足入,渐没全身。
公怒,碎瓶,磁片满地,片片呼之皆应,终不敢出。
独于某观,握得镂纹护限一角。
朱侍中静甫谈。
孔公其先辈,所亲见也。
妖幻若此,则明皇入月听《霓裳羽衣曲》皆此类。
庄子曰:小惑易方,大惑易性。
故极异之事,迷之邮者焉。
大金吾陆公家盗
世庙朝,大金吾陆公,居密室与赵夫人玩雪。
忽于雪上见人影,诧问,而人遽至前。
至者凡五,公心知为剑侠红线之流。
即命夫人避去,呼酒酌五人,亲致杓。
曰:“仆为人主守三尺,正为公等,今乃相逼,置仆何地若金币,惟所欲。
”五人曰:“金币何庸!”一人袖出一石,乃异宝,以视公。
曰:“此宝本一双,其一在公,愿以相假。
”盖皆外国贡上方者,一为大总戎仇公銮所得,銮死,归其人;而一在陆也。
公曰:“诚有之。
亦不为公惜,第不记置何地,非可造次索者,奈何”其人曰:“已知在某姬,第几箱缇囊金盒中。
”呼取便得,以相赠。
五人致谢,且曰:“愿公忘情于我辈,不然,恐于公不利。
”公唯唯。
即跃高屐,升屋去,其行如飞,屋瓦无声。
时赵夫人已暗集外宅儿逻护,无所见。
后六载,有直指使出按某藩,公耳语,以五人名相属。
是夜,前一人复至,色甚怒,持短匕如秋水,曰:“公竟不忘情我耶,即直指何能为!”公佯应曰:“否,否。
”其人曰:“我已心许不杀公矣。
”复去,公吐舌,食不下咽者数日。
即夫人父赵太史祖彭以语人,方玄畅尧治谈。
时,陆负上宠,著声武健,长安探穴盗侠,诛击殆尽,而亦累劫于盗。
语日:密网漏于吞舟,张火飞蛾反集。
其曰火猛人望而畏之,恐未尽然。
邵武守王公死后过家
邵武守王朴斋泽,京师人,壬戌进士。
于万历丁丑擢甘肃苑马少卿。
正月过家,是月卒。
已五六载,忽白日到家,拥骑从仪卫甚盛。
分处家事,对妻子如平生。
其夜,为从人催促甚急,谓期不可失。
公曰:“畏此简书。
”遂去。
盖往赴某地神任也,邻里皆见。
厥嗣郡诸生庭植,常与人言,谓信然,大岂!吾麻邑刘延白谈。
狐术女变男子 #
麻城民李承周女,聘刘氏子矣。
为狐所据,其家莫能制。
凡数载,刘氏为期迎,女狐语其家,曰:“君家女是男子,何嫁为”视之,形体皆变男矣。
遂着巾服,有名字。
游市行里,反与妇淫。
里人疑之,与偕谒太和山,冀有神谴,往返无异。
万历壬辰,武生毛自龙者,以闻于明府文公,逮至时,观者麇集。
男子与二三人来,不知为谁,尚从容谈笑。
入仪门,始曰:“田二哥,今日不祥。
”及庭见,公令人视其私,遂不能变,仍是女子。
公怒,置狱中。
狐犹于狱中庇女无形,而嬲诸累囚及司圜扉者无赖,竟得释出。
女后改适山中民,狐复毙其所适夫。
女归,狐始不来,今尚在麻邑。
熊孝廉吕原谈。
尝闻,狐多姓田,而行辈常七,岂恶又果必丛生耶!然妖不畏玄武仗,而畏茂宰蒲鞭,未可谓墨绶轻也。
高王父泰州府君德政
高王父讳思F,正统间,以功曹掾判泰州。
已,晋本州同州。
固良于牧孳马,因之,遍民间版籍,刊定自祖宗庙。
至是,草清奔徙,马数独存,口口厉民。
府君伤之,奏省马三之二。
岁大旱,朝遣大臣勘灾,府君率父老哀诉,而舟过不顾,遂跃身波中,为民请死。
大臣感悟,奏蠲大半。
在州十三疏,皆得请,藏稿存焉。
如运舟自南来者,寄载木、砖,以省浪费,及戍边者,给配妇,何罪令就死地不如给资财,令就彼地娶。
与妇皆无怨,兼得亲戚相倚。
便皆出其所奏,今犹为石画。
至于劝课、感化保厘噢咻,皆其庸政。
以年老乞身归,老羸妇子千百,拥马不得行。
立祠祀之,香火至今百年,伏腊不绝。
所植桑,民犹指叹比甘棠焉。
归家,道观河山中躬耕食力,备德纯朴。
平生于心无匿,恒执其平。
客买其家牛去,归察其值浮,曰:“始值若千,又资其力数年,值又若干,不亦甚乎!”追而还其浮始罢。
购木造宅,嫌其木稍大。
复有曹姓者,又嗔其所得木小,与木客仵。
府君曰:“以我不欲,中君之欲,是为两得。
”遂相易。
今其人所制宅,为家司徒仲父庄,人犹指其材为府君购得者云。
盖假修于滓沌氏之术,人已两忘矣。
既捐馆葬哀家山地,本是偶然。
今相宅者,以魁宇内龙眠,曾大而下。
世守清白,皆天性忠厚伉直。
左太冲曰:积习生常。
其所由来固然矣。
甲第簪弁,亦稍稍称乔木之家,皆谓自其牛眠,其天以报之耶。
万石家,法仅再世,而孝谨衰。
今保残陋,渐及十世。
可谓然,不可谓非食报之余矣。
巩县树中作乐细人
万历丁酉,河南巩县大道,有木匠持斧往役于人,憩树下。
忽闻鼓乐声,不知其自。
谛听之,乃出树中。
遂将斧击树数下,其内曰:“不好,不好,必斫进来矣。
”匠益重加斧,乃有细人长三四寸,各执乐器自树中出地上,犹自作乐数叠。
时,来者停车马皆见,乃仆地。
众以闻官。
李汝藩淡。
本其省直指姚公以奏御者,妖为语,意任不佳。
昔所谓燕雀处堂,母子相哺,呴呴焉者,非欤!
张翼德附身 #
永州有男子,为神所附,自称汉张翼德也。
持巨木刺舞,不知其重,言祸福亦甚符,里人尊事之。
一青衿独曰:“吾有对,语云:『神即神,人即人,神何可附人。
』能对则真张将军,不然,犹是草木妖假名耳!”其人即仆地,不省。
半日,复舞木,大言曰:“尔为尔,我为我,尔焉能浼我。
好否”青衿曰:“对善矣!然必半日始得,谓何”其人笑曰:“我岂作学子对者!今往黄鹤楼叫吕喦对来。
”大是翼德口语。
李临淮嗣侯汝藩谈。
李太史所见怪物
李太史本宁公,驰行关中某驿。
其日尚有抵县,而舆夫阻行,谓前道有怪物亘数里,恐值之。
公不听,叱令行。
至半道,众果呼“物见”。
下舆视之,见物如匹练,相拒尚隔十里,而物长一里许,隐隐拂远树,过树,若皆摩。
不知是何物。
岂蛇妖耶!
卷十五 #
名刺谑语 #
嘉靖初,徐侍御如谪出,复以迁。
廷评:入不欲忘旧衔。
投台中剌曰“台末”,于他刺曰“台驳”。
又有白太常少卿若,性谦下,投诸权贵人刺曰:“眇眇小学生。
”一好事者作四言云:“台末台驳,眇眇小学。
同是一,徐如白若。
”闻者绝倒。
李太保宅客谈。
内守备府监生答对
南京内守备太监府,例有监生历事。
遇大比,亦是本监考取送名得入场。
嘉靖初,某公不深书义,曰:“不必考,我但出一对,佳者送入。
对云:子路乘肥马。
”诸生俯首既笑,一生云:“尧舜其病诸。
”谓“骑猪”也。
公不解曰:“好!送去。
”闻者绝倒,称为才子。
后果中南京解元。
李维寅太保谈。
贫广文戏作清江引
西安一广文,博学而廉介有气。
罢官归,家徒四壁立,赖其门人举火。
潇洒善谑,殊不以介意。
偶戏作《清江引》,自嘲云:“夜半三更睡不着,恼得我心焦躁。
蹬的响一声,尽力子吓一跳,把一股脊梁穷断了。
”闻者绝倒。
其地并举之为口中语。
于是,秦藩中贵人识面咸为营助,旋以闻于王,召见,立赐百金,始有家。
黄公谈。
杨生家墓鬼 #
南充有杨生,村居阒寂。
一日,忽见童婢恐匿,牛犬皆惊走。
方辍食问故,而自亦闻鬼声已渐近,若泣若诉,甚大而厉,终夜乃去。
次日,甫薄暮,声复作。
于是数日,生疑甚,大恐曰:“吾居旁多古墓,得无有金碗出人间者乎”其妻曰:“是已,昨碓头少一石,苍头朝持一石归。
是暮声作,得无是乎!”询之苍头,果然。
即送置墓上,为鸡黍楮钱以谢。
是夜,声止。
黄公谈。
学宫土地祟 #
蜀中王银匠,娶妇貌美。
匠出,有红袍官人调妇。
妇迷,不能自持,与合。
自是不绝。
匠知为祟,阴持狗血一盆,伺其至,泼之,衣冠淋漓,逋而去。
次日,遍索庙观,无有。
偶避雨入学宫,见土地冠袍皆为血污坏。
白师儒,毁其像,祟乃绝。
黄公谈。
华容驱鹅妇 #
华容县有村妪,暑月宵起乘凉,一妇如婢状,持小竹竿,独驱群鹅。
讶之曰:“夜午矣,安有此时人家甫收鹅者此必人家所遣,或收迟,而此婢攘以行耳。
”因吵以攘窃,而胁与分鹅。
妇不得已,与一鹅。
妪再有言,再与一鹅。
妪大喜。
妇驱群鹅去如飞,鹅€?€?猩C鞣ⅲ鹗佣欤蛄接ざ《凰勒摺F浜螅晃潦⑿校と婧钡萌摺;乒浮?
丐者盘捧小人 #
何仁仲兄,于嘉靖己卯赴试鄂城,见一丐者将茶盘捧一小人,云自江干拾得者。
长尺余,如猴状,面上五官毕具,须发半白,手足衣裙与人无二。
朝夕饮水食米与饭,惟声似鸟雀,未之能辨。
丐者以此乞施糊口。
赴试诸儒无不见者,岂小人国之遗耶!
仁仲谈。
朱汝修常与何仁仲云:京师某春元,偶有老狐,盛衣冠,如六七十岁人。
来谒,求假其后庭三间。
春元始不从,与之争。
闻东岳甚灵,乃侵晨具香楮往祷拜。
未起,已有抛砖于背后者。
回头视之,狐亦拜祷,在后大笑曰:“汝祷吾已祷,东岳神安能制我。
”遂不得已,任其居处。
间托其家办酒延客。
是日,见客老者少者十余人毕集,欢呼痛饮。
抵暮,送之门外而散。
同年有为侍御者不信,欲以其威弹压之。
因往,拜谈及此,忽从空堕大砚石一片于地,冠额几碎,乃避去。
说者谓南方多鬼少狐,北方多狐少鬼,夫世之为世,宁独鬼狐为鬼狐而已。
仁仲谈。
京师狐[此篇只存目录,内文原缺,但前篇的后半部与本篇标题内容符]
临清狐 #
临清东阿之间,有狐兄弟二人,皆雅士。
具姓号住街市,与人士过从,留款燕谈,衣冠伟丽,饮馔精美;好义多豪举,健谈锋。
迩年,弟避客不出,兄延接如故。
东平石鸿胪悠久与善谓。
仁仲过其地,刺谒之,胜于俗人言。
昔谓:世间半人半鬼,讵不信乎!
樟柳神 #
闽人武弁陈生,寓扬州军门,料敌有奇中。
后,何吉阳先生任南少司寇,以大司马李克斋公荐至,居衙中。
谈人往事,及家居坟墓园宅,如指诸掌。
生所挟有樟柳神焉,神仅三寸许,白面红衣,能从袖出,跃至几上,饮水历历有声。
时而自叹作闽语,谓曾为儒生,死而陈制取之,然相随不久,亦当去矣。
仁仲谈。
王万户 #
武昌王生时,其父梦宅门建有棹楔,以为祥瑞,遂毕力延师教朋,身自督课,后竟无成。
已,以为灭。
楚王舅父授万户,复藉势骄侈,田园甲第倾一时。
久之,事败,死狱中。
宅没入于官,改为铸钱局,门建棹楔,其梦竟验,但非祥征耳。
仁仲谈。
金华簿俞弘泽 #
金陵俞公业织罗,武庙南巡,客弄臣钱宁于家。
宁败,财宝多所匿,至巨富。
后生子太学弘泽,傲惰游狭邪,父督教不听,加大杖缚于庭柱下。
夜半,举火视之,俨然钱宁貌。
因弃杖叹息,悟前事,身死,家益落。
弘泽谒选,得金簿。
不逾年,亦败死。
仁仲谈。
何少司寇先兆 #
何少司寇吉阳公,四十举辛丑进士。
侵晨,谒武选郎王公。
则王已具衣冠迎候矣。
曰:“公将来必为亚卿。
仆夜来梦一亚卿来,青袍角带,而舆坐于吾上。
今公来,服色、坐立皆然,是以知耳。
”后,果擢少司寇。
赐沐归,屡荐,坚不肯出。
曰:“亚卿之位已定,将何望乎!”其嗣君仁仲谈。
火光芝瑞 #
大司马王公崇古,腰玉之时,衣上火出,扑之不灭。
乃大中丞曾公铣被逮之日亦然。
芝瑞t然矣,乃侍御陈公世宝按江西日,院柱生芝,五色烂然,诸司称贺未毕,而公卒。
仁仲谈。
若然吉凶之兆,皆未能定,然君子道其常。所谓贞胜两事,终为瑞耳。院芝其别有兆耶!
优人诨谑 #
吴中有僧,俗姓王,因兄登第,还家娶妇,气遂骄纵,众鄙之。
一日,与同宴会,众谓优人曰:“王和尚颇作怪,汝能诮之否”曰:“可。
”因演苏季子家招人起课算命,二人争课命钱,算命者曰:“汝小数。
能消受得几何钱”起课者曰:“王和尚有成亲日,起课人无得运时。
”满堂哄然,王逃席去。
朗哉谈。
张妓谐语 #
吴中妓张好儿,婉丽而貌已是徐娘。
一日,为人携游登舟,客杜君者望见,即诮之曰:“他老便老,也是个小娘。
”杜君本无籍,借太医籍入赀成吏目。
张即应声曰:“你小便小,也是个老爹。
”众皆鼓掌。
朗哉谈。
僧答秀才歇后语
吴中黄秀才,其相掀唇,昵者称为“小黄翘嘴”。
读书一寺中,寺僧进面饵,面热伤手罢。
黄好谑而语便捷,因作歇后戏之曰:“光头滑,光头浪,光头练,光头勒,此何语”僧曰:“谓面热烫手也。
”皆吴语:光头滑——面,光头浪——荡,光头练——捵,光头勒——忒。
忒,脱也。
谓“手抻面脱”也。
僧曰:“小僧亦有语,无嗔则可。
”即曰:“七大八,七青八,七孔八,七张八。
”黄已知谓“小黄翘(窍)嘴”,捧腹大笑。
四语皆以僧光头谑,固奇,而七八尤奇。
非吴中莫有此僧。
朗哉谈。
碧霞玄君灵应 #
金坛曹大史大章,家居时,建碧霞玄君庙于郊外,常自往董修。
隆庆己卯四月朔,再往,钟被鸣。
先是,四明王生携一童子,亦在顶礼。
白日,忽雷霆大作,攫童子离殿二三丈地。
裂地为池,池水即注焉。
碧绿澜漪,结成“雪泉如愿”四字。
而童子背亦有此朱书四字,人无不惊诧。
童子久始苏,而两处字亦皆渐泯。
独太史撰有《玄君灵应记》。
朗哉谈。
新妇制贼 #
某家新妇于归之夕,有贼来穴壁。
已入,会其地有大木,触木,木倒,将贼击破头而死。
其家举火视,乃所识邻人。
惶惑,恐反饵祸。
新妇曰:“无妨!”令空一箱,纳贼尸于内,因举至贼家门首,剥喙数下。
贼妇开门见箱,谓是夫所盗,即举至内。
数日夫不返,发视,乃是夫尸。
莫知为谁杀,亦不敢言,以瘗之。
朗哉谈。
雷绘地作梅花 #
姑苏一富人,暑月坐堂中,令栉工理发。
忽暴雷起,绕柱奋击,迟回数刻,始去。
其人惊死,复活。
乃堂中砌石上绘有梅花一枝,纹理精妍。
此何以成者哉!朗哉谈。
霹雳碱石 #
姑苏一乡民,暮行田间,会雷起,从其头面过,擦断其所裹巾边。惊仆,殊不死。乃于所仆处得一霹雳碱石,理极细,至今藏之为玩。朗哉谈。
邓蔚山浮来金观音
吴邓蔚山梓村,水暴涨,浮出一大士,高可三尺,重九十六斤,庄严妙丽。
土人惊喜,纷欲置某寺、某庵。
百人舁之,莫能动。
问以,许置光福寺。
舁行,若举轻羽。
像黯,质类古铜,人谓“古铜观音”。
久而光露,始知为紫金。
遂有盗者载至太湖,飓风欲覆舟。
盗惧,弃湖滨。
寺僧迎以归。
久之,僧贫,以质无锡华宅。
而华宅夜常有火起,亦惧而还之。
复有丐子五六人盗出,盘旋一夜,竟未尝出门。
罢,走。
凡三盗而三显灵,人始寝盗心。
而远迩尊礼,香火益盛。
始为太湖盗弃时,伤中小二指,里大司寇钱公邦彦补制以金始全。
朗哉谈。
杞县疑狱 #
河南杞县一民家女,将嫁,令栉工整容,俗固如此。
女貌美,工心动,不能自持。
是夜,随女至婿家。
其时,杂沓不辨。
婿家主妇治馔,翁婿奉客,堂上惟独有女。
匠遂作婿,直入牵女从他户出走。
女不省何意,从之行。
顷之,家失女,举火寻觅。
匠见火光,谓是追己,走益急。
道旁有眢井,遂推女堕井中,独身逃。
其家不获女,以讼于官。
人始谓:其夜见人似栉工者。
逮工至,栲讯吐实,称女在井。
起之,乃一髯男子,非女。
不省其故,但械系工狱中。
盖女堕之明辰,有二商过井旁,闻井中呼声,视之,女也。
二商为计,解橐中绳,以一人下系女腰,以一人秉绳其上。
及女上,秉绳者视之绝美,更利下者橐金,竟弃下者,携女及橐直走吴之嘉定居焉。
既得美妇,饶橐金,意亦骄纵,常挞女。
女怨,潜以语邻媪其故。
媪以闻官,官鞠实,以人、女拘赴杞县,始知髯男子所偶商也。
与工并置法,女以给其夫,始合焉。
朗哉谈。
林公大合决狱 #
蜀中一小家妇,自母家独行归,避雨一野寺中。
寺僧延入。
而妇有姿貌,师徒皆欲淫之。
乃妇意常在其徒。
师怒,杀妇埋园中。
次日,母于妇家互寻不得,交相仉,以讼于官。
时,闽人林公大合为都司,断事摄邑。
不能决,而疑必有故。
适有一门子得罪当谴,公曰:“汝故以得罪逋出,遍践村市,但探出此事,当宥汝。
”久之,门子入此寺,僧师徒以是美男,皆与狎昵。
有小沙弥语泄,而沙弥亦不甚悉。
入以白公,公曰:“是矣。
”翌日,过寺中焚香,频仰首向天,自应曰:“臣知道了。
”众僧中独一僧色变,公即令缚之,曰:“上天已语我,杀某家妇者汝也。
”一讯吐实。
瘗尸出其园中。
杀二僧,而二家疑解。
至今其邑人称之。
朗哉谈。
镇远侯报贾人冤
有大贾率四苍头适旅,假宿一寺中,寺僧迎款甚虔。
已,谓修寺出其募缘簿相请。
贾素佞佛,即解金施三百两。
僧揣其橐重,故治美酒款贾。
既醉,夜深,以盘盛四“猪首”出。
视之,乃四苍头头也。
大惧,伏地丐免。
僧曰:“安有生理!”出白绫绞颈死,纳棺中,舁出,瘗道旁,重橐皆为僧有。
是日,镇远侯顾公,奉命往镇淮阳过此。
楼船帘中见有白犬,往来牵纤,若有诉者。
公异之,令人随犬行。
犬自掘穴,棺出,忽失犬所在,棺缝尚有白绫头露出。
知是冤,令发棺,贾尚活,尽言前事。
公故匿贾舟中,戒勿泄,而托言欲建无遮大会,为太夫人作福,尽招诸寺僧有法行者至。
前寺僧亦毕集,贾窥于屏内,曰:“是也。
”于是尽缚之。
僧见贾,不待鞠问,皆伏。
以关白所司,尽杀之,毁其寺。
朗哉谈。
异僧舂碓法 #
武昌白雉山有异僧自蜀来,结夏其中。
患斋不给,乃相地造一碓,而托言菩萨见梦,谓:居民不好施,致僧众饥馁,有碍神通,教令造化碓,粮不至则下舂,舂则居民皆头病不宁,以省沿门化乞耳。
自是,舂之,而居民百里内皆患头病。
又闻菩萨语,大惧,皆以粮米。
凡病者皆归罪碓,遂发矢:每月供熟米若干,梵呗坐食者日益众。
久之,异僧去。
又值岁荒,粮不继,舂之,而居民头无病。
乃戒勿泄,故云:粮即不继,犹是檀那,何忍加舂居民反德之,贻饷益多。
里中段茂才读书寺中,悉其事以语追淳,谈如此。
瞽者智 #
山东临邑有四瞽者,寓京师,皆业说书。
一日行道,各夸说在某贵戚内家说书,得钱几何。
傍一恶少闻之,绐谓:某家唤说书。
引至墟墓无人之地,出所佩金铁,击瞽者,搜其钱尽。
一瞽者独曰:“我带结不可解,公为我解,待我取钱。
”恶少与解,而瞽已扼其要害,力持之呼群瞽,皆来助击,至抉出其目精,尽搜其所夺,始相携归。
朗哉谈。
猪金
万历初,姑苏浒墅关王序三家豢一猪,已二载。
一日,衔其主衣裙行。
异之,随其所往。
以嘴掀土,出瘗金千两。
取之,家遂大饶。
自是德猪,饲以香饭,澡以净泉,衣锦藉毯一十年。
大可比牛,远近皆来借观,而称其家金为“猪金”。
后,死。
棺殓奠葬如人礼。
朗哉谈。
吾里团江,一家父亡,而猪生。后,又梦父称是此猪,倍加爱养,不忍杀宰。至八年,肥大不可行。人竞来观之,丁酉年始死。
义猫
姑苏齐女门外陆墓,一小民负官租,空其室出避,家独一猫,催租者持去,卖于阊门徽铺。
铺客颇爱玩之。
已年余,忽小民过其地,人丛嘈杂中,猫跃入其怀。
为铺中人见,夺之而去,辄悲鸣顾视不已。
夜,民卧舟中,闻蓬间有声,视之,猫也。
口衔一绫,内有金五两余。
小民贫甚,得金大喜。
适有卖鱼者,买鱼饲猫,饲不已,遂伤腹死。
人谓是“义猫”。
或谓偿酬世债,债完死耳。
朗哉谈。
温州妖祟 #
温州一富人卢姓者,梦神与言:堂柱下有藏镪一窖,可取用。
数日,一家梦皆然。
遂羊豕祭,而后掘地四五尺,见大石片,石下一大瓮,瓮中一老翁,长二尺许,须眉长如其身。
曰:“我是汝六世祖某,久幽地下,今当出世。
”命其家男妇皆罗拜,而索异缵珍食,服食以为孝敬。
已,又令作佛事,合丹药,费皆不资。
常有贵客车马到门,称是几世亲旧,往来酬酢,合乐张宴,家无宁日,少违则嗔怒,病患立至。
始知是妖祟。
凡三载,费万金。
一日,老翁气色大阻,曰:“祸至矣!”命一家人皆出避,从之,独其主人窥视。
半夜,见尊官至,驺从甚盛,灯火辉煌。
一红袍者坐堂上,作鞠治之状。
老翁跪阶下,若相问对,俱只见唇动而不闻声。
已有判官出簿,向烛下检视,而命两力士举一瓮纳老翁,瓮中压以石片,舁之而去。
祟遂绝。
祟绝,而其家有亲家进士令贵溪者书来,谓久知此事,到官,即具一牒,诉之正一嗣教张真人,属以除治。
衣红者,必温州城隍,奉真人符命到宅也。
温州大参王公阳德常言之。
朗哉谈。
僧附舟者为盗魁
童秀才子重,吴人。
雇舟有所往,适有附舟者,童许之。
而舟师固争不可,始罢。
因问故,舟师曰:“往有商雇我舟,其货皆布,忽有僧附舟,商纳之。
然商仁,慎坐,僧上与共饮食,久益绸缪,谈皆善果。
一日,泊荒港,盗来逼劫,商甚恐。
僧曰无仿,起叱之,皆去。
明夜复至,僧起叱之不去,怒骂亦不听。
僧遂拔佩刀登岸,杀二人,始散。
商与舟师皆不省,谓是勇力。
僧曰:『此我党,而我其魁。
来附舟探虚实耳!渠谓公布中皆金,故坚欲劫。
我非不知,感公义不忍也。
我魁盗三十年,了无意绪,今亦从此罢作,入山栖禅,图性命果结。
』商拜泣,称感不已。
语毕而去。
”童始谓舟师有见,自是但出舟,无附者。
朗哉谈。
商当孤旅,惠爱几何,僧遂相报若此今割肉啖人,苟有便可杀害,惟恐刃入不深,何纷纷也是!又此僧罪人,释盗栖禅,何不于法场证菩提耶!
李文达公试余姚
大学士李文达公,先任浙省督学使。
微行至余姚,有两生当门对奕。
或曰:“太宗师至,尚奕乎”两生曰:“我何书不读,岂惮试太宗师能作百人名题目试我乎”及试,余姚论题曰《用兵最精》,策题曰《孔门七十二贤,贤贤何德;云台二十八将,将将何功》。
诸生茫然,齐起跪问。
公曰:“《千字文》且不能记,百人名亦不省,何谓读书固知汝诸生今科无举人在内。
”余姚科第极多,是科果无一人中。
贵人之言,不偶。
朗哉谈。
与朗哉谈所经 #
顾朗哉谓,尝游泰山,饭道士房。甫毕,上马登岳顶,而房倒,少迟,齑粉矣。
予亦云,尝在金陵赴民部郎武陵丁公有周之招,夜久,月出,移席堂前卷蓬再酌。
已,别上马,而卷蓬倒,声如雷。
乃复下马劳主人,见坐处椅桌皆碎。
时已大醉,身如饮冰,酒力全消。
主人呼大白再酌,夜午始去。
异日闻丁公语人:“无赖行甫贪酒,两人几至同厄。
”予曰:“贪酒正欲延主人出,不然,非其独坐地乎然实主人善留客耳。
”此皆樗枥幸生之故,因识之。
丁民部谑语 #
丁公尝雇我于京邸。
主人自称“不在家”。
其恒也,马上人如此对。
公问:“是谁说”曰:“是相公自家说。
”公入,曰:“此正如妇人自称:有人在家里,曰无。
”予问何也曰:“有男子以妇奸讼,谓其妇自言如此。
盖妇急语失也。
”为抚掌。
王翁年百八十 #
王翁,汤阴人,年百八十,而肌肤绰约若处子。
且豪饮,数斗不酲。
常过胡孝廉元瑞座间,尚出诸名流赠章索题,元瑞为作长歌,所谓:“自言今年百八十,九朝旧事盘心胸。
高谈弘正俨目睫,信阳北地俱儿童。
”则李少君为数百岁人,能识武安君坐中九十余老人,言与其大父游射处及齐桓公时铜器,信有之也。
而好词赋、游五岳,则又奇矣。
观自在菩萨为天男相
往同元瑞、朗哉、汝修诸君集太保李公宅,观唐吴道子所绘观自在菩萨真迹:长裙跣足,为天男相,一洗世人称谓之谬。
且庄严妙好,六法具备,非五代、宋、元诸名家所辨。
元瑞因作歌,所谓:“画师崛起开元日,万象毫端鬼神泣。
前无顾、陆、曹、卫、张,二李、阎、韩总非敌。
”是也。
薛文清公手批马奴怪
临邑察院公署,旧有妖物,过者不敢停骖。
薛文清公u,时为山东督学,竟憩焉。
夜半,黑衣而立,莫敢近,薛不为意。
已而,渐近几间,薛以手批其首。
明旦,视之,得泥兜鍪。
命左右迹之,为城隍庙门控马奴。
因易其像,祟绝。
至今塑像仍露其顶。
出邢子愿藩伯邑志。
临邑学宫杵怪 #
临邑人纪纲、穆肃二生,读书学宫。
方夜簿灯,有妇而艳,翩翩且前。
两生疑为鬼物,用针纫线志其首。
俄,忽不见。
次日,迹之,得败杵东庑下,针志宛然。
焚之,祟绝。
出邑志。
郭外观薛丽人骑弹诗唱和
丽人名素素,出吴贵人遗体,随母展转落籍。
迩年,入都门,筑静室人迹不到之地。
斋素服缟,或是缁布栖禅梵呗,一洗尘杂。
娱心文府,作楷写生,卜咏琢句,皆衡古法。
人诵诗词,以箫管应之,字字梅花飘落。
置弹其小婢额,对而弹之,弹去而婢不知,故目不瞬,瞬则有罚。
墨客过从,文谈酒谑,多晋人便捷解悟。
其于座上,遍赞宾客,居然江东王太傅风度。
而客得其藻誉片唾,不减许劭旦评。
平生不御铅华,不佩椒兰,而皎可鉴。
芬出肤理,所谓斐叔则垢面蓬头皆好也。
又性好操作理繁细以助,裣服、笄、貂帽皆自制,戚里贵人家多取则焉。
偶出郊外骑弹,过而见者严中舍,倡以诗六韵咏之。
而一时唱和者,张成甫、沈儒林辈凡十余家。
其朗哉和诗曰:“红颜梅点额,绿鬓锦缠头。
笑展桃花扇,缟离燕子楼。
电飞驰迅骑,霞举r轻袭。
挟弹x鹰妒,弯弓阵雁愁。
当熊无辈止,解佩有川游。
可惜千金女,难封万户侯。
”予和诗曰:“弧开弦满月,高抹玉搔头。
欲夺胭脂塞,轻辞翡翠楼。
胡妆貂作帽,宫队锦为裘。
杨叶千口破,桃花百转愁。
柔心偏侠气,小猎趁春游。
娘子军如出,娥眉也拜侯。
”姬亦自有怀人诗,曰:“良夜思君归不归,孤灯照客影微微。
携来独枕谁相问,明月空庭泪湿衣。
”句调不凡,因并识之。
夫往者青楼曲里,彼其之子,皆得闻于后也。
而桃叶团扇姬婢,炳然流光。
况此离垢无上艺圃之翩翩者哉!
云囊
J仙者,宁废王之先王也。
多艺好文,兼善摄生。
每月令人往庐山之颠聚稠云卅囊以归,结小屋曰“云斋”,障以帘幕。
每日放云一囊,令四壁氤氲袅动,如在崖洞。
有诗曰:“蒸入琴书润,粘来几榻寒。
小斋非岭上,弘最坐相看。
”贵人岳岳,乃有此清味哉!弘景行山中,常聚云衣内,遇客,趣放之为赠。
其曰:“不堪持赠君,以其人远耳。
”谢逊甫谈。
刘信宜半面先兆
今水部黄元甫,往年偶病,昏瞑一昼夜,为道士引见阴府。
检视禄命簿,簿上某年某年加丹圈者竟纸。
而其年不利,则不然。
今于不利,及捷两榜之岁皆验焉。
又窥见其舅父刘公师颇于别署,乃是半面。
既苏,以告二尊人。
时刘公正宰广南之信宜。
而俚语诮避客门内者曰“半面”,故二尊人戒令勿言。
年余,刘公以迁还,过五羊之涯,遇海盗曾一本,从人欲斗胜,再斗不胜,劈公去半面。
夫盗未形,而属以死者,刀法亦前定,况其他耶!又年余,一本亦脔于大中丞熊公。
数亦莫可自逃矣。
元甫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