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间续话

竹间续话 #

〔民国〕福州郭白阳撰

《竹间续话》序

  

  吾闽省会郭氏,代有名贤,且贵显。

而与吾家世通姻好,族中闻人亦多与吾先人为讲道修学之友。

予少负笈宣南,回里后,就婚螺江陈氏。

越数年,始识郭子白阳。

盖白阳婿于吴,其外姑为余妻之姑,以是过从无间日。

白阳笃学嗜古,以其先世蒹秋前辈著有《竹间十日话》,岁久代易,益多可纪。

公余,遂纂次《竹间续话》四卷,予受而读之,狂喜累日。

白阳好聚书,尤好钞书。

于乡先进著述,恒重价罗致,见可喜者则按日录之不少怠。

丁丑,与余同供职闽省府,府图书馆储有本省省、府、县志十数橱,人多以土苴视之,白阳则津津焉致力其中。

迄今馆中借书卡片,白阳之名尚烂然也。

则白阳聚书、读书、钞书,若是其劳且勤,宜乎著述有成。

是篇搜辑宏富,蔚然大观。

昔陈欣时节亭专抄明季遗书,不下数十种,钱警石《曝书杂记》谓若排比成书,亦谈氏《国榷》之亚。

今白阳以闽人辑闽事,撷英捃华,益之以已之述著,以视节亭,其成就为何如耶?虽然,余于此重有感焉。

白阳以贵介子,席丰腆之后,不与裘马翩翩者相追逐,顾独耽于故乡文献,而从事撰修。

又余放荡颓废人也,白阳不鄙弃而加厚,复以序言见嘱。

毋乃以余亦日钻于故纸之中而以嗜痂视之乎!此后升平有日,使吾二人亦如吾两姓先人故事,得共同策励学业,绍述先芬,暇则各出所作而共同商订,则其可喜者又当如何耶!

  民国二十八年八月十日闽侯林家溱序

《竹间续话》卷一

  

福州 郭白阳撰

  

  

  惠安郑半村祐善鼓琴。

闻粤中有寡妇善《孤舟操》,乃至粤,屋比邻月余。

得闻其音,即按节谱之以归。

后游金陵,尝于月夜挥弦。

名妓马湘兰窃听之,忽止不弹。

曰:“有郑卫音,何也?”湘兰再拜乞授业。

半村终以湘兰为教坊中人,不传之。

李卓吾以半村琴与吾野画,称为惠安双绝。

  莆阳陈师召音在京师,酷贫。

所居与顾侍郎清相比。

常于墙上作轮竿,以便投诗。

名曰:“诗钩,”词林相传为佳话。

弘治间,师召与李西涯诸名公最善。

西涯尝得名马以赠之,师召骑入朝,归至门。

成诗二章。

怪而还其马,西涯问故。

师召曰:“吾旧所乘马,朝回必成六诗,今马只成二诗,非良也。

”西涯笑曰:“马以善走为良,此固非良耶!”师召唯唯,复骑而去。

  余旬《徐五传》云:徐英,字振烈,侯官人。

寓常丰里,里人呼之曰徐五。

孓然一身,膂力绝人。

为雇工,担谷上常丰仓,以糊其口。

日晡则洗足、散发,读书赋诗,自歌自哭,数年不改,渐有知之者。

曹雁泽先生闻而徒步访之,鐍户不能见。

见破屋间柴门不正,题联曰:“问如何过日,但即此是天。

”归而遇诸途,旁人指之曰:“此短衣敝履,高视阔步者,即公所欲见之担夫徐五也。

”先生喜而揖之,携手再至其寓。

拂草榻略坐,锉上无烟。

以残竹支几,几上顽剑粗砚各一,败笔两枝,《春秋三传》、《管子》、《司马法》、《史记》、《汉书》、《荀子》、《董子》、《越绝》、《括地志》等书,残缺零乱,不及四十册。

于每册空白处,则皆所作诗歌、古文也。

先生因强之同至石仓园,并携其杂稿以行。

为具衣巾,延之上座。

梓其诗于《十二代诗选》。

无何,流寇李自成陷都门。

雁泽先生以里居孤臣殉节。

振烈乃伏尸哀哭,自咬其舌,喷血数升,越三日亦绝命。

士为知己者死,徐五固人杰哉!按:曹能始先生,字雁泽,其父曹极乃洪江卖饼者也。

相传先生为塔江鲤鱼精。

甲申之变,徐五携只鸡斗酒,径造先生西峰里第,排阖而入。

见先生,惊曰:“吾办此奉祭耳,何尚在耶?”先生遂拜而就义焉。

后数日,人见溪中有浮尸,著素衣冠,识者以为即徐五也。

先生风流尔雅,末明死节,尤为闽人钦仰。

不解当时何以有“帷薄不修、贪鄙成性”之语。

又阅诸生吴子敬诗云:“崛起巍科最盛年,谈诗谈艺复谈禅。

漫夸梨枣虚名盛,无奈桑榆晚节坚。

当户桂兰难自画,出墙花柳伴谁眠。

生平慧业销沉尽,玉漏更筹但数钱。

”似此言非出无因。

  方苞《望溪集》云:崇祯间,余中丞集生与谭友夏结社金陵。

适黄公石斋来游,与订交,意颇洽。

黄公造次必于礼,诸公心向之而苦其拘也,思试之。

妓顾氏,国色也。

聪慧通书史,抚节按歌,见者莫不心醉。

一日大风雪,觞黄公于氏园,使顾佐酒,公意色无忤。

而诸公更劝酬,剧饮大醉,送公卧特室。

榻上枕、衾、茵各一。

使顾尽弛亵衣,随键户。

诸公伺焉。

公惊起,索衣不得,因引衾自覆焉。

而命顾以茵卧。

茵厚且狭,不可转,乃使就寝,顾遂昵近公。

公徐曰:“无用尔”,侧身向内,息数十转,即酣寝。

漏下四鼓,觉,转面向外。

顾佯寝无觉,而以体傍公,公俄顷,酣寝如初。

诘旦顾出,始具言其状。

且曰:“公等为名下士,赋诗饮酒,是乐而已矣。

为圣为贤,成忠成孝,终归黄公。

”及明亡,公系于金陵。

在狱,日诵《尚书》、《周易》。

数月,貌加丰。

正命之前夕,有老仆持针线向公而泣曰:“是我侍主之终事也。

”公曰:“吾正而毙,是为考终。

汝何哀?”故人持酒肉与诀,饮啖如平时。

酣寝达旦,盥漱更衣,谓仆曰:“曩某以卷索书,吾既许之,言不可旷也。

”和墨伸纸作小楷、次行书、幅甚长,乃以大字竟之,加印章。

始出就刑。

其卷藏金陵某家。

顾氏自接公,时自怼,无何归某官。

李自成破京师,谓夫:“能死,我先就缢。

”夫不能用,语在缙绅间一时以为美谈焉。

按:石斋先生道周,善书法,尤以绝命词为最。

初,唐王正位,先生以大学士督师衢州,兵败被掳,至白下,有门人傅对扬者,始终随侍。

至临刑日,先生出纸录狱中诗三十首,系以跋,纸系高丽,横径尺余,直径倍之。

临刑时犹置怀中,对扬收先生尸,得之。

嗣,对扬亦殉难。

迨清咸丰间,王壮愍公有龄抚浙,酷嗜书画。

客有以万金购此纸饷公者。

公喜极,就署建楼庋之,名曰:“黄楼”。

未几,太平天国陷杭州,知公清白,戒下“勿取抚署物,违者斩”。

渠师入署,公已殉难。

即将遗物封识,觅其家还之,并加礼葬。

探公怀,得此纸,知为公生平所珍爱者,遂并归焉。

历传数世不失。

先生夫人蔡玉卿氏石润能诗,书法学先生,造次不能辨。

尤精绘事,尝作《瑶池图》遗其母太夫人,又有花卉十种,工致生动,每幅有四言绝句。

末题“石道人命石润蔡氏写。

”后此画归赵氏小山堂。

  翁正春先生天启间乞归,年已逾七十,母逾百岁。

率子孙奉觞上寿,乡里艳之。

世传先生公车至苏州,缺资斧。

有妓赠之金,先生感之,许以归娶。

及登第,负约,枉道而归,妓死焉。

有闽人自苏归,妓附舟至洪塘,入先生宅。

先生适假寐,见之,惊觉。

内人突以公子昏迷欲死状报。

先生急入抱之,逾日而逝,竟无嗣,以为薄倖之报。

后梨园竟有编成剧本者,先生之子孙百十人持械向剧场哄打,一时无敢再演者,久复如故。

余考先生由教官大魁,年已四十余,剧之诬蔑乡贤,固不待辩,又至今戏班尚有演《金鸡山》全部者,谓先生初择金鸡山一吉穴,为洪塘民林子致祖地。

先生欲以势得之,林无如何,至停其祖棺以待。

适以小经纪到苏州,颇获利。

有士人潘得隆者,贫甚,不能上公车。

林遇诸饭肆,约为兄弟,资之北上,潘捷南宫。

后官至吾闽巡抚,林以前事诉之。

潘令择日营葬,而率城中文武各官及期同莅谒祭。

先生坐视,不敢理之,云云。

两者均为不经之谈,其科自有镇闽将军一人,其缪可想,司枋者亟当禁之也。

  《施愚山集》载:林茂之穷老金陵,《冬夜诗》云:“老来贫困实堪嗟,寒气偏归我一家。

无被夜眠牵破絮,浑如孤鹤入芦花。

”夏又无帷帐,或遗之,则举以易米。

予谓:“暑无病于寒无毡,君能守之,当为作计。

”处士笑曰:“愿守之以虎。

”客皆绝倒。

予在豫章,为寄纻帐,书绝句其上。

属同志者各题一幅,不问知为林先生物,即物之墨守可也。

诗曰:“北窗高卧岂知贫,料理偏愁白发人。

纻帐亲题林处士,草堂长伴百年身。

”按:茂之名古度,福清人,父春元,皆名诗人也。

为人慷慨,重然诺,笃于老友。

惜其遇皆穷。

侨寓金陵乳山,年八十,常纫一万历钱于衣带间。

吴野人赋《一钱行》赠之。

  退庵《金石书画跋》云:洪承畯,南安人,承畴弟。

为诸生,有逸才。

当承畴鼎盛时,承畯独闭关深山中,亲友罕见其面。

一日,为承畴所逼见。

承畯立山门外,拱手曰“两朝元老”,承畴鞫躬,赧然曰“一代罪人”,卒不能尽恳款而去,外间传为口实。

按:承畴,万历进士,官至蓟辽总督。

与清军战于松山,兵败被执。

明帝以承畴殉国,予祭十六坛,承畴亦自分必死。

清百计劝之,遂降。

清初,开国规制多承畴所定。

有说终清之世,满人不中状元。

汉女不入清宫,为承畴降清之条件。

尚顾及民族之念矣!承畯,字林士,号紫农山人,善花卉,比白阳而点缀却工,较南田而蹊径自别。

盖寓勾染于写意者也。

  侯官许氏,世以工诗画名。

闺阁亦娴翰墨,风流儒雅,一时称盛。

许豸字玉史,崇祯进士,历户部郎。

有《春及堂诗》四卷。

豸生二子:长友,字有介,号瓯香,善画竹,有逸致。

小竹仿管仲姬,姿态尤佳。

《有米友堂集》四卷。

次宾,入清顺治辛卯举孝廉,官至御史。

相传友以弟宾应清试,耻之。

宾亦内疚。

同居出入,不敢过友所居之拜云楼。

于楼下特凿便门以出入。

友子遇,字不弃,号真意,又号月溪。

受诗于渔洋,得其宗派。

善画松石,兼工梅竹,有《紫藤花庵诗钞》一卷。

遇生六子,长名鼎,字伯调,雍正间举人,有《梅崖集》、《少少集》、《刺桐纪游》,工书画。

鼎子良臣,有《石泉诗钞》、《影香窗存稿》。

遇第四子均,字叔调,号雪村,康熙戊戌翰林,有《玉琴书屋诗钞》。

均生三子:长雍,次荩臣,有《客游草》,三王臣,字思恭,号陶瓶,亦工诗画。

乾隆五十年以七世同居,赐“海国醇风”。

著有《陶瓶集》、《多佳楼诗钞》。

子二,长作霖,有《桐花书屋诗钞》。

次作屏,号画山,乾隆癸卯经魁,有《青阳堂文集》、《拜云楼诗集》。

许氏家有“笃叙堂”额匾,为华亭董其昌所题,今尚在。

又杨雪沧《冠悔堂书目》有抄本五,许合集二册。

《笃叙堂许氏集》七册,久访之不获。

  永福黄莘田先生任,初学书于林鹿原,后长洲汪退谷授以笔而书益工。

先生无俗吏态,因为上官不喜,以纵情诗酒被劾,即以劾语饮酒赋诗,不理民事。

奉旨革职,自旌其舟归。

筑“十砚斋”于会城光禄坊,与其侍儿金樱、长女淑窕、次女淑畹唱和其中。

真有雅入⑴深致。

闻先生之令四会也,过苏子美沧浪亭,张《西湖杂诗十四首》于壁。

江浙诸名士聚观之,首唱曰:“刺史笙歌学士禅,倪迂杨铁竹枝篇。

只今耆旧无新语,风月销沉四百年。

”怒而詈曰:“何物县官,狂言乃尔”。

既复唱曰:“画罗纨扇总如云,细草新泥簇蝶群。

孤愤何关儿女事,踏青争上岳王坟。

”乃曰:“有此俊诗,饶他目中无人。

”又先生有《咏杨花》诗曰:“行人莫折柳青青,看取杨花可暂停。

到底不知离别苦,后身又去作浮萍。

”江淮间咸相传诵,目为“黄杨花”。

时先生方应京兆试,下第南归。

资斧告绝,不得已往谒吴仲允。

名晟,山阳人二人初未相识也,仲允曰:“君即赋杨花永福黄诗人耶!望子久矣。

”商之夫人,举钗环付质库,得金百两,为偿舟中逋。

居久之,资送归闽。

是先生诗脍炙四方,不独倾倒闽中已也。

余曾于旧家赠其墨迹一帧,行书苍老,题诗云:“堂堂八十有三年,猿鹤沙虫几万千。

老尚退藏如处子,病还狡狯作顽仙。

身游汗漫无边界,手卷咿唔未了编。

休笑龙绳才梦醒,有人求梦不曾眠。

”下书“八十有三自寿作,乾隆乙酉十二月十一日香草老人任”。

有“黄任之印”、“莘田”两章。

上端有“古欢堂”长方章。

按:先生卒年八十六,是诗为《秋江集》所遗。

其墓在西门外丞相坑,荒芜不堪。

墓碣犹可辨,为仁和许某所书,曰:“清敕授文林郎、四会知县、重宴鹿鸣、十砚老翁黄公寿藏。

  沈归愚选《国朝诗别裁》,其义例凡见存者不录。

而黄莘田先生诗独选焉。

孟瓶庵先生尝致莘田书云:“归愚选先生诗,固以为六十年前旗亭传唱,必已超埃而游阊阖,讵知绿鬓婆娑,尚抱膝长吟于乌山白水间也。

”传者颇以为笑。

  侯官萧长源先生震,康熙间以御史巡盐两淮,归至仙霞岭。

耿精忠使人遗以锦蕃步障,广可数亩。

先生故豪侈,得障即大征菊部,留连数日。

精忠变,为所害,籍其资得三十万,环首于乌石山之邻霄台。

先是,先生倡议修复道山,建邻霄台,勒百字碑纪之。

并书台柱一联云:“但愿桑麻成乐土,不妨诗酒上邻霄”。

至是有人易“诗酒”为“尸首”。

谢古梅阁学登邻霄台吊先生诗,所谓“荒台草木千年恨,乐土桑麻一梦中”是也。

先生著有《道山纪略》,述乌石山事迹颇详,传本甚罕。

  孟瓶庵先生超然,家世寒微。

封翁充藩署茶役,而醇谨有士风。

先生每外出会文,日未晡。

封翁必篝灯俟于门,先生知之,后辄不待晡而归。

及联捷进士,入翰林,历四川督学。

而封翁犹及见。

先生负绅耆重望,为世所矜式。

道光间陈恭甫编修寿祺主修《福建通志》,或有欲沿《宋史》之例,立“儒林”、“道学”二门。

编修谓“儒林”可以包“道学”,不必复立“道学”之名,毅然删之。

时梁芷林中丞章钜假居里中,谓“道学莫盛于宋,亦莫盛于闽。

此在他史可无,而在宋史则应有,在他志可无,而在闽志则应有,不可删也”。

编修曰:“然则本朝何人可称道学?”中丞曰:“如瓶庵先生者,优入之矣”。

此虽两氏意见各歧,然而先生文学,固为儒林所宗也。

  尝阅小说,有《包公案》、《施公案》者,梨园每以演戏。

施公即晋江施公世纶也。

《郎潜纪闻》载:公当官实廉强能恤下。

初知江南泰州,值淮安下河被水。

诏遣两大臣莅州督堤工。

从者驿骚闾里。

公白其不法,治之。

湖广兵变,援剿官兵过境,沿途攘夺。

公具刍以应,而令人各持一挺⑵,列而待,有犯者治之,兵皆敛手去。

守扬州江宁,所至民怀。

以父忧去,乞留者万人,不得请。

乃人投一钱,建双亭于府衙前,名“一文亭”。

累迁督漕运。

奉命勘陕西灾。

全陕积粮多虚耗,而西安凤翔为甚,将具疏。

总督鄂海以公子知会宁也,微词要挟。

公笑曰:“吾自入官,身且不顾,何有于子。

”卒劾之。

鄂以失察罢。

按:先生为靖海侯琅次子,生平守“不侮鳏寡,不畏强御”之旨,故二百余年俗口流传。

比之宋包孝肃,至今不泯也。

  林文忠少穆戍西域时,南中绅民有募集赎锾之举。

不期而会白金至数万。

公闻之,邮书婉谢。

未几赐环而重膺节钺。

计公历任巡抚总督者凡十三省,其事迹彪炳于世,尤以禁烟驰名海内外也,诗宗白傅,书体欧阳,其翰墨至今人宝之。

闻幼时过某显者家,某见公器宇非凡,试出对云:“鸭姆无鞋空洗脚”。

公应曰:“鸡公有髻不梳头”。

显者知其必贵,乃令伴诸儿读,时仅十二龄也。

《暝庵杂识》云:文忠才质宏达而学务缜密。

每见客,必详问其生平及技能嗜好,与所遇山川风俗,所交豪杰。

退即令记室籍,凡四人专司其事。

斋中置大柜、函子、箱十八。

分省以藏籍。

有所资考,按籍厘然。

家居在官,常以搜访人才、周知庶务为事。

故所至,事无不办。

  王梅林先生燮,壮愍公有龄之父也。

幼孤,母太夫人矢节鞠抚。

顾家贫如洗,乃为人漱浣,藉得微资度日。

竭力撙节,以充先生学金。

时有刘孝廉者,设塾于择日街营尾。

太夫人遣先生就学焉,每日亭午,塾徒咸归膳。

先生必后诸同学而散。

其来也,必先诸同学而至。

师怪其疾,询之,则以饭捷对。

既而,其归愈迟,来亦愈速,师疑焉。

时先生居于西门保定巷,往来取径城边曹,止人家门首阶上,凝坐不动。

师默然返,转瞬而先生至矣。

师问何其疾也,先生复对如前。

师笑曰:“尔胡诳我,尔向者不于五十三块石城边曹道中,旧有石五十三块,纵横相同,故名。

一人家门首凝坐不动乎!”先生知师悉其隐。

怃然曰:“实告丈,家贫无立锥,赖母为人浣浣,得资度日,日仅早晨一炊。

晚间每人进光饼二块,热水一瓶,不焚膏即寝,午餐无有也。

”师慨然曰:“尔一贫至此耶?吾曩弗知,故受尔金,今可已矣!归告若母,明日以往,尔即在此午膳。

家如无事,亦不须归。

寄宿塾中,用功益便也。

”先生归白太夫人,太夫人喜。

自是先生食宿皆资于师。

师性拘谨,衣冠必正,瞻视必严。

徒之短服上课者,辄拒入门。

而先生每季仅有一长衫,无可更易。

每值浣浣,必晚告归,夜张瓦屋上风干之,以供翌晨之服,惟恐因此费时旷课也。

久之,师察其勤勉,知为令器,以女字焉。

先生性孝,稍长,哀母青年苦节。

每值朔望,辄祷于西城关帝庙者有年。

寻应童子试,获冠军。

既掇巍芹,旋领乡荐。

闽抚颜公闻公才,礼致幕中。

时有举人大挑之制,先生应挑一等,出宰云南,终于甘肃平凉太守。

此事闻之先生后人云。

  闽臬钱寿椿者,赀郎也。

闽县林希五先生雨化,缘事听谳。

知事有私,语刺钱,钱坐以罪,戍口外。

后钱升布政司,以赃弃市,其子由闽充军罪。

希五先生以仁宗登极赦归。

逆旅相遇,询知其为钱子。

大书于壁曰:“八百番镪亦小哉,忍将名教委尘埃。

可知天道循环处,我正归时汝却来。

”子敬缄亦以科场违制受枉遣戍。

比赦归,抵螺江日暮,父母已寝。

敲门曰:“儿赦归矣!”父母答曰:“明旦见我”。

即跪门外,达旦始入。

又闻先生终身食粥,客来添水不添米。

  侯官林冰如先生光天以工白字诗,名噪一时。

李邧斋布政赓芸之狱,实迫于总督汪志伊。

论者冤之。

清廷命使查办,福州士庶千数百人顶香遮道,讼方伯仁贤,愿建遗爱祠。

使者据以入告,狱遂伸,祠亦立。

实先生为之倡。

先是,先生以杜牧之诗改易数字,作白字诗云:“清明时节雨霏霏,路上行人哭布司。

借问冤家何处是,路人共指汪志伊。

”道路传闻,使者已耳熟人。

即以是诗定谳,而诸以为有鲍司隶举幡太学之风。

群因此重先生。

此道光间事。

先生著有《冶麓草堂诗钞》。

先光禄公为之传,又以闽腔方言编《番薯粿先生歌曲》一册,诙谐绝作,寓警世之意,脍炙人口,惜未有能刊传之也。

  道光甲辰,闽县戴芷农成芬、陈心平芝田、侯官徐一鹗云汀、林洛西瀍、蔡澧兰香叔、严鸿谟秋屏诸先辈结“榕阴吟社”,以落叶为题,征及十郡,得诗一千三百首。

时先光禄公旅游杭州,邮寄评定。

余曾购刻稿一册,诗仅四十余首,不拘体韵,不录姓名。

每诗下列卷数,盖即评取本也。

《葭柎草堂集》有序,其中“非衣子”即林洛西先生也。

诗云:“霜信觉已紧,西风况复生。

满阶闲不扫,众树冷无情。

夜雨秋窗响,斜阳古驿明。

频年感飘泊,物候客心惊。

”公于千余卷中录为第一,遂与订交。

先生居安民巷,因公常来栖息,署名曰:“秋来堂。

”著有《秋来堂诗》二卷、文二卷。

  林汾贻出示《西湖社诗存》,其册面有题一绝云:“谈诗世已歇唐音,秋雨摩娑此断琴。

妒汝生前见清晏,兰言投契鹤鸣阴。

己巳秋日,读西湖社诗纯叟题。

”不知谁氏也。

西湖社始于道光甲辰,倡和者刘鲁汀端、沈桐士绍九、周少绂麟章、萨树堂大滋、陈朗川福嘉、陈亦香崇砥、陈幼农隅庭、林颖叔寿图、孙谷庭翼谋九诗人。

其址在荷亭。

光绪辛巳,林渭如、陈礼刚二丈于大梦山麓购萨氏地筑室。

颜曰“西湖社”,成旧志也,并设龛以祀九诗人,亦小西湖之故事。

  沈文肃公葆桢以乡荐绅,被旨为钦差大臣。

省大吏以降,皆畏且忌。

藩胥陈大义平日挟制上官,以刻蠹起家。

一日以舞弊见忤文肃,立逮之至,数其罪,以军法从事。

方伯为之哀请,不听。

方坐堂而封翁手书至,文肃致座偶⑶,卒判诛毕,发封。

翁书固为某缓颊也。

又有一同乡至交,以知府需次山西。

过文肃,乞函致西抚先容。

文肃笑不应。

徐检尺牍三四函示之,则西抚托情未报者也。

因对之曰:“彼若受而应之,吾何从施面目。

君第去,若无所事,吾当按月资给。

”君遂以四百金赠其行李。

廉访元度,文肃夙称骨肉交,荐一族子至江宁,留署数月。

文肃忽调询之,“若家几人,岁需若干足资生计?”对以百金足。

文肃立出千金助之归,不予差遣。

其性刚如此。

吾乡人士多结社为折枝吟,即诗钟也。

文肃喜此,且工。

为船政大臣时,每日公毕,即与署中文士拈题限字,夜刻烛若干长为度。

一夕拈“白南”二字,雁足为题,构思竟夕,苦无佳句。

至鸡声报晓,忽得一联云:“一声天为晨鸡白,万里秋随朔雁南。

”前辈之作,又有可纪者,如《女花二唱》初唱第三卷云:“青女素娥俱耐冷,名花倾国两相欢。

”听者已叹其集句之工。

第二卷云:“商女不知亡国恨,落花犹似坠楼人。

”听者皆拊掌叫绝,以为无能出其右矣。

及唱元卷云:“神女生涯原是梦,落花时节又逢君。

”则无不惊服者,此三联皆集唐人句,而一联佳于一联,所谓妙手偶得之也。

今诗钟遍及各省,而闽派独盛、独工。

  沈文肃夫人,林文忠公之女也。

随军江西广信,太平军迫境。

夫人以血书乞饶公廷选援,才识称于世。

书云:“将军漳江战绩,啧啧人口。

里曲妇孺,莫不知海内有饶公矣!此将军以援师得名于天下者也。

此间太守闻吉安失守之信,预备城守,偕廉侍郎往河口筹饷招募。

但为势已迫,招募恐无及。

纵仓卒得募而返,驱市人而战之,尤所难也。

顷来探报,知昨日贵溪失守,人心皇皇。

吏民铺户,迁徙一空。

署中僮仆,纷纷告去。

死守之义不足以责此辈,只得听之。

氏则倚剑与井为命而已。

太守明早归郡,夫妇二人,爱⑷国厚恩,不得籍手以报,徒死负咎。

将军闻之,能无心恻乎?将军以浙军驻玉山,固浙防也,广信为玉山屏蔽。

贼得广信,乘胜以抵玉山,孙吴不能为谋,贲育不能为守。

衢、严一带,恐不可问。

全广信即以保玉山,不待智者辨之。

浙大吏不能以越境咎将军也。

先宫保文忠公奉诏出师,中道赉志,至今以为心痛。

今得死此,为厉杀贼。

在天之灵,实式凭之。

乡间士民,不喻其心,以舆来迎赴封禁山避贼。

指剑与井示之,皆泣而去。

太守明晨得饷归,后当再牍奉迓。

得拔队确音,当执爨以犒前部,对使百拜。

为七邑生灵请命,昔睢阳婴城,许远亦以不朽,太守忠肝铁石,固将军所不吝与同传者也。

否则,贺兰之师,千秋同恨,惟将军择利而行之。

刺血陈书,愿闻明命。

”饶公得书驰援。

七战而围解,名闻天下。

  龙溪李凤冈先生成,少讲考据之学,晚而精研内典。

自廉州守罢归,居京师。

取东坡诗“万人如海一身藏”之意,颜所居曰“海藏书屋”。

既老,步履弥健,登山若飞。

常以书画自娱,画有元明诸家之长,著有《岭云轩琐记》八卷,周凯《内自讼斋文集》载先生逸事云:余既为龙溪李凤冈作《花甲图赋》,以示庄生诚甫。

生曰“中正闻之父老云,先生家素裕,族大而悍。

与其仇,时持械斗。

父谨愿不能制,复为仇家所陷,系于狱。

适先生成进士,官中书归。

父当戍,哭于郡庭曰:“他不敢言,愿代父罪。

”吁号一日,守为之动。

乃脱之,先生奉亲家居凡十年,宗族为之稍辑。

后父死,奉母居乌石山。

妇与母相继卒。

有子二。

后入都,官刑部,慎于权粮储,一旦引疾归,家人不知也。

僚属与大吏皆强慰留之,许奉文入都起复。

至则不投,居都中二十余年,复有子三人。

为生圹于西山枣林村。

一旦,谓其乡之计偕将归者曰:“姑少待,吾将送君子新店。

”不语妇而行,及觉,子追之山东旅馆中。

曰:“吾返吾乡,吾自有志,尔勿吾念。

”比归,长子已死,惟孙在焉。

遂主霞浦书院,终岁居之,以教后学。

著有《三教同源说》,接人以和,而待家人极严,有过呵责不贷。

侍者言终日未尝见先生有倦容,年八十八,读书不辍。

吁!如先生者,亦异人哉。

  侯官何棣士刺史萼联,嘉庆庚辰进士,官山东莒州知州。

文采风流,工诗善画,尝客游金陵。

值都人士以白莲命题联咏,就正于袁简斋旧姬钟氏。

推棣士压卷,一时有何白莲之称。

其中名句如“闲云都在水,凉月总如秋。

  闽县陈望波尚书若霖,官刑部侍郎,惟日坐司廨理牍。

时和珅方赐死,其仆刘秃已拟远戍。

故事,凡遣犯由提牢官点交,差役解往顺天府衙门发配,司官弗与闻。

是日适公当月,念刘系重犯,躬自押往,索取顺天府收文而还。

旋有科道参奏遗⑸犯刘秃声势尚赫,临行夹道饯筵,拥挤不绝,以致发配三日尚未出京。

仁宗震怒,立召刑部各堂官,斥以所司何事?各堂官噤无以对,磕头出。

即联骑入署,立传各司官诘之,司官亦皆茫然。

时公方上堂。

堂官厉声曰:“汝于某日当月呼?”曰:“然”曰:“刘秃之事发矣,尚不知乎?”曰:“顷悉知之,但咎在顺天府衙门,与本部何干?与当月者又何干?某日,刘秃出禁,司官即于是日亲身押交顺天府衙门,并立取到印文为据,尚书何惧乎?”因就怀中出一纸上呈。

堂官皆冁然曰:“是不难覆奏矣”;事遂解,于是合署上下,无不知有福建陈老爷者。

又闻公任粤臬时,问刘心香先生曰:“按司前有某号典铺尚在否?”先生曰:“公何意此”?曰:“店中有看赃一老人家,好极。

我在鼓楼前文昌宫内读书,天暖则以冬衣赎夏衣,其人必详算本息赎出。

天寒我以夏衣赎冬衣,其人亦如之。

”曰:“陈先生必不负我。

”票中写一信者,前辈将事之慎与不忘旧也如此。

  林欧斋先生寿图,前身为黄鹄山僧,因自号黄鹄山人。

少,家极贫,无以为食,尝谋自尽,为其舅所救。

后与舅同榜。

传先生胸前生一痣,生平遇吉事则色红,遇凶事则色黑。

有梦无不验,自知死期,亦具异禀也。

光绪初,左文襄宗棠督陕甘时,先生为布政使。

一日文襄招饮,左右报某处捷音至,先生颂其神算。

文襄拍案大声曰:“此诸葛之所以为亮也”,已而,藏⑹否人物,文襄谓时下诸贤,类皆自称诸葛。

先生亦拍案曰:“此葛亮之所以为诸也。

”文襄以其讽已,衔焉。

后竟摭事劾罢之。

先生宅在石井巷,初得欧阳修滁州画像。

念已少孤,藉母教成立。

与欧阳身世相类,因名读书处曰:“欧斋”。

祈文端隽藻书题勒石,今斋易姓而额如旧。

  侯官林芗溪先生昌彝,幼孤,母吴太安人督课甚力。

宗中或贾于外,为言乃兄,谋挟俱去。

母初争之,不胜,愤而自投于井。

家众大骇,亟援之起,而共赀先生卒业。

及游京师,绘《一灯课读图》以述德。

又尝以所居楼屋对乌石山,积翠寺时为英人所据,愤然心伤,绘《射鹰驱狼图》以见志,一时题者甚众。

著有《射鹰楼诗话》。

  林希村晸家居时,与林怡庵葵、林枳怀在澧、叶与恪滋昌、梁开万亿年诸老结酒社。

日高睡,起即登酒楼,终日痛饮,醉则歌呼笑骂,必夜深乃扶醉而归,归则寝,明日又往矣。

希村为勿村中丞之仲子,中丞甚严正。

一夜闻其打门醉归,问曰:“何人?”仆曰:“少爷也!”叱令之进,以“少爷酉卒”命对,曰:“能对免责。

”希村应曰:“太子申生。

  张亨甫先生际亮,号松寥山人,建宁诗人也。

在京师时,一日,忽有所不慊。

戒门者谢客,独招所喜歌郎六人,命酒为长夜饮。

濒散,搜箧出朱提,令各挟十金以去,乃酣睡。

及醒,仆人告米尽,则囊空无以应也。

执⑺友某闻之,继粟继肉,私为部署。

而先生弗问也。

曾宾谷鹾使在京师,闻先生名,招饮,同坐皆知名士。

曾以名辈显宦,纵意言论。

先生心薄之。

曾食瓜子粘须,一人起为拈去。

先生大笑,其人大惭,曾不欢而罢。

明日先生投书责曾数百言,曾怒,毁之于诸贵人先生,以是负狂名。

慨当时诸公好士而无真识,曾不如其好色也。

所著《金台残泪记》、《南浦秋波录》。

笔力古艳。

自署华胥大夫。

识者知先生之所志远矣。

先生殁,其妾蒋氏在淮,甫逾笄,闻之大恸,誓死守。

或劝之嫁,乃祝发为尼。

小婢感焉,亦削发。

河漕二师⑻及善先生者,咸重其才、高其义,又叹异蒋氏,皆怜而资之。

一时歌咏其事者甚众。

又闻有雪娘者,以先生故,名大噪。

事先生甚谨,后密从某君去。

  闽县林植斋培基,以武科第三人及第。

尝携妾至山东,宿逆旅。

一日他出,有同舍窭人屡搴帷作平视。

妾怒,诉之林。

林径登寓楼寻窭人。

窭人蠢蠢,无所陈辩,林拳殴之无数,窭人一无声响。

林既下,手足如病风痹,不能动。

逆旅主人曰:“楼上老拳师也,哀之尚得生。

”因以人示意。

窭人曰:“必其妾氏哀我。

”妾不得已,道歉焉。

窭人下为抚摩,旋愈。

且戒之曰:“勿酒,勿近妇人,病当已。

不尔,亦殆。

当时不敢以一指加君,尚委顿如是,然国家尚武,固以弓马之力为武耶?则老夫不能解矣”。

  侯官杨子恂先生仲愈,同治癸未朝元,才名满海内。

好客喜声妓,挥金如土。

亦杜牧之、韩熙载一流人也。

工楷书,诗风华流美如其人。

合肥李筱荃抚浙时,为母太夫人庆寿。

先生代其弟豫庭撰祝联云:“正普天教孝,庆衍宫闱,二圣与龄,一人锡福,百僚作颂,万户称觥,萃古来异数恩荣,海宇绣衣,惟母寿跻无量佛;为当代生才,祥开河岳,东平瓯粤,南靖荆蛮,北定燕齐,西绥溟澥,合门内中兴将相,湖山彩服,我公身领大罗仙。

”中丞大加赞赏。

称觞毕,犹高悬堂中不撤焉。

又闻沈文肃公总督船政时,尝札先生赴沪采办铜料,先生竟将其款挥霍殆尽,贻误工程。

文肃震怒,派员严缉追缴。

先生禀求贳其罪,有云:“羁囚越石,感大夫一日之知;废将李严,备丞相他时之用。

”文肃心动,怜其才而缓其狱,先生乃多方弥缝,逍遥幸免,卒年四十九。

张香涛挽之,有“殿上群推杨汝士,人间无复杜司勋”云,盖癸亥廷试,张名居第二,隐寓压倒元白意也。

著有《剑秋阁吟存》。

  南台田当状元埕,以黄菊三先生培松中状元名。

先生当清西太后秉政时,以武举会试京师。

廷试日,由某亲王面试刀法。

舞方半,偶一失手,刀锋从靴旁倒触于地,先生急以足蹴之,刀复起。

亲王诘之,先生一时心灵口捷,即以健雕垂翅对。

谓非寻常刀法所有,王以艺有特长,奏请置第一。

先生既得元归,辄举其事告人,以为笑谈。

  李星村先生应庚,喜邪游。

其兄作令皖江,资给颇丰,尽付缠头之用。

以杜牧之、柳耆卿自命,与台江校书张锦云有长生七夕之约。

所居曰“餐霞楼”,朝夕二人书声相间也。

未三年而锦云竟死,先生图其影为长卷,葬之于天宁山。

山对过有酒楼,先生饮其上,必酾酒隔江遥酹之。

岁时致祭,尝有《祭冢诗》云:“原头宿草不重肥,我亦人间万事非。

有墓清明来一恸,无家魂魄汝何依。

零星挂纸冥资薄,仓卒焚香野祭微。

岁岁萧郎代添土,可怜故鬼尚啼饥。

”可谓酸辛之极。

晚景穷困,无家可归,寄食于友朋以终。

著有《琴寄老人诗剩》。

  林琴南先生纾七岁从师读。

师贫甚,炊不得米。

先生知之,亟归,以袜实米,满贮,负以致师。

师怒,谓其窃,弗受。

先生归以告母。

母笑曰:“若心固善,然此岂束脩之礼。

即呼佣赍米一石致之,塾师乃受。

先生既长,家世亦穷困,乃授徒奉母,苦不给。

一日,有卖菜佣弛担息其门首。

出见与语,菜佣自言家止一母,负贩所得以甘旨外无他求。

先生叹曰:“若然,若固我侪之友也。

”菜佣谢弗敢。

先生曰:“若无然,我侪操业不同,能孝母则一也,我今友汝矣。

”黄秋岳表叔《花随人圣龛摭忆》云:世但知畏庐先生以译《巴黎茶花女遗事》始得名,不知启导之者,魏季渚先生瀚也。

季渚先生瑰迹耆年,近世所无,时主马江船政局工程处,与畏庐狎。

一日,季渚告以法国小说甚佳,欲使译之。

畏庐谢不能,再三强,乃曰:“须请我游鼓山乃可”。

季渚慨诺,买舟游,载王子仁先生寿昌并往。

强使口授而林笔译之。

译成,林署“冷红生”,子仁署“晓斋”。

以初问世,不敢用真姓名也。

事在光绪丙申丁酉间。

按:琴南先生译欧美小说凡百有二十三种,皆运笔脱手成篇。

未尝不绳以古文义法,尝自撰《冷红生传》云:“冷红生居闽之琼水,自言系出金陵某氏,顾不详其族望。

家贫而貌寝,且木强多怒,少时见妇人辄踧踖匿隅。

尝力拒奔女,严关自捍。

嗣相见,奔恒恨人。

迨长,以文章名于时。

读书苍霞洲。

洲左右皆妓寮,有庄氏者,色技绝一时,夤缘求见,生卒不许。

邻妓谢氏笑之,侦生他出,潜投珍饵,馆僮聚食之尽。

生漠然不闻知。

一日群饮江楼,座客皆谢旧昵。

谢亦自以为生既受饵矣,或当有情,逼而见之。

生逡巡遁去,客咸骇笑,以为诡僻不可近。

生闻而叹曰:“吾非反情为仇,顾吾褊狭善妒。

一有所狎,至死不易志,人又未能谅之,故宁早自脱也。

”所居多枫树,因取“枫落吴江冷”诗意,自号曰“冷红生”,亦用志其僻也。

生好著书,所译茶花女遗事尤凄惋有情致。

尝自读而笑曰:“吾能状物态至此,宁谓木强之人,果与情为仇也耶!”则先生亦自以茶花女遗事为得意之笔矣。

  严又陵先生复,少师事同里黄宗彝治经学。

沈文肃初创船政,储海军将才。

先生应考,试题“大孝终身慕父母论”,先生成文数百言以进,为文肃所赏,用冠其曹。

时年方十四也。

卒业,被派赴英,入格林海军大学。

学成,李文忠伟其能,辟教授水师学堂。

然先生终以学不见用,乃殚心著述。

举中外治术学理,靡不究极原委。

抉其得失,证明而会通之。

数十年来,治西学者,无其比也。

所译有《天演论》、《原富》、《群学肆言》、《社会通诠》等书,风行海内。

陈韬庵太傅尝称其“文章光气长垂虹”,曩所读之战术、炮台诸学则反为文学掩矣。

闻袁项城称帝时,戴袁者欲资之以称制,遂窜其名于筹安会中。

先生始终不莅会,袁氏又屡以示意。

先生告之曰:“吾固知中国民智卑卑,号为民主而专制之政不得不阴行其中。

但政体既变已四年矣,袁公既有其实,何必自居其名。

且此时欲复旧制,直同三峡之水,已滔滔流为荆扬之江,今欲挽之使在山,为事实上所不可能。

必欲为之,徒滋纠纷,实非国家福,不特于袁氏有大不利也。

”未数月,又遣人敦请先生以一篇文表示劝进之意。

先生慨然曰:“吾所欲言者,早已尽言之矣,必欲以吾为重,吾与袁公交垂三十年,吾亦何所自惜。

顾吾生平不能作违心之事,欲吾为文,吾无著笔也。

”自是之后,闭门谢客,不愿与闻外事焉。

  郑稚星先生孝柽,少负诗才。

传先生有钟姓中表妹某,贤而艳。

其父苛于择婿,年二十未嫁。

既见郑,心许。

将缔姻,好女遽萎谢,寄柩于西湖开化寺。

先生日备花果致祭痛泣,数月,眠食失序,形容俱嬴。

戚友知之,咸劝出游。

先生临行,复携酒食奠之。

题诗寺壁,长恸而去。

诗曰:“断云一往了无痕,踯躅湖濡昼易昏。

山槲叶黄词客面,水葓花瘦女儿魂。

上方听法依清呗,他日寻诗拂短垣。

谁为留行行不得,痴禽亏汝太温存。

”时光绪甲午十月也。

后十九年壬子九月,先生返里,过湖上,柩犹未葬。

复题诗曰:“曾闻共命是频伽,啼落陀罗一树花。

七字题诗犹完壁,廿年归客已无家。

远峰染黛眉如语,旧事成赓眼欲遮。

只有湖波流不尽,照人青鬓点霜华。

”二诗怨慕哀艳备至。

后王碧栖先生楷书其诗,刻于石。

并系以跋云:“开化寺壁旧题有二诗,怨艳凄馨,读者为徘徊不已。

岁乙卯,治西湖公园,梵宇重新,墨迹遂灭。

二诗流传海内,而咫尺莫觅爪尘,致足惜也。

补书嵌之寺壁,用识遗踪云。

”余又闻董蛰义先生言,郑之题壁诗实在公园未修前游开化寺,晡时于白云堂积柩庑次,见一丽姝,淡妆楚楚,徘徊其间。

疑而即之,空无人影。

询寺僧,亦以未见对。

因感而题诗,初非别有所托。

此先亲告人者,并录之以存西湖佳话。

  陈石遗先生衍,幼受学于其兄书,为诗宗陈师道,名称海内。

尝以唐、宋、金诗有纪事而元独无,乃旁逮考据,辑《元诗纪事》二十四卷,光绪间,两湖张之洞辟召为从事,客武昌,谒嘉兴沈曾植。

曾植见刺,张目视曰:“岂著《元诗纪事》陈衍耶?是固吾走琉璃厂肆,以朱提一流之所购读者。

”乃过从欢洽,先生夫人萧氏道安,亦能文章,好考据之学。

尝戏为先生作命名说曰:“君名衍,喜谈天似郑衍,好饮酒似公孙衍,无宦情、恶铜臭似王衍,对孺人弄稚子似冯衍,恶杀似萧衍,无妾媵似崔衍,喜汉书似杜衍,能作俚词似蜀王衍,喜篆刻似吾邱衍,喜《通鉴》似严衍,喜今古文《尚书》、《墨子》似孙星衍,特未知其与元祐党人碑之官者陈衍何所似耳,请摹其字以为名刺何如?”及道安之卒也,先生乃题其后曰:“中年丧偶,终不复娶,又绝似孙星衍,而非先室人之所及知也。

”为赋萧间堂诗三百首哭之。

柯凤老诗所谓“哀蝉一诛三千字,岂独能伤奉倩神”者也。

夫人著述甚多,其《然脂新话》皆叙妇女宫闺事,文字隽妙。

  王又点先生允皙,号碧楼。

禀才俊逸,聪明绝世,而骀宕不羁,风流自喜,固一代之名士也。

晚年,寄情风月。

其轶事,里中人多能述之。

将纳某姬,友人均加规劝,先生弗顾,卒如其愿。

尝有诗云:“已放杨枝岁,偏迎桃李时。

若非见颠倒,反谓得支离。

四面纵君看,寸心不自疑。

尊前如自问,暂笑总强悲。

”即其纪实之作。

平日最眷某商人妇,有同生同死之盟,病骨支离,尚难忘情,犹以三千金遗之。

挽先生诗者,有“乱后都无避足地,老来惟有养颐天”,盖指此也。

先生工填词,独嗜白石,著有《碧楼诗词合刻》,与陈韬庵太傅最为神契。

太傅闻先生逝,感痛良深,填《水龙吟》唁之云:“十年望断来鸿,发函乃出弥留顷。

苍凉掩抑,死生之际,一何神定。

我招魂,海天飞雹,巫阳焉讯念。

百回千那时,情味盈眶,泪如泉,迸石帚。

 情狂无命凭,荒波日亲,蛙黾颓唐,尔许不应,真个江郎才尽。

丛稿谁收,审音刊字,吾独能任。

却自怜老耋,君还舍我就何人,正苍凄楚,顿见衷情。

  姜白石《石帚词》,如野云孤飞,实造圣境。

为词数十阕,皆朱弦洄磬之音,耐人诵读者也。

表叔黄聆风先生选词俪句,长于咏叹铺叙。

托抒孤悰,尤多凄惋之作。

既善集联,复喜书联。

妙构名书,并称于世,录所见于后。

其一云:“候馆吟秋,离宫吊月,别有伤心无数;朱户黏鸡,金盘簇燕,空叹时序侵寻。

”其二云:“桂华疏淡,珠斗阑干,正思妇无眠,香篝夜闲鸳被;杜若侵沙,翠尊易竭,叹幽欢未足,歌扇轻约飞花。

”其三云:“空城晓角,数骑秋烟,去得几何时,淮左名都,却笑英雄无好手;玉友金蕉,十年幽梦奈未成归计,五湖旧约,又将愁眼对东风。

”其四云:“最可惜一片江山,空有古木斜晖,愁损未归眼;更何必十分梳洗,凝想明珰素袜,唤起淡妆人。

”其五云:“问后约,空指蔷薇,杨州柳,忽相思,更添了几声啼鴂;向秋来,渐疏班扇,金陵路,屡回顾,最可惜一片江山。

”其六云:“唤起淡妆人,曲曲屏山,细洒冰泉,湘竹最宜欹枕;追念西湖上,疏疏雪片,缓移筝柱,歌扇轻约飞花。

”其七云:“云曰归欤,正荔枝初熟,高柳垂阴,倦网都收,遍舟⑼仅容居士;旧游在否,看槛角萦红,疏柳吹绿,幽禽自语,此地宜有词仙。

”其八云:杨柳娇痴未觉愁,帘寂寂,梦依依,为君听尽秋雨;鸳鸯独宿何曾惯,浪粼粼,荷冉冉,谁解唤起湘灵。

”每联附短跋,语句清丽。

先生骈文诗词皆工,久寓都门,有名士风。

曩南归登石鼓、游百洞、余侍焉。

今墓木且拱,回首都如梦影。

著有《南游草》、《花随人》、《圣龛摭忆》。

  词人郑天放丈,老景萧条,居善化坊,破屋两堵,一榻一桌,列残书数堆而已。

丈盛年,风流倜傥,喜冶游。

其《蝶恋花·有赠》云:“阿瑟年华三六数,酒暖香温,那识愁何处。

一意娇憨,浑不悟,粉奁却有伤心句。

携得琼箫花外度,小字乌阑,谱自阿农著。

为待燕归慵不去,倚楼双鬓如轻雾。

”词婉而丽,时人称为“郑轻雾”。

  何枚生丈振岱,字心与,晚号梅叟,谢枚如先生之高弟。

与先公为神交。

民国初年,国事奠定,乡之诗人多半里居。

丈因与先公及王又点允暂、陈叔伊衍、叶伯聪心炯、林则铭大年、林宗泽平冶、周雨渔愈、郑无辩容、龚惕庵乾义、刘筱云崧英诸前辈结自闲诗社。

初集于城南沈叔眉公祠,次集于于麓化城寺,三集于豹屏山看梅,四集于西湖镜湖亭,五集于乌石第一山房,时余少,间亦侍游。

今回首三十余年事,而自闲诗老,凋零殆尽。

存者独丈一叟而已,不禁神伤。

丈晚年肆力于词及画,尝为先公写墨梅一箑,并录《东风第一枝·忆梅词》其上云:“绿鬓斜欹,红心暗沁,娉娉忆傍檐甃,寻踪翠毂芳尘,炫目玉虬、争画虚廊。

笼里看啅雀,因风飞骤,正向晚月丽烟柔。

壹掬春愁,漱逗归梦好,南枝袅。

遍离绪积,北溟寒,又年芳腊底,江鱼客趣,雪中蓟酒,销魂依旧。

算此际,新开时侯。

甚绮窗消息来迟,不念咏花人瘦。

”时年七十三作也。

先公诗,素不轻出示人,独以全稿就正于丈。

丈既选并序之,致函云:“大稿全出性情,不事摹仿前人,自然高贵。

时贤何足望君项背?序未征君意,原是恃契妄为也。

”迨先公殁,丈复索诗稿,更为审定而重为之序,并选诗若干首,刊于所著《榕南梦影录》。

前辈不忘旧,殊可感也,因志之。

  王友乔倩名迈,字达之,子仁先生寿昌之季嗣也。

性富情感。

家有婢,艳而荡,乔倩眷之甚。

母氏知而嫁之,误适荡子,不安于室,卒沦落风尘。

乔倩思不忘怀,因而善愁多病。

尝有《金缕曲·题照》云:“恰是霓裳侣,问几时,瑶台岑寂,误来尘土。

一片幽怀应有恨,付与清华旧谱。

想月夜轻寒院宇,翠袖吟商应更好,听凤篁别有凝心处。

只合向,婵娟语。

 飞花倘作回风舞,算年来飘零异县,添人凄楚。

却恨啼鹃无气力,不替红芳为主。

君试看尊前梦雨,散入江烟流澹碧,怕无端吹上新眉妩。

空赢得,恨如许。

”其钟情怜惜于此婢者深矣!乔倩既厌里居,乃游于汴。

久之亦不遂其志,竟抑郁而死。

当其将往时,有《凤凰台上忆吹箫》云:“离笛一声,吾今去也,暮烟黯遍江头。

算年来心事,尽付东流。

孰信多情无益,空赢得、辛苦凝眸,谁怜我,一身憔悴,三载闲愁。

 休休,今生已矣,独自去思量,且莫羁留。

只家山堪恋,临别登楼。

见说梁园春好。

更可叹,萍絮飘流。

伤心处,天涯孤影,岁月悠悠。

”情景凄痛,自是其绝笔之谶兆矣。

悲夫!其姐耐轩女士真,亦善诗词,能画。

辑乔倩诗词,附刊于《晓斋遗稿》,并撰二十年来同怀回忆录,系以《锁窗寒·哭六弟》云:“汴水云飞,楚天日远,离魂何处?清游未倦,断送俊年如许。

望征鸿千丝,萦恨归去,却付东流去。

念孤衾病馆,风霜凄咽,有怀诉延伫。

最难度,正别浦。

灯深群山,雾暮联襟,唤酒仍旧,榕城旧侣。

独西风荒草自春,梵梵玉树归尘土,沉吟绕梦池塘,泪洒幽窗雨。

  同治间,吾乡某提学按试某州。

其妇手书促归,媵以红袜。

学使遽以试事属州牧,移病还闽偕老。

一时传为美谈。

樊增祥《咏袜胸满江红》下半阕云:“花露洒,香球爇,芳汗透,冰肌贴,话三山旧事,佩纕亲结。

书字一缄苏蕙锦,泪痕双寄鄜州月。

愿展为,绣被覆鸳鸯,通身热。

”即引其事也。

  吾闽科甲盛推林氏。

明成化时,福州有东西南北林之称,其宅皆在会城。

尚有可考者,东林为林瀚,家连浦,所谓“七科八进士、三代五尚书”者;西林为林泮,家在黄巷西林里;南林为林廷选,北林为林廷玉,家在水流湾、北林坊是也,太保林文安公祠今尚在文儒坊尾。

四林均同时在朝者。

  福清李鹿山先生兄郁,子九人,登科甲者五人。乾隆纪元,巡抚卢焯为立匾。

  闽县曾霁峰先生晖春,子元基、元炳、元海、元燮、元澄,皆登科。

魏丽泉中丞元烺制五子登科匾旌其闾。

先生祖本寒儒,尝与戚属某争坟。

地故曾物,争辩莫决。

将断诸官而某戚颇有力,预制墓碑先瘗诸地。

次日官至掘碑,念为戚某地,遂勒曾起棺改葬焉。

后历数十年,两家之科名仕宦皆相埒,惟至曾氏盛时而戚某子孙寥寥矣。

先生家在东街孝义巷。

  清季,里中科甲之盛者,又有闽县叶氏毅庵先生观国,七子科甲,乡人耀之。

乾隆间,先生以儒林屡司文炳,尝以清严精审自守。

其督滇学时,诸城刘文正公通奉使至,见公,喜曰:“吾见馆阁诸君,一出学差,无不面丰体胖。

今君如此清癯,半为校士清勤,半为官厨冷淡,不愧为吾门下士矣。

”在粤西时,值乙酉选拔之期,有某生为巨公婿,挟权重人手书。

谆谆相托。

先生得书,立焚之,不置一辞。

榜出,其人竟不与。

阖属翕然。

在安徽时,年近七旬,虽卷帙繁多,而无一篇不过目者。

尝夏夜校阅,尽屏仆从,仅留一僮挥扇而已。

其后簪缨之甚⑽,咸谓为先生清廉之报也。

  余先高伯祖新甫公讳柏心,道光壬辰科举人。

远堂公讳柏荫,道光壬辰恩科进士。

秀农公讳柏蔚,道光甲午科举人。

高祖蒹秋公讳柏苍,道光庚子恩科举人。

高叔祖合亭公讳柏芗,咸丰辛亥恩科举人。

时太高祖介平公讳阶三,及林太夫人年俱七十,皆亲见之。

  陈其元《庸闲斋笔记》云:“本朝五子登科者,光绪元年乙亥恩科福建侯官郭谷斋观察式昌,长子曾矩与叔事昌,弟曾洵同科中式。

祖父远堂中丞方引年归里,一时传为盛事。

后乃知中丞昆季五人皆登科仕,观察则与嫡弟元昌等五人先后登科。

家门之盛,近代希有。

中丞扬历中外,清望交推。

观察历典剧部,循声卓著。

世德作求,振兴未已也。

    校 注

  ⑴原文作“雅入”,“入”字误,应为“人”。

  ⑵原文作“各持一挺”,“挺”字误,应为“梃”。

  ⑶原文作“座偶”,“偶”字误,应为“隅”。

  ⑷原文作“爱国厚恩”,“爱”字误,应为“受”。

  ⑸原文作“遗犯”,“遗”字误,应为“遣”。

  ⑹原文作“藏否人物”,“藏”字误,应为“臧”。

  ⑺原文作“执友”,“执”字误,应为“挚”。

  ⑻原文作“河漕二师”,“师”字误,应为“帅”。

  ⑼原文作“遍舟”,“遍”字误,应为“扁”。

  ⑽原文作“簪缨之甚”,“甚”字误,应为“盛”。

卷二

  李文凤《月山丛谈》称,天下十三省,俗皆有号。福建曰獭,不知所据。

  福州别称曰闽中宋曾巩《道山亭记》:福州治侯官,于闽为中,所谓闽中也、曰晋安晋时衣冠士类多避地于此、曰三山城内有乌石、九仙、越王三山、曰榕城以产榕称、曰东冶以越王冶铸名、曰东瓯为古东瓯地。

长乐曰吴航吴尝造船于此,故名、曰新宁唐名。

连江曰温麻晋康时析温太麻船屯置、曰凤邑山势如飞凤。

福清曰玉融以山名、曰福唐唐时县名。

古田曰玉田田产玉名。

闽清曰梅溪溪多植梅。

浦城曰南浦以江淹名。

建阳曰建平吴名。

松溪曰松源。

崇安曰温岭。

建宁曰建安吴名、曰建溪旧建州。

晋江曰清源泉山有乳泉甘美、曰桐城以植桐名、曰温陵其地寒少名。

同安曰大同、曰银城县东西广、南北隘、如银绽。

德化曰龙浔以江名。

永春曰桃源以溪名。

安溪曰清溪以溪清莹名。

龙岩曰临漳以水名。

长汀曰临汀以汀名、曰平砂取说文之义。

上杭曰杭川。

武平曰平川。

南平曰剑津、曰剑浦、曰镡川、曰龙津。

邵武曰昭武、曰邵阳、曰武阳、曰樵川、曰樵阳。

泰宁曰杉阳。

建宁曰濉江以水名。

莆田曰莆阳古谶名。

曰莆中。

仙游曰清源。

福宁曰宁远唐镇名。

曰长溪。

宁德曰鹤场。

福安曰扆山。

厦门曰鹭岛。

大概或以山名、或以水名、或以场名、兹录其普称之者。

  会城旧有城门七,各门皆有瓮城,重关皆东向。

曰南门、曰北门、曰东门、曰西门、曰水部门、曰汤门、曰井楼门。

水关四,曰南水关、曰西水关、曰北水关、曰汤水关。

西南二闸,舟楫随潮汐往来,百货所通,城中河道周折萦回于民居前后。

北水关若开通壅塞,西湖小舟亦可径入内河。

惟汤水关,则但以蓄泄潦水而已。

明董崇相有云:“省城水法,龙腰东北诸山之水,汇于溪,送入汤水关。

龙腰西北诸山之水,汇于湖,送入北水关,此二送龙水也,最妙。

  文藻山有双抛桥,石刻“合潮流水河步”六字。

按:城内河道通潮分二派。

东南曰⑴水部门入,经虎节河而西,西南自西水关入,经观音桥至文藻山河,俱会于双抛桥。

西水又自观音桥而南,经常丰仓前,至澳门桥,与东潮合。

东潮又自津门楼,经安泰桥与西潮合。

二潮吐吞,缭绕若带。

亦会城一奇也。

双抛之名亦以此。

又城外入城之水亦二派:一西水关引西禅浦江潮,凡三十六曲,至柳桥以达西河;一水关闸,引南台河潮,自河口直渎凡三十六曲,由水关入城,东西环合,是城内之水皆合潮也。

  南城昔有沟道二:一为七星沟,沟九曲七渟,泄城中之浊水,由重闉曲出,西达于濠,相传以为主通省之财运,为宋皇祐三年大筑城时所砌。

一为三元沟,引海潮,穴南城根而注入府学之泮池。

形家以有关通省之文风,为明洪武间筑南城时所凿。

同治六年,先光禄公因督修南城之便,细寻旧址修复。

沿沟竖立六碑,以资认识。

今城撤碑废,两沟亦无从知悉之者。

  俗有七星八斗十六斛之称。

七星者,七星井也。

宋提刑苏舜元所凿。

今南街登俊里口、旧还珠门外,尚存其一,名第二福井。

其余或淤塞、或为阛阓所侵。

斗斛之置、大抵与七星井同时,皆为压制南离,消弭大患设也。

今悉废。

  府前街旧有郡守李拔题“十闽首郡坊”,坊左右有井二:东曰青龙泉,西曰白龙泉。明正德间郡守王子言所凿,今志未载。

  蔡君谟守福州,于龙腰山取水烹茶,手书“苔泉”二字。

乌石山邻霄台东有鸦浴池,泉清而甘美,甚旱不涸,楷书镌“鸦浴池”三字。

孟屏庵先生有诗云:“百丈崖前片石悬,浴鸦池上水溅溅。

不须陆羽茶经记,也算人间第一泉。

”今泉池迹俱存,乡之人多取水于山之西南老鸦壑,或以为即鸦浴池也。

  福州温泉脉,自汤门迄水部门外皆是。

昔人称有六处,及十五处者。

实不止此。

今汤房林立,前之“六一”、“万安”两泉已成陈旧矣。

汤门有八角井者,治疥最佳。

人谓其汤终不更换,盖汤极热、而硫黄气又极烈,能杀诸虫也。

名曰古迹,未知即谢在杭《五杂俎》所谓杀狗泉否?

  乡人谓鼓楼为龙头,双门为龙鼻,九仙、乌石二塔为龙角,到任桥东西二河为龙须,越山之半跨城外者为龙腰,而南台又有龙井、龙潭,白龙、乌龙二江之称,则福州固一龙地矣。

龙地不出天子,亦当为帝王都,此王氏福王之建位欤!

  会城南面,山有回案:横山第一、天宁山第二、高盖山第三、方山第四。

水环束有九条:到任桥第一、安泰桥第二、九仙桥第三、洗马桥第四、虎策桥第五、沙合桥第六、万寿桥第七、江南桥第八、乌龙江第九。

今山或凿,水或塞,命脉之说,形胜之言,可弗论矣。

  潘光斗《闽琐记》云:桥亭驿铺,取名有绝佳者,如漳州之舟霞驿、汀州之画眉铺、永安之姊妹桥、晋江之鹧鸪铺、惠安之枫亭、皆可入诗。

按闽县之绿榕桥、侯官之宜秋桥、取名亦佳。

  康熙二十一年总督少保姚公启圣以平海余力,招绅士庄振徽大修洪山桥。

二十三年桥成,择福州有福寿乡耆先行,而后听民众来往。

时林日光家居,年满八十,寿跻重宴,夫妇齐眉。

一门四代,少保礼聘偶行,观者如堵,亦一时盛事也。

日光,福清籍,居省城保定巷。

  江南桥未造时,有上下二渡。

今之上渡、下渡,所以名也。

宋有陈者,居上渡,乐善好施,有子七人、孙二十八人、曾孙六十五人、元孙一百三十人,而多士⑵。

时里中童谣云:“萤尾星、江南陈”,谓其入城夜归,灯炬如萤星也。

  浦城渔梁山,古记以为天下名山之一。其地盛寒。有谚云:“无衣无裳,莫过渔梁。”按:宋蒋之奇有“无衣无褐者,何以过渔梁”之句,谚即本此。

  吾闽多佳山水,崇安武夷、宁德霍童、罗源太姥⑶,其最著也。

福州石鼓、永泰方广、连江百洞、福清福庐、将乐玉华洞、皆以风景胜。

此外,永安栟榈,峰崦岩岫不可胜数,李忠定公目为小武夷。

邵武熙春山,亦宜人游览也。

福清石竹山、仙游九鲤湖,皆以祈梦灵验著名。

  鼓山万松湾,风景佳绝。

中有半山亭,杨雪菽⑷先生题联云:“万松剌天,一径通骑;孤月出岭,四山皆禽。

”写景如绘,题者多不及之,人误为陈沧趣作。

  陈惕园先生言,武夷须岁游,春见山容,夏见山气,秋见山情,冬见山骨。为昔人游记所未道。

  会城谚有“三山藏、三山现、三山看不见”。

“三山藏”者,罗山在法海寺内、冶山即泉山、闽山在光禄坊也。

“三山现”者,乌石、九仙、越王也。

“三山看不见”者,芝山、在芝涧、灵山传在井楼门祝家酒肆旁,有灵山境、钟山在大中寺也。

其实藏者、看不见者,均乌石、九仙、越王三山之支。

而城内又有丁戊山又名嵩山、王墓山又名云步山、文藻山实名云左山,林文忠公有《云左山房诗钞》,山藏巷内,不只九山已也。

  相传闾山在万寿桥下,潮落则浩瀚有声。

  豹头山,旧在南城外,有石昂然,亦一奇也。

傍有宿猿洞,怪石森耸,藤萝荫翳,为乌石之胜景。

传有隐者,蓄一猿同宿洞中,故名。

宋郎中湛俞解官栖隐,有二十五咏。

洞中有荔枝,名“洞中红”,见蔡襄谱。

旧时此地荒废,修葺后,堪资游憩。

乡人祀猴王其中。

洞外石壁三面,俱有题刻。

南面宋程师孟篆“宿猿洞”三大字,及“会宿四绝句”。

西面刻师孟赠湛一绝句,及正旦酬唱三律,而末者姓名与诗半刓,不可辨。

北面刻饯仲谟及功德二绝句,皆程笔也。

刻手精工,先辈文采风流,宛然如见。

其诗载在《乌石山志》石刻中,山上枫叶极佳,前辈多有诗咏之。

  《五杂俎》云:闽中水帘数处,皆无声。

盖岩腰凹,而水喷空,则为水帘,自不能奔号也。

水帘奇于瀑布。

吾闽四山皆瀑也。

今按:闽之瀑布以古田龙亭为最大,仙游九鲤湖次之。

水帘则无有双髻山龙潭之壮观者。

龙潭悬岩夹立,飞流七十丈,潭前石屏高丈许。

《名胜志》载:从浩溪涉上有半练,又上有帘梁,水帘喷注其中,有白气如虹,随人叫呼而出,声止亦灭。

自此而上,峭壁夹天,西有龙门水注下,可二十丈,广杀十之六,为第三龙。

龙潭无径可上,就东石壁二百余步,至第二龙潭,两壁愈高,几及千尺,瀑正向西,日光射之,白练如带,飞下四五十丈,下注潭,口可二丈,深不可测。

潭前旧有石屏,龙怒而碎之。

自此峭壁直上如削,欲上第一潭,不可得。

按:董崇相先生有《龙潭游记》,后游之者绝少。

  距渔梁三里许,有万叶山。

以瀑布胜,最奇者,古称浇弥勒。

宋朱韦斋、谢皋羽先生均有观瀑诗。

其后过客鲜知之者。

近读李兰屏先生《虹月船诗草》,有《游万叶寺观瀑布诗二首》云:“青山斜日挂珠帘,泉瀑飞泉碧岫尖。

便带渔梁残雪去,已知南浦绿波添。

”“天下名山第三瀑,我来洗眼证前闻。

何年却踏谷帘洞,更话天台一角云。

”知瀑布仍存宋时之胜。

先生诗集颇多而未刻。

兰卿先生则全稿累累,风行海内。

文字传与不传,亦数也。

  邵武地势高峻,由洋口溯江以上,凡五百有余滩。

俗有“一滩高一丈,邵武在天上”之谚。

城垣倚山临水,形势雄固,与延平成犄角,俗有“铜延平、铁邵武”之称,谓其险要可守也。

  洛阳桥,闽中一胜迹也。

龚海峰先生有诗云:“十里长桥挂彩虹,征帆叶叶下东风。

永嘉南渡今何在?犹有长山似洛中。

”注云:“永嘉南渡衣冠多寓于此地,以是名殆有故乡之思乎,而土山曼衍,风起沙飞,港纵横,水光树色,亦酷似邙山洛口一带风景也。

”桥创自宋,名“万安”,后人复以地名名之。

  苏之琨《文勺》云:谈水之险,首蜀次闽。

闽水之险,则九龙十八滩最焉。

方言,“小曰滩,大曰龙”。

九龙之间,为滩凡十有八。

其地跨清流、永安二邑,非入豫章、两粤,不经于此。

村氓善为人放舟,舟后曰柁、前曰梢,如柁形。

上水力在柁,下水力在梢。

下水梢先动,上水柁先行。

故先辈诗有“北道逆风轿倒抬,闽溪上水柁先开。

”按:九龙滩者,长龙、安龙、伤龙、马龙、三悟龙、五白龙、兴龙、暮龙、下长龙,中以下长龙为最险。

三龙属永安,六龙属清流。

相传元陈有定始凿以运汀粮。

然张籍《寄元汀洲诗》有“为郡暂辞双凤阙,全家远过九龙滩”之句,则唐时已行舟矣。

明成化间令凌寀冬时募工,凿去恶石,滩势力杀,惟中有十八滩,终为险迅。

  由浦城至水口,名滩有三十五,在浦城之南浦溪者,有火烧缺滩、焉翻滩、将军滩、老鼠滩、锁匙滩、油中滩、九曲滩、小串滩、大串滩、老虎滩、培岭滩,在建瓯境之蒋溪者,有溪口滩、龙牙滩、浆衣滩、小锣滩、大锣滩、七里滩、牛尾滩、牛头滩、小米滩、大米滩、白虎滩、青龙滩、磨石滩、羊角滩,在建宁之建溪者,有鸡公滩、篷滩、大龙港黯淡滩,在闽江之滩有大梭滩、打蛇滩、葫芦滩、穿心港秤钩滩、矼碉滩。

三十五滩中以黯淡滩为最险。

滩上有神庙、极灵。

舟人到此作福。

《全闽诗话》载:陈卸史⑸会试时过此,有诗云:“黯淡滩兮黯淡滩,上时容易下时难。

吾侪本是波涛客,见此波涛胆亦寒。

”王参政诗云:“不去烧香献楮钱,应知庙里有神仙。

人间莫作亏心事,黯淡滩头醉倒眠。

”按:今滩旁有古刻:“平生不作亏心事,黯淡滩头醉倒眠”,当本参政诗,不知何时何人所刻。

  会城内有“三坊七巷”之称,皆缙绅第宅所在也。

三坊者,衣锦坊、文儒坊、光禄坊;七巷者,杨桥巷又名登俊里、郎官巷宋刘涛居此,子孙皆为郎官,故名、塔巷又名文兴里,闽王时建育王塔于巷内、黄巷又名新美里,晋永康时黄氏居此、安民巷传黄巢乱时安民于此、宫巷又名古仙宫里,以旧有紫极宫、吉庇巷又名魁辅里。

刘心香先生有诗云:“七巷三坊记旧游,晚凉声唱卖花柔。

紫菱丹荔黄皮果,一路香风引酒楼。

  王应山《闽都记》云:宋郑文靖性之致仕,建耆德魁辅坊,闽俗,腊月念四日祀灶。

性之微时,以是日贷肉于巷口屠者之妻。

屠者归而大恚,径入其舍,取熟肉以去。

性之画一马,题诗其上,焚以送灶云:“一匹乌骓一只鞭,送君骑去上青天。

玉皇若问人间事,为道文章不值钱。

”后以殿元积官江西安抚使,加宝章阁侍制⑹,昼锦归第,气势烜赫。

会鸣驺出,屠者适割肉,睨视之曰:“郑秀才至是耶!”性之令缚至庭,数其罪,捶杀之。

至是,出入巷无行人。

后坊废,名其巷曰“急避”。

嘉靖间,人恶其名,改为吉庇,此亦坊巷之故事也。

  会城宅第,负园林之胜者,有沈氏“涛园”,龚氏环碧轩,吴氏半野轩。

涛园为沈文肃公祠,乃明许豸之石林址。

豸手书“松岭”二字镌石,子友即松岭地名曰涛园,镌“吞江汲云”四字,自为记。

后地废为荒圃,光绪间沈氏就址建祠。

郑虞臣先生书“旧涛园”三字刻石。

又闻陈石遗先生云:“许氏原石刻涛园在师范学校内。

”今之涛园实非旧也。

  北后街环碧轩,康熙初林和居之。

乾隆间为林景纶业。

道光间林缙、刘藜仙递为别墅。

龚海峰先生景瀚亦居之。

其曾孙易图宦归,拥巨资,欲于城内东、西、南、北各营别墅。

乃北购环碧池馆,南构双骖园于乌石山,东置武陵园于花园衕。

环碧池最擅园林之胜,且设家祠其中,与武陵园隔宅并构。

又有芙蓉别岛,中有太湖石十余挺,长皆丈余,传为曹石仓旧物。

后别岛自高氏归梁氏。

余尝见中悬有“小泊台”额,岂其地即谢在杭之“泊台”遗址欤?

  北门下土埕半野轩,旧为乾元寺址。清萨与相为别墅,园地初不大,后归吴继篯,始广之,植佳种花木甚多。

  光禄坊玉尺山,余之旧居也。

有巨篆“闽山”二字,径尺许,不知谁氏之笔。

乌石山又名闽山,因此。

其地唐时为闽山保福寺,宋为法祥院。

熙宁初郡守光禄卿程师孟游此,僧为题“光禄吟台”于石,师孟有诗云:“永日清阴喜独来,野僧题石作吟台。

无诗可比颜光禄,每忆登临却自回。

”因人以光禄名坊。

后寺废,沦为民居,山石铲削殆尽,而巨阜巍然。

阜前绵亘数石,中有曲石如尺,俗呼玉尺山。

明嘉靖时属林有台,崇祯时孙昌裔居之。

清为何尚敏总戎勉别业。

辗转数主,归于齐澄潇知府鲲。

道光庚子归叶盐道敬昌,同治间为李员外作梅宅。

光绪辛巳,先光禄公入居,创沁泉山馆,并移家祠其中,为作楹联云:“无诗可比颜光禄,此地应归郭令公。

”题刻甚多,详见《乌石山志》中,宣统初年,叔祖仲起公以钱业败,没于官。

闻居其地者,均不出三十年,亦数也。

先公有《移居丰井营》诗云:“山楼对高台,平地依培楼。

当年白头人,岂不策永久。

世穷物必变,嗟叹挂人口。

园林关福分,泉石宜寿耇。

童时颇自矜,授室傍南牖。

欢笑庚寅前,支拄庚子后。

壮年事驱驰,一廛难墨守。

瞻像滋罪尤,抚碑惜齑臼。

山灵已告犹,忽忽月在酉。

群童方抱茅,痛心欲北走。

移家丰井居,丛树障山黝。

行矣无复言。

利往占无咎。

”《过光禄坊故宅二首》云:“无诗可比颜光禄,此地应归郭令公。

话到光宣家国事,伤心回首五年中。

莫向山灵问废兴,当年白发老鬅鬙。

池亭点领经营意,劫后松盘长几层。

”盖当时有山神隐示,宅将易主,故诗及之。

  黄萃田先生香草斋,在光禄坊早题巷,为许瓯香墨庵之旧址。

先生为瓯香外孙,读书其中,庭前环植兰蕙,因以“香草”额其斋。

《郑荔乡诗钞·小传》谓:“所居三楹,花竹秀野,图史纵横,饮馔裙屐间,具有雅人深致。

”今何翊卿先生履亨居之。

  林吉人先生朴学斋在光禄坊,与许氏紫藤花庵遗址隔早题巷。

先生自记谓:其师尧峰先生赠诗,有“区区仆学待君传”句,乃以名斋。

中有陶舫,后冯笏骈缙居之,今属刘氏。

  谢古梅先生二梅亭在来魁里。

先曾祖姑母拾珠老人有《二梅亭诗并叙》云:谢古梅学士营二梅亭奉母,作《循陔图》,予居其宅,并藏其图,以之奉姑。

作诗祝之,亦《白华三篇》之意也,诗云:“月中塔影自亭亭,雨过山光一片青。

梅萼穿池香在水,石苔上砌绿侵棂,琴囊高挂晴窗静,织火微明小院扃。

但愿循陔依故事,北堂萱草颂遐龄。

”按:先生母林逊女,侗、佶姐也,年八十四卒。

《循陔图》:太夫人面如重枣,先生侍侧。

林洙云题云:公寓梁家园,报至,哭不止。

曰:“母在,可以许人乎?”亟劝,乃试大廷。

吴剑虹云,学士身长,左颊有三毫。

  孟瓶庵亦园亭在闽县前。叶毅庵绿榕书屋在打线营。林鉴塘竹柏山房在怀德坊。陈秋坪云凹水曲山房在李园里。竹柏山房额,秋坪所篆,秋坪,林之舅也。

  李兰卿石画园在西南门间之洋尾园。

园中旧有联云:“近市近城村落,半山半水人家。

”谢枚如先生赌棋山庄在于麓九曲亭,有楹贴云:“青山自是吾家物,老树不忘天下春。

”均佳句也。

  乌石、九仙两山,下多前贤园林第宅,亦人杰地灵所聚。

陈恭甫先生《左海文集》,有《鳌峰里宅记》,陈惕园先生《惕园初藁》有《九仙山古迹考》,足为掌故之征。

  花随人《圣龛摭忆》云:陈韬庵先生以丁艰归,遂居乡不出,垂三十年。

营听水斋于鼓山,而所居有沧趣楼,故海内称听水翁,又称沧趣老人。

听水斋在鼓山灵源洞下,绝壑谽谺,中贮一斋,泉石奇敻。

沧趣楼则面江,常干乡之方山,五峰插天,摺叠如云屏。

廉悍过于匡庐、五老。

然尚未若其方广岩所营之听水第二斋,幽潭怪石,密竹参天,面对百丈飞瀑之为尤胜也。

  西湖凿于晋严高,周回十数里。

王审⑺时大之至四十余里,与南湖通。

朱子集中西湖诗,有“湖光尽处天容阔”之句,可见湖亦不小矣。

其后渐塞,南湖尽为民田。

道光初丈量,只有七里,岁久不开浚,今则七里犹不及。

诚可谓小西湖也。

民国初年,许世英按闽时,以湖浅隘日甚,攸关于会城水利者,大修浚之。

余辟为西公园,使湖不再污塞无治,民有游观之所,其意良善。

湖有八景,曰荷亭晚唱、澄澜曙莺、古堞斜阳、水晶初月、湖心春雨、开化晓钟、大梦松声、虹桥柳色。

皆在园内,后又增八景,曰湖天竞渡、龙舌品泉、升山古刹、飞来奇峰、怡山啖荔、样楼望海、湖亭修禊、洪桥夜泊,皆湖外之西北景也。

  南公园在水部门外,旧为耿精忠别业。

园林幽胜,甲于会城内外。

其地一带,因名耿王庄。

精忠败,归菸商陈姓。

同治间没于官,为桑棉局。

光绪间李子和、王补帆督闽,捐金修复,并植梅十三本于其中,更名绘春园。

后正屋为闽浙总督左文襄公祠文襄殁于福州之皇华馆。

民国四年辟为城南公园,并建黄花岗烈士祠于园中。

  福清叶文忠公花园,列石大小百数,皆有名。

池中一石,矗立如柱,高丈余,围二三尺,雨后则四面皆现猴形,头面手足俱备,晴则不甚辨,名百猕猴岩。

然数之只十有一耳,闻叶氏后人宕石曾断其尖,故以此少之。

  南台苍霞洲广裕楼,临江,风景绝佳,中有林琴南先生两联云:“座中人选舞征歌顾曲,谁为周都督;名下士坐花醉月称觞,孰是李翰林。

”其二云:“步障隔江光,正打桨人来,踏歌声起;锦屏锁春色,看舞衿翠浅,腻烛红深。

”殊隽雅。

  台江向有十景之称,曰天宁晓钟仓前山宋时有天宁寺,山亦名天宁、曰三桥渔火小桥、大桥、仓前桥也、曰越岭樵歌大庙山有越王庙、曰太坪松籁、曰湘浦荷香银湘浦也、曰梅坞冬晴藤山明时有梅花坞。

夹道十里皆植梅,颜曰“罗浮春色”,每逢冬日,骑马看花,寻香曳雪,道相属也。

徐惟和诗:“十里花为市,千家玉作林。

”其盛可见。

今梅不存一株,而梅坞美名宛在、曰钓台夜月钓龙台为越王余善钓白龙处、曰苍霞晚照苍霞洲也、曰龙潭春涨相传龙潭角有龙潭、曰白马秋潮白马桥也。

  西湖宛在堂,为明傅汝舟所筑。

汝舟招高濲偕隐其中,堂久废。

清乾隆十三年,巡抚潘思榘浚西北湖。

黄莘田先生请于开化寺左重建。

为堂三楹,上祀文昌、下祀明季乡之诗人林鸿字子羽,福清人。

有《鸣盛集》、王偁字孟杨、永福人。

有《虚舟集》、傅汝舟字木虚,侯官人。

有《傅山人集》、高濲字宗吕、侯官人。

有《石门集》、郑善夫字继之、闽县人、有《少谷集》、叶向高字进卿、福清人。

有《文忠集》、曹学佺字能始、侯官人。

有《石仓集》、徐熥字堆起,闽县人,有《幔亭集》、徐字惟和、闽县人,有《鳌峰集》、谢肇淛字在杭、长乐人,有《小草斋集》十先生。

会稽傅玉露⑻为记,后堂畀开化寺僧兼管。

道光四年里人刘家谋重修,益以谢廷柱字邦用,长乐人,有《双湖集》、陈鸿字叔度、侯官人,有《秋室稿》、赵璧⑼字十五,莆田人、黄任字莘田,永福人,有《秋江集》四先生,春秋二祭。

同治十二年,巡抚王凯泰拨盐余款修治西湖,堂又重修,并增杨庆琛字雪菽、侯官人,有《绛雪山房诗钞》、林廷禧字范亭,侯官人,有《范亭诗草》、刘家谋字芑川,侯官人,有《外丁卯桥居士初稿》三先生。

光绪间,堂屡遭水患,遂圯,里中人士谋修复,未果。

民国三年,林惠亭丈炳章董全省水利局,从事浚湖,乃由沈涛园、陈韬庵诸前辈倡议,重建。

又增祀林古度字茂之、福清人,有《茂之诗选》、许友字有介,侯官人,有《许有介集》、郑方城字石幢、建安人,有《绿痕书屋稿》郑方坤字荔芗,建安人,有《蔗尾集》、萨玉蘅字檀河,闽县人,有《白华楼诗钞》、谢震字甸男,侯官人,有《樱桃轩诗集》、陈寿祺字恭甫,闽县人,有《降跗草堂诗》林则徐字少穆,侯官人,有《云左山房诗钞》、林寿图字颖叔,闽县人,有《黄鹄山人诗钞》、谢章铤字枚如,长乐人,有《赌棋山庄集》、龚易图字霭仁,闽县人,有《乌石山房诗存》、陈书字伯初,侯官人,有《木庵先生诗》、叶大庄字临恭,闽县人,有《写临斋诗稿》、张际亮字亨甫,建宁人,有《张亨甫全集》、林旭字暾谷,侯官人,有《晚翠轩诗》十五人,共三十二先生。

陈石遗先生为之记。

是堂创于明,故前者所祀亦止于明。

后乃取名之有功西湖者、踪习见于湖者、及诗人属于首郡者祔焉。

建宁张际亮入祀,盖破例也。

今观堂中神牌所列,由唐、五代、宋、元、明、清以及近代之能诗者,自郑露至林翰,共二百七十余人。

可谓全闽诗龛,殊背意旨矣。

  王廷俊《樵隐笔记》载:朱笥河筠视学吾闽时,得士三百三十三人。

侯官郭永候等皆其所取士也。

每士各献一石,秀瘦皱透,众美毕具。

又各镌名石上。

输入学署,聚成小山。

共得三百三十三石,亦奇观也。

笥河为之创亭,题曰三百三十有三士亭。

又题柱云:“偶为选地看山计,若慰联床听雨晴⑽。

”笥河之后,石君继之,兄弟先后视学一邦,足称盛事。

后汪雨园润之修葺此亭,命姜珏、王应绥各绘一图,一藏使署,一随行箧,未几,王图散佚,徐松龛继畲官延平道,从市上购得是图,以赠吴晴舫钟骏,携之归,而姜图仅存。

道光癸卯,李铁梅嘉端视学兹土,其门下士出图以献。

盖为汤雨生贻汾所作,云得自陈硕士用光者。

图中位置与姜迥别,而笔墨精雅则突过之。

雨生未历斯亭,下笔时岂屑规摹,以姜王为粉本耶?亭与翰墨流传,实艺林中韵事也。

今按:亭在友清轩后,嘉庆九年邵自昌有记,并附笥河原记,石刻之。

道光己卯,韩鼎晋典学时,黄杏帘孝廉善绘,尝图以献,诸生三十二人各为题诗,刊成集,名曰《三百三十三亭图诗钞》。

鼎晋序之,近此亭曾加修葺,而三百三十三石或失、或移置于西公园中,不复旧观。

惜哉!

  宝应王文勤公凯泰抚闽,创致用堂于西湖,于堂侧树梅十三本。

盖公族祖楼村先生家有十三本梅花书屋,先生名列江左十五子,为宋牧仲所器重。

后会试廷对皆第一。

公仿其意,以为多士佳兆也。

同治间水灾,堂屋尽圯,遂迁致用堂于道山之麓。

未成,而公没。

迨堂工竣,祠公于东偏,环植梅花,仍公志也。

于是公之十三本梅花书屋,三见于闽中。

一在绘春园,有公手署斋额在焉,一西湖之西湖书院,是其旧址,梅已无存。

一祠中,梅则非公所手植。

光绪丙戌,谢枚如先生主讲致用堂,移植名种,以足十三之旧。

并命诸生各为王文勤公祠补梅记,亦佳话也。

  谢叠山先生枋得寓逆旅中,日麻衣蹑屐,东乡而哭已,去,卖卜建阳市。

今城外唐石山下茶板,是其卖卜处也。

后先生死志既决,乃瘗其卖卜砚于桥亭下。

明永乐丙申洪水,桥亭易为叠山祠。

掘地得砚,厚一寸、广五寸、修九寸许,黝质细理,朴淳尚拙,额泐“桥亭卜卦砚”,篆书、五字,侧有程雪楼草书铭,背泐“宋谢侍郎砚”,后此砚归于周七峰。

  郑虎臣诛贾似道处,在龙溪县南、木绵庵旁。

宋恭宗元年诏贾似道循州安置,叶李自漳州放还,过泉州客,赠诗云:“君来路,我归路,天理昭昭胡不悟。

”会稽县尉郑虎臣监押似道至木绵庵,愤然曰:“吾为天下杀似道,即厕上拉似道胸,毙之,瘗庵侧。

明俞大立碣,书“郑虎臣诛贾似道于此”。

按:虎臣墓在福安柏柱杨头村,今尚在。

  延平王郑成功焚青衣处,在南安县孔庙奎星楼前。

家在石井乡。

相传朱子过此,曾勒石“海上视师”四大字。

明初周德兴奉太祖密旨,断沿海龙穴以灭国患。

过石井,见龙势起伏,龟蛇守口,惊为天子地,乃命匠制一石牌,上刻“石井”两字,竖于朱子石刻上,以压风水。

此成功不得成功之因也。

成功像原本已古剥不可尽辨,近流传之延平王与妃遗像,乃仿本耳。

  晋江县北有不二堂,祀唐欧阳詹也。

中有朱子题联云:“事业经邦,闽海贤才开气运。

文章华国,温陵甲第破天荒。

”何乔远题云:“不二题堂,银钩铁画,论当年合班颜柳欧虞之列;无浮箴室,神窥天鉴,待后学直开关闽濂洛之先。

”此二联俱木刻,尚存。

尝闻泉中人云:“旧传四门幼读书高盖山白云寺,母每命早归。

赴举时母没,里人为葬是山。

既归,作诗哀之曰:“高盖山头日影微,黄昏鸟雀傍林飞。

庭前滴酒空流泪,不见叮咛道早归。

”后人竟诬作“吞人墓”。

按:明南安欧阳模有《谒欧阳坟墓诗》云:“慈母千秋有古坟,诗山缥缈带晴云。

榜林鸟雀今何在?滴泪丛荆自古芬。

雨湿黄泥逢晚到,风高华表作秋分。

传疑传信君休问,总是文章孝行闻。

”是其说相传已久,后阅《永福县志》,陈嵩亦有此诗。

永福亦有高盖山,或相传之讹欤!

  唐韩偓流寓闽中,卒于南安。

墓道在县西城外之葵山。

文曰“唐学士韩偓墓道”,为四明盛本隶书。

晋江林瀛士有《吊冬郎诗》云:“孤臣亡国泪,香草美人情。

”足表偓以美人香草抒其忠君爱国之思矣!所著《香奁集》。

《彦周诗话》称其“丽而无骨”,《坚匏集》谓为销魂诗之一。

世疑为和凝嫁名膺托,然偓富于才情,词致婉丽,固非凝所能及也。

嘉庆间,福鼎王遐春刻其《翰林集》四卷、《香奁集》三卷,入《唐六先生集》,而侯官朱锡谷先生复单刻《香奁集》一卷以传,以见闽人之仰慕冬郎者深矣。

  明郑少谷墓在梅亭山。

郡守汪文盛营造,题石“闽少谷子墓”五字,清郡守吴六一重修之。

傅山人汝舟有《少谷墓下雨夜感怀诗》:“良友已忘⑾悲凤去,遗编虽在泣麟穷。

休论千载追趋地,只漫前山梦寐中。

青草渐生今日雨,白杨时动故园风。

抚坟岂称酬知已。

愁绝春原薜荔丛。

”汝舟墓在狗头山,与山谷墓相邻。

王应山《吊傅山人墓诗》:“桑户当年已返真,伤心交谊自先人。

荒丘谁复瞻霜露,断简能无泣鬼神。

采药尚淹蓬岛月,种桃空忆故人春。

幸然委蜕依良友,何必要离并隐沦。

  同安卢闲之先生若腾,居金门,为唐监牧地,故号牧洲。

自号留庵,鲁王薨于金门。

先生在澎湖时已病亟,问今日是何日,侍者以三月十九对。

先生曰:“是先帝殉难日也。

”一恸而绝。

墓在金门,俗称卢军门墓。

碣题“明自许先生牧洲卢公之墓”。

其孙昂吾自撰墓志曰:通议公之殡于澎也,属红夷之警。

忽梦公告以寒,觉而心动,复买舟至澎,启攒归葬于浯。

按:金门一名浯洲,《福建续志》、《台湾府志》俱载:进士卢若腾墓在澎湖,盖废冢也。

所著有《留庵文集》十五卷,《方舆互考》三十六卷、《留庵值笔》七卷,自天文、地埋以逮草木虫鱼,宏通淹博,品藻古人成败得失,反覆详尽,断制谨严,惜不传。

其《岛噫诗一百首》、《岛居随录》二卷,同邑林树梅为之校锓焉。

  景翩翩,明建宁名诗妓也。

小字三妹,名倾一时。

有十二金钗第一人之目。

尝作《红榴纪梦诗》,有“无端角枕上,薄命诉蛾眉”之句,生平诗歌甚多。

道光元年,邑令马廷鼎为修墓刻诗。

墓碑跋云:“翩翩,明时善诗女也。

按志,出旴江,误归濉川丁某,原葬东郊水月观之左。

康熙间为丁后裔别售其穴而迁其骨于他处。

余辛巳重莅斯上⑿,访翩翩之墓,莫知其所。

心甚悯恻,缘于原葬隙地设碑勒诗,以存古迹不坠云。

  会城坛庙以冶山城隍庙为最古。

庙建于晋太康中,规模壮丽,历朝修葺,今颓圯甚矣。

庙之东偏有石,刻历代有功名宦诸神,碑曰:“唐光禄大夫樊公之神、宋少师忠襄蔡公之神、知武岗军杨公之神、参知政事张公之神、直龙图阁孙公之神、将军卢公之神、烈□范公之神、太尉忠献董公之神、行省都事蓝公之神、□□□□公之神、英义侯公之神、楚国公李公之神、明大夫□公之神。

”其碑当立于明初。

今县志不载。

  下渡万安境有十境祠。

十境者,清安、清泰、义安、登龙、东安、兴义、龙桥、万安、及南北鳌头也。

元至正间,乡人潘民常舍地建祠,不足之费,由十境乡人醵金成之。

中祀汉忠烈马侯、李侯,名失传。

  于山王天君殿,香火之甚⒀,冠于会城各神庙。

每岁六月十六日神诞,香火彻夜不绝。

庙中成市,神像赤髭努目,威武赫濯。

相传像为耿王时所塑,匠凡数十易,无一称意者。

忽有道人来,自言为能手,约期四十九日。

闭户抟土,茶饭皆穿牖入。

及期开门,道人不见,独塑像昂然。

民国癸亥秋,殿被火,商人数千营救,抢神首而去。

后重建一新,而神之威严,故仍如昔也。

  道光间,何道甫先生曾建先薯祠于乌石山。

祀先薯及金巡抚学曾、处士陈振龙诸公。

振龙、明长乐人。

得薯种于外番,其子经纶因请金巡抚教民种薯以救荒。

闽人之呼番薯为金薯,不忘本也。

则先生之建祠,意义亦深矣。

闽县陈世元著有《金薯传习录》。

薯味甘,有红、白二种,郡城各县今栽种尤盛,民间糗粮,半资于此。

  鼓山新放生园有韬庵太傅题联云:“诵莲池大师文,与世同修净土忏;感湘阴相国事,在山曾见异牛祠。

”跋云:“忆左文襄公督闽时,有奔牛入署,跪堂上不起。

公召寺僧奇量,令善养之。

越十八年,督师再至闽。

遣沈应奎视牛,则已毙。

寺僧就其瘗处立“异牛祠”焉。

今又将五十年,其踪犹存者耳。

此鼓生⒁放生一故事,身所亲见者,故及之。

癸酉夏闰五月听水居士陈宝琛,时年八十有六。

  法海寺旧有翁正春题门额曰“清净慈门”。

寺内有二碑:一为谢在杭撰,徐兴公书。

一为曹能始,陈一元题字。

在杭《过法海寺诗》:“当年甲第倚云开,此日惊登般若台。

金地已成新法界,罗山还属旧如来。

春深别院无歌舞,水落寒池有劫灰。

二十年前读书处,题名强半没苍苔。

”盖明季诸公多集游其地也,寺后罗山,铲凿仅一邱矣。

  铁佛殿在经院巷,旧开元寺之东殿。

楼甚广,中祀辟支佛。

明曾异撰榜其楹云“古佛由来皆铁汉,凡夫但说是金身”。

考唐御史黄滔《碑记》、《三山志》及《闽都记》皆载:闽王审知备铜蜡三万斤,铸释迦弥勒像。

独《万历府志》载:平怀堂北有经院铁辟支佛,高数丈,下有古井。

与今所存铁像合。

足证审知所铸铜像,亡之已久。

而铁像为宋后冶铸无疑。

特不审其年耳。

今寺僧重修一新,所谓铁汉又变为金身,古井在殿下,周砌以石,不可见也。

  相传闽王审知每夕微明,辄见长庚之旁有白光数丈,上烛霄汉。

其迹颇近,异之。

命校尉循而侦之。

穷数日方返命曰:“东门鼓山,人迹不到之处,有僧闭目枯坐,不食不言,远近无知之者。

”王曰:“此善知识者也,当往见之。

”遂命为导,轻骑随发。

蚕丛鸟道,斩棘披荆,尊贵之躯,备登陟之苦。

忽睹高岚泼黛,密树交青。

校尉曰:“牛眠之地,可望见矣!”王倚石小憩,起而冠带。

其地即今之更衣亭也。

既抵岩下,果见一僧,破衲不完,而神清气足,眉宇慈祥,知为非凡。

王恭而前曰:“上人来从何处,在此多时?”老僧默然不答,王复谦恭屡询,僧如不见不闻。

王私计曰:“吾以南面称藩,屈尊就卑,何物老僧,骄蹇若是。

虽方外不修君臣之义,而十闽尺寸,属余一人;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耳。

”转念之间,老僧似有所觉,忽尔飞锡卓立石岩之顶,人坐其上。

王复思曰:“践土之义安在?”霹雳一震,杖临空而悬,僧安座其端如故。

王五体投地,合掌顶礼而白言:“凡贱之夫,根轻孽重,得遇圣僧,三生有幸。

顷唐突,乞赐慈悲。

倘蒙收录门墙,自甘敝屐尊荣,电光石影,悟彻尘缘。

祝版钟鱼,皈依佛法。

圣僧普度众生,当不以愚闇见弃也。

”僧徐徐出定而下,挽王而笑曰:“河山带砺之功,十郡人民托命,功德直如恒河沙数。

如王者来从忉利天宫,福慧不同庸众,倘能上为国家宣力,下谋百姓安全,则成就之完满,岂衲子敢望万一。

他时拔宅上升,尚冀勿却攀及龙髯。

弟子之礼,言之颜汗。

但兹山与王有缘,数当合兴,创建丛林,阐扬佛法。

以故衲子面壁空山,专候车骑。

敢请大发信心,尽量布金,开山第一檀越,舍王莫属。

”王笑曰:“藩下虽贫,一寺之费何伤。

”僧曰:“建寺已非易易,况平地至山,道路崎岖,石磴数千级,工程非小。

寺外开辟阡陌,以为长久香火之资乎。

”王问需地尺寸,僧曰“但乞一袈娑可矣。

”王愕然曰:“圣僧何其廉乎,只此一席一量,能费几何,必使尽善尽美而后已。

”僧曰:“王言如纶,遂出囊中水田佛帔,不盈一握,就地平展,续续不完。

僧戟曰:“可矣!”四十里鼓山皆石家锦帐之地也。

王出意外,益仰佛法无边。

乃鸠工庀材,寺貌悉依僧之图本,赐名“涌泉”,封僧金紫国师,赐名神晏,世传闽山第一祖神晏国师是也。

  晋江向有三大寺:开元、承天、崇福是也。

开元、承天二寺,建于唐。

崇福寺建于宋。

相传唐四安长者家有紫云盖屋、桑树花莲诸瑞。

长者因舍地为寺。

承天寺规模壮大,有八景。

曰月台倒影、石梅生香、蝇不朝天、榕不过墙、狮口吐烟、贝贝能行、石塔飞来、一尘不染。

宋王梅溪有《十景诗》,明张二水书作贴,今二者并传。

三寺之外有元妙观,建制雄峻,为晋江独一古观。

两廊星官神像,雕塑极精而神,会香火之盛,盖亦塑像有以招游之也。

  福州淫祀以五帝为最。

俗有九庵、十一涧之称。

九庵者,复初、崇圣、广慧、明真、龙津、茶亭、路通、蛤埕、及九福也。

十一涧者,东涧、西涧、南涧、北涧、水涧、汤涧、井涧、芝涧、嵩山涧、钟山涧、及大西涧也。

皆因地而名。

五帝之姓为张、钟、刘、史、赵。

又号显、应、宣、扬、振五灵公。

相传五帝皆里中秀才,省试时,夜同至一处。

见有群鬼在一井下药,相谓曰:“此足死城中一半人矣。

”五人叱之,不见。

共议守井,勿令人汲。

然汲者皆以为妄也,五人不能自明,有张姓者曰:“吾等当舍身救人。

”乃汲水共饮,果中毒死。

閤城感之,塑像以祀云。

然五帝像貌,备极丑恶,狰狰可畏。

康熙三十九年,知府迟惟城毁其庙,再祀者罪之。

迟卒未逾时,而庙貌巍然。

乾隆间粮道摄知府朱珪亦尝毁淫祠牛马诸像,后复如故。

查慎行曾作《福州太守毁淫祠歌》。

道光初年,王慎斋恕忠令吾闽,出署,适与赛神者遇。

竟抗道而进。

慎斋怒,执其像而箠之。

左右皆为慎斋危,而卒无恙。

民国初年,六月会之风犹盛行,奢侈倍于昔。

二十年来神庙渐废,此风亦渐除,民间亦无闲情于乐事矣。

  谢郎中泌《福州诗》有:“城里三山千簇寺,夜间七塔万枝灯。

”七塔之名之址已详于陈恭甫先生之《七塔考》。

先生并云:“今城中独净光、定光二塔岿然存,余并毁也。

”唐季,闽中佛寺甚繁,王氏复增二百有奇,穷极土木,国随以亡。

况浮图雄丽,若鬼神为之,存之诚不如其毁之为愈也。

然而词人墨客,流连风景,犹不能不以之俯仰慨怀,古今一致,其意趣殆出乎埃之表者也。

  今之白塔,名曰定光多宝塔,亦称万岁塔也。

唐黄滔有记,载在《黄御史集》,今之石塔,名曰“崇妙保圣坚牢塔。

”世每以净光塔称之,其实非也。

唐贞元十五年,德宗诞节,观察使柳冕以石建塔,赐名贞元无垢净光塔,庾承宣记之。

五代晋天福六年,王延曦重建,名曰“崇妙保圣坚牢塔”,林同颖记之。

此净光与坚牢之别也。

惟考庾碑文有“异夫经营之始,恳凿⒂之初,始周其基址,下现五色盘石”云云。

道光初年,塔微有倾欹,官绅饬南匠蒋某入视塔基。

据云盘石翘出,致全塔倾欹,若在平土之上,于强处灌注,可使复旧,遂不果修。

按:此则崇妙保圣坚牢塔即建于无垢净光塔旧基石盘上无疑。

而世故亦即以净光旧名呼之也。

承宣撰《无垢净光塔铭》,碑高约一丈二尺、宽四尺四寸、额篆“贞元无垢净光塔铭”九字,碑中分二十三行,行二十四字,文末段颇剥落。

《金石萃编》载,贞元己卯年五十八寺僧为皇帝诞辰建造浮图,仅见此碑。

当时佛教流行,天下以建塔寓祝厘之意,当不止一处,而福州距京师远数千里,僻处海隅,此碑独流传至今云,是亦希世之珍矣。

今按:塔凡七层,第一层中为南无金轮王佛,第二层中为南无当来下生弥勒尊佛,第三层中为南无无量寿佛,第四层中为南无多宝佛,第五层中为南无药师琉璃光佛,第六层中为南无龙自在王佛,第七层中为南无释迦牟尼佛。

每层八面,每面皆嵌石镌佛相,表以佛号。

旁列闽王以下及诸臣衔名。

第四层中有题塔名碑一,崇五尺、广三尺,中书“崇妙保圣坚牢之塔”八字,字宽广径尺,第五层中又有塔记碑一,崇广约如前碑,额篆“崇妙保圣坚牢塔记”八字,为林同颖撰文,而僧元逸所书也。

庾碑及塔内各石刻,均详于《注韩居石塔碑刻记》。

尝闻父老言:道光十八年五月,雷震石塔,塔石下坠。

至光绪九年六月,震处又复圯坏,砖石零落,定光、坚牢二塔,有关形势,所谓龙角,不可不修也。

  徐《笔精》云:闽城内外,古人石刻尚存者:唐李阳冰《华严岩篆》、庾承宣《石塔寺碑》、林同颖《坚牢塔碑》、王倜书《王审知德政碑》、宋钱昱《忠懿王庙碑》、蔡襄书《刘蒙伯墓碑》按:在铜盘麓南台《沙合桥碑》、《东台庙碑》、《造潘渡桥碑》,皆书法端整,犹可拓印。

至于鼓山、乌石山,唐宋名迹尤多,不及悉载。

  乌石山李阳冰《书般若台》,为吾闽摩崖石刻之最古者,凡大字二十四字,笔法淳劲。

盖阳冰晚年所篆也。

《舆地碑记》谓,与处州《新驿记》、缙云县《城隍庙记》、丽水《忘归台铭》,世宝之为四绝。

按:三碑皆经翻刻,惟此二十四字犹是原刻者,不在李斯碑下也。

是刻摹拓之始,孟屏庵先生发其端。

《瓶庵文钞》有《跋》云:“昔周侍郎亮工尝言,《瘗鹤铭》、《般若台篆》,人间至宝,一在深渊之下,一在高山之巅,苦不可得。

栎园嗜金石文,又尝为吾闽方伯,可谓好而有力之强矣。

而未尝拓此篆。

乡先辈好古者,莫如林鹿原、谢古梅、周瑞峰、黄莘田诸先生,各集汉唐碑版数百种,而此篆近在福州城中乌石山,无从得也。

乾隆二十四年冬,吾师王西庄先生过仙霞关,贻书问《般若篆》可得否,余问之莘田先生。

先生曰:“此必不能,五十年前曾与周瑞峰、林苍岩坐山下,遥望太息而已。

”越二日,余亲至其地,谋诸工,工曰“可”。

时族人方为巨室,乃倩匠氏架木为梯,悬縆以上,日可得二幅。

山下老人告余曰:“旧有翠岩寺在崖,崖石去地远,故陡险。

三十年前翠岩毁于火,化为瓦砾。

故山趾渐高,去地稍近。

越三日,巡抚吴公闻之,遂亦拓数纸。

自是,《般若篆》,人间有数十本矣。

自栎园至今百余年,海内鉴古之士皆以不见《般若篆》为恨,而偶自余始之。

物之显晦,固有时耶!翠岩火而铭乃出。

则其火固可贺也。

余拓得十本,携其五至京师。

西庄先生受二本,其一归何念修给谏,余藏二本,青浦王琴德郎中闻之,以何义门楷书及诗数种易其一。

按:民国二十八年,陈丈几士、沈友祖牟集同人募拓十余本,并及石塔诸像记。

篆文尚不少损,信有鬼神呵护之也。

  庆城寺有二碑:一为《琅琊王德政碑》,一为宋开宝七年刺史钱昱《重修庙碑》,皆备述闽王事迹。

《兰修庵消寒录》云:《唐琅琊王德政碑》,于兢撰,在今郡城东庆城寺左,志以为王故宅是也。

王有善政于闽,故当时请于朝,立碑颂其德。

字学颜体,窃叹五季之乱,群雄争长一隅,王独愿为开门节度,贡献不绝,而又能保障其民,则此碑纪功颂德,固可与《表忠观》并传不巧也。

按:钱昱碑,林操书。

  乌石双骖园荒草中藏一碑,其文曰:“大闽国石街白塔天王院比丘师干,乃劝同缘弟子、检授尚书、右仆射、守右街长史兼御史大夫林隩、弟子检校太子宾客、兼监察御史殷晟、并僧尼男女弟子等共舍钱开此义井。

所冀神泉普济,永傎皇都,千百年间,庶无倾侧。

当愿生生常逢诸佛国界,世世常感皇帝深恩。

今世同缘,不昧普提之果。

时通文三年岁次戊戌三月十八日题记讲经。

”大德廷敏书,兼监察御史林欢刊石。

碑之边缘刻《闽县龚易图藏石》七字。

通文为五代闽王昶年号,盖即《大闽义井碑》。

  马渎江罗星塔附近江浒大磹下,有摩崖古刻数十字,字大径尺,恒湮没,惟首“元和六年”字可见。

相传惟潮甚缩,始露此四字,寻常只一二字耳。

为唐刻无疑,惜全文不能知,而志书亦无之者。

  余尝藏《雪峰枯木庵木刻》拓本,正书凡三行,字径五寸,体似柳诚悬,左行文曰:“维唐天祐乙丑岁,造庵子及作水池,约伍仟余功。

于时廉王大王。

”凡二十有六字,末细字一行曰:“枕子一枚,雀觜杖一条,元自庵中。

”凡一十有四字,字刻于树腹。

树非楩非楠,大可十围,外嵌中枵,皮剥殆尽。

色如黄金,相传唐真觉禅师跌坐⒃处。

自唐以来,枝干虽尽而本根不巧,亦金石外之奇珍也。

《雪峰志》载:庵距寺百步,木裹外俱唐宋游人刻名。

成化己亥,吴兴刘瓒书《枯木庵》三字。

  罗星塔下有宋程师孟篆“中流砥柱”四大字,潮落始见,郡志未载。

  洪江金山塔寺四十四先生祠,有匾额题“挟仙”二字,有跋云:洪之通谷山,宋潘庭坚先生读书处。

山中多石刻,皆先生真迹。

此“挟仙”二字为端平三年书,历六百余载而风度宛然,爰命工摹拓,悬额塔江金山寺。

所以摅怀旧之蓄念,益令人憬然兴起矣。

道光乙丑鄂汀徐让济立。

  鼓山之麓,有刻“张佩纶避兵处”六字。

按:光绪甲申马江中法之战,已见先光禄公《竹间十日话》。

是时有粤人副将李麟阁者,本隶江南水师旧部,年逾六十。

是役亦充船长,驻于马江。

船有道光间旧炮三尊,方法舰炮击船政厂时,法帅戈拔立司令台,扬旗指挥。

李船距离法舰颇近,连发二炮,适中戈拔。

法人秘之,迨和议成始发丧,而督抚以阅时久,不敢奏。

李麟阁之功亦湮没无闻焉。

时当局者张佩纶、张兆栋、何如璋、何璟,皆有一时之望。

何璟终日礼佛,兆栋终日奔走询人。

时人谑之曰:“制台不要头,抚台不要脚。

”既丧师,八闽儿童连臂踏歌曰:“福州真无福,法人原无法,两何没奈何,两张没主张。

”张佩纶时会辨福建军务,在闽垣候旨。

陈韬庵太傅适以母忧奔丧回籍。

张挽以联云:“狄梁公奉使念吾亲,白云孤□,将母有怀悲陟屺;孙伯符同年少一月,东风不便,吊丧无面愧登堂。

”乡人闻而愤极,谓败溃至此,尚以孔明、鲁肃自居。

一时京官联名奏劾,奉旨革职,发放军台,太傅亦为所累。

乡人遂摩崖刻此六字以剌之。

  黄莘田先生《鼓山志》云:谢氏前志谓:“宇内名山铭刻之多,未有逾是山者。

入灵源洞三里许,削壁林立,殆无寸隙。

岂非前人自爱其名而思有传于后欤!”又云:“自曹能始往录其十一,陈汝翔往录其十二,最后武林自与徐兴公、周乔卿往录其十七,而漫灭不可辨、险绝不能至、与创庵围垣所蔽而毁者,尚居其三。

何其多欤!”自是以后,续前贤遗踪,摩崖而记者又何少耶!曩观《金石录》与《墨池篇》所载,凡山岩镌铭识刻,靡不收录。

惜乎兹山晚出,昔贤墨迹不备载其中,与之后先辉映也。

按:鼓山石刻如麻,唐刻无一字,山志所录,自宋至清,清代只二三耳。

曩五游石鼓,搜罗逸刻,悉载《鼓山揽胜》集中,尚未穷也。

  韩子舟先生其楫云:幼闻父老言,开元寺之初建也,议铸钟事。

有高僧(失其名,又不详其世代)为监铸。

合五金而成,工竣,告其徒曰:“三日内勿鸣钟。

”遂云游去,至小北岭石碑。

寺徒不待三日而急试之。

僧闻钟,叹曰:“止于此矣!”石碑寺遂相传为闻钟处。

余里居,距寺不远,奇其言,往观之。

登楼摩娑,见其旁有裂痕两三处,长尺许。

其声清越无比,诚为至宝。

光绪二十六年,开元寺不戒于火,大雄宝殿成为焦土。

殿前钟楼巍然独存。

僧众无所栖止,寺几废于斯时也。

钟之不鸣久矣。

及二十九年,改寺址为监狱。

涌泉寺僧移钟去。

余途遇而细察之,裂痕皆满。

俨如天衣无缝焉。

岂钟之神妙不测,有关于寺之盛衰耶?近游涌泉寺,耳钟声,犹恍然前日事也。

按:涌泉寺钟为康熙时,僧为霖以精铜参白金铸。

高约二丈许,外刻金刚经全部,撞钟僧每念南无阿弥佛一百零八遍,敲钟一杵。

俗传鼓山不打五更钟。

询之寺僧亦云然,子舟先生所谓开元寺钟,殆庋之他处矣。

    校 注: #

  ⑴原文为“东南曰水部门”,“曰”字误,应为“自”。

  ⑵原文为“士”,“士”字误,应为“仕”。

  ⑶原文作“罗源太姥”。误,太姥山不在罗源。

  ⑷原文作“杨雪菽”,“菽”字误,应为“椒”。

  ⑸原文作“陈卸史”,“卸”字误,应为“御”。

  ⑹原文作“侍制”,“侍”字误,应为“待”。

  ⑺原文作“王审时”,缺一“知”字,应为“王审知时”。

  ⑻原文作“传玉露”,“玉”字误,应为“王”。

  ⑼原文作“赵壁”,“壁”字误,应为“璧”。

  ⑽原文作“若慰联床听雨晴”,“晴”字误,应为“情”。

  ⑾原文作“已忘”,“忘”字误,应为“亡”。

  ⑿原文作“斯上”,“上”字误,应为“土”。

  ⒀原文作“香火之甚”,“甚”字误,应为“盛”。

  ⒁原文作“鼓生”,应为“鼓山”。

  ⒂原文作“恳凿”,“恳”字误,应为“垦”。

  ⒃原文作“跌坐”,“跌”字误,应为“趺”。

卷三

  唐韩偓诗:“四序有花长见雨,一冬无雪却闻雷。

”明黄景昉诗:“莫愁良夜杵声稀,海国秋深尚葛衣。

”萨天锡诗:“三山一夜雨,四月满城秋。

”福州气候,于此三诗可见。

然寒燠晴雨无序,盖地处炎方而临海,不如北平气候之正也。

  《稗史汇编》载:立冬后遇壬日,为之“入液”,至小雪“出液”。

《琐碎录》载:闽人以立夏后逢庚日为“入梅”,芒种后逢壬为“出梅”。

叶毅庵先生有诗云:“候近入梅先惮暑,旬逢出液始成冬。

两潮水到乌篷集,四序花开翠馆秾。

  昔人谓闽中无雪。

非无雪,但不积耳。

父老云:光绪甲子正月十五夜,福州大雪彻晓。

壬辰十一月二十八夜大雪,厚尺许,不数见也。

谚云:“春寒多雨。

”福州入春多严寒,朔风凛冽裂肤,有重裘拥炉,犹齿龁手战、作苦寒色者。

而旗、鼓二峰,遥望若玉山然。

  福州夏热,多雷雨,俗谓之“晡霾雨”。亦曰“过云雨”。谚有:“六月初三雨,七月多晡霾”及“六月晡,不过路”之说,谓雨不普及、随云所聚耳。

  施鸿保《闽杂记》云:“延平府城外石磡水小上,不至、露建宁府城外石磡,则舟行最利,俗谓之“菩萨水”。

有“大菩萨”、“小菩萨”之分。

按:福州夏四、五月间多淫雨为灾,或水患至数次。

其大者皆由上游溪洪下泻也。

上游水位涨至菩萨水,则福州须防水患。

至无名水,则立即成灾矣。

惟水至夏至则力大,逢初三、十八则潮大。

闻父老言:会城水灾,以光绪丙子五月为最大。

茶亭金斗桥居民避水皆从瓦檐登舟,历五昼夜始退去。

又俗称“延平水与鼓山齐”,言延平福州地势之高低也。

  飓风,吾闽谓之风台。

六七月之交常有之。

大者拔树掀瓦,得雨则解,谓之回南。

俗云:“六月防初,七月防半。

”又云:“六月得雷而止,七月闻雷愈烈。

”又云:“六月风台生九仔,七月风台毛回南。

”均农家经验之谈。

  太武山,在海澄镇海卫山,上有太武夫人坛。《图经》谓闽中未有生人时,夫人拓土以居,称为八闽人祖。

  福州岭上,有称畲民者。

其姓凡五:曰钟、曰苟、曰雷、曰盘、曰蓝。

多结帚为业。

其俗称女曰“公主”,盖闽之土民也。

林子鱼先生尝作《畲民谣》云:“畲中女儿年十七,跣足蓬头面如漆。

红巾覆额著峨峨,窄袖称身缝密密。

百合山丹插满头,见人欲语却含羞。

阿爷斫柴入山里,赚待钱归百不爱。

东家婚男西家女,乡民争看迎公主。

亲朋五姓自朱陈,走贺纷纷具鸡黍。

入门先自拜翁姑,洞房烛爛闻欢呼。

三朝突过天未曙,早向城中卖柴去。

”闻畲民尝绘其祖先于手卷,乃一狗头人。

自传为犬戎之后也。

  上杭县居民多为赵宋南渡时迁居,故俗有客民之称。

  福州水上操舟为业,自为一族者,曰疍户,所谓曲蹄也。

相传为陈友谅败兵,为明军所驱,迫居水上。

《竹间十日话》云:福州所称卖渔嫂,即曲蹄婆。

以生长船中,两足俱曲,故名。

没为贱种,子孙不得应试,例不登岸。

作半片髻以别田婆。

按:近渐有移居岸上,作洗屋之业者。

  《闽杂记》云:朱昆田《笛渔小稿三咏同心兰》云:“吟处伤心追楚客,分来纤手想闽娘。”闽娘字,前人诗中未有用者。

  周亮工《闽小记》云:福州呼妇人曰“珠娘”,其来旧矣。

任昉《述异记》:越俗以珠为上宝,生女谓之“珠娘”。

按:福州称男曰“唐补人”。

盖以唐时,衣冠相率迁闽,故尊称之也。

呼女曰“诸娘”,盖闽为无诸地也。

珠娘或即诸娘之化音。

粤东称伎曰“珠娘”,未闻闽有“珠娘”之称。

  福州小家女多拣茶为业,朝去暮归,三五成群,素足簪花,风韵饶然。

《闽小记》云:“闽素足女多簪全枝兰,烟鬟掩映,众蕊争芳,响屧一鸣,全茎振媚。

继在京师,见唐人美人图,亦簪全兰,乃知闽女正堪入画。

  杭世骏《榕城诗话》云:建宁别驾沈君尝艳称“闽中户户皆花,家家是玉。

笔床砚匣,恒在香台。

写韵传经,乃其粉确。

青襟夫婿,挼手传笺,红屐侍儿,扶轮赴社。

扇林下之清风,鲜桑中之失德。

如斯风气,颇可铺张。

”按:吾闽缙绅家妇女,莫不谙诗书。

唐宋以前载籍,鲜有记述。

明清以降,闺门弦诵,比屋相闻。

侯官庄九畹、廖淑筹、郑薇柔、郑翰莼、许德瑗、黄淑畹等,皆衡宇相望,结社联吟。

许亭亭与俦侣结“访红楼诗社”。

由是女诗社之风,盛于会城。

闽县范淞青,三十未嫁。

家贫无依,以训蒙糊口,人呼之曰女先生。

此滨海邹鲁之称,厥有由来也。

沈君岂虚称哉。

  《停云阁诗话》云:女伶卖曲,山左最多。

吾闽建、邵二郡,界邻江右,间或有之,省垣却少经见。

嗣因寇氛不靖,窜及上游,雏燕娇莺,争集榕城之经院巷。

据此,则射圃里一带所以为娼寮之地,然不久云烟消灭,而盛于洪江、台江两地矣。

张亨甫先生《南浦秋波录》记之详尽。

  蒋垣《榕城景物考》云:唐时罗城南关,人烟绣错,舟楫云排,两岸酒市歌楼。

箫声从柳阴榕叶中出。

今安泰桥是其处。

按:安泰桥,昔在古利涉门外。

宋曾巩有《出利涉门》诗云:“红纱笼竹过斜桥,复观翚飞入斗杓。

人在画船犹未睡,满堤明月一溪潮。

”叶毅庵先生亦有诗云:“画桥低亚若篷轻,酒市歌楼夹岸迎。

见说琅琊繁盛日,三山城似阖闾城。

”则旧时安泰桥夹岸,不减秦淮风月矣!

  黄肖岩先生《序聚红榭雅集》词云:“天下方音,五音咸备。

独阙纯鼻之音。

惟吾闽尚行此音,乃千古一线元音之仅留于偏隅者。

漳泉人度曲,纯行鼻音,则尤得音韵之原矣。

”按:吾闽方言,约分福、厦、泉、汀、建、邵六种,其他各县各有不同之腔。

何岐海之《何氏学》、黄肖岩之《榕城方言古音考》、刘家谋之《操风琐录》、谢枚如之《说文闽音通》、大抵崇闽音为正音,虽诸篇仅及福州,然推究及各县,未可不从福州始也。

  郑天尺先生精医理,考究闽谚方言甚深。

所编《榕谚声律启蒙》,脍炙人口,时比之林光天,号为二天。

其《闽谈正误》之著,于福州方言纠误考据,均有所本。

非以意强解者比者。

  会城灯市,聚于后街。

次则南台、中亭街。

节假后,后街户户家家皆以灯为业,争奇斗巧,禽鱼鸟兽咸备,游者塞途。

陈偕灿先生《福州观灯诗》有“后街风月卖灯天”句,记实也。

闽人最重元夕,谢在杭谓:“天下上元灯烛之盛,无逾闽中者。

”盖天下有五夜,而闽则有十夜也。

  《天中记》谓:正月二十九日曰“拗九”。

按:闽方言亦称“孝九”,煮果粥祀先、相馈遗。

相传目莲是日以供母,非也。

罗源、古田均称后九。

连江人家以芋菽和米作糜,称为“乌九粥”,谓食可却病。

《黄鹄山人诗钞》则谓为“穷九粥”,有诗记之。

  《壶中录》谓:闽中以二月二日为踏青节,今人士均以清明日祭墓,并作郊外踏青之游,不以二日。又制清明粿以祀先。

  闽以二月十二日为花朝,考《西湖游览志》云:花朝、月夕,世俗恒言二八两月为春秋之中,故以二月半为花朝,八月半为月夕。

周处《土风记》及《提要录》皆云十五日,然《杨诚斋诗话》云,东京二月十二日花朝,为扑蝶会。

则闽俗不误矣。

  立夏日市碗糕,谓食之目明。人家制糕粿,谓之做夏。连江人以韭和米面蒸食之,名曰夏粿。闽清则家家作米糖,以巧好相尚。

  三月三日上巳,悬荠菜于门,未知何义。

《八闽通志》载:民俗取南烛木茎叶捣碎,清米为饭,染成绀青色。

谓日进一合,可以延年,曰青精饭。

按:莆俗是日采枫树花渍米,为青饭,不用南烛木。

  同安人四月初一日,各办香饼祭神,名曰明眼饼。

  端午节,以竹叶裹秫米为粽子。盖沿《风土记》秤锤粽之名,蒲人食鹆螺以明目。福安人食大田螺,谓之炒鬼眼。

  叶毅庵先生《榕城杂咏》:每岁六月举瓜莲会,祀闽越王无诸,此风久废。

  罗源俗,六月初六日涤井水洗猫犬,为去腥气。

福州方言所谓“六月六,犬洗汤”也。

然姑苏俗亦有“六月六,猫儿狗儿同洗浴”之语,见梁同书《直语补证》:

  闽人七夕炒蚕豆相遗,谓之结缘。其名雅,其义厚。陈惕园先生曾作《结缘行》,称之可挠颓俗、振醇风也。

  闽俗重中元节,有烧纸衣、制纱箱之举。

孟瓶庵先生有《纱箱歌》,末句云“君不见街前街后送纱箱,屋里停棺仍不绝。

死人不得归黄泉,纸厌红带鹃啼血。

”可以警惕俗风。

  八月十一至十五日,后街成塔市。

三十年前,士绅家竞尚排塔,田园台阁以及闺房布置悉备,人物花果禽鱼皆裁缯剪彩,玲珑飞动,罗列奇玩,争靡斗艳,纵人观赏。

虽劳心力,亦表太平盛事。

  中秋夜,神光、定光双塔,七级燃灯照耀,如红烛高烧。

士女制香球,登乌石山进香。

明陈荐夫有《乌石进香》诗云:“凉飊吹商蟾兔清,明绳曳玉低斜横。

七香油壁税南陌,莲花蹴月参差行。

邻霄台高祠帝女,金兽含烟喷秋雨。

玻璃钿合开古香,九节瑞龙然不死。

憨痴白皙冶游郎,骄行躏入调红妆。

秋波盈盈澄碧光,回环射裂千柔肠。

熊祥乞归碧霞馆,赃雨浓云生梦感。

元虚不种真麒麟,十二琼楼怅秋晚。

  重九作糕,自是古制。

《五杂俎》、《景云类纂》及《福州府志》诸书均载:闽俗于九日作粽,与端午同。

然今俗九日作九重粿,上插彩旗,谓之重阳糕,相传已久,不复有作粽者。

  九日放风筝以乌石山为盛。

旧时人士设饤饾于僧寺,谓之纸鹞会。

其中有所谓九连环者,形如蜈蚣。

剪彩为头,具百四十四甲,亘四五十丈,以大绳系于山石,乘风则数十人挽之,诚巨观也。

  冬至前夕,俗屑糯米,合家男女围坐作粉团,曰“搓丸”。

谓取团圆意。

亦以祀先告冬也。

梁洛观先生有《南乡子》词云:“笑语共婆娑,银烛华筵缀碧荷。

大小珠光齐错落,搓搓人世团圆此夜多。

春意灶眉过。

白屑纤纤素手罗,调罢饧汤堂上进,知么,新妇生成小性和。

  十二月二十四日祀灶。

俗谓是夜灶神上天,以一家所行善恶奏于天庭也。

陈荐夫《祭灶行》云:人家腊月祀灶王,二十四夜朝紫皇。

善恶条陈明如镜,贫恶穷通我司命。

盘中有饴凝作脂,愿神口舌甘如饴。

翁老踉跄望空拜,秽恶触神神勿怪。

神言汝家多罪过,赦汝愚蒙矜汝悮。

汝甑尘土突不黔,不如放我上青天。

  徐经《雅歌堂诗话》云:闽令吴林塘有“三妙吟”,谓“荔枝、素心兰、寿山石”。

余谓武夷茶、漳州密果、永春织画、上杭竹器、永安纸灯俱臻妙品,岂让三者独擅耶?即更有进于此者,蔡越峰之书阁帖、应一叶之画烟雨、皆登古人之堂而入其室者也,合之可称闽海十绝。

  荔枝,闽粤巴蜀均产之。

以闽为胜,闽以莆田为最。

王子勤太守广叶守兴化,府治门外题楹帖云:“荔子甲天下,梅妃是部民”,一时盛传。

高云客作《荔子纪事》一卷,张超然为之序,深辟朱竹垞、曹秋岳“闽荔不如粤”之说。

按:谢在杭《百粤风土纪》云:“荔子色青,大如杨梅。

肉薄核大,味甘而不酸,在闽龙眼之下。

”许子逊《广州杂诗》云:“丹荔年年玉碗新,镜中眉黛半含颦。

可怜岭外红鹦鹉,犹说华清病齿人。

”则粤种诚不如闽矣。

  前人多作餐荔枝会,非近人所及。

明莆田宋珏有荔社,约日以三千颗为率。

徐兴公、谢在杭、马继声等结红云社,作社约。

在杭作续约。

亦食荔韵事。

《红云社约》谓凤岗中冠为福州第一品。

按:凤岗三十六宅、七十二乡皆产荔,其次为上街乡,上街乡与侯官市隔一土壤,而侯官市皆植龙眼,无一荔树。

亦土性随所宜也。

  福州荔枝,向以西禅寺为佳。

《曝书亭集》称寺之荔树高五六丈者四百余本,今存者殊少,而法堂前古荔四株,相传为宋荔,名曰“天洗碗”。

西禅荔枝早熟,寺荔尽后而兴化枫亭始上市。

黄莘田先生诗所云“长庆寺门刚摘尽,满街斜日卖枫亭”也。

  乌石山范忠贞公承谟祠种荔百株,旧甚有名。

每岁荔熟,就祠开市。

游人消夏者接踵。

祠右积翠寺,古刹也。

旧有楼曰“江城如画”,有古梅,相传数百年物。

今荔树斧伐殆尽,梅亦无存。

  蔡襄《荔枝谱》云:十八娘,色深红而细长。

时人以少女比之。

相传闽王王氏有姬第十八,好啖此品,因而得名。

其冢今在城东报国寺,冢旁犹有此树。

又按:西湖开化寺荔有名十八娘者,瘦腰细核,累累一串数粒。

相传王氏女十八娘手植。

又仙游陈洪进女玑,别字十八娘,尝手植荔枝于枫亭。

俱见《香草斋诗注》。

  西门余府巷,以宋余深名。

深宅中有荔枝,实绝大而美,名曰“亮功红”。

亮功者,深蒙御书阁名也。

今余府巷刘宅中,有荔一树,或说为“亮功红”,亦敷会之传。

  林寿图《榕阴谈屑》云:闽俗娶妇,荔熟时婿家必以馈丈人。

故谚云“荔枝红,送丈人”。

王秋士词云:“街头香度日初斜,遍拣西禅万颗霞。

博得闺人今夜喜,一筐会送丈人家。

”按:曹石仓先生有诗云:“娇羞十五闭房栊,风雨无端妒守宫。

玉镜台前倚惆怅,郎家不去荔子红。

”是送荔之风,明已然矣。

  龙眼谓荔奴⑴,以龙溪所产抱鸡子种为最贵,小如珠,无核,亦珍品也。

  桃,吾闽最劣,近乡人有以奉化种移植者,浆多,甘如蜜,名曰水蜜桃。而奉化原种反不如矣。

  光泽县会仙岩石斗岸上有朱桃,熟时即坠,人莫能得。

  福清黄蘖山多桃,其地有桃坞、桃湖、桃溪、桃洲,春风微和,夭桃夹岸,不减武陵。

  南港二百零八乡皆产橘,洪江上流又有橘园洲。

弥望千树。

橘有数种,比常橘大而皮厚者为风橘;小而味酸者为金橘。

酿橘为酒曰橘烧。

乡人以橘为福州特产,称为“福桔”。

上元作桔灯,母以遗女,取吉祥意也。

陈恭甫先生《绛跗草堂诗集》有《橘枝词》十二首,可为掌故之征。

  《武夷山志》载:峰山有仙橘,小如弹丸,其皮可食。大者如鸡卵,味尤甘。

  柑以古山洲产最多,香甘而皮薄,胜于浙温之乳柑。

  凌登明《榕城随笔》云:漳南产柑橘,其种不一,而颗皆硕大。

芦柑为最,红柑次之。

芦柑色稍黄,红柑则正赤,皆佳种也。

三衢所产似亦当稍让。

连江一种,差小而味亦甘,当在武陵蜜橘之列。

按:漳州之桶柑、芦柑皆由广东潮州传入,永泰有蚌橘一种,亦贵品也。

  橘饼出漳州。陈恭甫先生有诗云:“漳南饴蜜十分调,红玉千槌向齿消。百饼青筐霞片散,东风吹入卖饧箫。”

  浦南以产柚著名,沿北溪两岸约五十里皆栽柚。

乡人呼柚曰“软仔”,其种有文旦、坪山、六月柚等。

文旦,古称香栾,长泰所产,品质最良,瓤白,甜美无比,他地所植均不及之。

  辛稼轩为福州守,有《临江仙·咏杨桃》云:“忆醉芳树下,几曾风韵忘怀,黄金颜色五花开。

味如芦橘熟,贵似荔枝来。

闻道商山余四老,橘中自酿秋醅。

试呼名品细推排,重重香肺腑,且进两三杯。

”按:福州杨桃七八月熟,味酸而有韵,近有粤东种者。

  俗呼梅子为“青子”。前辈出郊宴集赏梅,村媪见之,曰:“大冷天气,不暖阁围炉,乃冒寒度板桥看青子耶?”

  水口延平产奈,色青而味甜,大有如桃子者。

  李以夫人李最佳,皮红如傅粉,故称夫人,亦称胭脂李,色如脂也。闽清产李最多,《武夷山志》载:峰山有仙李,如小鸟卵,长而色赤,味亦酸美。

  屏南、连江均产雪梨。

屏产有大如碗者,出忠洋一带。

连产则甜而松脆多水,八月熟,就树以棕裹之,可留至大雪。

朱文公《咏雪梨》诗云:“珍宝浑疑露结成,香葩况是雪储精。

乍惊磊落堆盘出,旋剖轻盈照骨明。

芦橘漫劳夸夏熟,蔗浆未许析朝酲。

啖余更检《桐君录》,快果知非浪得名。

”按:快果、玉果、密文,均梨之别称,见《广志》。

  自洪山桥至水口,沿江两岸皆植橄榄,橄榄以檀香种,产在安仁溪者为佳,脆而香也。

  杨浚《冠悔堂笔记》云:余甘实莹如珠,食之余味始甘,能除虫毒。

黄山谷以其先苦后甘,名之曰:“敢谏子”。

按:余甘产莆中定庄者佳,以之制露,可治童孩痰积。

  仙游果品以柿最佳,曰“陈变”⑵,俗以陈御史所传植,即名之。

  会城南门外城门乡宋郑尚书墓前有枇杷树一株,所产枇杷只一核。

  《游宦纪闻》载:闽中嘉果,荔枝、龙眼、橄榄之外,又有黄澹子、金斗子、菩提果、羊桃,皆他处所无。

黄澹大如小橘,味微酸而甜。

《长乐志》云:生于王霸坛侧。

  《说铃》云:闽南郊外二十里,曰“齐坑”,齐氏聚族其间。

旁有潭,夹种桃花。

相传唐陈处士隐地,旧名道者岩,岩前有柿一株,根如斗,结实如佛手柑,皮穰色味则皆柿也。

  西门外马坑山蔗最佳,以脆胜也。

《寒秀草堂笔记》云:同安多蔗,所生虫似蜂。

彼人乾之,食时煠以香油,味类虾,称为蔗蛄。

其名甚别。

按:有名猴蔗者,专供榨糖。

  李文贞公光地喜食生萝萄,冬夜乘烛摊书,断生萝萄满置大盂。每精诣深思时,辄停笔尝之,尽盂乃寝。

  连城县莲峰山产彭候芋,叶大如盘,冬夏不枯。过年子落崖下,人难取,取以播种亦不熟。旧传彭侯所种。

  《榕阴谈屑》云:王补帆中丞抚闽多惠政。

种番薯于署中隙地,采其嫩苗,瀹为羹以饷余,尝而甘之,问其名,曰“平东菜”。

时海上方有倭事,故为吉语。

余易名“中丞菜”,明日传播城市。

课西湖书院,日用以饷诸生,曰:“此秀才风味也!”于是献“中丞菜诗”数十人。

  闽人多切番薯,制番薯米,以长乐为佳;又制番薯钱,以福清为佳。

均以代粮也。

先公有《初食薯米》诗云:“黑如菰米黄如栗,亦自甘香适朵颐。

贫贱何尝谋益寿,交亲相与话充饥。

饮冰茹蘖皆吾分,耕获菑畲失所期。

欲向山中煨芋去,微闻僧灶冷无炊。

  武夷九十九岩,皆产名茶。

奇种以天心岩之“大红袍”、慧苑岩之“铁罗汉”、磊石岩之“白鸡冠”、兰谷岩之“金锁匙”、天井岩之“过山龙”、竹窠岩之“瓜子金”、幔陀峰之“半天夭”为著。

而大红袍尤为特品,产于天心岩永乐寺三里许之九龙窠石壁上。

石壁仅方丈之地,植茶三丛。

外向较高者,传为真红袍。

旁二丛为副车,叶不甚大,芽端带淡红色,年仅六七两。

价值数百金,盖罕而见珍也。

每岁,住持僧以少许分馈当道士绅。

余则悉售厦商。

又天佑岩下有茶一树,名“不知春”,亦种之至美者,广东洋商岁岁预定,雇人守护,惟寺僧得一二两而已。

  瓯宁蒋衡《云寥山人集》言武夷茶事云:水芽,宋时贡茶之绝品。

拣嫩芽剔取其心,渍清泉中,如银线一缕。

尝读无名氏《北苑别录》云:“天下之理,未有不相须而成者。

有北苑之芽,则有龙井之水。

亦犹锦之于蜀江,胶之于阿井。

”按:造团茶之法,须用水涤净,然后入甑蒸熟。

复淋洗数回,乃上榨出其膏,柯杵瓦盆,酌水研之,皆有度数。

自十二水至十六水为率,故制茶必须清泉。

又按:北苑故事,每启蛰,有司以牲致祭,枞金代鼓⑶,齐声喊曰:“茶发芽”,泉乃涌出。

故凤凰山有喊泉。

元时,置官焙于武夷,亦修北苑故事。

至今御茶园侧有井一泓,土人亦名喊山泉也。

又云:名种之奇者,红梅、素心兰及木瓜、肉桂。

红梅近已枯。

素心在天游,其真者予未得尝。

肉桂在慧苑。

木瓜植弥陀大殿前。

其本甚古,枝干卷屈,类数百年物。

予初疑木瓜味酸,最不宜茶。

及在蓝上舍重庆家饮之,初入鼻微有木瓜气。

及到口,但觉甘芬留舌本。

半日犹津津,细咀之,并无酸意,此所以奇也。

若膺⑷者则以花蕊重焙,反夺直⑸味,不足贵矣。

又云:茶害鸟名,其自呼“茶害”二字甚清。

三月间遍山呜呜皆此鸟。

土人云:昔有茶厂妇,为夫所虐,死化为鸟,犹不忘其夫,故呼茶害以相警。

  建茶奇种,相传为天生,茶下不植草。

  安溪茶品以铁观音为最著,产在峣阳乡之南山。山坡缓斜,形势秀美,土层极浅,俗有峣阳一片石之称。故其茶香味特浓,非他山可比也。

  太姥山产茶名绿雪芽,周亮工《闽茶曲》有云:“太姥声高绿雪芽,洞山新泛海天槎。

茗禅过岭全平等,义酒应教伴义茶。

”注云:闽酒数郡如一,茶亦类是。

今年得茶甚夥,学坡公义酒事,尽合为一。

然与未合无异也。

《闽茶曲》十首,载在《赖古堂集》。

  谢在杭《小草斋诗话》云:鼓山半岩茶,色香风味,旧人评为闽中第一,不让虎丘、龙井也。

邓原岳诗云:“雨后新茶及早收,山泉石鼎试磁瓯。

谁知屴崱峰头产,胜却天池与虎丘。

”按鼓山茶园久废,今僧尚有以支提茶相饷者,而味尚清冽,未审是半岩茶种否。

  闽南人士昔尚工夫茶,其法载在《蝶阶外史》。二十余年前,余到厦尚盛行,其后再过,不复见矣。

  泉州神曲以桂檀巷“范志”、吴亦飞所制最真,煎之不化,汤作碧色。余皆色红,见水则如泥,不待重沸矣。

  香菇有花菇、厚菇、冬菇三种。

花菇质嫩味厚,价值尤高。

业此者为游⑹之庆元、景宁、龙泉三县人,种制之法秘不传人。

在闽北建瓯、明溪、清流、漳各县种植。

每年仲冬来,暮春去,谓之菇客。

  包汝楫《南中纪闻》云:闽中产乌饭草,能缩米,一名瘦米,用以煮米,粒坚细,每斗仅得升许。第色带黑耳。军行必备此,可以轻骑远出。

  《清异录》云:蕹菜出闽中,凡百毒悉能解之。

引蔓而生,土人号虎须菜。

按蕹菜一名无心菜。

福州西湖产之,孙平叔先生尔准有《青玉案》词咏之云:“冶城西畔明湖绕,向镜里、移兰棹,蕹菜沿流萦荇藻,并刀剪罢,翠钗丁倒,凉月浮波小,苹香零落菱香老,剩有明姿玉纤拗,半侧银杯铅露少,便愁羽化、澄澜渺渺,一夜西风扫。

”冯勺园先生登府词云:“一绳菱外香初绕,趁十里、停秋棹,隐约深萍连浅藻,鸥知鹭见,雨繙露倒,凉朵银杯小,年年开到荷衣老。

道是无心没人拘,寒蕹不嫌齑谱少。

三山市远,半湖烟渺。

采采莼波扫。

  泉州产牛栏草,叶大杆长,花色鲜红。一枝开数十朵,治发瘠有神效。泉人以其花期正值竞渡时,名曰“龙船花”。

  福州旧有百花务,今花巷即其地。

  上杭罗楷卿太守上桢,杭州之诗人也。

著有《菉园诗钞》,有《咏漳江土物四首》可采。

《水仙花》云:“冷抱冰心不染尘,凌波仙子欲凌云。

锦屏银烛高烧夜,第一清标是此花。

”花产漳郡莲花村最佳。

《蜜兰》云:“采采披襟水一隈,素心人与醉新醅。

色香纵历尘缘劫,依旧清芬浥紫桮。

”漳人以蜜浸素兰,沃以熟茶,色相不减。

《蔗珠》云:酿就寒浆足解炎,此中佳境久留淹。

盘飧合下女儿酒,沉醉香壶一味甜。

”生长蔗中,漳人以油炸之,味香甜。

《岩茶》云:“难为怀处锦帆斜,犹忆登龙侍绛纱。

七字吟成还击钵,春风午夜谱闽茶。

”乌龙茶产漳之安溪。

  水仙产漳中,闽花之特种也。

每年产在五百万个以上,其根似蒜头,叶如萱草,各于叶中生茎,茎端开花,色白心黄,故名金盏银台。

香韵清幽,单叶者为水仙,多风韵;千叶而花片卷皱,上淡白、下轻黄者为玉玲珑。

  兰以建名,吾乡士绅几无家不种之。

大都以玉为最,白杆而花上出者是也。

四季开者为珍,报岁兰为贵,白花不易得。

先光禄公《三峰草庐诗注》云:闽深山之南谷,有悬泉者,多产兰。

数十年来深悟其故。

盖南谷冬得日而避霜,夏多风而避日。

泉脉走而不守,故湿而不伤根。

培兰十二字诀曰:“春不出,夏不日,秋不干,冬不湿。

”庶乎得南谷之义矣!兰之种类綦多,一杆一花,一杆二花,花在叶底者为春兰,其色绿。

一杆五花,一杆七花至十八花,皆杆高于叶。

叶软润者必素心,叶短劲者多红点,香有次第,皆花于夏秋。

曰头陀、曰龙岩素、曰马耳、曰十八学士,其名不一。

杆红叶劲者易种,且不避霜日,呼为草兰。

红兰则杆短叶肥,花绕于杆,作朱红色。

秋兰叶劲长、花瘦则如蟹爪,有深碧、黑紫二色。

紫者如报岁兰,难值⑺。

其肥瘠视人力。

林上舍文楷家作三十六花,又有小如金粟而蔓生,曰赛兰,又曰翠兰,俗呼珍珍兰,即佛经所谓伊兰。

见王世懋《闽部疏》。

又有杆肥伟、叶瘦长,旁如锯齿、花作深碧色,开于三月者为蕑。

《诗》:“士与女方秉蕑兮。

”杆肥伟,故可秉。

诸书皆以一杆一花者为兰,一杆数花累累叶上者为蕙。

蕙,香草也。

  福安县白云山上有庵,庵前两池,产兰。玉色,向午开,浮水面,过时则沉。人呼为“午时兰”。

  《蝶阶外史》云:江以南兰最多,而莫盛于闽,兰丛中生虫,大如蚕,因名兰蚕。

以兰膏为食,不多得。

闽人饷客,用古瓷盛一枚献之筵上,以为嘉礼。

客肃然起,主人撮盐少许洒之,蚕倏化为水,色缥碧,注醯醢中,各一滴,香溢齿牙,亦食谱中所未见也。

  漳州有香花,如烂爪蜡,瓣如兰,叶如栗,可玩,土人名曰鹰爪花,取其似也。

  茉莉花,亦吾乡之特产,或称抹丽,谓能掩众花也。

洪塘过江一带产最盛。

花时,商人以供窨茶,专轮采运,谓之花船。

《墨庄漫录》称,闽人以陶盎种之,以供清玩。

颜持约诗云:“竹梢脱青锦,榕叶随黄云。

岭头暑正烦,见此萼绿君。

欲言娇不吐,藏意久未分。

最怜月初上,浓香梦中闻。

萧然六曲屏,西施带凝醺。

丛深珊瑚帐,枝转翡翠裙。

譬如返风骑,一抹万马群。

铜瓶汲清泚,聊复为子勤。

愿言少须臾,对此髯参军。

”观此诗,则花之清淑柔婉风味,不言可知矣。

按:《因树屋书影》谓,闽中独有红茉莉,余未之见。

  牡丹,古田县甚多。孟瓶庵《瓜棚避暑录》载:福州惟鼓山涌泉寺有一丛,今寺中亦绝种矣。

  惠安县有青山大王庙,阶下多黑牡丹。花开时有数百朵,皆向大王神像而开。移神像,花亦转面向之,亦一异也。

  福州四时有长春花。宋林逈有诗云:“洞门深不放春归,客到寻芳莫问时。迟日暖风花草丽,照人红艳一枝枝。”

  山丹有红、白二种,或云不能与诸花并列一庭,并列则诸花不开,俗呼花虎。试之未验,《学圃余疏》云:花簇红球,俨如剪彩,名曰山丹,乃闽卉也。

  夹竹桃,一名半年红,柔艳异常,自春徂秋,相续门⑻花。闽谚有:“戴花莫戴夹竹桃,做人莫做人细婆。”细婆,妾也。夹竹桃,贱也。

  《南方草木状》称,素馨色白者,香胜抹丽。

傅伯成诗:“昔日云鬟锁翠屏,只今烟冢伴荒城。

香魂断绝无人问,空有幽花独擅名。

”自注:素馨,南汉宫女名。

  杜鹃花,以黄为贵,白次之,红最贱。

山中有之。

何友雪生碧琳园种植此花百余种,皆中外名品也。

花时五色缤纷,惜有色无香。

先公有《约匹园老人诸君燕集花间》诗云:“满屋花光日未曛,延宾园主意殷勤。

盆盂犹带沧溟色,隅坐黄鹃独不群。

”又句云:“若向花中论妙品,应从淡绿唤真真。

”绿花者,海外异种也。

  《渔隐丛话》云:木樨,闽中最多,路旁往往有参天合抱者,土人以其多而不贵之。漕宇门前两径,有一二百株,至秋花盛,篮舆行清香,殊可爱也。

  丁香树,会城仅二三本,其一在光禄坊玉尺山,其一在西门街郑宅之丁香书屋,皆二三百年物也。

花雪白,清香可爱。

先叔祖仲起公有《玉尺丁香盛开》诗云:“吟台别后几经年,今日登临一放颠。

轻俊似嫌云絮薄,晶莹翻比雪花妍。

欲招皓月同寻句,尚滞春寒此耸肩。

料恐诗人难耐冷,枝头着意缀吴棉。

”又环翠楼亦有一本,较小。

  泉州多刺桐花,花红鲜异常,可开百日,亦名百日红。唐陈陶诗云:“海曲春深满郡霞,越人多植刺桐花。可怜虎竹西楼色,锦帐三千阿母家。”

  福州有美人蕉,历冬春不凋。

常吐朱莲如簇,树叶似芭蕉而稍小。

开花殷红鲜丽,千叶如槌,经月不凋。

摘置瓶中,亦可经一二月。

曹能始有《美人蕉》诗云:“右丞画蕉兼画雪,雪中时见芭蕉折。

间或有人蕉下眠,梦醒忽惊白雪白。

闽中无雪蕉转新,别有一种名美人。

岁岁红颜空自老,见人犹自可怜春。

  归化县罗汉寺有树名罗汉,结子如婴儿。

  会城东街刘鸣雷家有铁树二株,高比于墙,二百余年物也。

  鼓山方丈有铁树二株,相传一为闽王审知手植,一为僧神晏手植。旦过堂有古松如盖,亦神晏植,名罗汉松。

  乌石山石室旁有古松二株,俗呼双梦松。

  建阳县西北七十里云谷道中有数松,状极诡异,石碣曰“战龙松”,朱晦翁书。

  东山松坞有松,宋初物。钱昱题松身曰:“景致福神仙,心幽道亦玄。憎闲出来世,松老不知年。”

  武夷白云岩,下为寒岩,右为毛竹洞,以产毛竹称。唐李商隐诗:“武夷洞里生毛竹,老尽曾孙更不来。”

  永定县武平山产竹,每节皆有佛像,面目口鼻,惟妙惟肖。土人用以为杖,谓之定光佛杖。龙岩亦产之。

  乌石山产人面竹,一俯一仰,形如人面。见《乌石山志》。

  延平产朱竹,周亮工《咏剑津朱竹诗二首》云:“高情直欲晚枫邻,傞舞安知醉有辰。

旧族传为绛县老,孙枝追作亦城人。

潇湘泪尽终余血,淇澳花繁不是春。

曾在龙门柯□畔,支离更见爨中身。

”“乱擗桃花映客酡,斜披鹤顶间青萝。

翻身竞比红儿曲,截笛留吹赤帝歌。

酒酝宜城光未定,冠裁薛县色全讹。

遥有岩下烂斑处,或是秋深柏叶多。

  福清石竹山,产竹少而笋多,春夏之交,乡人采笋欲多不可得,号济贫笋。

  冬笋,竹萌也。

冬月于毛竹林掘其未出土者,味极佳。

谢古梅先生《冬笋诗》云:“□□郁寒姿,一夜挺孤劲。

崖冻壑中,时与山雪迸。

龙□蛰高枝,君子含至性。

胚□□离奇,轧茁气纵横。

长镵云外归,鲜缚司冬政。

品格入屠苏,菘韭皆听命。

榾柮煨根芽,脱落想盘硬。

莫厌太瘦生,聊用医俗病。

  条丝烟,为永定特产,质极纯粹,香色俱佳,驰名国内。全县之种烟者十居八九。每岁销诸省外,达五百万元。沙县亦产烟,曰“沙县烟”,视条丝远矣。

  建宁有鸟名“报春”,似鹆而小,色苍黄。

春前作声云“春起也”,暮春作声“春去也”。

春尽乃止。

又有“桐花鸟”,即《渔洋词》所谓“桐花凤”,桐花开即来,桐花落即去,皆时鸟也。

  《簪云楼杂记》云:闽中有鸟,名倒垂莲,形似鹪鹩,其羽毛殊类孔雀,恬悴可爱。因睡必倒挂,故名。然书籍罕见,岂东坡所谓“倒挂绿毛么凤”者欤!

  鼓山灵源洞侧有鸲鹆墓。

题曰“八哥灵鸟之墓”。

游者鲜知。

黄笛楼有《采桑子》题墓云:“香泥斜筑灵禽墓,野草疏疏,落叶苏苏,尺半残碑上绿芜。

月明紫竹娇音少,一喝醒初,半偈扶持,饶舌堪怜下士无。

”鸲鹆即鹆,全体俱黑,两翼有白点,巢于树穴及屋脊中。

剪其舌端令圆,能效人言,俗呼八哥。

笛楼名经,永福诸生,有《瑶鹤山房词草》。

  《闽小纪》云:闽中龙眼熟时,专有飞盗,缘枝接树,矫捷如风,若巨寇然。

瞬息不觉,则千万树皆被鱼猎,名曰夜燕。

过于荔之石背。

此果人未采时,虫鸟不敢侵,夜燕一过,群蠹起矣。

按:石背色绿而背坚,故名。

不堪其臭,以荔之香,独生此臭虫,亦荔子之不幸。

  洪山桥有鱼名塌鲨,桥边有义心楼,烹调为最著。

盖临江随钓随食,取其鲜也。

先公《洪江酒楼诗》云:“勒住秋寒打稻天,也随时尚试烹鲜。

酒楼今日无车马,画舫何时散管弦。

沙蜮尚输群盗盛,江鱼独博国人贤。

倚栏绝念穷东野,是处征歌已五年。

  同安县属刘五店,近海沙地产文昌鱼,状似细锥,常钻在沙中。四时常有,以冬令为多,为闽海所仅有者。

  《闽杂记》云:雪鱼惟侯官竹崎有之,似鲈稍扁,色白如雪,冬月方出,味尤腴美,然不多得。按:洪江亦有之。

  莲鱼,以上街乡白莲最佳,其鱼皆食苔,别地则食粪。

  莆中鲜食,最珍者所谓子鱼也,其修七八寸、阔二三寸,出通应港者佳,见王彦辅《麈史》⑼。

  石首鱼,俗呼黄花鱼,宁德县三都官井洋产最多。

官井洋在青山下覆釜屿前,洋底有井,风涛易作,又号三江口。

每至梅雨时,渔者以竹筒插水,验其声下网,得鱼则吹螺以招买者。

鱼盛时,土人各刺舟至官井洋,谓之看黄花,必买鱼而归。

俗以槐豆花多寡卜鱼盛衰。

崔挺新,字松门,有《石首鱼歌》,可志风土也。

歌曰:“官井之水涌沧波,黄花逐浪纷飞梭。

网师得鱼健吹螺,船头市集相肩摩。

花开槐豆盈山阿,今年鱼比去年多。

笑余豫蓄宜城醝,烹之霍霍刀快磨。

佐以莼菜和咸鹾,晨餐一饱醉颜酡。

兴酣还欲问东坡,鲈鱼较此味如何?”福州人呼为黄瓜。

瓜,花之误也。

  吾乡以鱼为贵。

上市时,婿家必以礼送其妻父母。

俗有“荔枝红,送丈人;鱼奶,送丈奶。

”之谚。

丈奶谓妻母也。

谢枚如先生有《惜奴娇·咏鱼》云:“桃花涨后,馋口开无数。

使万钱也须下箸。

动辄隔年,才解我相思苦。

何故偏多骨,累人吞吐。

去乙留鳞,荧荧火,殷勤煮。

对夫婿酒杯轻赌。

更唤小鬟,这薄礼好将去返哺,望阿奶加餐休误。

  《五杂俎》云:闽有带鱼,长丈余,无鳞而腥,诸鱼中最贱者。

献客不以登俎。

然中人家用油沃煎,亦甚馨洁。

尝有一监司,因公事过午归,馁甚。

道旁闻香气郁烈,问左右何物,以带鱼对。

立命往民家取已煎者至。

啖之,大称善,且怒往者之不市也。

自是每饭必欲得之。

去闽数载,犹思之不置。

人之嗜好无常如此。

吴江顾道行先生亦嗜闽所作“带鱼鲊”,遇闽人辄索,而闽人贱视此味,常无以应也。

按:带鱼以钓带为佳,色透明而香芬,诚下饭美品。

  溪酝出南靖、平和山溪间,为鲊甚美,号香鱼鲊。

  《闽小记》云:“画家有神品、能品、逸品。

闽中海错西施舌,当列神品。

蛎房,能品。

江瑶柱,逸品。

西施以色胜、香胜,当并昌国海棠。

蛎房以丰姿胜并牡丹。

江瑶柱以冷逸胜并梅。

西施舌既西施之舌矣;蛎房其太真之乳乎,圆似鸡头,嫩滑欲过塞上酥。

江瑶柱产涵江,梅妃亦生其地,其妃之玉骨乎!如香螺、珠蚶类,非不争奇竞美,以三君视之,特绘事之具品,群芳之余卉,姬姜之媵侍耳。

”按:吾乡海味当以蚌为极品,以清脆胜,未知栎园先生何未之及,又当以何比之也。

西施舌又名沙蛤,形似车螯,而肉自壳中突出,长可二寸,如舌。

朱竹垞在闽时喜食之。

尝纪以《清波引》云:“越丝千缕,谁暗趁落潮网住。

恁时看取一钱,底须与。

悔逐片舟去,乱水飘流良苦。

自从歌罢吴宫,听不到小唇语,鸣姜荐俎,此风味难得并数。

岛烟江雨,短篷醉曾煮。

荔子香辞树,一半勾留为汝。

试问旧日夷,比侬馋口。

”竹垞又有《珠蚶诗》以称其美,盖下酒佳品也。

  石蛏出漳浦,生石中,凿石乃得,邑令陈汝咸名之曰“璞蛏”,亦海错之美者。

  螺洲各乡有辣螺,甚小,风味极佳。

用红糟醃之,可以赍远。

纂闽中海错者,皆未之及。

叶损轩先生有咏之云:“释名海错细评量,风味殊科迈桂姜。

谁与水乡修内则,红糟满瓮辣螺香。

  闽人呼酒曰老,新、旧、庆、白、行五种,酒名也。

闽人谓酒醅以火再焙者为庆。

康熙甲寅耿精忠反,滥授伪官,人亦谓之五老。

即借酒名以讽之。

前朝旧官重出任者曰“旧老”,举贡生监新入仕籍者曰“新老”,现在官从逆者曰“庆老”,输财入官者曰“白老”,微官徒行者曰“行老”。

  《抱残阁漫录》云:政邑金樱酒,味甘馥而性滋补,驰名郡邑,余祥甫拔萃家尤制造得法,一时与有交谊者,无不斟酌深味。

钱塘施可斋客政,拔萃馈一罂,可斋饮之,而以为性热不能耐,殊不可解。

按:漳浦有荔枝酒,足与金樱酒匹敌,皆益于妇人者。

  永安县吉山人善酿酒,其酒因以吉山名,制者附以药品,以避瘴氛也。

  乡人以薯酿酒,呼蕃薯烧,螫口刺鼻,实不耐饮。

  闽山村土人多自酿酒,普称为“青红酒”,有飨余以三年前旧醅者,色淡而香胜于花雕,而徐徐醉,其醉甚于沉饮。

  长汀黎愧曾先生士宏尝作《闽酒曲》,赋汀酒也。

诗云:“板桥官柳拂波流,也够春朝半月游。

数尽红衫分队队,赍钱齐上谢公楼。

”唐张九龄诗:“谢公楼上好醇酒,五百青蚨买一斗。

”楼在城南,为土女观临之所。

”“长枪江米接邻香,冬至先教办压芳。

灯子才光新月好,传笺珍重唤人尝。

”汀俗,于冬至日,户皆造酒,而乡中有“压芳”一种,尤为珍重。

藏之经时,待嘉宾 而后发也。

“社前宿雨暗荆门,接手东邻隔短垣。

直待韩婆风力软,一卮阳鸟各寒温。

”长汀呼冷风为“韩婆风”,乡人鬻炭者户祀韩婆。

盖误以寒为韩也。

值岁暖,则倒置韩婆水中,谓能变寒风使其炭速售。

阳鸟,酒名,酿之隔岁,至阳鸟啼时始饮者。

“新泉短水柏香浮,十斛梨香载扁舟。

独让吴儿专价值,编蒲泥印冒苏州。

”上杭酒之佳者,曰“短水”,犹缩水也。

载货郡中,冒名“三白”,然香气甘冽,竟能乱真矣。

“闻分饮部酒如潮,三合东坡满一蕉。

让却登坛银海子,久安中户注风消。

”汀人以薄酒为见风消。

“曾饮当炉细埔中,高帘短柳逆糟风。

近无人乞双头卖,几户朱碑挂半红。

”上杭酒为双头,其次者名半红。

延建邵三郡皆同称。

“谁为狡狯试丹砂,却令红娘字酒家。

怪得女郎新解事,随心乱插两三花。

”酿家每当酒熟时,其色变如丹砂,俗称红娘过缸酒,谓有神仙过门则然。

家以为吉祥之兆,竞插花赏之。

  《戒庵老人漫笔》云,福建语云:“延平豆腐邵武伞,建阳妇人不用拣。”

  莆人制粉干甚精细,盛称之曰“兴化粉”。又喜制豆腐,遍于国内。莆人宴客必加自煮豆腐,盖善于烹饪豆腐之法。

  《惕园初稿》云:光饼,传明少保戚公继光初以参将入闽剿倭时以意制此饼。

中穿孔,贯以绳,便佩负为干糇。

其法以少盐若碱,入水溲面作团,略碾成饼,大如杯,中通半窍。

闽人德少保,故即以其名名饼,示不忘也。

按:又有征东饼者,形同光饼,大约三倍。

亦纪念戚公征倭制也。

吴廷华有《咏光饼诗》载于《榕城诗话》。

  连江人以楂脂制烛,色红,曰“桃花烛”,堪入诗。

  会城仓前一带均以制草花为业。

神采颜色,生动如真,故称为象生花,又名闹妆花。

销于乡村极广。

谢枚如先生有《百字令·咏象生花》并注之云:闽人工为象生花,以葺⑽曰绒花,以锦曰绸花,以蓪曰草花。

绒花列肆城南马道街,绸花、草花肆少,其市在老佛亭桥之河壖。

然惟蓪之利最普。

蓪洁白鲜润,得蓪则召良工削焉、染焉、削无弃材,染无失彩,为朵、为叶、为菂、为鄂,纠以线,辅以蜡,粘以松胶,贯以铜丝。

一花而众物备,众力萃焉。

母诲其女,姑诲其妇,盖大有益于女工也。

甑贮之,箕捧之,天微曙,咸出而陈之市,万灯齐明,五色交耀。

鸡声未已,人声远至。

牢丸餐饵之属,交错左右。

市者集,既饱而选,或十取二三,或十五六,彼往此来,簪笔于首,衔楮于口,目瞬而手纪,毕注之籍,而售其值。

值有定,弗争也。

于是日影团团矣。

乃纷然散,明日复如是。

冬至前后尤盛,谓之花市。

昔某大僚未遇,家甚贫,恃此为生,而所制特精好,市者称为“正一品花”,后果如其言。

至今蔀屋篝灯之中,以为美谈。

词云:“河桥转处算,叶叶枝枝,明霞生色。

满眼春风吹到,手手抱百花魂魄,有艳无香,既开不落,造化归裁刻。

官蛙声里闹妆,几许人摘。

试看巧夺天工,柽床细选论价,应千百中,有尚书红杏在,费尽珠娘熨贴。

剪碧为心,叠金作朵,弄影乌云侧。

明朝深巷,不知辛苦谁得。

  漳州丽华斋所制印泥极精,色泽久留不变。

  永春王华亭纸织画图,手技精巧,描写人物惟妙惟肖,王氏深守祖传秘法,不外授也。

  广州许守白之衡,好旧瓷,精鉴别,其论建窑曰:建窑设于建安,后迁建阳。

始自宋代,古制者质坚不润,釉干燥⑾,又名乌泥窑。

后制者出德化,色甚白,颇莹亮,亦名福窑。

有紫建、乌泥建、白建三种。

白者似定窑,惟无开片,佳者质厚而表里能映见指形,以白中闪绝色为贵。

有凸花及雕字者,然不甚细。

按:《匋雅》云,建瓷以无字无花纹者为贵,以正圆者为佳。

  寿山石为赏鉴家所重矣。

其石最贵为田黄,次为芙蓉,次为都成坑,再次为高山。

其粗者俗称图书石。

大率为岭石,不足玩也。

昔之言寿山石者,有高固斋《观石录》、毛大可《后观石录》及卞鏊《寿山石记》、黄莘田《寿山石诗》诸篇,形容色泽,曲尽其妙。

后龚礼逸表叔纶作《寿山石谱》,分名品、产地、征故、雕治四类,叙述甚详。

乾隆间,震泽吴林塘至慎令闽,尝以荔枝、素兰、寿山石为冶南三妙,今《寿山石谱》亦足与《荔枝谱》、《兰谱》并驰海内矣。

  先公喜蓄寿山石,名品不下数十方。

展玩之,五色玲珑,石光迫人。

仲永弟善磨光,先公偶得一石,必令之磨,石光如镜,乃止。

客闽者知必索观。

索必以赠,不以自好也。

有《咏寿山石》云:“瑰村藏深幽,元精蕴土壤。

莫稽尧年髓,一任岁月长。

凿山谁开先,探穴累成丈。

代久尤物尽,生晚寄孤赏。

偶披观石录,掩卷欲神往。

千石不一姿,锡名亦殊强。

田坑最上品,水洞亦倜傥。

霜深山柿烂,风阔塞云莽。

座中冰壶清,袖里秋月朗。

直方坤道贵,贞洁女德仿。

梦作玉投怀,爱如珠上掌。

或斑驳淋漓,或缥缃惝恍。

氤氲寓生意,有待手泽养。

嗜此广搜致,不惜破千襁。

入肆偶有获,传闻遍吾党。

相对共秋花,佳色接帷幌。

清斋坐幽独,几席生朝爽。

”《田黄小印》云:“佳人空谷惠清音,晤对教忘夏夜深。

才大翻成难用感,色殊始有悟稀心。

风前白袷如怀玉,座上黄裳欲铸金。

纵不姬姜夸并驾,通于方雅亦骎骎。

  《闽小记》云:闽中绝技五:会城去贪和尚之鬼工球,莆田姚朝士指环济机上之日晷,龙溪孙孺里一寸许之自鸣钟,漳浦杨玉璇之一分许三分薄玲珑准提像,福清郭去问一叶纸上尽书全部陶诗,笔笔仿欧阳率更。

  《闽中纪略》称:闽人雕刻天禄、辟邪、狮虎各钮,精如鬼工。

按:清初漳浦杨璇,字玉旋,时称绝技。

又有周尚均名彬,制钮,外间刻写意山水,钮旁署名“尚均”,体八分、阳文,或作“周彬”,阴文,八分者,其工不及玉旋,而取径各有不同耳。

乾隆间,有妙巷鉴及奕夫二人,亦负盛名。

道光间林玉茂、林元珠二人能仿周法制钮,卓然成家。

近时,西门外林清卿者,尝在总督后彝鼎斋刻薄意山水、人物、花卉、鸟兽,俱能出以新意,于法外取情,精巧工细如画,人士重之。

  《闽杂记》云:闽省碑版镌工,向推侯官县潘姓。

闻有名良翰者,能缩径三四尺字为三四分,尝缩颜平原《多宝塔》、柳诚悬《玄秘塔》为袖珍本,至今人宝之。

  闽中惟将乐石砚著称,肤润而质脆,不能耐久,且不甚发墨,善书者不尚也,黯淡滩石为砚,宋时亦有名。

蔡君谟云:其石宜墨,而肤理甚粗,不及建州之卤水石。

卤水在滩上四十里,近建安县界。

其石细润,胜滩石。

然亦不甚发墨。

今此两处石已无知可为砚矣。

  明林子羽旧砚,背镌张红桥像,甚精,见《复堂日记》。

  黄莘田先生《十砚斋》,藏砚甚多,自号十砚翁。

先生将殁前二年,以十砚分送挚友。

谢枚如《稗贩杂录》云:先生喜与雏尼狎,十砚斋蓄雏尼十人,使各怀一砚而寝。

谓砚得阴,或常温润如玉,亦未审也。

先生有妾金樱能诗。

砚,其所司也。

买婢数人,夜则分挟其砚,卧而拥之。

徐子晋《前尘梦影录》云:余得莘田“美无度”砚,此十砚之甲品,摩颜腻理,拊不留手,令人意消。

莘田曾任高要、四会,正开坑采石,故所购极多。

罢官后携至吴门,佳石多付顾二娘手琢,而自为铭题,品其甲乙。

《闽游诗话》云:康熙时,吴门顾二娘,居专诸巷,极精制砚。

福州余田生、京兆焦白砚、陈德泉、京兆井田砚、黄莘田明府青花砚,皆顾手制也。

后顾没,莘田赋诗云:“古款微凹积墨香,纤纤女子切干将。

谁倾几点梨花雨,一洒泉台顾二娘。

”陈星斋和云:“淡淡梨花点点香,芳名谁遣勒词场。

明珠七字端溪吏,乐府千秋顾二娘。

”按:莘田青花砚题铭云:余此石,出入怀抱将十年,今春携入吴。

吴门顾二娘见而悦焉,为制新砚。

余喜其艺之精、而感其意之笃,为诗以赠,并勒于砚阴。

俾后之传者有所考焉。

诗曰:“一寸干将切紫泥,专诸门巷日初西。

如何轧轧鸣机手,刻遍端州十里溪。

”又生春红砚题铭云:余在端州日,室人蓄此砚。

余戏名生春红,盖取东坡“小窗书幌相妩媚,令君晓梦生春红”之句。

室人摩挲不去乎。

迩来砚匣尘封,启视尚墨渖津津欲滴也,而室人已逝兼旬矣。

悲何可言。

因镌一诗云:“端江共汝买归舟,翠羽明珠汝不收。

只裹生春红一片,至今墨渖泪交流。

”下楷书乾隆甲子二月莘田。

篆“黄绢幼妇”、“香草斋侍史”二印,旁篆书“生春红”三字,有“神品”、“莘田真赏”、“十砚轩图书”三印。

  宋椠版本,以吾闽建阳麻沙坊出书最多,盛行四方,世称麻沙本。

麻沙本之善者,朱竹垞谓“字朗质坚、莹然可宝”。

惟坊间翻刻射利,纸版滥恶,讹缺谬误,遂致有麻沙本不善之称。

清乾隆四十年,谕钟音于建宁府所属查访自宋以来刊行书版源流,及余氏勤有堂状况。

莫得其详。

按:南北朝余祖焕始居闽中,十四世从建安书林习其业。

二十五世余文兴以旧有“勤有堂”之名,号勤有居士。

盖建安自唐为书肆所萃,余氏世业之,仁仲最著。

岳珂所称“建安余氏本”也。

余氏勤有堂之外,又有“三峰书舍”、“广勤堂”、“万卷堂”、“勤德堂”等名。

余氏有恭礼、彦国、靖安、唐卿等名。

宋时书肆有牌子可考者,建安刘日省“三桂堂”、王懋甫“桂堂”、郑氏“崇文堂”、“虞平斋”、“务本书坊”、“慎独斋”、刘尗刚宅、黄美夫、阮仲猷、建邑王氏世翰、建宁王八郎等,亦皆精好。

据《方舆胜览》载:建宁麻沙、崇化两坊产书,号为图书之府。

《八闽通志》载:麻沙书坊,元季毁。

今书籍之行四方者,皆崇化书坊所刻者。

是宋时福建出书不止麻沙坊,其他坊本实多矣。

麻沙书坊,元时虽毁,犹未尽。

元、明二代犹有盛行者。

然元之余志安“勤有堂”及“双桂堂”,刻书虽多,不逮仁仲“万远堂”远甚。

王颂蔚称麻沙镇本最佇劣是耳。

迨明弘治十二年十二月,书坊灾,古今书版,皆成灰烬。

自此,麻沙之版遂绝。

施鸿保《闽杂记》以朱竹垞建阳诗有“得观云谷山头水,恣读麻沙坊里书”,查初白《建溪棹歌》有“妆点溪山真不俗,麻沙坊里贩书回”之句,即谓清初时麻沙坊之业犹未废,亦附会之说也。

    校 注: #

  ⑴原文作“荔奴奴”,其中一“奴”字衍,应为“荔奴”。

  ⑵原文作“陈变”,“变”字误,应为“燮”。

  ⑶原文作“枞金代鼓”,“枞”、“代”二字误,应为”、“伐”。

  ⑷原文作“膺者”,应为“赝者”。

  ⑸原文作“直味”,“直”字误,应为“真”。

  ⑹原文作“游”字误,应为“浙”。

  ⑺原文作“难值”,“值”字误,应为“植”。

  ⑻原文作“相续门花”,“门”字误,应为“开”。

  ⑼原文作“尘史”,“尘”字误,应为“麈”。

  ⑽原文作“以葺曰绒花”,“葺”字误,应为“茸”。

  ⑾原文作“粙干燥”,“粙”字误,应为“釉”。

卷四

  徐兴公《闽画记》二卷,久已不传。

吾友林汾贻家溱尝辑群书,为《闽画记》四册,于清代画人搜罗颇详。

惜无力以刊也。

吾闽明清以降,有书画之妙而莫知之者,其闽人不善为名之故欤。

  高棅,字漫士,长乐人,明永乐布衣。

工山水,又能书,书摹米南宫、方方壶,妙绝一时。

画学元人高房山,在翰苑二十年,四方求书画者,争致金帛。

辄曰:“欲我作无声诗耶!”

  高瀫,侯官人,字宗吕,自号石门子,正德布衣。

能诗工书画。

书于隶、草、八分,俱称逸品。

画于山水、人物、花卉、翎毛,生动入格,尤精墨菊钩竹,知名海内。

相传有宋子者,疟一岁弗愈。

瀫过访,饮以酒。

酒酣,见绢素,戏写菊数本,倒垂悬崖,香姿隐隐,有飘拂流动之态,宋视之,冷然疏爽。

因更请写奇石亭立,双竹凌空,萧萧数叶,风韵若有闻焉,宋为之跃起,毛发俱竦,疟遂已。

时人语曰:“少陵有佳句,不若霞仙笔。

”瀫又号霞居子也。

  张瑞图,字二水,晋江人。万历榜眼,工书,与董其昌、邢侗、米万钟齐名。

  赵珣,初名之璧,字十五,莆田人,万历布衣。

善草书、工诗画。

莆田明时有二画师,宋珏好作春初树木,笔墨极简,而生意蓬勃。

之璧工翎毛芦苇,撇撒数笔,便跃跃欲动。

郑兰陔称其山水在摩诘、云林间。

明末客死三山。

珏字比玉,自号荔枝仙,寓金陵,天启中监生,八分、行草,瘦硬通神,画出入二米、仲圭、子久间,兼善画松,亦秀绝。

  林之蕃,字涵斋,闽县人,崇祯进士。画山水,笔力奇恣,方之黄大痴、梅花道人。醉后泼墨,幽致琳璃,为石田云林所不及。

  明莆田洪珠,字玉方,善檗窠书。杭州岳坟壁上“尽忠报国”四大字,为其手书。见《兰陔诗话》。

  姚园客尝言,莆中有四绝:吴文中山水、曾波臣小照、洪仲章小楷、黄允修篆石。

按:文中名彬,号枝隐,以画授中书舍人。

波臣名鲸,写生名重一时。

仲章名宽,与允修皆万历布衣。

  《因树屋书影》云:八闽士人咸能作小楷,而会城人士尤工此,两浙三吴所未见,勿论江以北也。

第舍古法不遵,而专学林处士宠。

处士书仿欧阳率更,而间以黄庭之意行之,处士意在以劲婉驿骑两家。

而学者专尚其妩媚,千腕一律,数见不鲜,并处士亦为人口实矣。

按:宠字异卿,闽县人,福州题榜多出其手。

  陈几士丈家藏金石图册甚富。

尝以榕城八景一册相示。

画者书者皆明逸也。

第一幅曰“澜阁风荷”,杨津画、陈騄书《郑焞西湖澄澜阁序》。

第二幅曰“高盖擎云”,许友画、齐中题。

第三幅曰“螺浦春潮”,卢羹画、林之蕃题。

第四幅曰“榴洞仙踪”,吴讯画、王逸题。

第五幅曰“鳌石松篁”,林宠书《方城宗子相登平远台序》,林之蕃画。

第六幅曰“莲峰樵唱”⑴郑慰画、曹孟济题。

第七幅曰“凤冈荔锦”,陈浩画、黄潜书《徐熥绛囊生传》。

第八幅曰《象峰积雪》,杨津画,崔衍江书《徐雪峰纪游》。

  清季,乡先生以书法著称者,康熙间福清余田生甸,篆隶行草冠一时。

侯官谢古梅道承,书学褚河南,又精隶。

林鹿原佶,小楷篆隶,刚健可爱。

张玉斯天麟,工王、柳、怀素,晚年右臂得软病,以左手书,尤精工。

乾隆间,林鬯园茂春,书法神妙。

谢发川曦善草书。

郑云门际唐精篆、籀、八分、行书。

赵谷士在田,书法尤为世所重。

郑西瀍洛英,工行书,喜作水墨兰石。

尝对友谓其字不如画。

嘉庆间,林少穆则徐,书体欧阳。

梁芷林章钜,书兼欧董。

莆田郭兰石尚先,书法米襄阳,工夫老到,兼长画墨兰。

道光间何肫过广憙,篆隶瘦劲,得汉魏遗意。

咸丰间龚蔼仁易图,工书,学苏,画山水苍秀。

同治间裴戟森棨,楷书近李北海,行书逼阁帖。

长乐李星冶兆珍,工怀素。

光绪间陈藕泉文濂,工殿体书,及山水。

徐仲眉葆龄,善楷书。

李次玉宗祎,书效李北海。

黄芸淑彦鸿,工小楷及分、隶。

其后林宗孟长民、黄霭农葆钺及长汀伊峻斋立勋,均以书法闻,卖艺申江也。

  莆田宋祖谦字尔鸣,号去损,顺治诸生,八分亚于宋比玉,又精画理。陈章侯、胡元润皆称其妙。

  闽县谢士骥,字汝奇,乾隆布衣,善书。

工怀素,大者尤苍劲。

并精篆印,雕刻虫鱼兽钮,须麟生动,堪与扬璇周均并肩。

至端溪砚石,一经摩琢,即成佳制。

鉴赏家珍之。

  闽县蔡镇,字越峰,乾隆间举人。工大幅行草,及擘窠,可以兄事张瑞图、弟畜谢曦。

  宁化伊秉绶,字组似,号墨卿,乾隆庚戌进士。

官扬州府知府,文学吏治为江左所推。

尤以古隶名当代。

劲秀古媚,独创一家。

偶作山水,不泥成法,水木云峦,简淡幽秀,金石气溢于楮墨间。

然流播绝少,所作墨梅尚多。

子念曾,字少沂,工隶法及篆刻,亦善画山水墨梅。

咸丰辛酉,官严州,城陷骂贼被戕。

  长乐梁雷,字曼云,芷林先生之从兄也。楷法篆隶并工,精篆刻,善写生。花卉每以淡远相胜,世知之者鲜。

  同安吕世宜,字西村,小楷精工,尤以八法负盛名。所书《四十九石山房石刻》,得者比之璜琥。著有《爱吾庐题跋》。

  福清郑永锡,字三怀。乾隆贡生。郭约园之高弟也。工书,瘦劲比约园尤甚。自署款曰“三怀锡”。

  闽县张见心,字复斋,嘉庆贡生。能诗,擅书画。余藏先生画绿萼梅箑面,具幽姿之致。孙承渠,字轩叔,画承家学。

  郑虞臣先生世恭,海藏诗人之季父也。

咸丰间进士,工书法,为里中所重。

陈宗虞云:礼器在汉刻中不失为神品之一,所见能臻其佳妙者,厥有三人:杨藐翁化柔为刚,变散为整,其挺拔之气溢于楮墨,转楷隶为草隶,绝不踏有肉无骨之讥,此殆以力胜也。

陈曼生寓方于圆,舍疏取密,更出以奇思妙想,令人不可索模,策笔用侧势,尤跃跃有神,此殆以胆胜也。

郑虞臣先生用石鼓笔意,变方圆为纯圆,真汉隶法也。

先生嗜金石,尤长篆隶。

昔年掌教鳌峰,每于弦诵之余,作擘窠隶,傍署蝇头小款,旁礴郁积,有一泻千里之概,无半点之余习。

方之匡喆刻经颂泰山金石峪,不为过也。

此殆以气运胜之也。

  王可庄先生仁堪,天资聪俊,文学吏治,有声于时。

工书,笔意似欧阳率更,刻有碑版行世。

闻先生生平生作书,非其夫人手研之墨不下笔。

以其腻润,他人莫及也。

尝见先生所书先光禄公《寿序》,书若轮廓,字体十二幅如一律,数十年来,墨色浓厚,光鉴迫目,信有征矣。

又闻王氏后人云:先生能针纫,每闺中制巾履为太夫人寿,辄代出新样,自谓前世系女身也。

  郑苏戡先生孝胥,号太夷,书法妙天下。

并世无出其右者。

居沪滨鬻书,岁获千金,为书家所罕有。

闻其幼时聪颖绝伦,读书私塾,塾师彭某藏碑帖颇多,连失数册,心疑之。

一日见先生伏案习书,所习帖即其所心爱之苏帖也。

怒欲扑之,瞥见其字体雄劲,不觉心折,反慰勉有加。

并授以永字八法。

先生乃发愤临池,不下楼者一年,洎发解,而字盛称于世。

平时黎明即起,亲自研墨,供一日之需。

数十年不稍间断。

年逾古稀,精神益健,能合两方案,一跃而过。

作书如飞,顷刻尽数纸。

应求者多行书,或隶别,小楷殊少见。

世有许其所书《沈涛园墓志铭》为真书绝品者。

先生则自以吴光禄、吴容甫两家传为得意之作。

盖其字得力于天分者居多,不尚临摹,此其所以可传者欤。

  晚近,里中之书法足传者,李公达丈宣璋,精小楷及小篆,闻于京津。

岁己巳旋闽。

赠余书箑。

细篆秀婉,继以细楷可爱。

其次,余叔组南先生则豫,书法为丁威起丈震所推,曾代宝瑞臣熙书《陈弢庵太傅墓志铭》,尤工篆刻,昭代无出其右者。

  林昌彝《海天琴思录》云:咸丰癸丑,进呈《三礼通释》二百八十卷,建首三十卷为余门下士沈幼丹中丞妻林夫人名敬纫所书。

夫人为家文忠次女,书法娟秀,得欧柳之骨。

乙览称羡,可称佳话,仪部粤东吴君世骥时掌礼曹篆,记以诗。

末二句云:“腕底银钩飞舞处,拈毫不让卫夫人。

  长汀华秋岳岩,号新罗山人,寓居钱塘,画人物、山水、花鸟、草虫,皆脱时习,追古法。

写劲竹,尤为空谷之音。

又能诗善书,称为三绝,客维扬最久,卒年八旬。

  闽县蓝公漪涟,精篆刻,好吟咏,擅绘事,有名于康熙间。

诗情画笔,萧疏高奇,所作水仙,可作逸品。

毛西河赠诗云:“醉来倚壁且涂墨,兴发对人长赋诗。

一花两叶倍精爽,千言万语皆离披。

  长汀上官竹庄周,乾隆初布衣,能诗善画,精篆刻。

山水烟峦漫,墨晕可观。

张浦山谓其“有墨无笔,尚未脱闽习也。

”人物功夫老到,著有《晚笑堂画谱》行世。

  宁化黄瘿瓢慎,字恭寿,雍正间闽之老画师也。

山水宗倪、黄,出入吴仲圭之间。

兼工人物及仙佛,书入怀素之室,诗亦佳,颇擅三绝之誉。

游豫章、历吴越、淮扬,人争客之。

尝自题《采梅图小照》云:“一筇一笠一瘿瓢,楚雨峰头把鹤招。

漫道归来无故物,梅花清福也难消。

  乡贤陈秋坪先生登龙,乾隆间举人,官蜀中,以清惠慈爱闻。

叙劳擢官,得江西建昌司马。

闲曹冷署,清操愈厉。

以故终身不得名一钱。

既遭忧,解组归,衣青布袍,从一奚,彳亍涂巷间。

所居不三椽,曰“云凹水曲山房”。

家贫无后,授徒自给,间或厨烟不时,风度洒然。

著有《秋坪诗存》、《天全州闻见记》。

先生善画乾笔,疏林水石俱精,而世知之者鲜。

曩有以山水箑面八叶来售,索价昂,无以应之。

后有道光丁未武进卜起元题辞,盖古田甘滋苍所藏也。

滋苍名澍,受业于先生,亦能画花卉。

尝辑秋坪先生遗墨刊行。

兹录存其箑面二叶,先生自记云:“入秋以来,酷热特甚。

穷居旅邱,以烦耳鸣,无可消遣,信笔作此图。

遥望故国,所谓不堪回首也。

嘉庆丙寅七月廿一日,秋坪自记。

”其一云:“初秋病中,伏枕不寐。

炎气蒸薰,烦不能耐。

剔灯起坐,砚有余墨。

因忆少时读书道山,天气洹寒,梅花绕屋,雪意初酣。

挥毫成此幅,以遣冬寂,未必即可作一剂清凉散也。

丙寅白露前五日登龙记。

  余藏前辈画箑颇多。福建《艺术传》所未录者,兹略记于后,补志闽画之遗。

  林元需,字孚公,侯官人,康熙时以工山水人物名。余藏《竹林七贤图》,人物眉目点写入神。

  谢尊,字浣云,宁化人,工青绿山水指头。伊墨卿《留春草堂集》中多题其画。

  洪基字用弼,号莲坡,康熙时闽人。工山水、人物、花鸟。

  叶滋纯,字雨穗,闽县人,官浙江知县,工画山水。

  汪志周,浦城人,工花卉,以淡远胜。

  许德瑗,字素心,侯官人,适何氏。早寡,无子,以节著。能诗、工画梅兰竹菊,随意点缀,各有天趣。

  杨蕴辉,字静贞,金匮人。适闽县董敬箴。能诗,工画花卉草虫,栩栩欲活。著有《吟香室诗草》。

  左锡璇,字芙江,阳湖人,袁观察绩懋继室。观察殉粤难,芙江居福州,抚孤成立,画花卉宗南田,香润有法,闽人重之。

  李廷钰,字润堂,号鹤樵,同安人,长庚抚子,官福建水师提督,善诗工书,长于画墨兰,有小李太尉之目。

  长沙徐寿蘅先生树铭,道光八年进士,以兵部左侍郎提督福建学政,甚得士望。

先生工书法、善诗、有《澄园诗集》,人知其书之工,而鲜知其画之妙者。

画山水别辟蹊径,不事临摹,而金石之气灿然,自署王山人。

  荣庆,字馀莽,先世长白富察氏,福州驻防椿安之父也。

擅长花卉草虫,为吾闽第一手。

其画宗二徐。

徐熙之没骨,徐渭之写意,皆能得其神髓,盖以天趣胜人也。

诏安马兆麟以六法久负漳浦重望,见其画,有望尘弗及之叹。

馀莽题画署款恒不经意,所钤私印曰“多文草堂”。

《画记》曰:四十以后所作曰“庚戌生”,曰“富察氏第十二子”,曰“惮牺子”,皆所常用也。

  谢颖苏子琯樵,诏安人,行、草书法元章,晚学颜鲁公。

工画能诗,善篆刻。

咸丰间殉粤匪之难于漳州。

闽南人士甚重之。

琯樵画山水最工,兰竹次之,翎毛多用秃笔,不失为能手。

署款恒不书姓,惟署“琯樵苏”。

传其画兰竹也,先写兰,置瓦盆于窗间,移灯取影,故放笔为之,未尝为古人所囿,其得力处,全在一两笔生动也。

  诏安多画家,著者无几人。

谢琯樵外有沈古松,瑶池人物规模黄瘿瓢。

许万涯钓龙,吴织云天章善花卉翎毛,胡汉槎倬善人物写意,沈云湖祖文善兰竹,谢半圭锡璋工草虫,尤长墨牡丹,许友农士谷善花鸟,马子般兆麟号竹垞,又称东山里人,光绪间举人,画山水花卉以北派为宗,参以己意。

及门者有沙涛松韵工花鸟、谢东澜观有及东山林瑞亭嘉善山水佛像,笔墨严肃,敷色雅逸,皆诏安画派之能深造者也。

  闽县朱芾、朱璜、朱承均能画,有三朱之目。

芾字石农,善山水,璜、芾之弟,承,芾之子,字小农,以草虫胜。

一时有陈又伯、林芑石、长乐郑开源、莆田林肇祺、及漳浦林雪斋丰年,皆习诏安派者,其中以雪斋为能手。

  乡先生偶以画为遣者,陈弢庵太傅之松、林怡庵葵之花卉、陈木庵书之山水,皆足传。

  寓闽之能画者,宜黄陈少香偕灿善写兰。

萧山丁豹卿文蔚工画折枝花卉,鲜丽无比。

秀水叶梦士思澄工画梅竹。

浙东钱鸿遇能山水。

平湖陈季平鸿藻善山水竹石,晚近香山。

郑霁林先生煦寓厦门甚久,擅长工笔花卉,尤工佛像,敷色鲜艳,愈老画愈工。

与先公交甚挚,今年八十,尚健在,世以“鸳湖外史”目之。

吾友陶芸楼晖,浙人也,善为孤松片石,写意山水,多不施青赭,而峦岩幽胜,大有麓台气韵,又工篆刻,于汉印尤精。

  林琴南先生画,世重其山水,不知鹌鹑与柳,亦先生之能事,故自称补柳翁。

先生颇疏财仗义,其《鬻画直例诗》云:“亲旧孤孀待哺多,山人无计奈他何。

不增画润分河润,坐听饥寒作甚么。

”闻在京卖画时,有旗籍某酷嗜其画,求之不已,先生讶之曰:“我已为君画夥矣!”某曰:“先生年已七十余,一归道山,画必增值,而我可藉此得余羡也。

”先生笑曰:“汝直利我死耳。

”屏其纸不画。

既而思亦或有理,于是乃自画若干纸藏之,曰:“留为身后计也。

”故甲子亡后,在沪陈列遗作以标价,计可得八千九百余金云。

  闽县卓芝南先生孝复,晚岁自号“巴园老人”,少工山水,与林琴南齐名。

后厌求画之烦,中辍垂三十年。

六十以后,又稍为之。

其画雄厚高雅,仿佛石谷,近世所难及。

  周雨渔先生愈,自号“四香居士”。画笔缜密,用墨浑厚,山水瓣香山樵、大痴,善小米点染之法。晚年喜作人物佛像,深入冬心堂奥。

  林珪字伯桓,为琴南先生长子。

长于花卉翎毛,先生常谓:“伯桓花鸟过我”,因不恒作。

林华字实馨,号“石鼓山农”,琴南先生之犹子,画学贵筑姚茫父。

  张汤铭,字信甫,号烟樵,闽县人。为琴南先生之高弟,画宗黄鹤山樵,于细致之中寓雄厚之气。

  黄均字懋忱,为秋岳表叔之文侄,画专工人物,为周养庵所赏识。

  张鋆,字维垣,闽县人。善画山水,尤长画水牛,其寒鸦古木亦为世所称。

  近世里中龙珠画苑中,李霞、郭梁工人物,萧梦馥、林节、吴适善山水,陈子奋能花卉、并工篆刻,及家叔祖东洲先生之牡丹,皆骎骎乎能品。

此外沈剑知丈觐安画山水近于瞿山新罗,寓居沪滨久,饱习海上之画风。

  徐氏《笔精》云:吾乡前辈藏书富者、马恭敏森、陈方伯暹。

马公季子能读能守。

陈公后昆寝微,则散如云烟矣。

又林方伯懋和、王太史应钟亦喜聚书,捐馆未几,书尽亡失。

四公之书,咸有朱黄批点句读。

余间得之,不啻拱璧也。

予友邓参知原岳、谢方伯肇淛、曹观察学佺皆有书嗜。

邓则装璜齐整,触手若新。

谢则锐意搜罗,不施批点。

曹则丹铅满卷,枕籍沉酣。

三君各自有癖,然多得秘本,则三君又不能窥予藩篱也。

  《闽杂记》云:闽中藏书家最著称者,宋时莆田郑樵、林霆,外如方渐“富文阁”、方千宝“三余斋”亦有名。

明时则晋江黄俞邵《千顷堂》、福州徐兴公《汗竹斋》、《宛羽楼》皆有书目行世。

国朝林鹿原中书、李鹿山中丞、何述善上舍、郑昌英秀才,近时若梁芷林中丞、陈恭甫太史、何岱海孝廉,闻所藏皆十余万卷,真可羡也。

  明钞本为藏书家所重者,吾闽谢在杭肇淛《小草斋钞本》其一也。

吾友沈祖牟喜藏书,曾作《谢钞考》以羡之,清季林鹿原、李鹿山、郑杰人诸先生钞本亦精富,得者珍之。

  龚蔼仁先生,家世富裕。

时其戚刘奂为家镇聚藏经籍甚富。

后人向之贷款,久无以还,乃将所藏书二万余卷偿之。

先生遂并双骖园旧藏三万余卷,贮于大通楼,额匾曰“五万卷书楹”。

余尝登楼阅览,楼厅广阔,重架连楹,中多麻沙及元明版本。

半为徐兴公、徐在杭、李鹿山、郑昌英诸前辈及海宁陈氏所藏,洵可宝也。

礼逸表叔于斯楼保护甚谨,曾出所编书目示余,余向闻《大通楼书目》杨希闵尝编之,惜不之见,今此目亟宜刊传,俾世知是楼之有关文化献物甚大也。

  杨雪沧先生浚,由晋江移籍侯官,寓会城虎节河沿,家多藏书。

同治间,左文襄任闽浙总督,拟重刻《正谊堂全书》,遍访诸缙绅家,不得其本。

后闻先生藏有完帙,托人商之,先生以传本罕为辞。

左公好名,乃便服夜访,先生不敢见,于翌日赴谒。

文襄礼待甚殷,为道刻书之意,且托董其事。

先生遂允,悉召福州及泉州涂门名匠,雕刻全书六十八种,凡五百一十五卷。

卷帙既繁,所费亦大。

文襄即以举办厘金所入充其资,而先生得润亦丰矣。

事竣,请先生助理文牍,旋保奏内阁中书,补用道员。

先生于是设《群玉斋》书肆于总督后,广搜善本。

同治辛酉,陈左海太史家书籍散鬻,多列朝集及未梓本。

先生谋诸夫人,脱金钏以购之。

见所著《示儿录》,乃就所居筑楼三楹,贮七万卷于其中。

颜曰“冠悔堂”,今李宅是也。

余曾得冠悔堂书目二巨册,中多孤本秘钞,先生自谓为省垣藏弃之冠,非自炫也。

  螺江陈望坡先生好收金石书画。

其“居敬堂藏书”在浙时,为何岐海、萨檀河所选购,颇具精华。

没后尽散,曾孙文忠公续购颇多,复得许豫生贞干之书数万卷,益以谢氏“赌棋山庄”所藏一部,因并御赐书,筑“赐书楼”贮之。

晚年,乃以所藏之半捐赠乌山图书馆及魁歧协和学院。

学院特建陈氏书库以纪念焉。

  林平冶先生宗泽,少时家稍裕,与平湖陈锬角逐于南后街书肆间。

不吝重价收购经籍,均以“目录家”称于时。

陈石遗先生任省通志局时,先生尝率钞胥赴江浙旧家钞缮孤本,因所藏以志局钞本及乡哲遗著为多,先生没后,其书尽散。

时沈文吉逵长省府图书馆,悉购志书以藏。

林汾贻为编“平冶楼书目”然,石印铅印书本累累也。

  会城书肆聚于南后街,以咸丰、同治、光绪时为盛。

约有十数家,其最著者有塔巷口“醉经阁”林端植,所收多何岐海之书。

衣锦坊口“缥缃馆”,为陈恭甫先生孙培业所设,其书皆“小嫏”遗藏。

而宫巷口薛颐记皆叶临恭、何道甫、李兰卿诸前辈之藏,一时善本精华,聚之杨桥巷,“小嫏”沈芝田所收,则半为林蓼怀大令轩开物也。

其他若陈克绥、何轩举、王道征诸氏,虽设铺肆,半以收藏。

至今日书肆寥寥,以杨桥巷口之“聚成堂”最久,开设垂三十余年矣。

张思永字仁宽,精于鉴别书画碑帖,林勿村、郑铁侯及清末中落旧家藏书多归之,亦有学之人也。

吾友林汾贻嗜书成癖,二十年前曾于文儒坊口开“宝宋斋”。

盖亦如杨雪沧“群玉斋”之以搜访善本秘籍为旨者,故精于目录,一时收藏之士咸叹弗如。

  乡先贤既多藏书,其所钤藏书印记,略举所知,俾后之得者知而重之。

“晋安谢氏家藏图书”、明谢肇淛“晋安徐兴公家藏书”、“闽中徐惟起藏书”、“绿玉斋”、“汗竹巢”、“红雨楼”、徐是书曾藏蒋绚臣处,蒋绚臣曾经秘藏蒋绚臣藏书⑵是书曾藏蒋绚臣家。

“蒋玢珍藏图书”、“闽中蒋氏三世经藏书”、蒋汾“晋江黄氏父子藏书印”、“千顷斋”、黄居中及俞邵曾在李鹿山处。

“敬业堂”、李馥“朴学斋”、林佶及子正青“晋安何氏珍存”、“述善珍赏”、“苍璧斋”、何述善“冶南何氏瑞室图书”、“瑞室图书”何治运“带经堂”陈征芝“小嫏馆”、陈寿祺“书带草堂”、郑廷莅“侯官郑氏藏书”、“郑氏注韩居珍藏记”、“昌英珍秘”、郑杰“芷林珍藏”、梁章钜“侯官赵氏小积石山房艺文之章”、赵在翰“闽中郭蒹秋艺文金石记”、“榕城郭蒹秋藏书”、“红雨山房”、“天开图画楼”、“怀璞斋”、“玉尺山房”、先高祖柏苍公“墨庄书屋”、刘国柱“看云馆藏书”、孙翼谋“古闽何氏丁戊山馆曾藏”、何广憙“古闽黄肖岩书籍印”、“闽南黄熥肖岩图籍”、黄宗彝“闽戴成芬芷农图籍”、戴成芬“秋柯草堂藏书”、李廷钰“福州冠悔堂杨氏图书雪沧所藏善本”、杨浚“三山陈氏居敬堂藏书印”、陈承裘“螺江陈氏赐书楼藏书”、陈宝琛“大通楼藏书印龚少文收藏书画记”、龚易图“刘氏小墨庄藏闽山刘氏珍藏侯官刘筠川艺文金石记”、刘永松“怡山馆藏书印,侯官朱氏藏书”、朱锡谷“赌棋山庄秘藏”、谢章铤“托轩林氏珍藏”、林直“颖叔珍藏”、林寿图“闽叶与端藏书”、叶滋森“闽中林洛西鉴藏”、林瀍“绿筠书屋珍藏”、叶观国“古闽叶氏芾南珍藏”、叶滋棠其藏书源流详于余所著闽藏书家考略。

  古来诗选,卷帙之富,无逾明曹学佺之《石仓十二代诗选》。凡一千七百四十三卷《四库总目·福建艺文志》及各家书目所载卷数,均非全帙。

  《名山藏》一百六卷,明晋江何乔远撰,是书清季入禁毁之列。

传本益罕,《钱谦益集》有序,称是书有三难,亦有三善。

以昭代之人作昭代之史,忌讳宏多,是非错互,一难也;以一人一时,网罗一代之事,二难也;远无征于杞宋,近或指乎隐、桓,三难也。

采毫贬芥,不以党枯仇辅为嫌,年经月纬,不以头白汗青为解,发凡起例,不以断烂芜秽为累,又三善也。

后有征《明史》者,舍公何适。

  唐林谞《闽中记》十卷、宋林世程重修《闽中记》十卷,均不传。

梁克家之《淳熙三山志》,世皆钞本,余家旧藏有谢世杭《小草斋钞本》,久失。

后复得龚氏大通楼所藏《传砚楼钞本》,间有据谢钞本,而眉批者亦异矣。

明弘治二年,王应山纂《八闽通志》七十八卷,编例颇具,是为福建总志之始。

余旧藏为明王宇所藏,又为陈氏《小嫏馆》旧物,亦仅有之本矣。

王应山《闽大记》五十五卷,起万历戊寅迄辛丑,未完,以疾辍。

其子毓德足而成之。

董执谊先生藏有不全钞本。

闻北平图书馆亦有旧钞。

崇祯间,何乔远纂《闽书》五十五卷,余家藏刊本,辗转归执谊先生,先生后鬻于沈祖牟,亦不全矣。

清康熙二十三年,郑开极纂《福建通志》六十四卷,《通志》之称自此始。

乾隆二年,谢阁学道承重修《通志》七十八卷,主修者郝玉麟,遂有郝志之称。

三十三年沈廷芳为《续志》九十二卷,道光九年陈太史寿祺重纂之,凡二百七十八卷。

  陈左海先生之总纂《通志》也,延沈学渊、高澍然、张绅、王怀佩、何治运、冯登府诸先生为纂修,均一时绩学。

全书四百卷,甫告成,而先生遽下世。

后魏和斋先生敬中继为总纂,刊于同治十年,仅二百七十八卷。

故《道光志》又有《同治志》之称,实同治所刊非《道光志》原稿也。

初,先生与梁芷林中丞章钜同居黄巷,里门连亘,素以文章自结于先生。

后因广宅事修怨。

至是乃乘隙条举《通志》不善五事,联乡宦七人于督抚、学使、方伯处具呈词曰:“儒林混入,孝义滥收,艺文无志,道学无传,山川太繁,请发稿公勘”者,时中丞方炳用,有权势。

众附和其说,而制府歙人程祖洛,亦与先生不合,乃助其入奏。

于是原稿删毁,志局解体。

而各家各著,亦秘之不出矣。

后和斋先生虽搜集残编,与原稿相较远甚。

读高澍然《抑快轩文集》与郑方伯、王观察《论通志兼辞总纂书》一篇,可以瞭然。

此亦吾闽考献一大公案也。

后先生子乔枞愤其事,浼周芸皋观察凯作《鳌峰载笔图》,以写感慨。

图今存螺江陈太傅家,一时文士题跋殆满。

其中以谢枚如先生一跋最详,今王捷南之《闽中沿革表》、陈善之《国朝列传》、高澍然之《福建历朝宦绩录》、《闽水纲目》、何治运之《方言考》、冯登府之《闽中全石志》、张绅之《宋代列传》,皆当时备充志稿者也。

  福建新《通志》之纂修,始于李培之厚基长闽时。

沈涛园先生为总纂,陈陀庵先生为提调,刘耕云、何梅生先生为协纂,沈冠生、叶献恭、林耕煤、陈小真、林敏生、陈大弥、王镜湖、郑星帆、林可山、吴樵笑、陈耻楼、陈益卿、叶伯聪、李苑之、龚惕庵、林雪舟诸先生为分纂。

其初,组织颇大,而地方多故,经费无着,志局渐散。

迨民国十一年,陈石遗先生继任其劳,分门立志,创前所未用者,其中《盐政志》为先生犹子敬编,《水利志》为益卿先生编,《职官志》为樵笑先生编,《地理志》为星帆先生编,直至辛酉岁,全书方告成。

随先生没,尚未卒刻也。

教育当局乃命魏应麒氏续刻之。

魏氏于各志颇有非议,又改向之分志卷为连续卷,所以前后有不同之本。

余曾于志局残稿中偶拾某君当时致石遗先生一札,甚多议论及不满之辞。

节略一段云:著述向分两派,一为名士派,喜言考据,重视词章。

一为儒者派,则以表章忠义、扶植名节为先务。

志局之兴,私衷以为,就名士一派详表志而略列传,是有文而无献也。

就儒者一派重列传而轻表志,是有献而无文也。

某曾议为郑延平立传,宜用赐姓,总纂韪之。

又请表章当时忠义,凡先朝忌讳,削而不书者,须一一补之,总纂亦以为然。

而事则至今未行也。

其始,总纂命撰一传,亦几费斟酌。

间有所疑,问总纂,则答以就原文抄割可也。

且晓之曰:“此无关紧要,求简而已。

”某乃恍然,总纂盖偏于名士派一流。

目下事已告竣,表志合群力为之,必无遗漏。

列传杂出各手,方志之例,等于国史,诸传根据墓志行状,其间称谓之舛误,事实之乖异,朱成功已为立传,而他处仍谓之郑逆大奸大恶、及不肖者,仅附卷末。

毫无微词,何以示后。

陈左海之书虽曰仇家倾轧,亦以列传太无义例,予人口实。

故有魏收秽史之谤,将来有遍于儒者派出,则此书固未为完善之书矣。

  明万历《福州府志》有三:一为三十七卷本,首题“资善大夫、南京礼部尚书、郡人林燫辑,举人袁表、刘镇、太学马荧同修”;一为二十四卷本,袁表纂,盖表与林燫同纂,而别有是书也;一为七十六卷本,林材纂。

《世善堂书目》有林仲山《福州府志》,仲山,材号也。

又按:乾隆十九年,知府徐景熹《福州府志凡例》云:明府志凡四:一修于正德庚辰,一修于万历己卯,一修于万历壬子,其一为袁表撰。

《千顷堂书目》所载林庭、林燫、袁表、林材四家是也。

刘世扬、林炫合撰《府志》则在所称四家之外。

  闽志之佳者:李元仲《宁化县志》、陶篁村《延平府志》、高雨农《续修光泽县志》,皆精核可读。

  闽县、侯官自古无志。

志之者自陈石遗先生之《闽侯县志》始,先生于纂修《通志》之劳,继成此书。

其陋于搜罗,忽于检讨,自所不免。

然以之称为首郡、首邑之首志者,殊令人抱憾也。

  吾友陈文涛、萨士武,皆嗜书而善读者也。

文涛博通物理,著述多,而《福建民生地理志》尤切合时代之作。

士武长乌山及省立图书馆有年,搜访吾闽前贤著述尤为己任。

于馆中特辟闽献室以庋之,诚有心人也。

所著《福建方志考略》,记载精审完备,使修志者有所考镜多矣。

  邵炜萱《五百石洞天挥麈》⑶云:道光间,吾闽同安潘德舆方伯仕成寄公于粤购地荔枝弯,辟海山仙馆,一时声势豪赫殊极,冠盖征逐。

方伯虽席鹾业,起身科目,颇好文墨。

尝刻《海山仙馆丛书》五十六种,共四百六十一卷,搜罗秘要,世称善本。

按:《海山仙馆丛书》椠板颇精,南中禁烟之役,外兵陷粤城,全书版片均为法人所掠,载舶而运,陈列于巴黎博物院矣。

仕成,《同安县志》及《福建通志》均未载其人,殆著籍南海欤!

  董康《书舶庸谭》称:明时小说家撰述最富者,无过李卓吾、冯梦龙二人。

今见内阁书目录,二家之书颇备。

按:李卓吾先生贽,吾乡奇士也,为姚安太守。

每至伽蓝,判了公事,坐堂皇上,或置名僧其间。

簿书有隙,即与参论虚玄,人皆怪之,公亦不顾。

久之,携妻女客黄安,自称流寓客子。

后马御史经纶迎之于北通州。

会当事者欲刊异端以正文体,疏论之,遣金吾缇绮逮公。

公时病,力疾起行数步,大声曰:“是为我也,为我取门片来。

”逐卧其上,疾呼曰:“速行,我罪人也,不宜留。

”马公愿从。

公曰:“逐臣不入城,制也。

且不有老父在焉。

”公曰:“朝廷以先生为妖人,我藏妖人者也,死则俱死耳,终不令先生往而己独留。

”马公卒同行至通州城外,都门之牍、尼马公行者纷至,其仆数十人奉其父命泣留之,公不听,竟与公偕。

明日大金吾置讯,侍者掖而入,卧于阶上。

金吾曰:“若何以妄著书?”公曰:“罪人著书甚多,具在于圣教有益无损。

”大金吾笑其倔强。

狱竟,无所置词。

久之,旨不下。

公一日呼侍者剃发。

侍者去,遂持刀自割其喉,气不绝者两日。

侍者问:“和尚痛否?”以指书其手曰:“不痛”,又问曰:“和尚何自割?”书曰“七十老翁何所求?”遂绝。

马公闻而伤之,曰:“吾护不谨,以致于斯也,伤哉!”乃归其骸于通,为大治冢墓。

先生尝答焦漪园书云:年来有书三种,惟《李氏藏书》系千百年是非,人更八百,简帙亦繁,计不止二千页矣!更有一种,专与朋辈往来谈佛乘者,名曰《李氏焚书》,言其当而弃之也。

又一种则因学士等不明题中大旨,乘便写数句贻之,积久成帙,名曰《李氏说书》,如得数年未死,将语孟逐节发明,亦快人也。

惟藏书宜闭秘之,其中人数既多,不尽妥当,则《晋书》、《唐书》、《宋史》之罪,非予责也。

今按:《福建艺文志》所录先生著述寥寥无几。

  嘉兴张鸣珂《寒松阁谈艺琐录》云:世传《花月痕》一书,或谓杨利民自伤不遇,记其与左文襄同客武昌时事,未知确否?然文笔隽雅,迥绝尘氛,断非俗手所能办也。

按:《花月痕》吾乡魏子安先生秀仁作也,先生才名四溢,累应春官不第。

乃游晋、游秦、游蜀,见时事多可危,手无尺寸,言不见重,而肮脏抑郁之气,无所发舒。

因托于儿女子之私而为此书。

介弟挺生驾部刊行之。

然先生所撰未完,不知谁续之也。

《清稗类钞》云:《花月痕》书中姓名皆实有人在,韩荷生乃左宗棠,李谡如乃郭松林,梅小岑乃李鸿章,包起乃鲍超,刘梧仙乃李元度。

元度字次青,一生伊郁,百感苍茫,其境遇大同而小异。

则是书非稗官小说所可比。

先生著述宏富,皆未刊,余尝见《陔南山馆诗话》十巨册,欲印之无力也。

  《闽都别记》二十卷,向系传钞。

丁卯岁,董蛰谊先生石印百部,不十日而空。

盖乡之士女,遍喜读之。

首有宣统三年藕根居士跋云:《闽都别记》四百回,约百二十余万言,署里人何求纂。

其人不可考,其书合于正史及别史载记者,各十之三,小说居其四焉。

以福州方言,叙闽中佚事,且多引里谚俗腔,复详于名胜古迹、文词典故,多沿袭小说家言,虽属稗官,未始非吾闽考献之卮助,博奕犹贤,不可废也。

书中章回,修短不一,自二百四十一回后,若别出一手,殆编以讲演续成帙者,第向无刊本,辗转沿钞,讹脱殊甚,间居浏览,为信手点正,倩墨史清缮一通藏之。

后之阅者,庶可得此书之真面目尔。

装竟,适革命事起,闽都又困兵燹者三日,不知有好事者续为记否?感慨系之,爰志其缘起如此,藕根居识于冶城之屈获斋。

盖即蛰谊先生笔也。

  前辈著述,多不亲自校梓,后世子孙,弃若土苴而泯没无传者,夥矣!曩同董蛰谊先生及林汾贻、沈祖牟二君,欲举诸家所藏孤钞罕本,印为《闽海丛书》,乃中日战事起,不果行。

然而访遗缮写未少倦也。

至抗战结束,蛰谊先生已早归道山,继而祖牟亦以割胃疗,死于沪江闻⑷矣。

悲夫!余怅时世之非,环境之劣,乃将二十年来所孜孜之搜罗乡贤著述数百部,悉归省立园书馆,盖藏乎已不如公诸世,且能善为保护弗散也。

  于郑氏《注韩居书目》中,见钞本苏之琨《明诗话》九卷,谢在杭《小草斋诗话》五卷、《榕海诗话》二帙,十砚翁手稿《消夏录》三,在杭手稿《小草斋杂录》一册,徐兴公手稿《榕阴新检》十六卷,《红雨楼文稿》八帙,诗稿四册藏林汾贻家又于杨氏《冠悔堂书目》中,有钞本《林正青诗话》二册,《一斋公诗话》一册,孟瓶庵《明诗话》一册,孙学稼《兰雪轩集闽会小记》其子起宗所笺注,引用淹愽八册,《鸥波杂草》六册,《洪江续志》一册,《闽海水族略》一册,《笃叙堂许氏集》七册,皆珍贵献物,不知流落何处。

  林正青《榕海旧闻》五十卷,搜罗赅备。

施世德赠诗云:“乡郡图经久散纷,榕阴点笔续遗闻。

百年旧事凭收拾,应比淳熙用力勤。

”然此书仅有写本传世,皆不全之帙矣。

  徐兴公之《续笔精》、林衡之《竹窗笔记》、陈怡山之《海滨外史》、冯缙之《陶舫枣窗拾慧》、林寿图之《榕阴谈屑》、王廷俊之《樵隐笔记》、何则贤之《蓝水书塾笔记》、杨俊之《冠悔堂笔记》、刘家谋之《怀藤吟馆随笔》、戴成汾之《蕉窗随笔》、陈学夔之《榕城景物略》、林枫之《榕城考古略》及海外散人之《榕城纪闻》,皆钞本未刊者也。

徐氏《笔精》、《榕阴新检》及陈鸣鹤之《晋安逸志》、《闽中考》,皆刊本而罕传者也。

此外王世懋之《闽部疏》、林凌登之《榕城随笔》、许旭之《闽中纪略》、周亮工之《闽小记》、施鸿保之《闽杂记》、潘光斗之《闽琐记》、陈云程之《闽中摭闻》、王紫纶之《榕郡名胜辑要》、尹湜之《闽游纪略》、杭世骏之《榕城诗话》及徐祚永之《闽游诗话》,或附刻于丛书,或刊本已少见,皆乡邦考献征故之书者也。

  吾家代有著述,远祖敬斋公讳守仁,著有《敬斋诗草》一卷,木刻,乾隆甲辰,金鋐序之。

先荣禄公有《家塾易说》三卷,《诗草》一卷,新甫公有《琴学尊闻》二卷,远堂公有《天开图画楼文稿》四卷、《试帖》四卷、《石泉集》四卷、《击钵吟存稿》四卷、《嘐嘐言续嘐嘐言》十卷、《变雅断章衍义》一卷,秀农公有《重订东越文苑传》六卷,均已梓行。

《半野轩诗集》及《洪塘历代乡先生小传》藏于家。

蒹秋公有《补蕉山馆诗》二卷、《鄂跗草堂诗》一卷、《三峰草庐诗》二卷、《沁泉山馆诗》二卷、《柳湄小榭诗》一卷、《葭柎草堂集》三卷、《七月漫录》二卷、附《左传臆说》、《闽中郭氏支派大略》一卷、附《我私录》以上总称《云闲堂全集》《竹间十日话》六卷、《海错百一录》五卷、《闽产录异》六卷、《三元沟始末》二卷、附《新港开塞编闽会水利故》一卷、《福州浚湖事略》一卷、《乌石山志》十卷,均已梓行。

又《历代纪元》、《都宅纪略》、《杜律臆解》,藏于家。

其所改订者,有《全闽明诗传》五十五卷,其所校刻者,有唐《周太朴诗》一卷、《制诏集》二十卷、明《蓝山集》六卷、《蓝涧集》六卷、《石门集》七卷、《傅木虚集》十五卷、《林涵斋诗文集》二卷、《黄陶庵诗》一卷、《洪永十子诗》三十卷。

先曾祖鹿泉公讳溶,同治甲子顺天举人。

有《三亩园诗集》三卷、《虚受斋语》一卷。

曾叔祖谷斋公有《说云楼诗草》二卷,子冶公讳传昌,光绪甲午恩科进士。

有《惜斋吟草》二卷、《吟草别存》一卷、《词草》一卷,伯祖春瑜公讳曾炘,光绪庚辰进士。

有《匏庐诗存》九卷、《剩草》一卷、《再愧轩诗草》一卷、《楼居偶录》一卷、《邴庐日记》一卷,伯父啸麓公讳则云,光绪癸卯进士。

有《龙顾山房诗集》十一卷、《词集》三卷、《洞灵小志》八卷,均已刊行。

先父舜卿公讳则寿,留学比国,新大学理财科学士。

宣统三年考取法政科进士。

有《潇碧诗钞》二卷、《怀璞斋剩草》一卷、余嗜读,于学问一无所得,生平所辑,有《鼓山揽胜集》、已印《闽藏书家考略》二卷、《全闽词话》八卷、《福建艺文续志》二卷、及此《琐录》四卷,皆不足问世者也。

  先荣禄公,讳阶三,字介平,嘉庆丙子举人。

性狷介,家徒四壁,毫不苟取于人。

为诸生时,有密友怀叶子金相赠,公曰:“吾虑难以为报也,不受。

卸同安教谕篆,有旧交致洋蚨三百枚为办装池⑸,且曰:“吾知君廉,故不于在官时投赠。

今已卸事矣,朋友通财之义,于古有之,君其勿辞。

”公卒谢之,而心志高谊,未尝忘也。

后遭母陶太夫人丧,贫无以为葬,远亲何某赙百缗,虑不受。

乃诡曰:“以此相贷,实不责偿也。

”事隔二十年,其人已物故,仍具赀还其家。

以不簿录,不肯承,强而后受。

公喜曰:“吾今生得不负人矣。

”卒年七十九。

公少从林旸谷公游,与文忠公为总角交。

尝同读书于文笔书院。

嘉庆甲子三月,同昼见绿衣往来殿前,是年文忠即领乡荐。

或以为两家科名之兆。

  杨用霖《闻香小舍杂记》记介平夫子遗言遗事云:夫子尝诏之曰,吾辈才质,仅属中下,只当学者。

学之不能,学者切勿爱博不专。

某早岁于《诗》、《书》、《礼》、《左》,必温读一过,《易经》未之苦读,今年及前二年,曾于建阳醝馆温理七遍,并撰熟说一函。

归来未及半月,静坐默诵,已不能全三卦。

可见读书全在少年日也。

夫子谦光素性,忆府中四月祀圣日闲坐,诏曰:某不才,无以遗子若孙,幸每人各有小功名,此即箧中金也。

然与外人语及,或以为夸。

敢为子言之。

  夫子性方严。居家日,家中上下数十人,终日静谧,不闻有高声喧哗者。而音吐洪亮,霖在馆阁而生畏。至今思之,愧不能学万一也。

  夫子身稍短,目小而光如闪电,少须。

暇则闭目静坐,率一二时许不见摇动。

爱蓄金鱼,大盆贮水,大者三四寸,游泳上下,暇则观之,他无所好。

专以课孙为事,晨起盥漱毕,即夹卷至家熟⑹,按课督诵。

或未能上口,即危坐念诵垂训,与读者声互相和,琅琅玉锵,累累珠贯。

此时此景,恍在目前。

  夫子门无杂客,有来访诸世叔者,必听其言论。

或稍杂以闲谈诙谑,则从厅后转出陪坐。

片时,客见其道貌岩岩,自不安于客座而告退。

否则,寒暄数语外,便告之曰:闲谈无益,似不如归去温习为妙。

其不恶而严如此。

所谓与父言慈,与子言孝,用霖目中见夫子一人而已。

夫子尝谓霖曰:精神是天生成的,愈磨炼则愈有恒。

人谓当日日加增,不然也。

忆少时在林文忠公家从旸谷封翁学,时奋志攻苦,两人者年相若也。

少穆夜间常以一盏灯油并一条太乙烛,烬后上床,翌日昧爽即兴,予继逊他烛一条,或勉强,则诘朝必差半刻方醒。

  夫子又尝诏曰:忆曩者尝当秋风毷氉,心境累日不舒。

闻城隍庙唱戏,因由广积营舍间邀二子同出,意欲观闹以散郁闷。

方行至崎下路,遇文忠公由耒鹤楼出。

询“携世兄何往?”答以本意。

文忠公告予曰:“孩子辈不可令观剧,大兄仍是邀他回去读书习字为上。

若闷,某愿从往讲学。

”遂还,前辈之爱惜分阴如此,为后生示法如此,同治甲戌八月二十五日用霖谨书。

  王道征《避暑钞》云:侯官郭介平广文室林恭人,闽县林怡庭孝廉春芳女,豫堂明府振东姊,远堂观察母也。

少通经史。

尝曰:“女人不以文事见长”。

生平诗稿,仅存其迎母谢宜人诗四律云:“忆别慈亲日,于今十七年。

星霜怀豫水,风雨话闽天。

侍训儿偏缺,承欢弟独贤。

好音传远道,何幸驾言游。

”“汉水迷漫际,归帆此日过。

涉川经履险,舍馆暂违和。

颐养躯还健,高年福自多。

满江风色好,闲听棹头歌。

”“共有欢迎约,前途次石头。

溪山供揽胜,夫婿喜同舟。

话旧衷怀罄,牵衣色笑留。

离愁今尽释,击楫溯中流。

”“今岁团圆聚,高堂笑语温。

祥风迎砌桂,恩露被庭萱。

膳进江乡味,香开故国尊。

桑榆犹未晚,长此奉晨昏。

”闻恭人课子极严,尝篝灯听诵,夜夕未辍。

可谓贤而有才矣。

  李家瑞《停云阁诗话》云:予年十三,受业于介平师,师视予犹子,督责甚严。

寒暑无间,或稍倦,必请德配林太恭人亲授句读兼讲。

故予至今未能仰副其期望而深自负疚也。

太恭人性极仁慈,诗亦和婉,与予舅母以姑嫂之亲,往来甚密,予先母在舅氏家尝得见之而称颂不置。

  先中丞公年十七,以第一人游庠。

学使者沈公维鐈亟赏之,目之曰:“堂堂远大”,因即以远堂为号。

道光八年举于乡,于簪花日迎娶。

时祖母父母均在堂,林文忠公撰联为贺曰:“具庆下兼重庆下,大登科接小登科”,盖纪实也。

同治间,会城达明里夜灾。

刘远坡先生居密迩,仓猝短衣负物奔出。

侯官县令秦煦方在场护救,执以为鹞。

刘报生员自搬物事。

秦不理,竟责之。

事播,人士大愤。

翌日适书院试期,相率罢课,公禀究办。

院长亦以知县擅责秀才诘藩司,藩司立撤秦任而饬役彩舆送刘归。

秦失职,遍城无可赁居,依其僚之寓旗界者栖焉。

刘后更名勋,光绪乙亥恩科举人,以教官终。

时中丞公主购鳌峰也,有述榕城乡先哲轶事者,谓公为鳌峰诸生,时有同学福清曹某为知府秦煦侮辱,公怒,率同院生殴之。

事闻制军,欲褫公衣领,学使匿公署中,乃免云云。

事相类,实相反,书此正传讹之误。

  沈丹曾《楹联集话》云:郭远堂中丞乙亥归田,适长孙春榆太史乡捷,闾里荣之。

杨子恂贺章云:“谢家玉树乌衣巷,魏国黄花昼锦堂。

”可当得“简当庄严”四字。

  先光禄公中举后,以父母年高,绝不仕进,遍游省内外名胜山川。

凡山海险要之区,靡不穷览究竟而去,于经史诸子百家之书,无所不读。

尤精星卜之学,遇家国大事,必为之卜,卜无不验。

自知死期,身后事之大小皆亲为布署。

及期竟无疾而终。

亦异人矣。

公好周急,佽助无倦容。

而亲疏厚薄又井然有序。

改砌族间无嗣及戚党各坟,凡数十圹,亦先急所亲而后他。

其生平无越十日不上冢。

上冢则携斧锯锄凿,于风雨中跣行,霜晨雪晓,鸦鸣已就餐树下矣。

其坟木碑碣之奇特精致,里中七城殆无有过者。

长沙周寿昌为公六十寿序,述公事颇详。

寿昌先生字荇农,晚号自庵,公之同年也,由编修累迁内阁学士兼礼部侍郎⑺,光绪间罢官居京师,以著述为事,诗文书画俱负重名,尤精医理。

有《思益堂集》。

  先资政公讳溶,早承庭训,幼警敏,并蕴器识。

七岁能诗,先荣禄公钟爱之。

有“第一孙儿是应榴,七龄能上选诗楼”之句。

咸丰辛酉拔萃科,同治甲子中式顺天乡试,援例授户部郎中,陵工议叙,以道员用。

因累试进士不得志,乃官河南、署彰卫怀兵备道。

下车访利弊,有废必举,值沁河决,堵筑工亟。

万夫邪许,躬自负楗以率。

凡五阅月,河患弭。

莅汴不数载,大府倚如左右手。

公之始官农曹也,办捐纳房,各行省军需之费,听钩考焉。

其时粤憝甫殄,大帅奏销,岁千百万。

胥吏因缘为奸,浸淫至于司员咸以为利。

公皭然不滓,僚友有诮公迂者,公亦不悔。

及沁河之役,原估需费钜,事竣,以百用裁节无冒滥故,余帑充斥,属吏请浮销如估额。

公曰:“如此,负抚军、且负国也。

”持不可之。

二事者尤人所难,而公之风概可睹矣!素性严肃,家居,几杖必端。

见者无少长,皆敬惮。

然至奖僭⑻后进,则又极情,无所靳也。

  俞樾《楹联录存》云:郭汝雨明府由广文改知县,署常熟县。

既受代,民欠二万余千。

是岁,又值水灾。

乃慨然曰:“民困如此,再扰残黎,不如身任之。

”乃以官款垫之,如民欠数。

民得免而身累矣!然郭固闽钜族,汝雨有九子六孙,第五子曾焜已举于乡,继起未艾也。

按:汝雨公讳元昌,同治壬戌恩科举人,子十二人。

  先高祖妣讳蕙怀,严九皋公长女。

女三:长讳媄宜,适武平学训导陈济臣公为舟,次讳燠宜,字问琴,适光绪丙子举人龙溪学训导叶子翔公大泳,三讳拾珠,适丙子进士翰林院编修四川学政陈伯双公懋侯。

曾姐⑼妣讳淑昭,道光甲辰恩科举人徐一鹗公次女。

女六:长讳凤楣,适同治癸酉举人、江西补用知县刘绍庭公大受,次讳凤韶,适刘□公齐涞,三讳凤订,适曾□公宗韩,四讳凤楹,适光绪戊戌进士翰林院编修军机章京黄芸淑公彦鸿,五讳凤梁,适黄嘿园公懋谦,六讳凤芑,适林西智公鼎章。

姐⑽妣讳慧蕴,同治戊辰进士、翰林院侍读学士、广东学政叶恂予公大焯长女,女惟吾姑葆徽一人,适林蘅南公斯鋆。

吾母讳慎琚,字韵珊,光绪乙酉举人、广东侯补直隶州州判林希岩公孝简次女,儿辈于家系茫然无知,录示于卷末。

    校 注: #

  ⑴原文作“蓬峰樵唱”,“蓬”字误,应为“莲”。

  ⑵上文“是书曾藏蒋绚臣处,蒋绚臣曾经遗藏蒋绚臣藏书”这段话当为误入,应删去。

  ⑶原文作“洞天挥尘”,“尘”字误,应为“麈”。

  ⑷原文作“沪江闻矣”,“闻”字误,应为“间”。

  ⑸原文作“办装池”,“池”字误,应为“地”。

  ⑹原文作“家熟”,“熟”字误,应为“塾”。

  ⑺原文作“礼侍郎”,当漏一“部”字,应为“礼部侍郎”。

  ⑻原文作“奖僭”,“僭”字误,应为“借”。

  ⑼原文作“曾姐”,应为“曾祖”。

  ⑽原文作“姐妣”,应为“祖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