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堂闲话

玉堂闲话 五代 王仁裕

●卷一 #

○伊用昌 #

熊补阙说:顷年,有伊用昌者,不知何许人也。

其妻甚少,有殊色,音律女工之事,皆曲尽其妙,夫虽饥寒丐食,终无愧意。

或有豪富子弟,以言笑戏调,常有不可犯之色。

其夫能饮,多狂逸,时人皆呼为伊风子。

多游江左庐陵、宜春等诸郡,出语轻忽,多为众所殴击。

爱作《望江南》词,夫妻唱和,或宿于古寺废庙间,遇物即有所咏。

其词皆有旨,熊只记得《咏鼓词》云:“江南鼓,梭肚两头栾。

钉着不知侵骨髓,打来只是没心肝。

空腹被人漫。

”馀多不记。

江南有芒草,贫民采之织屦,缘地土卑湿,此草耐水,而贫民多着之。

伊风子至茶陵县门,大题云:“茶陵一道好长街,两畔栽柳不栽槐。

夜后不闻更漏鼓,只听锤芒织草鞋。

”时县官及胥吏大为不可,遭众人乱殴,逐出界。

江南人呼轻薄之词为“覆窠”。

其妻告曰:“常言小处不要覆窠,而君须要覆窠之。

譬如骑恶马,落马足穿镫,非理伤堕一等,君不用苦之。

”如是夫妻俱有轻薄之态。

天癸酉年,夫妻至抚州南城县所。

有村民毙一犊,夫妻丐得牛肉一二十斤,于乡校内烹炙,一夕俱食尽。

至明,夫妻为肉所胀,俱死于乡校内。

县镇吏民,以芦席裹尸,于县南路左百馀步而瘗之。

其镇将姓丁,是江西廉使刘公亲随,一年后得替归府,刘公已薨。

忽一旦,于北市棚下见伊风子夫妻,唱《望江南》词乞钱。

既相见甚喜,便叙旧事,执丁手上酒楼。

三人共饮数斗,丁大醉而睡。

伊风子遂索笔题酒楼壁云:“此生生在此生先,何事从玄不复玄。

已在淮南鸡犬后,而今便到玉皇前。

”题毕,夫妻连臂高歌而出城,遂渡江至游帷观,题真君殿后。

其衔云:“定亿万兆恒沙军国主南方赤龙神王伊用昌。

”词云:“日日祥云瑞气连,应侬家作大神仙。

笔头洒起风雷力,剑下驱驰造化权。

更与戎夷添礼乐,永教胡虏绝烽烟。

列仙功业只如此,直上三清第一天。

”题罢,连臂入西山,时人皆见蹑虚而行,自此更不复出。

其丁将于酒楼上醉醒,怀内得紫金一十两,其金并送在淮海南城县。

后人开其墓,只见芦席两领,裹烂牛肉十余斤,臭不可近,余更无别物。

熊言六七岁时,犹记识伊风子,或着道服,称伊尊师。

熊尝于顶上患一痈疖,疼痛不可忍。

伊尊师含三口水,巽其痈便溃,并不为患,至今尚有痕在。

熊言亲睹其事,非谬说也。

(《太平广记》卷五五)

○权师 #

唐长道县山野间,有巫曰权师,善死卜,至于邪魅鬼怪,隐伏逃亡,地秘山藏,生期死限,罔不预知之。

或人请命,则焚香呼请神,僵仆于茵褥上,奄然而逝。

移时方喘息,瞑目而言其事。

奏师之亲曰郭九舅,豪侠强梁,积金甚广。

妻卧病数年,将不济,召令卜之。

闭目而言曰:“君堂屋后有伏尸,其数九。

”遂令之,依其尺寸,获之不差其一。

旋遣去除之,妻立愈。

赠钱百万,却而不受,强之,方受一二万,云:“神不令多取。

”又一日,卧于民家,瞑目轮十指,云算天下死簿,数其遐迩州县,死数甚多,次及本州村乡,亦十余人合死者,内有豪士张夫子名行儒与焉。

人有急告行儒者,闻而惧,遂命之至。

谓张曰:“可以奉为。

牒阎罗出免之。

”于是闭目,于纸上书之,半如篆籀,祝焚之。

既讫,张以含胎马奔奉之。

巫曰:“神只许其母,子即奉还,以俟异日。

”所言本州十余人算尽者,应期而殁,惟张行儒免之。

及牝诞驹,遂还其主。

其牝呼为和尚,云:“此马曾为僧不了,有是报。

”自尔为人廷算者不少,为人掘取地下隐伏者亦多。

言人算尽者,不差晷刻,以至其家大富,取民家牛马资财,遍山盈室。

(《太平广记)卷七九)

○赵圣人 #

伪蜀有赵温圭,善袁、许术,占人灾祥,无不神中,蜀谓之赵圣人。

武将王晖事蜀先主,累有军功,为性凶悍。

至后主时,为一二贵人挤抑,久沈下位,王深衔之。

尝一日,于朝门逢赵公,见之惊愕,乃屏人告之曰:“今日见君面有杀气,怀兵刃,欲行阴谋。

但君将来当为三任郡守,一任节制,自是晚达。

不宜害人,以取殃祸。

”王大骇,乃于怀中探一匕首掷于地,泣而言曰:“今日比欲刺杀此子,便自引决,不期逢君为开释,请从此而止。

”勤勤拜谢而退。

王寻为郡,迁秦州节度。

蜀亡,老于咸阳。

宰相范质亲见王,话其事。

(《太平广记》卷八○)

○法本 #

晋天福中,考功员外赵洙言:近日有僧自相州来,云:“贫道于襄州禅院内与一僧名法本同过夏,朝昏共处,心地相洽。

法本常言曰:‘贫道于相州西山中住持竹林寺。

寺前有石柱,他日有暇,请必相访。

’”其僧追念此言,因往彼寻访。

洎至山下村中,投一兰若寄宿。

问其村僧曰:“此去竹林寺近远?”僧乃遥指孤峰之侧曰:“彼处是也。

古老相传,昔圣贤所居之地,今则但有名存焉,故无院舍。

”僧疑之,诘朝而往。

既至竹林业中,果有石柱,罔然不知其涯。

当法本临别云:“但扣其柱,即见其人。

”其僧乃以小杖扣柱数声,乃风雨四起,咫尺莫窥。

俄然耳目豁开,楼台对峙,身在山门之下。

逡巡,法本自内而出,见之甚喜,问南中之旧事。

乃引其僧,度重门,升秘殿,参其尊宿。

尊宿问其故,法本云:“早年相州同过夏,期此相访,故及山门也。

”尊宿曰:“可饭后请出,在此无座位。

”食毕,法本送至山门相别。

既而天地昏暗,不知所进。

顷之,宛在竹丛中石柱之侧,余并莫睹。

即知圣贤之在世,隐显难涯,岂金粟如来独能化见者乎!(《太平广记》卷九八)

○渭滨钓者 #

清渭之滨,民家之子,有好垂钓者,不农不商,以香饵为业,自壮及中年,所取不知其纪极。

仍得任公子之术,多以油煎燕肉置于纤钩,其取鲜鳞如寄之于潭濑,其家数口衣食,纶竿是赖。

忽一日,垂钓于大涯硖,竟日无所得。

将及日晏,忽引其独茧,颇讶沉重。

迤逦挽之,获一铜佛像。

既闷甚,掷之于潭心。

遂移钓于别浦,亦无所得,移时,又牵出一铜佛。

于是折其竿,断其纶,终身不复其业。

(《太平广记》卷一○一)

○赘肉 #

释氏因果,时有报应。

近岁有一男子,既贫且贱,于上吻忽生一片赘肉,如展两手许大,下覆其口,形状丑异,殆不可言。

其人每饥渴,则揭赘肉以就饮啜,颇甚苦楚。

或问其所因,则曰:“少年无赖,曾在军伍,常于佛寺安下,同火共到一羊,分得少肉。

旁有一佛像,上吻间可置之。

不数日婴疾,遂生此赘肉焉。

”(《太平广记》卷一一六、《说郛》四八)

○西明寺 #

长安城西明寺钟,寇乱之后,缁徒流离,阒其寺者数年。

有贫民利其铜,袖锤錾往窃凿之,日获一二斤,鬻于。

如是经年,人皆知之,官吏不禁。

后其家忽失所在,市铜者亦讶其不来。

后官欲徙其钟于别寺,见寺钟平堕在阁上。

及仆之,见盗钟者抱锤錾,俨然坐于其间,即已干枯矣。

(《太平广记》卷一一六、《说郛》四八)

○李彦光 #

李彦光为秦内外都指挥使,主帅中书令李崇委任之,专其生杀,虐酷黩货,遭枉害者甚众。

部将樊某者,有骡一头,甚骏,彦光使人达意求之。

樊吝之不与,因而蓄憾,以他事构而囚之。

伪通辞款,承主帅醉而呈之,帅不复详察,光即矫命斩之。

樊临刑曰:“死若无知则已,死若有知,当刻日而报。

”及死未浃旬,而彦光染疾,樊则形见,昼夜不去,或来自屋上,或出自墙壁间,持杖而前,亲行鞭,左右长幼皆散走。

于是便闻决罪之声,不可胜忍,唯称死罪,如是月余方卒。

自尔持权者颇以为戒。

(《太平广记》卷一二四)

○侯温 #

梁朝与河北相持之时,有偏将侯温者,军中号为骁勇。

贺瑰为统率,专制忌前,以事害之。

其后瑰寝疾,弥留之际,左右只闻公呼侯九者数日,颇有祈请之词,深自克责。

有侍者见一丈夫自壁间出,曳瑰于地,侍者惊呼,左右俱至,瑰已死矣。

昔汉窦婴、灌夫为武安侯田所构而死,及疾,巫者视鬼,见窦灌夹而笞之,竟卒。

事相类耳。

(《太平广记》卷一二四)

○马全节婢 #

魏帅侍中马全节,尝有侍婢,偶不惬意,自击杀之。

后累年,染重病,忽见其婢立于前。

家人但讶全节之独语,如相问答。

初云:“尔来有何意?”又云:“与尔钱财。

”复曰:“为尔造像书经。

”哀祈移时,其亡婢不受,但索命而已。

不旬日而卒。

(《太平广记》卷一三○、《说郛》四八)

○刘钥匙 #

陇右水门村有店人曰刘钥匙者,不记其名,以举债为家,业累千金。

能于规求,善聚难得之货,取民间资财,如秉钥匙,开人箱箧帑藏,盗其珠珍不异也,故有钥匙之号。

邻家有殷富者,为钥匙所饵,放债与之,积年不问。

忽一日,执券而算之,即倍数极广。

既偿之未毕,即以年系利,略无期限,遂至资财物产,俱归钥匙,负债者怨之不已。

后钥匙死,彼家生一犊,有钥匙姓名,在赚肋之间,如毫墨书出,乃为债家鞭使役,无完肤。

钥匙妻男广,以重货购赎之,置于堂室之内,事之如生。

及毙,则棺敛葬之于野。

盖与刘自然之事仿佛矣,此则报应之道,其不诬矣。

(《太平广记》卷一三四)

○刘自然 #

唐天中,秦州有刘自然者,主管义军桉,因连帅李继宗点乡兵捍蜀。

成纪县百姓黄知感者,妻有美发,自然欲之,谓知感曰:“能致妻发,即免是行。

”知感之妻曰:“我以弱质托于君,发有再生,人死永诀矣。

君若南征不返,我有美发何为焉?”言讫,揽发剪之。

知感深怀痛愍,既迫于差点,遂献于刘。

知感竟亦不免繇戍,寻殁于金沙之阵。

黄妻昼夜祷天号诉。

是岁,自然亦亡。

后黄家牝驴,忽产一驹,左胁下有字,云“刘自然”。

邑人传之,遂达于郡守,郡守召其妻子识认。

刘自然长子曰:“某父平生好饮酒食肉,若能饮啖,即是某父也。

”驴遂饮酒数升,啖肉数脔。

食毕,奋迅长鸣,泪下数行。

刘子请备百千赎之,黄妻不纳,日加鞭捶,曰:“犹足以报吾夫也。

”后经丧乱,不知所终。

刘子竟惭憾而死。

(《太平广记)卷一三四)

○上公 #

宜春郡东安仁镇有齐觉寺,寺有一老僧,年九十余,门人弟子有一二世者,彼俗皆只呼为上公,不记其法名也。

其寺常住庄田,孳畜甚多。

上公偶一夜,梦见一老姥,衣青布之衣,拜辞而去,云:“只欠寺内钱八百。

”上公觉而异之,遂自取笔书于寝壁,同住僧徒亦无有知之者。

不三五日后,常住有老牛一头,无故而死,主事僧于街市鬻之,只酬钱八百。

如是数处,不移前价。

主事僧具白上公云:“常住牛死,欲货之,屠者数辈,皆酬价八百。

”上公叹曰:“偿债足矣。

”遂令主事僧入寝所,读壁上所题处,无不嗟叹。

(《太平广记》卷一三四)

○晋高祖 #

清泰中,晋高祖潜龙于并部也,常一日从容谓宾佐云:“近因昼寝,忽梦若顷年在洛京时,与天子连镳于路,过旧第。

天子请某入某第,其逊让者数四,不得已,即促辔而入。

至厅事下马,升自阼阶,西向而坐,天子已驰车去矣。

其梦如此。

”群僚莫敢有所答。

是年冬,果有鼎革之事。

(《太平广记》卷一三八)

○孙 #

长安城有孙家宅,居之数世,堂室甚古。

其堂前一柱,忽生槐枝。

孙氏初犹障蔽之,不欲人见,期年之后,渐渐滋茂,以至柱身通体而变,坏其屋上冲,秘藏不及。

衣冠士庶之来观者,车马填咽。

不久,处岩廊,储居节制,人以为应三槐之朕,亦甚异也。

近有孙炜,乃之嗣,备言其事。

(《太平广记》卷一三八)

○戴思远 #

梁朝将戴思远任浮阳日,有部曲毛璋,为性轻悍,常与数十卒追捕盗贼,远宿于逆旅。

毛枕剑而寝。

夜分,其剑忽大吼,跃出鞘外。

从卒闻者,愕然惊异。

毛亦神之,乃持剑咒曰:“某若异日有此山河,尔当更鸣跃,否则已。

”毛复寝未熟,剑吼跃如初,毛深自负之。

其后戴离镇,毛请留,戴从之。

未几,毛以州归命于唐庄宗,庄宗以毛为其州刺史,后竟帅沧海。

(《太平广记》卷一三八)

○张 #

密牧张少年时,常有一飞鸟,状若尺,衔一青铜钱,堕于张怀袖间。

张异之,常系钱于衣冠间。

其后累财巨万,至死物力不衰。

即飞鸟堕钱,将富之祥也。

(《太平广记》卷一三八)

○齐州民 #

齐州有一富家翁,郡人呼曰刘十郎,以鬻醋油为业。

自云:壮年时,穷贱至极,与妻佣舂以自给。

忽一宵,舂未竟,其杵忽然有声,视之,已中折矣。

夫妇相顾愁叹,久之方寐。

凌旦既寤,一新杵在臼旁,不知自何而至。

夫妇前视,且惊且喜。

自是因穿地,颇得隐伏之货,以碓杵为神鬼所赐,乃宝而藏之。

遂弃舂业,渐习商估,数年之内,其息百倍,家累千金。

夫妇神其杵,即被以文绣,置于匮匣中,四时致祭焉。

自后夫妇富且老,及其死也,物力渐衰,今则儿孙贫之矣。

(《太平广记》卷一三八)

○秦城芭蕉 #

天水之地.迩于边陲,土寒,不产芭蕉。

戎师使人与兴元求之,植二本于亭台间。

每至入冬,即连土掘取之,埋藏于地窟,候春暖,即再植之。

庚午、辛未之间,有童谣曰:“花开来裹,花谢来裹。

”而又节气变而不寒,冬即和煦,夏即暑毒,甚于南中。

芭蕉于是花开,秦人不识,远近士女来看者,填咽衢路。

寻则蜀人犯我封疆,自尔年年一来,不失芭蕉开谢之候。

乙亥岁,岐陇援师不至,自陇之西,竟为蜀人所有。

暑湿之候,一如巴邛者。

盖剑外节气,先布于秦城,童谣之言,不可不察。

(《太平广记》卷一四○)

○睿陵僧 #

睿陵之侧,有贫僧居之,草衣芒屦,不接人事。

尝燔木取灰贮之,亦有施其资镪者,得即藏于灰中,无所使用。

出入必挽一拖车,谓人曰:“此是驷马车,汝知之乎?他日,必有龙舆凤辇,萃于此地。

”居人罔测其由。

及汉高祖皇帝因山于此,陵寝陶器,所用须灰。

僧贮灰甚多,至于毕功,资用不阙。

又于灰积中颇获资镪,辇辂之应,不差毫里。

因山既毕,僧亦化灭。

睿陵行礼官寮,靡不知矣。

(《太平广记》卷一四○)

○庞从 #

唐昭宗乾宁丙辰岁,朱梁太祖诛不附己者。

兖师朱瑾亡命淮海,梁祖命徐师庞从(旧名师古),会军五万于青口(东晋命谢安伐青州,堰吕梁水,树栅,立七埭为派,拥其流以利运漕,故谓之青州派,其实泗水也,浮磐石在下邳)。

所屯之地,盖兵书谓之绝地,人不驾肩。

行一舍,方至夷坦之处。

时梁祖命腹心者监护之,统师莫之能御。

未信宿,朱瑾果自督数万而至。

从闻瑾亲至,一军丧魄。

及战,无敢萌斗志,或溺或浮,唯一二获免。

先是瑾军未至前,部伍虚惊,尤多怪异。

刁斗架自行于军帐之前,家属在徐州,亦凶怪屡见。

使宅之后,素有妖狐之穴,或府主有灾即见。

时命僧于雕堂建道场(盖多狐妖,故画雕于中)。

统未亡之前,家人望见燕子楼上,有妇人衣红,白昼凭栏而立,见人窥之,渐移身退后而没。

时登楼之门,皆扃之。

不数日,凶问至。

(《太平广记)卷一四四)

○桑维翰 #

魏公桑维翰尹开封。

一日,尝中夜于正寝独坐,忽大惊悸,如有所见,向空厉声云:“汝焉敢此来!”如是者数四,旬日愤懑不已,虽齐体亦不敢有所发问。

未几,梦己整衣冠,严车骑,将有所诣。

就乘之次,忽所乘马亡去,追寻莫知所在。

既寤,甚恶之,不数日及难。

(《太平广记》卷一四五)

○房知温 #

故青帅房公知温,少年与外弟徐ブ为盗于兖郓之境,昼则匿于古冢。

一夕,遇雨未出间,二鬼至。

一鬼曰:“此有节度上主,宜缓之。

”与外弟俱闻之,二人相问曰:“适闻外面语否?”徐曰:“然。

”房曰:“吾与汝未知孰是。

来宵汝当宿于他所,吾独在此以验之。

”迨夕,二鬼又至。

一鬼复曰:“昨夜贵人尚在矣。

”房闻之喜,后果节制数镇,官至太师、中书令、东平王。

则知《晋书》说魏阳元闻鬼以三公呼之,为不谬矣。

(《太平广记》卷一五八)

○窦梦征 #

朱梁翰林窦学士梦征,以文学称于世。

时两浙钱尚父有元帅之命,窦以钱公无功于本朝,僻在一方,坐邀渥泽,不称是命,乃抱麻哭于朝。

翌日,窦谪掾于东州。

及失意被谴,尝郁郁不乐。

曾梦有人谓曰:“君无自苦,不久当复故职。

然将来慎勿为丞相,苟有是命,当万计避之。

”其后窦复居禁职。

有顷,迁工部侍郎。

窦忽忆梦中所言,深恶其事,然已受命,不能逊避,未几果卒。

(《太平广记》卷一五八)

○许生 #

汴州部押衙朱仁忠家有门客许生,暴卒,随使者入冥,经历之处,皆如郡城。

忽见地堆粟千石,中植一牌曰:“金吾将军朱仁忠食禄。

”生极讶之。

洎至公署,使者引入一曹司。

主吏按其簿曰:“此人乃误追之矣。

”谓生曰:“汝可止此,吾将白于阴君,然慎勿窥吾簿。

”吏既出,生潜目架上有签牌曰:“人间食料簿。

”生潜忆主人朱仁忠不食酱,可知其由,遂披簿求之,多不晓其文。

逡巡,主吏大怒,已知其不慎,目责之。

生恐惧谢过,告吏曰:“某乙平生受朱仁忠恩,知其人性不食酱,是敢窃食簿验之,愿恕其罪。

”吏怒稍解,自取食簿,于仁忠名下,注“大豆三合”。

吏遂遣前使者引出放还。

其径路微细,随使者而行。

忽见一妇女,形容憔悴,衣服纟监缕,抱一孩子,拜于道傍,谓生曰:“妾是朱仁忠亡妻。

顷年因产而死,竟未得受生,饥寒尤甚,希君济以资缗数千贯。

”生以无钱辞之,妇曰:“所求者,楮货也。

君还魂后,可致而焚之,兼望仁忠与写《金光明经》一部忏之,可指生路也。

”既而先行,直抵相国寺,将俞其阈,为使者所推,踣地而寤。

仁忠既悲喜,问其冥间之事。

生曰:“君非久,必任金吾将军。

”言其牌粟之事,又话见君亡妻,言其形实无差。

后与仁忠同食,乃言:“自君亡后,忽觉酱香,今嗜之颇甚。

”乃是注“大豆三合”之验也。

自尔朱写经毕,许生燔纸数千,其妇于寐中辞谢而去。

朱果为金吾将军。

显晦之事,不差毫里矣。

(《太平广记》卷一五八)

○阴君文字 #

顷岁有一士人,尝于寝寐间若被官司追摄,因随使者而去。

行经一城,云是镇州,其间人物稀少。

又经一城,云是幽州,其间人物众广。

士人乃询使者曰:“镇州萧疏,幽州繁盛,何其异乎?”使者曰:“镇州虽然少人,不日亦当似幽州矣。

”有顷至一处,有若公府,中有一大官。

见士人至前,即曰:“误追此人来,宜速放去。

”士人知是阴司,乃前启阴官曰:“某虽蒙放还,愿知平生官爵所至。

”阴官命取纸一幅,以笔墨画纸,作九个围子,别取青笔,于第一个围子中,点一点而与之。

士人置诸怀袖,拜谢而退。

及寤,其阴君所赐文字,则宛然在怀袖间,士人收藏甚秘。

其后镇州兵士相继杀伤甚众,故知阴间镇州,即日人众,当不谬耳。

其士人官至冀州录事参军,纟监缕而卒。

阴官画九围子者,乃九州也。

冀州为九州之第一,故点之。

其点青者,言士人只止于录事参军,绿袍也。

(《太平广记》卷一五八)

○贫妇 #

谚云:“一饮一啄,系之于分。

”斯言虽小,亦不徒然。

常见前张宾客澄言,顷任镇州判官日,部内有一民家妇,贫且老,平生未尝获一完全衣。

或有哀其穷贱,形体袒露,遗一单衣。

其妇得之,披展之际,而未及体,若有人自后掣之者,举手已不知衣所在。

此盖为鬼所夺也。

(《太平广记》卷一五八)

○灌园婴女 #

顷有一秀才,年及弱冠,切于婚娶。

经数十处,托媒氏求问,竟未谐偶,乃诣善《易》者以决之。

卜人曰:“伉俪之道,亦系宿缘。

君之室,始生二岁矣。

”又问:“当在何州县,是何姓氏?”卜人曰:“在滑州郭之南,其姓某氏,父母见灌园为业,只生一女,当为君嘉偶。

”其秀才自以门第才望,方求华族,闻卜人之言,怀抱郁怏,然未甚信也,遂诣滑质其事。

至则于滑郭之南寻访,果有一蔬圃。

问老圃姓氏,与卜人同。

又问有息否,则曰:“生一女,始二岁矣。

”秀才愈不乐。

一日,伺其女婴父母出外,遂就其家,诱引女婴使前,即以细针内于囟中而去。

寻离滑台,谓其女婴之死矣。

是时,女婴虽遇其酷,竟至无恙。

生五六岁,父母俱丧,本乡县以孤女无主,申报廉使,廉使即养育之。

一二年间,廉使怜其黠慧,育为己女,恩爱备至。

廉使移镇他州,女亦成长。

其问卜秀才,已登科弟,兼历簿官,与廉使素不相接。

因行李经由,投刺谒廉使,一见慕其风采,甚加礼遇,问及婚娶,答以未婚,廉使知其衣冠子弟,且慕其为人,乃以幼女妻之,潜令道达其意,秀才欣然许之。

未几成婚,廉使资送甚厚。

其女亦有殊色,秀才深过所望,且忆卜者之言,颇有责其谬妄耳。

其后每因天气阴晦,其妻辄患头痛,数年不止。

为访名医,医者曰:“病在顶脑间。

”即以药封脑上,有顷,内溃出一针,其疾遂愈。

因潜访廉使之亲旧,问女子之所出,方知圃者之女,信卜人之不谬也。

襄州从事陆宪尝话此事。

(《太平广记》卷一六○)

○王晖 #

西蜀将王晖尝任集州刺史。

集州城中无水泉,民皆汲于野外。

值岐兵急攻州城,且绝其水路,城内集渴,旬日之间,颇有死者。

王公乃中夜有所祈请,哀告神祗。

及寐,梦一老父告曰:“州狱之下,当有美泉。

”言讫而去,王亦惊寤。

迟明,且命畚锸,于所指之处掘数丈,乃有泉流。

居人饮之,蒙活甚众。

岐兵比知城中无水,意将坐俟其毙。

王公使汲泉水数十罂,于城上扬而示之,其寇乃去。

是日,神泉亦竭,岂王公精诚之所感耶?疏勒拜井之事,固不虚耳。

王后致仕,家于雍州,尝言之,故记耳。

(《太平广记》卷一六二)

○裴度 #

元和中,有新授湖州录事参军,末赴任,遇盗,襄攵剽殆尽,告敕历任文薄,悉无孑遗。

遂于近邑求丐故衣,迤<辶里>假货,却返逆旅。

旅舍府逼裴晋公第。

时晋公在假,因微服出游侧近邸,遂至湖纟斗之店,相揖而坐。

与语周旋,问及行止。

纟斗曰:“某之苦事,人不忍闻。

”言发涕零,晋公悯之。

细诘其事,对曰:“某主京数载,授官江湖,遇寇荡尽,唯残微命,此亦细事尔。

其如某将娶而未亲迎,遭郡牧强以致之,献于上相裴公,位亚国号矣。

”裴曰:“子室之姓氏,何也?”答曰:“姓某,字黄娥。

”裴时衣紫衫,谓之曰:“某即晋公亲校也,试为子侦。

”遂问姓名而往。

纟斗复悔之,此或中令亲近,入而白之,当致其祸也,寝不安席。

迟明,诣裴之宅侧侦之,则裴已入内。

至晚,有衣吏诣店,颇忽遽,称令公召。

纟斗闻之惶惧,仓卒与吏俱往。

至第斯须,延入小厅,拜伏流汗,不敢仰视。

即延之坐,窃视之,则昨日紫衣押牙也。

因首过再三,中令曰:“昨见所话,诚心恻然,今聊以慰其憔悴矣。

”即命箱中官诰授之,已再除湖州矣。

纟斗喜跃未已,公又曰:“黄娥可于飞之任也。

”特令送就其逆旅,行装千贯,与偕赴所任。

(《太平广记》卷一六七)

○发冢盗 #

光启、大顺之际,褒中有盗发冢墓者,经时搜索不获,长吏督之甚严。

忽一日擒获,置于所司,淹延经岁,不得其情,拷掠楚毒,无所不至。

款古即具,连及数人,皆以为得之不谬矣。

及临刑,傍有一人攘袂大呼曰:“王法岂容枉杀平人者乎?发冢者,我也。

我日在稠人之中,不为获擒,而斯人何罪,欲杀之,速请释放。

”旋出丘中所获之赃,验之,略无差异。

具狱者亦出其赃,验之无差。

及藩帅躬自诱而问之,曰:“虽自知非罪,而受楚不禁,遂令骨肉伪造此赃,希其一死。

”藩帅大骇,具以闻于朝廷,坐其狱吏。

枉陷者获免,自言者补衙职而赏之。

(《太平广记》卷一六八)

○郑雍 #

郑雍学士未第时,求婚于白州崔相公远。

才允许,而博陵有事,女则随例填宫。

至朱梁开平之前,崔氏在内托疾,敕令出宫,还其本家。

郑则复托媒氏致意,选日亲迎。

士族婚礼,随其丰俭,亦无所阙。

寻有庄盆之感,又杖经期周,莫不合礼,士林以此多之,美称籍甚。

场中翘足望之,一举中甲科(封尚书榜下),脱白,授秘校,兼内翰,与丘门同敕入,不数载而卒。

(《太平广记》卷一六八)

○王殷 #

王殷,梁开封尹瓒之犹子也。

乾化中,为徐州连率。

众叛拒命,杀害使臣,点阅市井而授甲焉。

有亲随苗温与数辈,度其必不济,窃谋作乱。

事泄被擒,刳心而死。

其妻配隶别部军校,殊不甘,挟短刃,割乳而殒。

闻者无不嗟尚。

(《太平广记》卷一六八)

○刘崇龟 #

刘崇龟镇南海之岁,有富商子少而白皙,稍殊于稗贩之伍。

泊船于江,岸上有门楼,中见一姬年二十余,艳态妖容,非常所睹,亦不避人。

得以纵其目逆,乘便复言:“某黄昏当诣宅矣。

”无难色,颔之微哂而已。

既昏暝,果启扉伺之。

比子未及赴约,有盗者径入行窃,见一房无烛,即突入之,姬即欣然而就之。

盗乃谓其见擒,以庖刀刺之,遗刀而逸,其家亦未之觉。

商客之子旋至,方入其户,即践其血,汰而仆地。

初谓其水,以手扪之,闻鲜血之气未已,又扪着有人卧,遂走出。

径登船,一夜解维。

比明,已行百余里。

其家迹其血至江岸,遂陈状之。

主者讼穷诘岸上居人,云:“某日夜,有某客船一夜径发。

”即差人追及,械于圉室,拷掠备至,具实吐之,唯不招杀人。

其家以庖刀纳于府主矣。

府主乃下令曰:“某日大设,合境庖丁宜集于球场,以候宰杀。

”屠者既集,乃传令曰:“今日既已,可翌日而至。

”乃各留刀于厨而去。

府主乃命取诸人刀,以杀人之刀换下一口。

来早,各令诣衙请刀,诸人皆认本刀而去。

唯一屠最在后,不肯持刀去。

府主乃诘之,对曰:“此非某刀。

”又诘以何人刀,即曰:“此合是某乙者。

”乃问其住止之处,即命擒之,则已窜矣。

于是乃以他囚之合处死者,以代商人之子,侵夜毙之于市,窜者之家,旦夕潜令人伺之。

既毙其假囚,不一两夕,果归家,即擒之,具首杀人之咎,遂置于法。

商人之子夜入人家,以奸罪杖背而已。

彭城公之察狱,可谓明矣。

(《太平广记)卷一七二)

○杀妻者 #

闻诸耆旧云:昔有人因他适回,见其妻为奸盗所杀,但不见其首,支体具在。

既悲且惧,遂告于妻族。

妻族闻之,遂执婿而入官丞,行加诬云:“尔杀吾爱女。

”狱吏严其鞭捶,莫得自明。

洎不任其苦,乃自诬杀人,甘其一死。

疑案既成,皆以为不缪,郡主委诸从事。

从事疑而不断,谓使君曰:“某滥尘幕席,诚宜竭节。

奉理人命,一死不可再生,苟或误举典刑,岂能追悔也,必请缓而穷之。

且为夫之道,孰忍杀妻,况义在齐眉,曷能断颈。

纵有隙而害之,盍作脱祸之计也,或推病殒,或托暴亡,必存尸而弃首,其理甚明。

”使君许其谳义。

从事乃别开其第,权作狴牢,慎择司存,移此系者,细而劾之,仍给以酒食汤沐,以平人待之,键户棘垣,不使系于外。

然后遍勘在城伍作行人,令各供通,近来应与人家安厝坟墓多少去处文状。

既而一面诘之曰:“汝等与人家举事,还有可疑者乎?”有一人曰:“某于一豪家举事,共言杀却一奶子,于墙上舁过,凶器中甚似无物,见在某坊。

”发之,果得一女首级。

遂将首对尸,令诉者验认,云:“非也。

”遂收豪家鞠之,豪家伏辜而具款,乃是杀一奶子,函首而葬之,以尸易此良家之妇,私室蓄之。

豪土乃全家弃市。

吁,伍辞察狱,得无慎乎!(《太平广记》卷一七二)

●卷二 #

○葛周 #

梁葛侍中周镇兖之日,尝游从此亭。

公有厅头甲者,年壮未婿,有神彩,善骑射,胆力出人。

偶因白事,葛公召入,时诸姬妾并侍左右。

内有一爱姬,乃国色也,专宠得意,常在公侧。

甲窥见爱姬,目之不已。

葛公有所顾问,至于再三,甲方流眄于殊色,竟忘其对答,公但俯首而已。

既罢,公微哂之。

或有告甲者,甲方惧,但云神思迷惑,亦不计忆公所处分事。

数日之间,虑有不测之罪。

公知其忧甚,以温颜接之。

未几,有诏命公出征,拒唐师于河上。

时与敌决战,交锋数日,敌军坚阵不动。

日暮,军士饥渴,殆无人色。

公乃召甲谓之曰:“汝能陷此阵否?”甲曰:“诺。

”即揽辔超乘,与数十骑驰赴敌军,斩首数十级,大军继之,唐师大败。

及葛公凯旋,乃谓爱姬曰:“大立战功,宜有酬赏,以汝妻之。

”爱姬泣涕辞命,公勉之曰:“为人之妻,可不愈于为人之妾耶?”令具饰资妆,其直数千缗。

召甲告之曰:“汝立功于河上,吾知汝未婚,今以某妻,兼署列职。

”此女即所目也。

甲固称死罪,不敢承命,公坚与之,乃受。

噫!古有绝缨盗马之臣,岂逾于此。

葛公为梁名将,威名著于敌中,河北谚曰“山东一条葛,无事莫撩拨”云。

(《太平广记》卷一七七)

○郑昌图 #

广明年中,凤翔副使郑侍郎昌图未及第前,尝自任以广度弘襟,不拘小节,出入游处,悉恣情焉。

洎至舆论喧然,且欲罢举。

其时同里有亲表家仆,自宋亳庄上至,告其主人云:“昨过洛京,于谷水店边逢见二黄衣使人西来,某遂与同行。

至华岳庙前,二黄衣使与某告别,相揖于店后面,谓某曰:‘君家郎君应进士举无?’仆曰:‘我郎主官已高,诸郎君见修学次。

’又问曰:‘莫亲戚家儿郎应无?’曰:‘有。

’使人曰:‘吾二人乃是今年送榜之使也。

自泰山来到金天处,押署其榜,子幸相遇。

’仆遂请窃窥其榜,使者曰:‘不可,汝但记之。

’遂画其地曰:‘此年状头姓,偏傍有,名两字,下一字在口中。

榜尾之人姓,偏傍亦有此,名两字,下一字亦在口中。

记之记之!’”遂去。

郑公亲表颇异其事,遂访岐副具话之,具勉以就试。

昌图其年状头及第,榜尾邹希回也,姓名画点皆同。

(《太平广记》卷一八三)

○杨玄同 #

唐天年,河中进士杨玄同老于名场。

是岁颇亦彷徨,未涯兆朕,宜祈吉梦,以卜前途。

是夕,梦龙飞天,乃六足。

及见榜,乃名第六,则知固有前定矣。

(《太平广记》卷一八四、《永乐大典》卷一三一三九)

○高辇 #

礼部贡院凡有榜出,书以淡墨。

或曰:“名第者,阴注阳受,淡墨书者,若鬼神之迹耳,此名鬼书也。

”范质云:“未见故实。

涂说之言,未敢为是。

”尝记未应举日,有登第者相告,举子将策名,必有异梦。

今聊记忆三数梦,载之于此。

高辇应举,梦雷电晦冥,有一小龙子在前,吐出一石子,辇得之。

占者曰:“雷电晦冥,变化之象,一石十科也。

将来科第,其十数矣。

”及将放榜,有一吏持主文帖子至。

问小吏姓名,则曰:“姓龙”,询其名第高卑,则曰“第十人”。

又郭俊应举时,梦见一老僧屐于卧榻上,蹒跚而行。

既寤,甚恶之。

占者曰:“老僧,上座也;著屐于卧榻上行,屐高也。

君其巍峨矣。

”及见榜,乃状元也。

王汀应举时,至滑州旅店,梦射王慎征,一箭而中。

及将放榜,或告曰:“君名第甚卑。

”汀答曰:“苟成名,当为第六人。

”及见榜,果如所言。

或者问之,则告以梦:“王慎征则前年第六人及第,今射而中之,故知亦此科第也。

”质于癸巳年应举,考试毕场。

自以孤平初举,不敢决望成名。

然忧闷如醉,昼寝于逆旅,忽有所梦。

寐未化间,有九经蒋之才相访,即惊起而坐,且告以梦,梦被人以朱笔于头上乱点,己牵一胡孙如驴许大。

蒋即以梦占之曰:“君将来必捷,兼是第三人矣。

”因问其说,即曰:“乱点头者,再三得也;朱者,事分明也;胡孙大者为猿,算法圆三径一,故知三数也。

”及放榜,即第十三人也。

(《太平广记》卷一八四)

○张 #

张相富于权略,素不知兵。

昭宗朝,亲统扈驾六师,往讨太原,遂至失律,陷其副帅侍郎孙揆。

寻谋班师,路由平阳,平阳即蒲之属郡也。

牧守姓张,即蒲帅王珂之大校。

珂变诈难测,复虑军旅经过,落其诡计。

乃先数程而行,泊于平阳之传舍,六军相次,由阴地关而进。

深忌晋牧,复不敢除之。

张于一舍郊迎,既驻邮亭。

令张使君升厅,茶酒设食毕,复命茶酒,不令暂起,仍留晚食。

食讫,已晡时,又不令起,即更茶数瓯。

至张灯,乃许辞去,自旦及暮,不交一言,口中咀少物,遥观一如交谈之状。

珂性多疑,动有警察。

时侦事者寻已密报之云:“刺史与相国密话竟夕。

”珂果疑,召张问之曰:“相国与尔,自旦至暮,所话何?”对云:“并不交言。

”王殊不信,谓其不诚,戮之。

六师乃假途归京,了无纤虑。

后判邦计,诸道各致纨绮之类,并不受之。

乃命专人面付之曰:“尔述吾意,以此物改充军行所费之物,锅幕布槽啖马药,土产所共之物,咸请备之。

”于是诸藩镇欣然奉之。

以至军行十万,所要无阙,皆心匠之所规画。

梁祖忌之,潜令刺客杀之于是水庄上。

(《太平广记》卷一九○)

○村妇 #

昭宗为梁主劫迁之后,岐凤诸州,各蓄甲兵甚众,恣其劫掠以自给。

成州有僻远村墅,巨有积货,主将遣二十余骑夜掠之。

既仓卒至,罔敢支吾,其丈夫并囚缚之,罄搜其货,囊而贮之。

然后烹豕犬,遣其妇女羞馔,恣其饮啖。

其家尝收莨菪子,其妇女多取之熬捣,一如辣末,置于食味中,然后饮以浊醪。

于时药作,竟于腰下拔剑掘地曰:“马入地下去也。

”或欲入火投渊,颠而后仆。

于是妇女解去良人执缚,徐取骑士剑,一一断其颈而瘗之。

其马使人逐官路,而遣之,罔有知者。

后地土改易,方泄其事。

(《太平广记)卷一九○)

○王宰 #

丁丑岁,蜀师戍于固镇。

有巨师曰费铁觜者,本于绿林部下将卒,其人也,多使人行劫而纳其货。

一日,遣都将领人攻河池县。

有王宰者,失其名,少壮而勇,只与仆隶十数辈止于公署。

群盗夜至,宰启扉而俟之,格斗数刻,宰中镞甚困。

贼将俞其阈,小仆持短枪,靠扉而立,连中三四魁首,皆应刃而仆,肠胃在地焉。

群盗于是舁尸而遁。

他日,铁觜又劫村庄。

才合夜,群盗至村,或排闼而入者,或四面坏壁而入。

民家灯火尚荧煌,丈夫悉遁去,唯一妇人以杓挥釜汤泼之,一二十辈无措手,为害者皆狼狈而奔散。

妇人但秉杓据釜,略无所损。

旬月后,铁觜部内数人,有面如疮癞者,费终身耻之。

(《太平广记》卷一九二)

○段成式 #

成式多禽荒,其父文昌尝患之,复以年长,不加面斥其过,而请从事言之。

幕客遂同诣学院,具述丞相之旨,亦唯唯逊谢而已。

翌日,复猎于郊原,鹰犬倍多。

既而诸从事各送兔一双,其书中征引典故,无一事重叠者。

从事辈愕然,多其晓其故实。

于是齐诣文昌,各以书示之。

文昌方知其子艺文该赡。

山简云:“吾年四十,不为家所知。

”颇亦类此。

(《太平广记)卷一九七)

○江陵书生 #

江陵南门之外,雍门之内,东垣下有小瓦堂室一所,高三尺许,具体而微。

询其州人,曰:“此息壤也。

”鞠其由,曰:“数百年前,此州忽为洪涛所漫,未没者三二版。

州帅惶惧,不知所为。

忽有人白之曰:‘州之郊墅间,有一书生博读甚广,才智出人,请召询之。

’及召问之。

‘此是息壤之地,在于南门。

仆尝读《息壤记》云:禹湮洪水,兹有海眼,泛之无恒。

禹乃镌石,造龙之宫室,置于穴中,以塞其水脉。

后闻版筑此城,毁其旧制,是以有此怀襄之患。

请掘而求之。

’果于东垣之下,掘数尺,得石宫室,皆已毁损。

荆帅于是重葺,以厚壤培之,其洪水乃绝。

今于其上又起屋宇,志其处所。

”旋以《息壤记》验之,不谬。

(《太平广记》卷一九七、《锦绣万花谷前集》卷六)

○陈叔 #

陈叔,鸿之子也,鸿与白傅传《长恨词》,文格极高,盖良史也。

咸通中,佐廉使郭常侍铨之幕于徐,性尤耿介,非其人不与之交。

同院有小计姓武,亦元衡相国之后,盖汾阳之坦床也。

乃心不平之,遂挈家居于茅山,与妻子隔山而居,短褐束绦,焚香习禅而已。

或一年半载,与妻子略相面焉。

在职之时,唯流沟寺长老与之款接,亦具短褐相见。

自述《檀经》三卷,今在藏中。

临行,留一章与其僧云:“行若独轮车,常畏大道覆。

止若圆底器,常恐他物触。

行止既如此,安得不离俗。

”乾符中,弟琏复佐薛能幕于徐,自丹阳棹小舟,至于彭门,与弟相见。

薛公重其为人,延请入城,遂坚拒之曰:“某已有誓,不践公门矣。

”薛乃携舟造之,话道永日,不宿而去。

其志尚之介僻也如此。

(《太平广记》卷二○二、又见《类说》卷五四、唐诗纪事卷六六)

○王仁裕 #

晋都洛下,丙申年春,翰林学士王仁裕夜直。

闻禁中蒲牢,每发声,如叩项脑之间,其钟忽撞作索索之声,有如破裂,如是者旬余。

每与同职默议,罔知其何兆焉。

其年中春,晋帝果幸于梁汴,石渠金马,移在雪宫,迄今十三年矣。

索索之兆,信而有征。

(《大平广记》卷二○三)

○王仁裕 #

后唐清泰之初,王仁裕从事梁苑,时范公延光师之。

春正月,郊野尚寒,引诸幕寮,饯朝客于折柳亭。

乐则于羽,而响铁独有宫声,洎将掺执,竟不谐和。

王独讶之,私谓戎判李大夫式、管记唐员外献曰:“今日必有俦张之事,盖乐音不和,今诸音举羽,而独扣金有宫声。

且羽为水,宫为土,水土相克,得无忧乎?”于时筵散,朝客西归。

范公引宾客,绁鹰犬,猎于王婆店北,为奔马所坠,不救于荒陂。

自辰巳至午后,绝而复苏。

乐音先知,良可至矣。

(《太平广记》卷二○四)

○厉归真 #

唐末,江南有道士厉归真者,不知何许人也。

曾游洪州信果观,见三官殿内功德塑像,是玄宗时夹,制作甚妙,多被雀鸽粪秽其上。

归真遂于殿壁画一鹞,笔迹奇绝,自此雀鸽无复栖止此殿。

其画至今尚存。

归真尤能画折竹野鹊。

后有人传,归真于罗浮山上升。

(《太平广记》卷二一三、《类说》卷五四)

○高骈 #

江淮州郡,火令最严,犯者无赦。

盖多竹屋,或不慎之,动则千百间立成煨烬。

高骈镇维扬之岁,有术士之家延火,烧数千户。

主者录之,即付于法。

临刃,谓监刑者曰:“某之愆尤,一死何以塞责。

然某有薄技,可以传授一人,俾其救济后人,死无所恨矣。

”时骈延待方术之士,恒如饥渴,监刑者即缓之,驰白于骈。

骈召入,亲问之。

曰:“某无他术,唯善医大风。

”骈曰:“可以核之。

”对曰:“但于福田院选一最剧者,可以试之。

”遂如言。

乃置患者于室中,饮以乳香酒数升,则懵然无知。

以利刀开其脑缝,挑出虫可盈掬,长仅二寸。

然以膏药封其疮,别与药服之,而更节其饮食动息之候。

旬余,疮尽愈。

才一月,眉须已生,肌肉光净,如不患者。

骈礼术士为上客。

(《太平广记》卷二一九)

○田令孜 #

长安完盛日,有一家于西市卖饮子,用寻常之药,不过数味,亦不闲方脉,无问是何疾苦,百文售一服,千种之疾,入口而愈。

常于宽宅中,置大锅镬,日夜锉斫煎煮,给之不暇,人无远近,皆来取之。

门市骈罗,喧阗京国,至有赍金守门,五七日间未获给付者,获利甚极。

时田令孜有疾,海内医工召遍,至于国师待诏,了无其征。

忽见亲知白田曰:“西市饮子,何妨试之?”令孜曰:“可。

”遂遣仆人,驰乘往取之,仆人得药,鞭马而回。

将及近坊,马蹶而覆之,仆既惧其严难,不复取云,遂诣一染坊,丐得池脚一瓶子,以给其主。

既服之,其病立愈。

田亦只知病愈,不知药之所来,遂偿药家甚厚。

饮子之家,声价转高,此盖福医也。

近年,邺都有张福医者亦然,积货甚广,以此有名,为蕃王挈归塞外矣。

(《太平广记》卷二一九)

○于遘 #

近朝中书舍人于遘,尝中蛊毒,医治无门,遂长告,渐欲远适寻医。

一日,策杖坐于中门之外,忽有钉铰匠见之,问曰:“何苦而羸茶如是?”于即为陈之。

匠曰:“某亦曾中此,遇良工,为某钤出一蛇而愈。

某亦传得其术。

”遘欣然,且祈之。

彼曰:“此细事耳。

来早请勿食,某当至矣。

”翊日,果至,请遘于舍檐下,向明张口,执钤俟之。

及欲夹之,差跌而失,则又约以来日。

经宿复至,定意伺之,一夹而中。

其蛇已及二寸许,赤色,粗如钗股矣,遽命火焚之。

遘遂愈,复累除官,至紫微而卒。

其匠亦不受赠遗,但云:“某有誓救人。

”唯引数觞而别。

(《太平广记》卷二一九)

○颜燧 #

京城及诸州郡中,有医人能出蛊毒者,目前之验甚多,人皆惑之,以为一时幻术,膏盲之患,即不可去。

郎中颜燧者,家有一女使抱此疾,常觉心肝有物唼食,痛苦不可忍。

累年后瘦瘁,皮骨相连,胫如枯木。

偶闻有善医者,于市中聚众甚多,看疗此病,颜试召之。

医生见曰:“此是蛇蛊也,立可出之。

”于是先令炽炭一二十斤,然后以药饵之。

良久,医工秉小钤子于傍,于时觉咽喉间有物动者,死而复苏。

少顷,令开口,钤出一蛇子长五七寸,急投于炽炭中燔之。

燔蛇屈曲,移时而成烬。

其臭气彻于亲邻,自是疾平,永无啮心之苦耳。

则知活变起虢肉徐甲之骨,信不虚矣。

(《太平广记》卷二一九)

○申光逊 #

近代曹州观察判官申光逊,言本家桂林。

有官人孙仲敖,寓居于桂,交、广人也。

申往谒之,延于卧内,冠簪相见曰:“非慵于巾栉也,盖患脑痛尔。

”即命醇酒升余,以辛辣物洎胡椒、干姜等屑仅半杯,以温酒调,又于枕函中,取一黑漆筒,如今之笙项,安于鼻窍。

吸之至尽,方就枕,有汗出表,其疾立愈,盖鼻饮蛮獠之类也。

(《太平广记》卷二二○)

○田承肇 #

王蜀将田承肇,常领骑军戍于凤翔。

因引骑潜出,解鞍憩于林木之下,面前忽见方圆数尺静地中,有小树子一茎高数尺,并无柯叶,挺然而立,尤甚光滑。

肇就之玩弄,以手上下摩娑。

顷刻间,手指如中毒药,苦不禁,于是鞭马归营。

至,臂膊已粗于桶。

时有村妪善禁,居在深山中,急使人召得,已将不救。

妪曰:“此是胎生七寸蛇戏处,喷毒在树木间。

扪者树枝立合,致卒。

”肇曰:“是也。

”急使人就彼□之,果获二蛇,长六七寸,毙之。

妪遂禁勒,自膊间趁,渐渐下至于腕,又并趁入食指,尽食指一节,趁之不出,蹙成一球子许肉丸。

遂以利刀断此一节,所患方除。

其断下一节,巨如一气球也。

(《太平广记》卷二二○)

○蛇毒 #

赵延禧云:遭恶蛇虺所螫处,帖之艾炷,当上灸之,立差,不然即死。凡蛇啮即当啮处灸之,引去毒气,即止。(《大平广记》卷二二○)

○程逊 #

晋太常卿程逊足下有龟文,尝招相者视之。

相者告曰:“君终有沈溺之厄。

”其后使于浙右,竟葬于海鱼之腹。

常谓《李固传》云:“固足履龟纹,而位至三公,卒无水害。

”同事而异应也。

(《太平广记》卷二二三)

○真阳观 #

新浙县有真阳观者,即许真君第子曾真人得道之所。

其常住有庄田,颇为邑民侵据。

唐僖宗朝,南平王钟传据江西八州之地。

时观内因修元斋,忽有一香炉自天而下。

其炉高三尺,下有一盘,盘内出莲花一枝,花有十二叶,叶间隐出一物,即十二属也。

炉顶上有一仙人,戴远游之冠,着云霞之衣,相仪端妙。

左手扌耆颐,右手垂膝,坐一小磐石。

石上有花竹流水松桧之状,雕刊奇怪,非人工所及也。

其初降时,凡有邑民侵据本观庄田,即蜚于田所,放大光明,邑民惊惧,即以其田还观,莫敢逗留,南平王闻其灵异,遣使取炉,至江西供养。

忽一夕失炉,寻之却至旧观,道俗目之为瑞炉。

故丞相乐安公孙南迁,路经此观,留题末句云:“好是步虚明月夜,瑞炉蜚下醮坛前。

”其瑞炉比如金色,轻重不定,寻常举之,只可及六七斤。

曾有一盗者窃之,虽数人亦不能举。

至今犹在本观,而不能复蜚矣。

(《太平广记》卷二三二)

○陴湖渔者 #

徐宿之界有陴湖,周数百里,两州之莞蓟萑苇,迨芰荷之类,赖以资之。

唐天中,有渔者于网中获铁镜,亦不甚涩,光犹可鉴面,阔六五寸,携以归家。

忽有一僧及门,谓渔者曰:“君有异物,可相示乎?”答曰:“无之。

”僧曰:“闻君获铁镜,即其物也。

”遂出之。

僧曰:“君但却将往所得之处照之,看有何睹。

”如其言而往照,见湖中无数甲兵。

渔者大骇,复沉于水,僧亦失之。

耆老相传,湖本陴州沦陷所致,图籍亦无载焉。

(《太平广记》卷二三二)

○大安寺 #

唐懿宗用文理天下,海内晏清,多变服私游寺观。

民间有奸猾者,闻大安国寺有江淮进奏官寄吴绫千匹在院,于是暗集其群,就内选一人肖上之状者,衣上私行之服,多以龙脑诸香薰,引二三小仆,潜入寄绫之院。

其时有丐者一二人至,假服者遗之而去。

逡巡,诸色丐求之人,接迹而至,给之不暇。

假服者谓院僧曰:“院中有何物?可借之。

”僧未诺间,小仆掷眼向僧,僧惊骇曰:“柜内有人寄绫千匹,唯命是听。

”于是启柜,罄而给之。

小仆谓僧曰:“来日早,于朝门相觅,可奉引入内,所酬不轻。

”假服者遂跨卫而去。

僧自是经日访于内门,杳无所见,方知群丐并是奸人之党焉。

(《太平广记》卷二三八)

○李延召 #

王蜀将王宗俦帅南梁日,聚粮屯师,日兴工役,凿山刊木,略不暂停,运粟泛舟,军人告倦。

岷峨之人,酷好释氏,军中皆右执凶器,左秉佛书,诵习之声,混于刁斗。

时有健卒李延召,继年役于三泉黑水以来,采斫材木,力竭形枯,不任其事,遂设诈陈状云:“近者得见诸佛如来,乘舆跨象,出入岩崖之中,飞升松柏之上,如是之报甚频。

某虽在戎门,早归释教,以其课诵至诚,是有如此感应。

今乞蠲兵籍,截足事佛,俾将来希证无上之果。

”宗俦判曰:“虽居兵籍,心在佛门,修心于行伍之间,达理于幻泡之外,归心而依佛氏,截足以事空王。

壮哉貔貅,何太猛利,大愿难阻,真诚可嘉。

准状付本军,除落名氏,仍差虞候监截一足讫,送真元寺收管洒扫。

”延召比欲矫妄免其役,及临断足时,则怖惧益切。

于是迁延十余日,哀号宛转,避其锋钅亡。

宗俦闻之,大笑而不罪焉。

(《太平广记》卷二三八)

○俳优人 #

太祖入觐昭宣,昭宗开宴,坐定,伶伦百戏在焉。

俳恒真颂圣,先祝帝德,然后说元勋梁王之功业曰:“我元勋梁王,五百年间生之贤。

”九优太史胡趱应曰:“酌然如此,四海之内共知,固教朝廷如东向。

”侍宴臣僚无不失色,梁太祖但笑而已。

昭宗不怿,如无奈何。

趱又自好博奕。

尝独跨一驴,日到故人家棋,多早去晚归,年岁之间,不曾暂辍。

每到其家,主人必戒家童曰:“与都知于后院喂饲驴子。

”趱甚感之,夜则跨归。

一日,非时宣召,趱仓忙索驴。

及牵前至,则觉喘气,通体汗流,乃正与主人拽耳。

趱方知自来与其家拽磨。

明早,复展步而至。

主人亦曰:“与都知抬举驴子。

”曰:“驴子今日偶来不得。

”主人曰:“何也””趱曰:“只从昨回宅,便患头旋恶心,起止未得,且乞假将息。

”主人亦大笑。

盖以趱之黠也如是,而不知其所乘经年与人旋亨利,亦数为同人对衔挪揄之。

(《太平广记》卷二五二)

○不调子 #

有不调子,恒以滑稽为事。

辈流间有慧黠过人,性识机警者,皆被诱而玩之。

尝与一秀士同舟,泛江湖中,将欲登路。

同船客有驴瘦劣,尾仍偏,不调子坚劝秀士市之。

秀士鄙其瘦劣,勉之曰:“此驴有异相,不同常等。

”不得已,高价市之。

既舍楫登途,果弱,不堪乘跨,而苦尤之。

不调曰:“勿悔,此不同他等。

”其夕,忽值雪。

不调曰:“得之矣,请贳酒三五杯,然后奉为话其故事。

”秀士又黾挽贳而饮之。

及举爵,言之曰:“君不闻杜荀鹤诗云‘就船买得鱼偏美,踏雪沽来酒倍香’乎?请君买驴沽酒者,盖为杜诗有之,非无证据。

”秀士被买而玩之,殊不知觉,至是方悟焉。

(《太平广记》卷二五二)

○司马都 #

前进士司马都居于青丘,尝以钱二万,托戎帅王师范下军将市丝。

经年,丝与金并为所没。

都因月旦趋府,谒王公,偶见此人,问之。

其人貌状,魁伟胡<思见>,凶顽发怒,欲自投于井。

都徐曰:“何至如此!足下吒一抱之髭须,色斯举矣;望千寻之玉,井有人焉。

”王公知之,毙军将于枯木。

(《太平广记》卷二五二)

○李任为赋 #

天成年,卢文进镇邓,因出城,宾从偕至。

舍人韦吉亦被召,年老,无力控驭。

既醉,马逸,东西驰桑林之中,被横枝骨挂巾冠,露秃而奔突,仆夫执从,则已坠矣。

旧患肺风,鼻上瘾疹而黑,卧于道周,幕客无不笑者。

从事令左司郎中李任、祠部员外任瑶,各占一韵而赋之。

赋项云:“当其厅子潜窥,衙官共看,喧呼于麦垅之里,偃仆于桑林之畔。

蓝搀鼻孔,真同生铁之椎;甸骷髅,宛是熟铜之钅。

”余不记之,闻之者无不解颐。

(《太平广记》卷二五二)

○陈癞子 #

唐营丘有豪民姓陈,藏镪钜万,染大风疾,众目之为陈癞子。

自奉之道,则不薄矣,然切讳癞字。

家人妻孥,或误言者,则必遭怒,或至笞。

宾客或言所苦减退,则酒食延待,优丰甚至,言增添,则白眼相顾耳。

有游客,心利所沾,而不能禁其口。

遂谒之。

初谓曰:“足下之疾,近日尤减。

”陈亦欣然,命酒馔延接,乃赍五缗。

客将起,又问之曰:“某疾果退否?”客曰:“此亦添减病。

”曰:“何谓也?”客曰:“添者,面上添肉渤沤子;灭者,灭却鼻孔。

”长揖而去,数日不怿。

又每年五月,值生辰,颇有破费,召僧道,启斋筵,伶伦百戏毕备。

斋罢,伶伦赠钱数万。

时有<军页>者何岸高,不敏见,既去复入,谓曰:“蒙君厚惠,感荷奚言!然某偶忆短李相公诗,落句一联,深叶主人盛德也。

”陈曰:“试诵之。

”时陈君处于中堂,坐碧纱帏中,左右侍立,执轻{妾}白帚者数辈。

伶伦曰:“诗云:三十年来陈癞子,如今始得碧纱。

”遭大诟而去。

(《太平广记》卷二五七)

○征君 #

唐肃宗之代,急于贤良,下诏搜山林草泽,有怀才抱德及匡时霸国者,皆可爵而任之。

有征君,自灵武衣草衣,蹑芒ハ,诣于国门。

肃宗闻之喜曰:“果有贤士应募矣。

”遂召对,访时事得失,卒无一辞,但再三瞻望圣颜而奏曰:“微臣有所见,陛下知之乎?”对曰:“不知。

”奏曰:“臣见陛下圣颜,瘦于在灵武时。

”帝曰:“宵旰所劳,以至于是。

”侍臣有匿笑不禁者。

及退,更无他言。

帝知其妄人也,恐闭将来贤路,亻邑挽除授一邑宰。

洎将寒食,京兆司逐县索杏仁,以备贡奉。

闻之,大为不可,独力抗之,遂诣阙请对。

京兆司亦惧此征君必有异见,将奈之何。

及召对,奏曰:“陛下要寒节杏仁,今臣敲将来,鸟复进浑杏仁。

”上ㄉ而遣之,竟不置其罪。

(《太平广记》卷二六○)

○胡令 #

奉先县有令姓胡,忘其名,渎货靳食,僻好博奕。

邑寄张巡官,好尚既同,往来颇洽。

每会棋,必自旦及暮,品格既停,略无厌倦。

然宰君时入中门,少顷,又来对棋。

如是日日,早入晚归,未尝设食于张,不胜饥冻。

潜知之,时入盖自食而复出。

及暮辞宰曰:“且去也,极是叨铁。

”胡唯唯而已。

张去,胡忽思之曰:“此人相别云‘极是叨铁’,出何文谭?”急令追之。

既至,问:“明公适云‘极是叨铁’,其义家在?”张复款坐,谓曰:“长官岂不知有叨铁耶?”曰:“不知。

”曰:“还见治炉家,置一铁长杖乎?只此是。

炉中猛火炎炽,铁汁或未销融,使此杖时时于炉中ㄅ猛火了,却出来,移时又ㄅ猛火了,却出来,只此是叨铁也。

”言讫而去。

胡入室,话于妻子,再三思之,方知讽其每日自入,︿猛火了,却出来棋也。

凡靳食倦客之上.时人多以此讽之。

(《太平广记》卷二六二)

○郡牧 #

唐有膏梁子出刺,郡人迎候甚至,前任与之设交代之礼仪无阙者。

二礼生具头冠礼衣,相其宾主,升降揖让,而新牧赞ヴ,敛容低视,不敢正面对礼生。

及礼毕,使人再三传语,慰劳感谢,皆莫涯其意。

翌日,于内阁,从礼生从容,生极惶恐,罔知去就。

既坐,蹙低语曰:“贤尊安否?”礼生唯唯。

又曰:“顷年营大事时,极烦贤尊心力。

”生亦瞢然。

及罢,有亲知细询之,乃曰瞢:“此礼生缘方相子弟,昔曾使他家君,是以再三感谢。

”且士流中亦有故为轻薄者,亦有昧于菽爽不能分别者,信而有之。

(《太平广记》卷二六二、《说郛》四八)

○张咸光 #

梁龙德年,有贫衣冠张咸光,游丐无度于梁宋之间。

复有刘月明者,与咸光相类,常怀匕著,每游贵门,即遭虐戏,方食则夺其匕著,则袖中出而用之。

梁驸马温积谏议权判开封府事,咸光忽遍诣豪门告别。

问其所诣,则曰:“往投温谏议也。

”问:“有何绍介而往?”答曰:“顷年大承记录,此行必厚遇也。

大谏尝制《碣山潜龙宫上梁文》云:‘馒头似碗,胡饼如簏,畅杀刘月明主簿,喜杀张咸光秀才。

’以此知必承顾ツ。

”闻者绝倒。

(《太平广记》卷二六二、《说郛》四八)

○道流 #

□□□□□任兴元节判,离秦州乡地,未及岁年,忽有来寻师者。

赍亲表施州刺史刘缄封,衣紫而来,兼言往洋州求索。

询其行止,云:“某忝窃乡关之分,先于秦州西升观入道多年。

”遂沉吟思之,当离乡日,观中无此道流,深感其命服所求,其人亦匆匆而过。

旬月间,自洋源回,薄有所获,告辞之意,亦甚挥遽。

遂设计延伫,拂榻止之。

夜静,沃以醴醪数瓯,然后徐询之曰:“尊师身边紫绶,自何而得,宜以直诚相告。

”对曰:“此是先和尚命服,传而衣之。

”乃是广修寺著紫僧弟子,师既殂,乃舍空门,投西升观入道,便以紫衣而服之,自谓传得本师衣钵。

岂有道士窃衣先和尚紫衣,未之前闻。

(《太平广记》卷二六二)

○市马 #

洛中有大寮,世籍膏粱,不分牝牡。

偶市一马,都莫知其妍媸,为驵僧所欺曰:“此马不唯驯良,齿及二十余岁,合直两马之资,况行不动尘,可谓驯良之甚也。

”遂多金以市之。

僧即倍获利。

临去又曰:“此马兼有牙出也。

”于是大喜。

诘旦乘出,如鹅鸭之行。

及至家,矜炫曰:“此马不唯驯熟,兼饶得果子牙两所。

”复召僧,别赠二十。

(《太平广记》卷二六二、《说郛》四八)

○朝士使朔方 #

□□□□□□□□□□□□□□□□□□□□□□□□□□□□□□□□□□□□□□□□□□□□□跳索百戏俱呈,使臣观之如不见。

□意其不足为欢笑□□别非□胡腾,使臣仰视拓拔,又斜ツ胡腾,遂敛衽恭□□□位视有若惭□□之貌,逡巡舞罢,趋而前谢曰:已蒙相公排置宴筵,百戏娱乐,更不令烦贤郎□□歌舞,颇□□□,再三辞谢。

盖见拓拔中有与胡腾鼻相类,乃呼作贤郎,以此轻薄之。

(《太平广记》卷二六六)

○轻薄士流 #

唐朝有轻薄士流,出刺一郡,郡人集其歌乐百戏以迓之。

至有吞刀吐刀,吹竹按丝,走圆跳索,歌喉舞腰,殊似不见。

州人曰:“我使君清峻,无以悦之。

”相顾忧戚。

忽一日,盛夏登楼,遽令命乐。

郡人喜曰:“使君非不好乐也。

”及至楼下,遂令色色引上。

其弦匏戛击之类迭进,皆叱去不用。

有吹笙者,末后至,喜曰:“我比只要此一色。

”问:“此一物何名?”曰:“名笙,可吹之。

”乐工甚有德色。

方欲调弄,数声,遽止之曰:“不要动指,只一直吹之。

”乐工亦禀之。

遂令临槛长吹,自午及申,乃呼左右,可赐与酒令退,曰:“吾谁要曲调,只藉尔唤风耳。

”复一日,入山,召乐人。

比至,怒目叱之曰:“只要长脚女人。

”乐部忙然退出,不知其所以,遂遣六七妇人约束长脚,鼓笛而入。

乃顾诸妇升大树,各持笼子令摘树果。

其辈薄徒事,如此者甚多。

(《太平广记》卷二六六、《类说》卷五四)

○崔秘 #

天成二年,潘环以军功授棣牧,素无宾客。

或有人荐崔秘者,博陵之士子也,举止闲雅,词翰亦工。

潘一见甚喜,上馆以待之。

经宿不复往,潘访之不获,既而辟一书生乃往。

后荐主见而诘之,崔曰:“潘公虽勤厚,鼻柱之左有疮,脓血常流,每被薰灼,腥秽难可堪,目之为白死汉也。

”荐主大ㄉ,崔之不顾名实而为轻薄也。

盖潘常中流矢于面,骨衔其族,故负重伤。

医疗至经年,其镞自出,其疮成漏,终身不痊。

(《太平广记》卷二六六)

●卷三 #

○赵思绾 #

贼臣赵思绾自倡乱至败,凡食人肝六十六,无非面剖而脍之。

至食欲尽,犹宛转叫呼,而戮者人亦一二万。

嗟乎!倘非名所仗皇威而剿之,则孰能剪灭黔黎之。

(《太平广记》卷二六九)

○安道进 #

有安道进者,即故云州帅重霸季弟,河东人也。

性凶险。

庄宗潜龙时,为小校,常佩剑列于翊卫。

忽一日,拔而玩之,谓人曰:“此剑也。

可以弗刂钟切玉,孰敢当吾锋钅亡?”旁有一人曰:“此又是何利器,妄此夸谭。

假使吾引颈承之,安能快断乎?”道进曰:“真能引颈乎?”此人以为戏言,乃引颈而前,遂一挥而断。

旁人皆惊散。

道进携剑,日夜南驰,投于梁主。

梁主壮之,俾隶淮之镇戍。

有掌庾吏,进谓曰:“古人谓洞其七札为能,吾之镞,可彻其十札矣,尔辈安知之。

”吏轻之曰:“使我开襟俟之,能彻吾腹乎?”安曰:“试敢开襟否?”吏即开其襟,道进一发而殪之,利镞迳过,植于墙上。

安蓄一犬一婢,遂掣而南奔,昼则从于卢荻中,夜则望星斗而窜。

又时看眼中神光,光多处为利方,光少处为不利。

既能伏气,遂绝粒,经时抵江湖间,左挈婢,右携犬,而辙浮渡,殊无所损。

淮帅得之,擢为裨将。

赐与其丰。

时兄重霸事蜀,亦为列校,闻弟在吴,乃告王。

蜀主王嘉其意,发一介以请之。

迨至蜀,亦为主将,后领兵戍于天水营长道县。

重霸为招讨马步使,驻于秦亭县。

民有爱子,托之于安,命之曰厅子。

道进适往户外,厅子偶经行于寝之前。

安疑之,大怒,遂腰斩而投于井。

其家号诉于霸,传送招讨使王公。

至于南梁,王公不忍加害,表救活之。

及憾其元昆,又欲害其家族,兄家闲卜户防之。

蜀破,道进东归,明宗补为诸州马步军都指挥使。

后有过,鞭背卒。

(《太平广记》卷二六九)

○邹仆妻 #

梁末龙德壬午岁,襄州都军务邹景温移职于徐,亦绾都军之务。

有劲仆(失其姓名),自恃拳勇,独与妻策驴以路。

至宋州东芒砀泽,素多贼盗,行旅或孤,则鲜有获免者。

其日与妻偕憩于陂之半双柳树下,大咤曰:“闻此素多豪客,岂无一人与吾曹决胜负乎?”言粗毕,有五六盗自丛薄间跃出,一夫自后双手交抱,搏而仆之。

其徒遽扼其喉,抽短刃以断之。

斯仆随身兵刃,略无所施,盖掩其不备也。

唯妻在侧,殊无惶骇,但矫而大呼曰:“快哉,今日方雪吾之耻也!吾比良家之子,遭其俘掠,以致于此,孰谓无神明也。

”贼谓诚至而不杀,与行李并二驴驱以南迈,近五六十里,至毫之北界,达孤庄南而息焉。

庄之门有器甲,盖近戍<辶水>警之卒也。

其妇遂径入村人之中堂,盗亦谓其谋食,不疑也。

乃泣拜其总首,且告其夫适遭屠戮之状。

总首闻之,潜召其徒,俱时执缚,唯一盗得逸。

械送毫城,咸弃于市。

其妇则返襄阳,还削为尼,誓终焉之志。

(《太平广记》卷二七○)

○歌者妇 #

南中有大帅,世袭爵位,然颇恣横。

有善歌者,与其夫自北而至,颇有容色,帅闻而召之。

每入,辄与其夫偕至,更唱迭和,曲有余态。

帅欲私之,妇拒而不许。

帅密遣人害其夫而置妇于别室,多其珠翠,以悦其意。

逾年往诣之,妇亦欣然接待,情甚婉娈。

及就榻,妇忽出白刃于袖中,擒帅而欲刺之。

帅掣肘而逸,妇逐之。

适有二奴居前阖其扉,由是获免。

旋遣人执之,已自断其颈矣。

(《太平广记》卷二七○)

○河池妇人 #

梁祖攻围岐陇之年,引兵至于凤翔。

秦师李茂贞,遣戎校李继朗统众救之。

至则大捷,生降七千余人。

及旋军,于河池县掠获一少妇,甚有颜色。

继朗悦之,寝处于兵幕之下。

西迈十五余程,每欲逼之。

即云:“我姑严夫妒,请以死代之。

”戎师怒,胁之以威,终莫能屈。

师笑而悯之,竟不能犯,使人送还其家。

(《太平广记》卷二七一)

○秦骑将 #

秦骑将石某者,甚有战功。

其妻悍且妒,石常患之。

后其妻独处,乃夜遣人剌之。

妻手接其刃,号救叫喊,婢妾共击贼,遂折镡而去,竟不能害,妇十指皆伤。

后数年,秦亡入蜀,蜀遣石将兵,屯于褒梁。

复于军中募侠土,就家刺之。

褒、蜀相去数千里,侠士于是挟刃,怀家书,至其门曰:“褒中信至,令面见夫人。

”夫人喜出见,侠拜而授其书。

捧接之际,挥刃斫之。

妻有一女跃出,举手接刃,相持久之,竟不能害。

外人闻而救之,女十指并伤。

后十年,蜀亡,归秦邦,竟与其夫偕老,死于牖下。

(《太平广记》卷二七二)

○李秀兰 #

李秀兰以女子有才名。

初五六岁时,其父抱于庭,作诗咏蔷薇,其末句云:“经时未架却,心绪乱纵横。

”父恚曰:“此女子将来富有文章,然必为失行妇人矣。

”竟如其言。

(《太平广记》卷二七三、《类说》卷五四、《永乐大典》卷五八三九)

○晋少主 #

开运甲辰岁暮冬,晋帝遣中使至内署,宣问诸学士云:“朕昨夜梦一玉盘,中有一玉碗及一玉带,皆有碾文,光荧可爱。

是何徵也,宜即奏来。

”承旨李慎仪与同僚并表奏贺,以为玉者帝王之宝也,带者有誓功之兆,盘盂者乃守器之象,为吉梦,不敢有他占。

(《太平广记》卷二七八、《说郛》八)

○袁继谦 #

殿中少监袁继谦,为兖州推官,东邻即牢城都校吕君之第。

吕以其第卑湫,命卒削子城下土以培之。

削之既多,遂及城身,稍薄矣。

袁忽梦乘马,自子城东门楼上。

有人达意,请推官登楼,自称子城使也。

与袁揖让,乃谓袁曰:“吕君修私第,而削子城之土,此极不可,推官盍言之乎?”袁曰:“某虽忝宾僚,不相统摄。

”又曰:“推官既不信,某自处置。

”不一年,吕公被军寨中追之,有过禁系,久而停职。

其宅今属袁氏,张沆尝借居之。

(《太平广记》卷二八一)

○邵元休 #

晋右司员外郎邵元休,尝说河阳进奏官潘某,为人忠信明达,邵与之善。

尝因从容话及幽冥,且惑其真伪,仍相要云:“异日,吾两人有先物故者,当告以地下事,使生者无惑焉。

”后邵与潘别数岁,忽梦至一处,稍前进,见东序下,幕鲜华,乃延客之所。

有数客,潘亦与焉。

其间一人,若大僚,衣冠雄毅,居客之右。

邵即前揖,大僚延邵坐。

观见潘亦在下坐,颇有恭谨之色。

邵因启大僚:“公旧识潘某耶?”大僚唯而已。

斯须命茶,应声已在诸客之前,则不见有人送至者。

茶器甚伟,邵将啜之,潘即目邵,映身摇手,止邵勿啜。

邵达其旨,乃止。

大僚复命酒,亦应声而至诸客之前,亦不见执器者,樽古样而伟。

大僚揖客而饮,邵将饮之。

潘复映身摇手而止之,邵亦不敢饮,大僚又食,即有大饼饣炎下于诸客之前,馨香酷烈。

将食,潘又止邵。

有顷,潘目邵,令去。

邵即告辞,潘白大僚曰:“某与邵故人,今欲送出。

”大僚颔而许之。

二人俱出公署,因言及顷年相邀幽冥之事,邵即问曰:“地下如何?”潘曰:“幽冥之事,固不可诬,大率如人世,但冥冥漠漠愁人耳。

”言竟,邵辞而去。

及寤,因访潘之存殁,始知潘已卒矣。

(《太平广记》卷二八一)

○目老叟为小儿

长安完盛之时,有一道术人,称得丹砂之妙,颜如弱冠,自言三百余岁。

京都人甚慕之,至于输货求丹,横经请益者,门如市肆。

时有朝士数人造其第,饮啜方酣,有阍者报曰:“郎君从庄上来,欲参觐。

”道士作色叱之。

坐客闻之,或曰:“贤郎远来,何妨一见?”道士颦蹙移时,乃曰:“但令入来。

”俄见一老叟,鬓发如银,昏耄伛偻,趋前而拜。

拜讫,叱入中门,徐谓坐客曰:“小儿愚,不肯服食丹砂,以至于是。

都未及百岁,枯槁如斯,常已斥于村墅间耳。

”坐客愈更神之。

后有人私诘道者亲知,乃云:“伛偻者,即其父也。

”好道术者,受其诳惑,如欺婴孩矣。

(《太平广记》卷二八九)

○狄仁杰祠 #

魏州南郭狄仁杰庙,即生祠堂也。

天后朝,仁杰为魏州刺史,有善政,吏民为之立生祠。

及入朝,魏之士女,每至月首,皆诣祠奠。

仁杰方朝,是日亦有醉色。

天后素知仁杰初不饮酒,诘之,具以事对。

天后使验问,乃信。

庄宗观霸河朔,尝有人醉宿庙廊之下,夜分即醒,见有人于堂陛下,罄折咨事。

堂中有人问之,对曰:“奉符于魏州索万人。

”堂中语曰:“此州虚耗,灾祸频仍,移于他处。

”此人曰:“诺,请往白之。

”遂去。

少顷复至,则曰:“已移命于镇州矣。

”语竟不见。

是岁,庄宗分兵讨镇州,至于攻下,两军所杀甚众焉。

(《太平广记》卷三一三)

○葛氏妇 #

兖之东钞里泗水上有亭,亭下有天齐王祠,中有三郎君祠神者。

巫云:天齐王之爱子,其神甚灵异。

相传岱宗之下,樵童牧竖,或有逢羽猎者,骑从华丽,有如侯王,即此神也。

鲁之畏敬,过于天齐。

失梁时,葛周镇兖部署,尝举家妇女游于泗亭,遂至神祠。

周有子十二郎者,其妇美容止,拜于三郎君前,熟视而退。

俄而病心痛,踣地闷绝久之。

举族大悸,即祷神。

有顷乃瘳,自是神情失常,梦寐恍惚,尝与神遇。

其家惧,送妇往东京以避之。

未几,其神亦至,谓妇曰:“吾寻汝久矣,今复相遇。

”其后信宿辄来。

每神将至,妇则先伸欠呵嚏,谓侍者曰:“彼已至矣。

”即起入帷中。

侍者属耳伺之,则闻私窃语笑,逡巡方去,率以为常。

其夫畏神,竟不敢与妇同宿。

久之,妇卒。

(《太平广记》卷三一三)

○庞式 #

唐长兴三年,进士庞式,肄业于嵩阳观之侧,临水结庵以居。

一日,晨往前村未返。

庵内唯薛生,东郡人也,少年纯悫,师事于式。

晨兴,就涧水盥漱毕,见庵之东南林内有五人,皆星冠霞帔,或缝掖之衣,衣各一色,神彩俊拔,语音清响,目光射人,香闻十余步。

薛生惊异,遍拜之,问薛曰:“尔何人?”生具以对。

又问:“尔能随吾去否?”薛辞以父母年老,期之异日。

又曰:“尔既不去,吾当书尔之背志之。

”遂令肉袒,唯觉其背上如风之吹。

书毕,却入林中,并失其处。

斯须庞式至,具述,且示之背,见朱书字一行,字体杂以篆籀。

唯两字稍若官体贵人字,余皆不别,薛生又以手扪之,数字破,色鲜如血。

数日,香尚不销。

后庞式登第,除乐乡县令,为叛帅安从进所杀。

薛氏子寻归滑台,殂于家。

(《太平广记》卷三一三)

○仆射陂 #

乙未岁,契丹据河朔,晋师拒于澶渊。

天下骚然,疲于战伐。

翰林学士王仁裕奉使冯翊,路由于郑,过仆射陂,见州民及军营妇女。

填咽于道路,皆执错彩小旗子,插于陂中,不知其数。

询其居人,皆曰:“郑人比家梦李卫公云:‘请多造旗幡,置于陂中,我见集得无数兵,为中原剪除戎寇,所乏者旌旗耳。

’是以家别献此幡帜。

”初未之信,以为妖言。

果旬月之间,击败胡虏。

及使回,过其陂,使仆者下路,访于草际,存者尚多。

(《太平广记》卷三一四)

○刘 #

汉宗正卿刘,忽梦一人,手执文簿,殆似冥吏。

意其知人命禄,乃诘之,仍希阅己将来穷达。

吏曰:“作齐王判官,后为司徒、宗正卿。

”自以朝籍已高,不乐却为王府官职。

梦觉,历历记之,亦言于亲友。

后衔命使吴越,路由郓州,忽于公馆染疾,恍惚意其曾梦为齐王判官,恐是太山神天齐王也。

乃令亲侍就庙,陈所梦,炷香掷茭以质之,一掷果应。

宗卿以家事未了,更将明恳神祈,俟过海回,得以从命。

频掷不允,俄卒于邮亭。

(《太平广记》卷三一四)

○崔练师 #

晋州女道士崔练师,忘其名,莫知所造何道。

置辎车一乘,佣而自给,或立小小阴功,人亦不觉。

一旦车于路辗杀一小儿,其父母诉官,追摄驾车之夫,械之,欲以其牛车偿死儿之家。

其人曰:“此物是崔练师处租来。

”官司召练师,并絷之。

太守栾元福。

夜梦冥司崔判官谓曰:“崔练师,我之侄女,何罪而絷之?”梦觉,召练师,以梦中之言告之。

练师对曰:“某虽姓崔,莫知是何长行。

”俄而死儿复活。

周高祖闻而异之,召崔练师入京,仍择道士,往晋州紫极宫修斋焉。

(《太平广记》卷三一四)

○邵元休 #

汉左司员外郎邵元休,当天复年中,尚未冠,居兖州廨宅,宅内惟乳母婢仆,堂之西序,最南是书斋。

时夜向分,举家灭烛熟寐,书斋内灯亦灭。

邵枕书假寐,闻堂之西,若妇人履声,经于堂阶。

先至东序,皆女仆之寝室也。

每至一房门,即住少时,遂闻至南廊。

有阁子门,不扃键,巧推门而入,即闻轰然,若扑破磁器声。

遂西入书斋,窗外微月,见一物。

形状极伟,不辨其面目,长六七尺,如以青黑帛忄蒙首而入,立于门扉之下。

邵不惧,厉声叱之,仍问数声,都不酬答,遂却出,其势如风。

邵欲扪枕击之,则已去矣。

又闻行往堂西,其声遂绝。

迟明,验其南房内,则茶床之上,一白磁器。

已坠地破矣。

后问人云:“常有兵马留后居是宅,女卒,权于堂西作殡宫。

”仍访左右,有近邻识其女者,云“体貌颇长,”盖其魄也。

(《太平广记》卷三五三)

○何四郎 #

梁时,西京中州市有何四郎者,以鬻妆粉自业。

尝于一日五更初,街鼓未鸣时,闻百步之外,有人极叫何四郎者,凡数声而罢,自是率以为常。

约半月后,忽晨兴开肆毕,有一人若官僚之仆者,直前揖之云:“官令召汝。

”何意府尹之宅有取,未就路,仆又促之。

何方束带,仆又不容,俄以衣牵之北行,达于东西之衢。

何乃欲回归,仆执之尤急。

何乃愈疑:将非人耶?尝闻所著鞋履,以之规地自围,亦可御其邪魅。

某虽亟为之,即被掷之于屋,知其无能为也。

且讶且行,情甚恍惚。

遂正北抵徽安门,又西北约五七里,则昏冥矣。

忽有朱门峻宇,若王者之府署。

至更深,延入,烈炬荧煌,供帐华丽。

唯妇人辈款接殷勤,云:“是故将相之第。

幼女方择良匹,实慕英贤,可就吉席。

”何既睹妖冶,情亦惑之,婉淑之姿,亦绝代矣。

比晓,则卧于丘冢之间,寂无人迹,遂望徽安门而返。

草莽翳密,堕于荒井之中。

又经一夕,饥渴难状,以衣襟承露而饮之。

有樵者见而问之,遂报其家,缒而出之,数日方愈。

(《太平广记》卷三五三)

○杨 #

兖州龙兴寺西南廊第一院,有经藏。

有法宝大师者,常于灵神佛堂之前见一白衣叟,如此者数日,怪而诘之。

叟曰:“余非人,乃杨书记宅之土地。

”僧曰:“何为至此?”叟曰:“彼公愎戾,兴造不辍,致其无容身之地也。

”僧曰:“何不祸之?”答曰:“彼福寿未衰,无奈之何。

”言毕不见。

后数年,朱瑾弃城而遁,军乱,一家皆遇害。

杨名,累举不第,为朱瑾书记。

(《太平广记》卷三五四)

○袁继谦 #

殿中少监袁继谦尝居兖州,侍亲疾,家在子城东南隅。

有仆人自外通刺者,署云“前某州长史许延年,”后云陈慰。

继谦不乐,命延入。

及束带出,则已去矣。

仆云:“徒步,衣故皂衣,张帽而至。

裁投刺入车门,则去矣。

”其年亲卒,遂以其刺兼冥钱焚之。

(《太平广记》卷三五四)

○州士人 #

朱梁时,有士人自雍之。

数舍,遇天晴月皎,中夜而进。

行至旷野,忽闻自后有车骑声,少顷渐近。

士人避于路旁草莽间,见三骑,冠带如王者,亦有徒步,徐行谈话。

士人蹑之数十步,闻言曰:“今奉命往州,取三数千人,未知以何道而取,二君试为筹之。

”其一曰:“当以兵取。

”又一曰:“兵取虽优,其如君子小人俱罹其祸何!宜以疫取。

”同行者深以为然。

既而车骑渐远,不复闻其言。

士人至州,则部民大疫,死者甚众。

(《太平广记》卷三五四)

○王殷 #

梁贞明甲戌岁,徐州帅王殷将叛。

八月二十日夜,月明如昼,居人咸闻通衢队伍之声。

自门隙觇之,则皆青衣兵士而无甲胄,初谓州兵潜以捕盗耳。

俄闻清啸相呼,或歌或叹,刀盾矛槊,嚣隘闾巷,怪状奇形,甚可畏惧,乃知非人也。

比自府廨,出于州南之东门,扃键无阻。

比至仲冬,殷乃拒诏,朝命刘以兵五万致讨,凡八月而败,合境悉罹其祸。

(《太平广记》卷三五四)

○谢彦璋 #

梁许州节度使谢彦璋遇害,朝廷命宣和库副使郝昌遇往许昌籍其家财。

别开一室,见彦璋真像之左目下,鲜血在焉,竟不知自何而有,众共异之。

彦璋性嗜鳖,镇河阳,命渔者采以供膳,无虚日焉,不获则必加重罚。

有渔人居于城东,其日未曙,将往取之。

未至一二里,遇一人,问其所适,以实对。

此人曰:“子今日能且辍否?”渔人曰:“否则获罪矣。

”又曰:“子若不临网罟,则赠子以五千钱,可乎?”渔人许之,遂获五千,肩荷而回。

比及晓,唯呀其轻,顾之,其钱皆纸矣。

(《太平广记》卷三五四)

○崇圣寺 #

汉州崇圣寺,寒食日,忽有朱衣一人、紫衣一人,气貌甚伟,驱殿仆马极盛。

寺僧谓其州官至,奔出迎接,皆非也。

与僧展揖甚恭,唯少言语,命笔,各题一绝句于壁。

朱衣诗曰:“禁烟佳节同游此,正值酴糜夹岸香。

缅想十年前往事,强吟风景乱愁肠。

”紫衣诗曰:“策马暂寻原上路,落花芳草尚依然。

家亡国破一场梦,惆帐又逢寒食天。

”题罢,上马疾去,出松径。

失其所在。

但觉异香经月不散,其诗于今见存。

(《太平广记》卷三五四)

○杜 #

杜未达时,游江湖间,值一程稍遥,昏暝方达一戍。

有传舍,居者多不安,或怖惧而卒。

驿将见骨气非凡,内思之:此或贵人,若宿而无恙,必将相也。

遂请舍于内,供待极厚。

至夜分,闻东序隙舍。

汹汹如千万人声。

取纸,大署己之名,系于瓦石,掷之喧聒之处,其声即绝。

又闻西序复喧,即如前掷之,寻亦寂然。

遂安寝。

迟明,驿吏问安。

公具述之,乃知必贵,以束素饯之。

及大拜,即访吏擢用。

(《太平广记》卷三六五)

○欧阳璨 #

三传欧阳璨,住徐州南五十里。

有故到城,薄晚方回,不一二里,已昏暝矣。

是夕阴晦,约行三十里,则夏雨大澍,雷电震发。

路之半,有山林夹道,密林邃谷。

而多鸷兽,生怖惧不已。

既达山路,雨势弥盛,俄见巨物出于面前,裁十余步,长丈余,色正白,亦不辨首足之状,但导前而行。

生恐悸尤极,口常讽《大悲神咒》,欲朗讽之,口已噤矣,遂心存念之。

三数遍则能言矣,诵之不辍,俄失其妖。

去家渐近,雨亦稍止,自尔。

昏暝则不敢出庭户之间矣。

(《太平广记》卷三六六、《类说》卷五四)

○东柯院 #

陇城县有东柯僧院,甚有幽致,高槛可以眺远,虚窗可以来风,游人如市。

忽一日,有妖异起,空中掷下瓦砾,扇扬灰尘,人莫敢正立,居僧晚夕不安,衣装道具,有时失之复得。

有道士者闻之曰:“妖精安敢如是,余能去之。

”院僧甚喜,促召至。

道士入门,于殿上禹步,诵《天蓬咒》,其声甚厉。

良久,失其冠,人见其空中掷过垣墙矣。

复取之,结缨而冠,诵咒不已。

逡巡,衣褫带解,裤并失,随身有小袱。

贮符书法要,顷时又失之。

道士遂狼狈而窜。

累日后,邻村有人于藩篱之下掘土,获其袱。

县令杜延范,正直之人也,自往观之,曰:“安有此事?”至则箕踞而坐。

妖于空中。

抛小书帖,纷纷然不知其数,多成绝句,凌谑杜令。

记其一二曰:“虽共蒿兰伍,南朝有宗祖。

莫打绿袍人,空中且歌舞。

”又曰:“堪怜木边土,非儿不似女。

瘦马上高山,登临何自苦!”延范觉之,亦遽还,其不记者绝句甚多。

又有巡官王昭纬,恃其血气方刚,往而诟詈,至则为大石中腰而回。

(《太平广记》卷三六七)

○王守贞 #

徐州有寄褐道士王守贞,蓄妻子而不居宫观,行极凡鄙。

常游太满宫,窃携道流所佩之篆而归,置于卧榻蓐席之下。

覆以妇人之衣,亵黩尤甚,怪异数见,灯檠自行,猫儿语“莫如此,莫如此”。

不旬日,夫妻皆卒。

(《太平广记》卷三六七)

○张钅甬 #

兖州录事参军张钅甬者,少年时尝居淄州。

第中忽多鬼怪,唯不睹其形质,家僮辈捧执食馔,皆为鬼所搏。

复置空器,或以器皿掷于空中,久之方堕。

或合自行于地,更相击触,又飞火块著人身,烧而不痛。

若有诟詈之者,即砖石瓦砾,应声而至。

常有一儒生,不信其事,伏剑入宿于舍。

其剑为瓦石所击,锋刃缺折。

又有称禁咒者,将入其门,倏见瓦石交下,不能复前。

宾客来省,或被搏其巾帜,掷致他所,至有露顶而逸者。

如是累旬方已,其家竟亦无他。

(《太平广记》卷三六七)

○宗梦征 #

晋蔡州巡官宗梦征,善医,居东京。

开运二年秋,解玉巷东有病者,夜深来召,乘马而至,将及四更,去解玉巷口民家门前,有一物立而动。

其形颇伟,若黑雾亭亭然。

仆者前行,愕立毛竖,马亦鼻鸣耳耸不进。

宗则强定心神,策马而去。

比其患者之家,则不能诊脉,尤觉恍惚矣。

既归伏枕,凡六七日方愈。

(《太平广记》卷三六七)

无足妇人 #

晋少主之代,有妇人仪状端严,衣服铅粉,不下美人,而无腿足。

繇带已下,如截而齐,余皆具备。

其父载之于独车,自邺南游浚都,乞丐于市,日聚千人,至于深坊曲巷,华屋朱门,无所不至。

时人嗟异,皆掷而施之。

后京城获北戎间谍,官司案之,乃此妇为奸人之领袖,所听察甚多,遂戮之。

(《太平广记》卷三六七)

○白项鸦 #

契丹犯阙之初,听在群盗蜂起,戎人患之。

陈州有一妇人,为贼帅,号曰白项鸦,年可四十许,形质粗短,发黄体黑。

来诣戎王,袭男子姓名,衣巾拜跪,皆为男子状。

戎王召见,赐锦袍银带鞍马,署为怀化将军。

委之招辑山东诸盗,赐与甚厚。

伪燕王赵延寿召问之,妇人自云:“能左右驰射,被双,日可行二百里。

盘矛击剑,皆所善也。

”其属数千男子,皆役服之。

人间有夫否,云:“前后有夫数十人,少不如意,皆手刃之矣。

”闻者无不嗟愤。

旬日在都下,乘马出入,又有一男子,亦乘马从之,此人妖也。

北戎乱中夏,妇人称雄,皆阴盛之应。

妇人后为兖州节度使符彦卿戮之。

(《太平广记》卷三六七)

○南中行者 #

南中有僧院,院内有九子母像,装塑甚奇。

尝有一行者,年少,给事诸僧。

不数年,其人渐甚羸瘠。

神思恍惚,诸僧颇怪之。

有一僧,见此行者至夜入九子母堂寝宿,徐见一美妇人至,晚引同寝,已近一年矣。

僧知塑像为怪,即坏之,自是不复更见。

行者亦愈,即落发为沙门。

(《太平广记》卷三六八)

○吉州渔者 #

吉州龙兴观有巨钟,上有文曰:“晋元康年铸。

”钟顶有一窍,古老相传,则天时,钟声震长安,遂有诏凿之,其窍是也。

天年中,忽一夜失钟所在,至旦如故,见蒲牢有血痕并慈草。

慈草者,江南水草也,叶如薤,随水浅深而生。

观前大江,数夜,居人闻江水风浪之声。

至旦,有渔者见江心有一红旗,水上流下。

渔者棹小舟往接取之,则见金鳞光,波涛汹涌。

渔者急回,始知蒲牢斗伤江龙。

(《大平广记》卷三七一)

○玄宗圣容 #

玄宗皇帝御容,夹作,本在屋修真观中。

忽有僧如狂,负之,置于武功潜龙宫,宫即神尧故第也,今为佛宇,御容唯衣绛纱衣幅巾而已。

寺僧云:“庄宗入汴,明宗入洛,洎清泰东赴伊之岁,额上皆有汗流。

”学士张沆尝闻之而未之信,及经武功,乃细视之,果如其说。

又意其雨漏所致,而幅巾之上则无。

白天福之后,其汗遂绝。

高陵县又有神尧先世庄田,今亦为宫观矣,有柏树焉。

相传云,高祖在襁褓之时,母即置放柏树之阴,而往饷田。

比饷回,日斜而树影不移,则今柏树是也。

史传不载,而故老言之。

(《太平广记》卷三七四)

○庐山渔者 #

庐山中有一深潭,名落星潭,多渔钓者,后唐长兴中,有钓者得一物。

颇觉难引。

迤逦至岸,见一物如人状,戴铁冠,积岁莓苔裹之。

意其木则太重,意其石则太轻,渔者置之潭侧。

后数日,其物上有泥滓莓苔,为风日所剥落。

又经雨淋洗,忽见两目俱开,则人也,然而起,就潭水盥水面。

众渔者惊异,共观之,其人即询诸渔者,本处土地山川之名,及朝代年月甚详审。

问讫,却入水中,寂无声迹,然竟无一人问彼所从来者。

南中吏民神异之,为建祠坛于潭上。

(《大平广记》卷三七四)

○崔四八 #

崔慎由初以未有儿息,颇以为念。

有僧常游崔氏之间者,崔因告之,且问其计。

僧曰:“请夫人盛饰而游长安大寺,有老僧院,即诣之。

彼若不顾,更之他所。

若顾我厚,宜厚结之,俾感动其心,则其后身为公子矣。

”如其言,初适三处,不顾。

后至一院,僧年近六十矣,接待甚勤至,崔亦厚施之。

自是供施不绝,僧乃曰:“身老矣,自度无以报公,愿以后身为公之子。

”不数年,僧卒,而四八生焉。

或云,手文有“纲僧”二字。

(《太平广记》卷三八八)

○李福 #

洛京北邙太清观钟楼,唐咸通年中,忽然摧塌。

有屋檩一条,其中空虚,每撑动触动转,内敲磕有声,人遂相传,来竞观之。

道士李威仪不欲聚人,乃令破之,于其间得一黑漆板,上有陷金之字,曰:“山水谁无言,元年遇福重修。

”道士赍呈洛中诸官,皆不能详之。

李福相公罢镇西川归洛,见此隐文,反覆详读数四,遂谓观主曰:“但请度工鸠徒,当以俸余之金,独力完葺也。

百年之前,智者勒其志,已冥合今日,安得不重兴观宇乎?”洎观成,或请其由。

福曰:“山水谁无言者,今上御名也(咸通名ㄘ也)。

元年遇福者,改元之初作镇,获俸而回。

福其不修,复待何人者哉!”(《太平广记》卷三九二)

●卷四 #

○申文纬 #

尉氏尉申文纬尝话,顷以事至洛城南玉泉寺,时盛夏,寺左有池,大旱,村人祈祷,未尝不应。

池之阳有龙庙。

时文纬俯池而观,有物如败花,叶大如盖,因以瓦砾掷之。

僧曰:“切不可,恐致风雷之怒。

”申亦不以介意。

逡巡,白雾自水面起,才及山趾。

寺在山上,石路七盘。

大雨,霆电震击,比至平地,已数尺,溪壑暴涨。

驴乘洎仆夫随流漂荡,莫能植足。

昼日如暮,霆震不已。

申之口吻皆黑,怖惧非常。

俄至一村,寻亦开霁。

果中伤寒病,将晓有微汗,比明无恙。

岂龙之怒,几为所毙也。

(《太平广记》卷三九五)

○法门寺 #

长安西法门寺,乃中国伽蓝之胜境也,如来中指节在焉。

照临之内,奉佛之人,罔不归敬。

殿宇之盛,寰海无伦。

僖、昭播迁后,为贼盗毁之。

中原荡片,人力既殚,不能复构,最须者材之与石。

忽一夕,风雷骤起,暴澍连宵。

平晓,诸僧窥望,见寺前良材巨石,阜堆山积,亘十余里,首尾不断,有如人力置之。

于是鸠集民匠,复构精蓝,至于貌备,人谓鬼神送来,愈更钦其圣力。

育王化塔之事,岂虚也哉!(《太平广记》卷三九五)

○上霄峰 #

补阙熊皎云:“庐山有上霄峰者,去平地七千仞。

上有古迹,云是夏禹治水之时泊船之所,凿石为窍,以系缆焉。

磨崖为碑,皆科斗文字,隐隐可见。

则知大禹之功,与天地不朽矣。

”(《太平广记》卷三九七、《类说》卷五四、《说郛》卷四八)

○麦积山 #

麦积山者,北跨清渭,南渐两当,五百里冈峦,麦积处其半。

崛起一石块,高百万寻,望之团团,如民间积麦之状,故有此名。

其青云之半,峭壁之间,镌石成佛,万龛千室,虽自人力,疑其鬼功。

隋文帝分葬神尼舍利函于东阁之下,石室之中,有庾信铭记刊于岩中。

古记云,六国共修,自平地积薪,至于岩巅,从上镌凿其龛室佛像。

功毕,旋旋折薪而下,然后梯空架险而上。

其上有散花楼、七佛阁金蹄银角犊儿,由西ト悬梯而上。

其间千房万屋,缘空蹑虚,登之者不敢回顾。

将及绝顶,有万菩萨堂,凿石而成,广若今之大殿。

其雕梁画ㄆ,绣栋云楣,并就石而成,万躯菩萨,列于一堂。

自此室之上,更有一龛,谓之天堂。

空中倚一独梯,攀缘而上,至此,则万中无一人敢登者。

于此下顾,其群山皆如培娄。

王仁裕时独能登之,仍题诗于天堂西壁上曰:“蹑尽悬空万仞梯,等间身共白云齐。

檐前下视群山小,堂上平分落日低。

绝顶路危人少到,古岩松健鹤频栖。

天边为要留名姓,拂石殷勤手自题。

”时前唐末辛未年,登此留题,于今三十九载矣。

(《太平广记》卷三九七)

○斗山观 #

汉乾中,翰林学士王仁裕云:兴元有斗山观,自平川内,耸起一山,四面悬绝,其上方于斗底,故号之。

薜萝松桧,景象尤奇,上有唐公饮李八百仙酒全家拔宅之迹。

其宅基三亩许,陷为坑,此盖连地而上升也。

仁裕辛巳岁于斯为节度判官,尝以片板题诗于观曰:“霞衣欲举醉陶陶(公一家饮八百洗疮,一家酒醉而上升),不觉全家住绛霄。

拔宅只知鸡犬在,上天谁信路歧遥。

三清辽廓抛尘梦,八景云烟事早朝。

为有故林苍柏健,露华凉叶锁金飙。

”旧说云,斗山一洞,西去二千里,通于青城大面山,又与严真观井相通。

但裕癸未年入蜀,因谒严真观,见斗山诗碑在焉。

诘其道流,云不知所来,说者无不异之。

(《太平广记》卷三九七)

○大竹路 #

兴元之南,有大竹路,通于巴州。

其路则深溪峭岩,扪萝摸石,一上三日,而达于山顶。

行人止宿,则以ㄌ蔓系腰,萦树而寝,不然,则堕于深涧,若沈黄泉也。

复登措大岭,盖有稍似平处,路人徐步而进,若儒之布武也。

其绝顶谓之孤云两角,彼中谚云:“孤云两角,去天一握。

”淮阴侯庙在焉。

昔汉祖不用韩信,信遁归西楚,萧相国追之,及于兹山,故立庙貌。

王仁裕尝佐褒梁师王思同,南伐巴人,往返登陟,亦留题于淮阴祠。

诗曰:“一握寒天古木深,路入犹说汉淮阴。

孤云不掩兴亡策,两角曾悬去住心。

不是冕旒轻布素,岂劳丞相远追寻。

当时若放还西楚,尺寸中华未可侵。

”崎岖险峻之状,未可殚言。

(《太平广记》卷三九七、《类说》卷五四)

○漏泽 #

兖州东南接沂州界,有陂,周围百里而近。

恒值夏雨,侧近山谷间流注所聚也,深可袤丈。

属春雨,即鱼鳖生焉。

或至秋晴,其水一夕悉陷其下而无余。

故彼之乡里,或目之为漏陂,亦谓之陷泽。

其水将漏,即有声,闻四远数十里分,若风雨之聚也,先回旋若涡势,然后沦入于穴。

村人闻之日,必具车乘及驴驼,竞拾其鱼鳖,辇载而归。

率一二岁陷,莫知其趋向及穴之深浅焉。

(《太平广记》卷三九九)

○驱山铎 #

宜春界钟山,有峡数十里,其水即宜春江也。

回还澄澈,深不可测。

曾有渔人垂钓,得一金锁,引之数百尺,而获一种,又如铎形。

渔人举之,有声如霹雳,天昼晦,山川振动。

钟山一面,崩摧五百余丈,渔人皆沈舟落水。

其山摧处如削,至今存焉。

或有识者云,此即秦始皇驱山之铎也。

(《太平广记》卷三九九)

○宜春郡民 #

宜春郡民章乙,其家以孝义闻,数世不分异,诸从同爨。

所居别墅,有亭屋水竹,诸子弟皆好善积书,往来方士、高僧、儒生,宾客至者,皆延纳之。

忽一日晚际,有一妇人,年少端丽,被服靓妆,与一小青衣诣门求寄宿。

章氏诸妇忻然近接,设酒馔,至夜深而罢。

有一小子弟,以文自业,年少而敏俊,见此妇人有色,遂嘱其乳妪。

别洒扫一室,令其宿止。

至深夜,章生潜身入室内,略不闻声息,遂升榻就之。

其妇人身体如冰,生大惊,命烛照之,乃是银人两头,可重千百斤。

一家惊喜,然恐其变化,即以炬炭燃之,乃真白金也。

其家至今巨富,群从子弟妇女共五百余口,每日三就食,声鼓而升堂。

江西郡内,富盛无比。

(《太平广记》卷四○一)

○辨白檀树 #

剑门之左峭岩间有大树,生于石缝之中,大可数围,枝干纯白,皆传曰白檀树。

其下常有巨虺,蟠而护之,民不敢采伐。

又西岩之半,有志公和尚影,路人过者,皆西向擎拳顶礼,若亲面其如来。

王仁裕癸未岁入蜀,至其岩下,注目观之,以质向来传说。

时值晴朗,溪谷洗然,遂勒辔移时望之。

其白檀,乃一白栝树也。

自历大小漫天,夹路豁谷之间,此类甚多,安有檀香蛇绕之事。

又西瞻志公影,盖岩间有圆柏一株,即其笠首也,两面有上下石缝,限之为身形,斜其缝者,即袈裟之文也,上有苔藓斑驳,即山水之毳文也。

方审其非白檀,志公不留影于此,明矣。

乃知人之误传者何限哉!(《太平广记》卷四○七)

○竹实 #

唐天复甲子岁,自陇而西,迨于褒梁之境,数千里内亢阳,民多流散。

自冬经春,饥民啖食草木,至有骨肉相食者甚多。

是年,忽山中竹无巨细,皆放花结子,饥民采之,舂米而食,珍于粳糯。

其子粗,颜色红纤,与今红粳不殊,其味尤更馨香。

数州之民,皆挈累入山,就食之。

至于溪山之内,居人如市,人力及者,竞置囤廪而贮之,家有羡粮者不少者,又取与荤茹血肉而同食者,呕哕,如其中毒,十死其九。

其竹,自此千蹊万谷,并皆立枯。

十年之后,复产此君,可谓百万圆颅,活之于贞筠之下。

(《太平广记》卷四一二)

○尹皓 #

朱梁尹皓镇华州,夏将半,出城巡警,时蒲、雍各有兵戈相持故也。

因下马,于荒地中得一物如石,又如卵,其色青黑,光滑可爱,命左右收之。

又行三二十里,见村院佛堂,遂置于像前。

其夜雷霆大震,猛雨如注。

天火烧佛堂,而不损佛像,盖龙卵也。

院外柳树数百株,皆倒植之,其卵已失。

(《太平广记》卷四二四)

○械虎 #

襄梁间多鸷兽。

州有采捕将,散设槛阱取之,以为职业。

忽一日,报官曰:“昨夜槛发,请主帅移厨,命宾寮将校往临之。

”至则虎在深阱之中,官寮宅院,民间妇女,皆设幄幕而看之。

其猎人先造一大枷,仍具钉锁,四角系ㄌ,施于阱中,即徐徐以土填之,鸷兽将欲出阱,即迤逦合其荷板,虎头才出,则蹙而钉之,四面以索,趁之而行,看者随而笑之。

此物若不设机械,因而取之,则千夫之力,百夫之勇,曷以制之?势穷力竭而取之,则如牵羊拽犬,虽有纤牙利爪,焉能害人哉!夫欲制强敌者,亦当如是乎!(《太平广记》卷四三二)

○商山路 #

旧商山路,多有鸷兽害其行旅。

适有骡群早行,天未平晓,群骡或惊骇。

俄有一虎自丛薄中跃出,攫一夫而去,其同群者莫敢回顾。

迨至食时,闻遭攫者却赶来相及,众人谓其碎于牙,莫不惊异,竞问其由。

徐曰:“某初衔至路左岩崖之上,前有万仞清溪,溪南有洞,洞口有小虎子数枚顾望其母,忻忻然若有所待。

其虎置某崖侧,略不损伤。

而面其溪洞叫吼,以呼诸子。

某因便潜伸脚于虎背,尽力一踏。

其虎失脚,堕于深涧,不复可登,是以脱身而至此。

”其兽盖欲生致此人,按演诸子,是以不伤。

真可谓脱身于虎口,危哉危哉!(《太平广记》卷四三二、《类说》卷五四)

○王行言 #

秦民有王行言,以商贾为业,常贩盐鬻于巴渠之境。

路由兴元之南,曰大巴路,曰小巴路,危峰峻壑,猿径鸟道,路眠野宿,杜绝人烟,鸷兽成群,食啖行旅。

行言结十余辈少壮同行,人持一拄杖长丈余,钢铁以刃之,即其短枪也。

才登细径,为猛虎逐之。

及露宿于道左,虎忽自人众中,攫行言而去。

同行持刃杖,逐而救之,呼喊连山,于数十步外夺下,身上拿攫之踪已有伤损。

平旦前行,虎又逐至。

其野宿,众持枪围,使行言处于当心。

至深夜,虎又跃入众中,攫行言而去。

众人又逐而夺下,则伤愈多。

行旅复卫而前进,白昼逐人,略不暂舍,或跳于前,或跃于后。

时自于道左而出,于稠人丛中捉行言而去,竟救不获。

终不伤其同侣,须得此人充其腹。

不知是何冤报,逃之不获。

(《太平广记》卷四三三)

○仲小小 #

临洮之境,有山民曰仲小小,众号仲野牛,平生以采猎为务。

临洮已西,至于叠宕れ岷之境,数郡良田,自禄山以来,陷为荒徼。

其间多产竹牛(一名野牛),其色纯黑,其一可敌六七骆驼,肉重千万斤者,其角,二壮夫可胜其一。

每饮之处,则拱木丛竹,践之成尘。

猎人先纵火逐之,俟其奔迸,则毒其矢,向便射之。

洎中镞,则挈锅釜,负粮糗,蹑其踪,缓逐之。

矢毒既发,即毙,踣之如山,积肉如阜。

一牛致乾肉数千斤,新鲜者甚美,缕如红丝线。

乾宁中,小小之猎,遇牛群于石家山,嗾犬逐之。

其牛惊扰,奔一深谷,谷尽,南抵一悬崖。

犬逐既急,牛相排蹙,居其首者失脚堕崖,居次者不知其偶堕,累累接迹而进,三十六头。

皆毙于崖下。

积肉不知纪极。

秦、成、阶三州士民,荷担之不尽。

(《太平广记》卷四三四)

○石从义 #

秦州都押衙石从义家,有犬生数子。

其一献戎帅琅琊公,自小至长,与母相隔。

及节使率大将与诸校会猎于郊原,其犬忽子母相遇于田中,忻喜之貌,不可状名。

猎罢,各逐主归。

自是其子逐日于使厨内窃肉,归饲其母,至有衔其头肚肩胁,盈于衙将之家,衙中人无有知者。

(《太平广记》卷四三七)

○袁继谦 #

晋将作少监袁继谦郎中常说,顷居青社,假一第而处之,素多凶怪,昏□即不敢出户庭。

合门惊惧,莫遂安寝。

忽一夕,闻吼声,若有呼于瓮中者,声至浊,举家怖惧,谓其必怪之尤者。

遂如窗隙中窥之,见一物苍黑色,来往庭中。

是夕月晦,观之既久,似若狗身而首不能举。

遂以铁锅击其恼,忽轰然一声,家犬惊叫而去。

盖其日庄上输油至此,就于其地而糜,釜尚有余者,放大以首入油器中,不能出故也。

因举家大笑而安寝。

(《太平广记》卷四三八、卷五○○)

○安甲 #

州有民姓安者,世为屠业。

家有牝羊并羔。

一日,欲其母,缚上架之次,其羔忽向安生面前,双跪前膝,两目滋零,安生亦惊异之。

良久,遂致刀于地去,唤一童稚共事宰。

而回遽失刀,乃为羔子衔之,致墙根下,而卧其上。

安生俱疑为邻人所窃,又惧诣市过时,且无他刀,极挥霍。

忽转身超起羔儿,见刀在羔之腹下。

安生遂顿悟,解下母羊并羔,并送寺内乞长生。

自身寻舍妻孥,投寺内竺大师为僧。

名守思。

(《太平广记》卷四三九)

○徐州军人 #

后唐长兴中,徐州军营将烹一牝豕,翌日将宰之。

是夕,豕见梦于主曰:“尔勿杀我,我之胎非豕也。

尔能志之,俾尔丰渥。

”比明,忘而宰之,腹内果怀一小白象,裁可五寸,形质已其,双牙灿然。

主方悟,无及矣。

营中汹汹咸知之,闻于都校,以纸缄之,闻于节度使李敬周。

时人咸不测之,亦竟无他。

(《太平广记》卷四三九)

○狨

狨者,猿猱之属,其雄毫长一尺、尺五者,常自爱护之,如人披锦绣之服也。

极嘉者毛如金色,今之大官为暖座者是也。

生于深山中,群队动成千万。

雄而小者,谓之狨奴,猎师采取者,多以桑弧檑矢射之。

其雄而有毫者,闻人犬之声,则舍群而窜,抛一树枝,接一树枝,去之如飞。

或于繁柯叶之内藏隐之,身自知茸好,猎者必取之。

其雌与奴,则缓缓旋食而传其树,殊不挥霍,知人不取之。

则有携一子至一子者甚多。

其雄有中箭者,则拔其矢嗅之。

觉有药气,则折而掷之,眉愁沮,攀枝蹲于树巅。

于时药作抽掣,手足俱散,临堕而却揽其枝,揽是者数十度,前后呕哕,呻吟之声,与人无别。

每口中涎出,则闷绝手散,堕在半树,接得一细枝稍,悬身移时,力所不济,乃堕于地,则人犬齐到,断其命焉。

猎人求嘉者不获,则便射其雌。

雌若中箭,则解摘其子,レ去复来,抱其母身,去离不获,乃母子俱毙。

若使仁人观之,则不忍寝其皮,食其肉。

若无悯恻之心者,其肝是铁石,其人为禽兽。

昔邓芝射猿,其子拔其矢,以木叶塞疮。

芝曰:“吾违物性,必将死焉。

”于是掷弓矢于水中。

山民无识,安知邓芝之为心乎!(《太平广记》卷四四六)

○民妇 #

世说云,狐能魅人,恐不虚矣。

乡民有居近山林,民妇尝独出于林中,则有一狐、忻然摇尾,款步循扰于妇侧,或前或后,莫能遣之,如是者为常。

或闻丈夫至则远之,弦弧不能及矣。

忽一日,妇与姑同入山掇蔬,狐亦潜逐之。

妇姑于丛间稍相远,狐即出草中,摇尾而前,忻忻然如家犬。

妇乃诱之而前,以裙裹之,呼其姑共击之。

舁而还家,邻里竞来观之,则瞑其双目,如有羞赧之状,因毙之。

此虽有魅人之异,而未能变,任氏之说,岂虚也哉!(《太平广记》卷四五五)

○选仙场 #

南中有选仙场,场在峭崖之下,其绝顶有洞穴,相传为神仙之窟宅也,每年中元日,拔一人上升。

学道者筑坛于下,至时。

则远近冠帔,咸萃于斯,备科仪,设斋醮,焚香祝祷。

七日而后,众推一人道德最高者,严洁至诚,端简立于坛上,余人皆掺袂别而退,遥顶礼顾望之。

于时有五色祥云,徐自洞门而下,至于坛场。

其道高者,冠衣不动,合双掌,蹑祥云而上升。

观者靡不涕泗健羡,望洞门而作礼。

如是者年一两人。

次年有道高者合选,忽有中表间一比丘,自武都山往与诀别。

比丘怀雄黄一斤许,赠之曰:“道中唯重此药,请密置于腰腹之间,慎勿遗失之。

”道高者甚喜,遂怀而升坛。

至时,果蹑云而上。

后旬余,大觉山岩臭秽。

数日后,有猎人自岩旁攀缘造其洞,见有大蟒蛇。

腐烂其间,前后上升者骸骨,山积于巨穴之间。

盖五色云者,蟒之毒气,常呼吸此无知道士充其腹,哀哉!(《太平广记》卷四五八、《岁时广记》卷三○)

○狗仙山 #

巴ク之境,地多岩崖,水怪木怪,无所不有。

民居溪壑,以弋猎为生涯。

嵌空之所,有一洞穴,居人不能测其所往。

猎师纵犬于此,则多呼之不回,瞪目摇尾,瞻其崖穴。

于时有彩云垂下,迎猎犬而升洞。

如是者年年有之,好道者呼为狗仙山。

偶有智者,独不信之,遂绁一犬,挟弦弧往之。

至则以粗ㄌ系其犬腰,系于拱木,然后退身而观之。

及彩云下,犬萦身而不能随去,嗥叫者数四。

旋见有物,头大如瓮,双目如电,鳞甲光明,冷照溪谷,渐垂身出洞中观其犬。

猎师毒其矢而射之,既中,不复再见。

顷经旬日,臭秽满山。

猎师乃自山顶。

缒索下观,见一大蟒,腐烂于岩间。

狗仙山之事,永无有之。

(《太平广记》卷四五八)

○朱汉宾 #

粱贞明中,朱汉宾镇安陆之初。

忽一日,曙色才辨,有大蛇见于城之西南,首枕大城,尾拖于壕南岸土地庙中。

其魁可大如五斗器,双目如电,呀巨吻,以瞰于城。

其身不翅百尺,粗可数围,跨于羊马之堞,兼壕池之上,其余尚蟠于庙垣之内。

有宿城军校,卒然遇之,大呼一声,失魂而逝。

一州恼惧,莫知其由。

来年,淮寇非时而至,围城攻讨,数日不破而返,岂神祗之先告欤!(《太平广记》卷四五九。

○牛存节 #

梁牛存节镇郓州,于子城西南角大兴一第,因板筑穿地,得蛇一穴,大小无数。

存节命杀之,载于野外,十数车载之方尽。

时有人云:“此蛇薮也。

”是岁,存节疽背而薨。

(《太平广记》卷四五九)

○徐坦 #

清泰末,有徐坦应进士举下第,南游渚宫,因之峡州,寻访故旧。

旅次富堆山下,有古店,是夜憩琴书讫,忽见一樵夫形貌枯瘠,似有哀惨之容。

坦遂诘其由,樵夫濡瞍而答曰:某比是此山居人,姓李名孤竹。

有妻先遘沈疴,历年不愈。

昨因入山采木,经再宿未返,其妻身形忽变,恐人惊悸,谓邻母曰:“我之身已变矣,请为报夫知之。

”及归,语曰:“我已弗堪也,唯尸在焉。

请君托邻人舁我,置在山口为幸。

”如其言,迁至于彼。

逡巡,忽闻如大风雨声,众人皆惧之。

又言曰:“至时速回,慎勿返顾。

”遂叙诀别之恨。

俄见群山中,有大蛇无数,竞凑其妻。

妻遂下床,伸而复屈,化为一蟒,与群蛇相接而去。

仍于大石上ㄏ其首,迸碎在地。

至今有蛇种李氏在焉。

(《太平广记》卷四五九)

○张氏 #

王蜀时,杜判官妻张氏,士流之子,与杜齐体数十年,诞育一子,寿过六旬而殂殁。

洎殡于家,累旬后,方窆于外。

启攒之际,觉其秘器摇动,谓其还魂。

剖而视之,见化作大蛇,蟠蜿屈曲,骨肉奔散。

俄顷,徐徐入林莽而去。

(《太平广记》卷四五九)

○又

兴元静明寺尼曰王三姑,亦于棺中化为大蛇。

其杜妻,即晚年不敬其夫,老病视听步履,皆不任持,张氏顾之若犬彘,冻馁而卒。

人以为化蛇其应也。

(同前)

○顾遂 #

郎中顾遂尝密话,其先人尝宰公安,罢秩后,侨寄于县侧荆江之雩。

四面多林木芦荻,月夜未寝,徐步出门,见一条物,巨如椽,横于地。

谓是门关,举足踢之,其物应足而起,自胸背至于腰下,缠缴数十匝,仆于地,懵无所知。

其家讶其深夜不归,使人看之,见腰间皎晶而明,来往昆于地上。

逼而视之。

见大蛇缠其身,解之不可,于是取利刃断其蛇,一段段置于地,弯弯然不展。

缴勒闷绝,因而失暗,旬日而卒。

(《太平广记》卷四五九)

○瞿塘峡 #

有人游于瞿塘峡,时冬月,草木干枯,有野火燎其峰峦,连山跨谷,红焰照天。

忽闻岩崖之间,若大石崩坠,鞫磕然有声,遂驻足伺之。

见一物圆如大,昆至平地,莫知其何物也。

细而看之,乃是一蛇也。

遂剖而验之,乃蛇吞一鹿,在于腹内,野火烧然,堕于山下。

所谓巴蛇吞象,信而有之。

(《太平广记》卷四五九)

○南人捕雁 #

雁宿于江湖之岸,沙渚之中,动计千百,大者居其中,令雁奴围而警察。

南人有采捕者,俟其天色阴暗,或无月时,于瓦罐中藏烛,持棒者数人,屏气潜行。

将欲及之,则略举烛,便藏之。

雁奴惊叫,大者亦惊,顷之复定。

又欲前举烛,雁奴又惊。

如是数四,大者怒啄雁奴。

秉烛者徐徐逼之,更举烛,则雁奴惧啄,不复动矣。

乃高举其烛,持棒者齐入群中,乱击之,所获甚多。

昔有淮南人张凝评事话之,此人亲曾采捕。

(《太平广记》卷四六二、《类说》卷五四、《履斋示儿编》卷一五、《事文类聚后集》卷四六)

○莺

顷年,有人取得黄莺雏,养于竹笼中。

其雌雄接翼,晓夜哀鸣于笼外,绝不饮喙。

乃取雏置于笼外,则更来哺之,人或在前,略无所畏。

忽一日,不放出笼,其雄雌缭绕飞鸣,无从而入,一投火中,一触笼而死。

剖腹视之,其肠寸断。

(《太平广记》卷四六三)

○崔 #

晋太常卿崔游学时,往至姑家,夜与诸表昆季宿于学院。

来晨,姑家方会客,夜梦十九人皆衣青绿,罗拜具告求生,词旨哀切。

崔曰:“某方闲居,非有公府之事也,何以相告?”咸曰:“公但许诺,某辈获全矣。

”崔曰:“苟有阶缘,固不惜奉救也。

”咸喜跃再拜而退。

既寤,盥栉束带,至堂省姑,见缶中有水而泛鳖焉。

数之,大小凡十九,计其衣色,亦略同也。

遂告于姑,具述所梦,再拜请之。

姑亦不阻,即命仆夫置于器中,躬诣水次放之。

(《太平广记》卷四六七、《类说》卷五四)

○老蛛 #

泰岳之麓有岱岳观,楼殿咸古制,年代寝远。

一夕大风,有声轰然,响震山谷。

及旦视,即经楼之多也。

楼屋徘徊之中,杂骨盈车,有老蛛在焉。

形如矮腹五升之茶鼎,展手足则周数尺之地矣。

先是侧近寺观,或民家,亡失幼儿,不计其数,盖悉罹其食也。

多有网于其上,或遭其黏然縻绊,而不能自解而脱走,则必遭其害矣。

于是观主命薪以焚之,臭闻十余里。

(《太平广记》卷四七九)

○水蛙 #

徐之东界,接沂川,有沟名盘车,相传是奚仲试车之所(徐有奚仲墓。

山上亦有试车处。

石上辄深数尺)。

沟有水,水有蛙,可大如五石瓮,目如碗。

昔尝有人,于其项上得药,服之度世。

(《太平广记》卷四七九)

○螽斯 #

蝗之为孽也,盖气所生,斯臭腥。

或曰:鱼卵所化。

每岁生育,或三或四,每一生,其卵盈百。

自卵及翼,凡一月而飞。

故《诗》称螽斯子孙众多,螽斯即蝗属也。

羽翼未成,跳跃而行,其名曰蝻。

晋天福之末,天下大蝗,连岁不解。

行则蔽地,起则蔽天,禾稼草木,赤地无遗。

其蝻之盛也,流引无数,甚至浮河越岭,逾池渡堑,如履平地,入人家舍,莫能制御。

穿户入牖,井溷填咽,腥秽床帐,损吃书衣,积日连宵,不胜其苦。

郓城县有一农家,豢豕十余头,时于陂泽间。

值蝻大至,群豢豕跃而啖食之,斯须腹饫,不能运动。

其蝻又饥,唼吃群豕,有若堆积。

豕竟困顿,不能御之,皆为蝻所杀。

至癸卯年,其蝗皆抱草木而枯死,所为天生杀也。

(《太平广记》卷四七九、《永乐大典》卷四九○)

○蝻化 #

己酉年,将军许敬迁奉命于东洲按夏苗,上言称于陂野间,见有蝻生十数里。才欲打捕,其虫化为白蛱蝶,飞去。(《太平广记》卷四七九)

○新罗 #

六军使西门思恭,常衔命使于新罗,风水不便,累月漂泛于沧溟,罔知边际。

忽南抵一岸,亦有田畴物景,遂登陆四望。

俄有一大人,身长五六丈,衣裾差异,声如震雷,下顾四门,有如惊叹。

于时以五指撮而提行百余里,入一岩洞间,见其长幼群聚,递相呼集,竞来看玩,言语莫能辨,皆有欢喜之容,如获异物。

遂掘一坑而置之,亦来看守之。

信宿之后,遂攀缘跃出其坑,迳寻旧路而窜。

才跳入船,大人已逐而及之矣,便以巨手攀其船舷。

于是挥剑,断下三指,指粗于今槌帛棒。

大人失指而退,遂解缆。

舟中水尽粮竭,经月无食,以身上衣服,吃而啖之。

后得达北岸,遂进其三指,漆而藏于内库。

洎拜主军,宁以金玉遗人,平生不以饮馔食客,为省其绝粮之难也。

(《太平广记》卷四八一)

○番禺 #

广州番禺县常有部民谍诉云:“前夜亡失蔬圃,今认得在于某处,请县宰判状往取之。

”有北客骇其说,因诘之。

民云:“海之浅水中有藻荇之属,被风吹沙,与藻荇相杂。

其根既浮,其沙或厚三五尺处,可以耕垦,或灌或圃故也。

夜则被盗者盗之百余里外,若桴筏之乘流也。

”以是植蔬者,海上往往有之。

(《太平广记》卷四八三、《能改斋漫录》卷一四)

○南州 #

王蜀有刘隐者,善于篇章。

尝说:少年赍益部监军使书,索于黔巫之南,谓之南州。

州多山险,路细不通乘骑,贵贱皆策杖而行,其囊橐悉皆差夫背负。

夫役不到处,便遣县令主簿自荷而行。

将至南州,州牧差人致书迓之。

至则有一二人背笼而前,将隐入笼内,掉手而行。

凡登山入谷,皆绝高绝深者。

日至百所,皆用指爪攀缘,寸寸而进。

在于笼中,必与负荷者相背而坐,此即彼中车马也。

洎至近州,州牧亦坐笼而迓于郊。

其郡在桑林之间,茅屋数间而已。

牧守皆华人,甚有心义。

翌日,牧曰:“须略谒诸大将乎?”遂差人引之衙院。

衙各相去十余里,亦在林木之下,一茅斋,大校三五人,逢迎极至。

于是烹一犊儿,乃先取犊儿结肠中细粪,置在盘筵,以箸筋和调在醯中,方餐犊肉。

彼人谓细粪为圣薤,若无此一味者,即不成局筵矣。

诸味将半,然后下麻虫裹蒸。

裹蒸乃取麻蕨蔓上虫,如今之刺猱者是也,以荷叶裹而蒸之。

隐勉强餐之,明日所遗甚多。

(《太平广记》卷四八三)

○冯宿 #

冯宿,文宗朝扬历中外,甚有美誉,垂入相者数矣。

又能曲事北司权贵,咸得其怀心焉。

一日晚际,中尉封一合,送与之。

开之,有乌巾二顶,暨甲煎面药之属。

时班行结中贵者,将大拜,则必先遗此以为信。

冯大喜,遂以先呈相国杨嗣复,盖常佐其幕也。

冯又性好华楚鲜洁,自夕达曙,重衣数袭,选骏足数疋,鞍鞯照地,无与比。

冯以既有的信,即不宜序班,欲穷极称惬之事,遂修容易服而入。

至幕次,吏报有按,则伪为不知。

比就,果有按,谒者捧麻,必相也。

将宣,则谒者向殿,执敕罄折,朗呼所除拜大僚之姓名。

既而大呼曰:“萧仿!”冯乃惊仆于地,扶而归第,得疾而卒。

盖其夕拟状,将付学士院之时,文宗谓近臣曰:“冯宿之为人,似非沉静。

萧仿方判盐铁,朕察之,颇得大臣之体。

”遂以易之。

(《太平广记》卷四九八)

○孟乙 #

徐之萧县,有田民孟乙者,善网狐犭各,百无一失。

偶乘暇,持槊行旷野。

会日将夕,见道左数百步,荒冢岿然,草间细迳,若有人迹,遂入之。

以槊于黑暗之处搅之,若有人捉拽之,不得动。

问:“尔鬼耶人耶,怪耶魅耶,何故执吾槊而不置?”暗中应曰:“吾人也。

”乃命出之,具以诚告云:“我姓李,昨为盗,被系兖州军候狱。

五木备体,捶楚之处,疮遍身。

因伺隙逾狱垣,亡命之此,死生唯命焉。

”孟哀而将归,置于复壁中,后经赦乃出。

孟氏以善猎知名,飞走之属,无得脱者。

一旦荒冢之中,而得叛狱囚以归,闻者皆大笑之。

(《太平广记》卷五○○)

○振武角抵人 #

光启年中,左神策军四军军使王卞出镇振武,置宴。

乐戏既毕,乃命角抵。

有一夫甚魁岸,自邻州来此较力,军中十数辈躯貌膂力,悉不能敌。

主帅亦壮之,遂选三人,相次而敌之,魁岸者俱胜,帅及座客称善久之。

时有一秀才坐于席上,忽起告主帅曰:“某扑得此人。

”主帅颇骇其言。

所请既坚,遂许之。

秀才降阶,先入厨,少顷而出,遂掩绾衣服,握左拳而前。

魁梧者微笑曰:“此一指必倒矣。

”及渐相逼,急展左手示之,魁岸者懵然而倒,合座大笑。

秀才徐步而出,盥手而登席焉。

主帅诘之:“何术也?”对曰:“顷年客游,曾于道店逢此人,才近食桉,踉跄而倒。

有同伴曰:‘怕酱,见之辄倒。

’某闻而志之。

适诣设厨,求得少酱,握在手中。

此人见之,果自倒,聊助宴设之欢笑耳。

”有边岫判官,目睹其事。

(《太平广记》卷五○○。

《说郛》四八)

○薛昌绪 #

岐王李茂贞霸秦陇也,泾州书记薛昌绪为人迂僻,禀自天性,飞文染翰,即不可得之矣。

与妻相见亦有时,必有礼容,先命女仆通转,往来数四,可之,然后秉烛造室。

至于高谈虚论,茶果而退,或欲诣帏房,其礼亦然。

尝曰:“某以继嗣事重,辄欲卜其嘉会,必候请而可之。

”及从泾帅统众于天水,与蜀人相拒于青泥岭。

岐众迫于辇运,又闻梁人入境,遂潜师宵递,颇惧蜀人之掩袭。

泾帅临行,攀鞍忽记曰:“传语书记,速请上马。

”连促之。

薛在草庵下藏身,曰:“传语太师,但请先行,今晨是某不乐日。

”戎帅怒,使人提上鞍轿,捶其马而逐之,尚以物蒙其面,云:“忌日礼不见客。

”此盖人妖也。

秦陇人皆知之。

(《太平广记》卷五○○)

○康义诚 #

后唐长兴中,侍卫使康义诚,常军中差人于私宅充院子,亦曾小有笞责。

忽一日,怜其老而询其姓氏,则曰姓康,别诘其乡土亲族息胤,方知是父。

遂相持而泣,闻者莫不惊异。

(《太平广记》卷五○○)

○帝 #

晋开运末,契丹主耶律德光自汴归国,殂于赵之栾城。国人破其腹,尽出五脏,纳盐石许,载之以归,时人谓之帝。(《太平广记》卷五○○)

●卷五 #

○燕继室害诸雏

词臣奉职之余,各话平生见闻。

学士承旨王仁裕、学士张沆言范质:二燕巢于舍下,育数雏,已哺食矣。

其雌者为猫所搏,食之。

雄者啁啾,久之方去。

别与一燕为匹而至,哺食如故。

不数日,诸雏相次堕地,宛转而僵。

儿辈剖腹视之,则有蒺藜子盈于嗉中,盖为继室者所害。

凡有血气之类,憎爱嫉妒之心,未尝无也。

(《类说》卷五四、《太平广记》卷四六一)

○驴马驹 #

驴马驹子,随母行。有在前者,有与母并者,有随后者,因生时耳。月初生者在前,月半生者处中,月末生者居后。(《类说》卷五四)

○醉入冢中 #

兖州有民家葬父母,外姻咸至。

有女婿乘醉随柩入冢中,地主不知,即掩塞之而去。

翌日,主人复墓,隐隐闻冢内呼叫之声,发而出之。

云:“酒醒后,觉身在暗室,举手扪壁,方寤在冢中。

忽闻一丈夫、一老妪私语云:‘久在逆旅,今喜安居。

’如相贺之意。

有云:‘何得有生人气?取火照!’乃有火炬出柩旁,照见某,则云:‘烧。

’烧则火炬交至,须鬓俱焦落,烧人肌肤,不得甚痛楚,少顷方止。

”(《类说》卷五四)

○御史台故事 #

御史台故事,凡吏人参谒,亦无通赞,忽于阶下齐拜,默默而退,谓之“鬼参”。

又判案三道,判云“记资”二字,亦不晓其义,亦不知其所出。

(《类说》卷五四)

○中鳖毒 #

有人于河下获鳖十数头,甚肥嫩,烹而霍之,举族共食。

是夕俱毙,无一人免者,盖中鳖毒耳。

水族而处于陆地,固可疑也,君子饮食,宜慎之。

(《类说》卷五四)

○阁皂山 #

南中有阁皂山,山形如阁,山色如皂,故号阁皂山。乃葛仙翁得道之所,七十二福地。(《能改斋漫录》卷九)

○芋墙 #

阁皂山一寺僧,甚专力种芋,岁收极多。杵之如泥,造堑为墙。后遇大饥,独此寺四十余僧食芋堑以度凶岁。(《类说》卷五四)

按:前二则疑原为一篇。

○占水旱 #

上元夜,竖一丈竿于庭中,候月午,其影至七尺,大稔;六尺、八尺,小稔;九尺、一丈,有水;五尺,岁旱;三尺,大旱。

又正月一日,于牛屋下验牛,俱卧,则五谷难立苗;半卧半起,岁中平;牛若俱立,则五谷大熟。

春甲子雨,多旱;秋甲子雨,多水。

(《类说》卷五四、《岁时广记》卷五、卷一二)

○颜鲁公尸解 #

颜鲁公遭难后十余年,家仆于洛中见公衣白衫张盖,归城隅菜园。

有破屋数间,仆随之入拜。

公怀中出金十两,以寄其家,仍戒仆勿与人说。

公之子函至前处,但见满目榛芜而已。

时人皆云:“鲁公尸解得道。

”(《类说》卷五四)

按:《太平广记》卷三二亦引此则,末注云:“出《仙传拾遗》及《戎幕闲谭》、《玉堂闲话》。”殆据三书拼合而成,不尽据王书,兹附录于后:

颜真卿字清臣,琅琊临沂人也。

北齐黄门侍郎之推五代孙。

幼而勤学,举进士,累登甲科。

真卿年十八九时,卧疾百余日,医不能愈。

有道士过其家,自称北山君,出丹砂粟许救之,顷刻即愈,谓之曰:“子有清简之名,已志金台,可以度世,上补仙官,不宜自沆于名宦之海。

若不能摆脱尘网,去世之日,可以尔之形炼神阴景,然后得道也。

”复以丹一粒授之,戒之曰:“抗节辅主,勤俭致身,百年外,吾期尔于伊洛之间矣。

”真卿亦自负才器,将俟大用,而吟阅之暇,常留心仙道。

既中科第,四命为监察御史,充河西陇左军城覆屯交兵使。

五原有冤狱,久不决,真卿至,辨之。

天时方旱,狱决乃雨,郡人呼为御史雨。

河东有郑延祚者,母卒二十九年,殡于僧舍ヂ垣地。

真卿劾奏之,兄弟三十年不齿,天下耸动。

迁殿中侍御史、武部员外。

杨国忠怒其不附己,出为平原太守。

安禄山逆节颇著,真卿托以霖雨,修城浚壕,阴料丁壮,实储禀,佯命文士泛舟,饮酒赋诗。

禄山密侦之,以为书生不足虞也。

无几,禄山反,河朔尽陷,唯平原城有备焉。

乃使司兵参军驰奏,玄宗喜曰:“河北二十四郡,唯真卿一人而已,朕恨未识其形状耳。

”禄山既陷洛阳,杀留守李橙,以其首招降河北。

真卿恐摇人心,杀其使者,乃谓诸将曰:“我识李忄登,此首非真也。

”久之,为冠饰,以草续支体,棺而葬之。

禄山以兵守士门,真卿兄杲卿为常山太守,共破土门,十七郡同日归顺。

推真卿为帅,得兵二十万,横绝燕赵,诏加户部侍郎、平原太守。

时清河郡客李萼谒于军前,真卿与之经略,共破禄山党二万余人于堂邑。

肃宗幸灵武,诏授工部尚书、御史大夫。

真卿间道朝于凤翔,拜宪部尚书,寻加御史大夫。

弹奏黜陟,朝纲大举。

连典蒲州、同州,皆有遗爱。

为御史唐实所构,宰臣所忌,贬饶州刺史。

复拜升州浙西节度使,征为刑部尚书。

又为李辅国所谮,贬蓬州长史。

代宗嗣位,拜利州刺史。

入为户部侍郎、荆南节度使,寻除右丞,封鲁郡公。

宰相元载私树朋党,惧朝臣言其长短,奏令百官凡欲论事,皆先白长官,长官白宰相,然后上闻。

真卿奏疏极言之,乃止。

后因摄祭太庙,以祭器不修言于朝,元载以为诽谤时政,贬硖州别驾,复为抚州、湖州刺史。

元载伏诛,拜刑部尚书。

代宗崩,为礼仪使。

又以高祖已下七圣谥号繁多,上议请取初谥为定,为宰相杨炎所忌,不行。

改太子少傅,潜夺其权,又改太子太师。

时李希烈陷汝州,宰相卢杞素忌其刚正,将中害之,奏以真卿重德,四方所瞻,使往谕希烈,可不血刃而平大寇矣,上从之。

事行,朝野失色,李勉闻之,以为失一国老,贻朝廷羞,密表请留,又遣人逆之于路,不及。

既见希烈,方宣诏旨,希烈养子千余人,雪刃争前,欲杀之。

丛绕诟骂,神色不动,希烈以身蔽之,乃就馆舍。

希烈因宴其党,召真卿坐观之,使倡优ゥ朝政以为戏。

真卿怒曰:“相公,人臣也,奈何使小辈如此!”遂起。

希烈使人问仪制于真卿,答曰:“老夫耄矣,曾掌国礼,所记者诸侯朝觐礼耳。

”其后希烈使积薪庭中,以油沃之,令人谓曰:“不能屈节,当须自烧。

”真卿投身赴火,其逆党救之。

真卿乃自作遗表、墓志、祭文,示以必死。

贼党使缢之,兴元元年八月三日也,年七十七。

朝廷闻之,辍朝五日,谥文忠公,真卿四朝重德,正直敢言,老而弥壮,为卢杞所排,身殃于贼,天下冤之。

《别传》云:真卿将缢,解金带以遗使者曰:“吾尝修道,以形全为先。

吾死之后,但割吾支节血,为吾吭血。

以绐之,则吾死无所恨矣。

”缢者如其言。

既死,复收瘗之。

贼平,真卿家迁丧上京,启殡视之。

棺朽败而尸形俨然,肌肉如生,手足柔软,髭发青黑,握拳不开,爪透手背,远近惊异焉。

行及中路,旅榇渐轻,后达葬所,空棺而已。

《开天传信记》详而载焉。

《别传》又云:真卿将往蔡州,谓其子曰:“吾与元载俱服上药,彼为酒色所败,故不及吾。

此去蔡州,必为逆贼所害,尔后可迎吾丧于华阴,开棺视之,必异于众。

”及是开棺,果睹其异。

道士邢和璞曰:“此谓形仙者也。

虽藏于铁石之中,炼形数满,自当擘裂飞去矣。

”其后十余年,颜氏之家自雍遣家仆,往郑州征庄租。

回及洛京,此仆偶到同德寺,见鲁公衣长白衫,张盖,在佛殿上坐。

此仆遽欲近前拜之,公遂转身去。

仰观佛壁,亦左右随之,终不令仆见其面。

乃下佛殿,出寺去,仆亦步随之。

径归城东北隅荒菜园中,有两间破屋,门上悬箔子,公便揭箔而入。

仆遂隔箔子唱喏,公曰:“何人?”仆对以名,公曰:“入来。

”仆既入拜,辄拟哭。

公遽止之,遂略问一二儿侄了,公探怀中,出金十两付仆,以救家费,仍遣速去:“归勿与人说。

后家内阙,即再来。

”仆还雍,其家大惊。

货其金,乃真金也。

颜氏子便市鞍马,与向仆疾来省觐。

复至前处,但满眼榛芜,一无所有,时人皆称鲁公尸解得道焉。

○张守中诗 #

张守中秀才《蝴蝶诗》末句云:“今夜若栖芳草迳,为传幽意与王孙。”又曰:“薄命苏秦频去国,多情潘岳旋悲秋。”(《类说》卷五四)

○此处与幞头分界

闽帅王审知犹子,善谈笑。有书生色颇黑,因醉卧,王以朱笔题额曰:“此处与幞头分界。”(《类说》卷五四)

○劫鼠食仓 #

天复中,陇右大饥。

其年,秋稼甚丰,将刈之间,大半无穗。

有人就田破鼠穴而求,所获甚多,于是家家穷穴,有获五、七斛者,相传谓之“劫鼠仓。

”民间皆出田中求食,济活甚众。

(《类说》卷五四)

○火精 #

梁朝翰林学士任赞,居职数年,犹着朱绂。

于案上题诗,梁主知之,命赐紫袍、金章。

诗曰:“数年叨内署,衫色俨然倾。

任赞字希度,知君是火精。

”(《类说》卷五四)

○蛇菌 #

湖南百姓,郊外得一菌,甚大,献于府主。有僧曰:“此物甚毒,慎勿入口。”乃于所获之处掘之,有蛰蛇千余条。(《类说》卷五四)

○假对 #

张杰滑稽,能为假对。

尝与三人鼎坐,吟曰:“三人铛脚坐,一夜掉头吟。

”又曰:“皂角树头悬拍板,葫芦架上钓茶槌。

”尝取怒一武弁,杰曰:“大夫既欲行拳,小子不任忧惕。

”(《类说》卷五四)

○贺氏 #

兖州有民家妇,姓贺氏,里人谓之贺织女。

父母以农为业,其夫则负担兴贩,往来州郡。

贺初为妇,未浃旬,其夫出外经求。

每一出,数年方归,归则数日复出,不闻一钱济其母,给其妻。

家贫无赖,闾巷呼为不孝之子,所得锥刀之利,别于他处供给小妻。

贺知之,每夫还,但以忻然承事,饮食漱濯,必尽其力,未尝微露风彩。

言及小妻,及干以衣食,其夫自以有所惭负,则必非理殴骂之,妇亦不之酬对。

其姑老且病,冻馁切骨,妇则佣织以资之。

所得佣直,尽归其姑,已则寒不营衣,饥不饱食。

姑又不慈,日有凌虐,妇复益加恭谨,下气怡声,以悦其意。

虽暗室无人之所,亦无怨叹。

夫尝挈小妻至家,贺则以女弟呼之殷勤待之,略无愠色。

贺为妇二十余年,其夫在家前后无半载,而能勤力奉养,始终无怨,可谓贤孝矣。

此妇生于穷贱之门,口不知忠信之言,耳不闻礼义之训,而能如此,虽古之淑哲,无以过也。

故曰:“十室之邑,必有忠信。

”斯言不谬矣,书之以备鉴戒。

(《厚德录》卷二、又《太平广记》卷二七一)

○广王全昱 #

骰子数匝,广王全昱忽驻不掷,顾而白梁祖,再呼“朱三”,梁祖动容。

广王曰:“你爱他尔许大官职,久远家族得安否?”于是大怒,掷戏具于阶下,抵其盆而碎之,喑鸣眦睚,数日不止。

(《资治通鉴考异》卷二八)

○葛党刀 #

唐诗多用吴钩,刀名也,刀弯。今南蛮名之曰葛党刀。(《海录碎事》卷一四)

○隗嚣宫 #

秦川城北绝顶之上有隗嚣宫,宫颇宏敞壮丽,今为寿山寺。

寺有三门,门限琢青石为之,莹彻如琉璃色。

余尝待月纳凉,夕处朝游,不离于是。

尔后入蜀,蜀有道士谓余曰:“隗宫石门限下诗记之乎?”余曰:“余为孩童,迨乎壮年,游处于此,未尝见有诗。

”道士微哂曰:“子若复游,但于石门限下土际求之。

”丙戌岁,蜀破还秦,至则访求之,果得一绝云:“清溪道士人不识,上天下天鹤一只。

洞门深锁玉窗间,滴露研朱点《周易》。

”详观此篇,飘飘然有神仙体裁,远近词人竞来讽味,那知道士非控鲤驾鹤之流乎?奇哉!奇哉!(《竹庄诗话》卷二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