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清兴亡史 民国 汉史氏
●第一章 开始时代
○第一节 满洲之建部
长白山之支峰曰布库哩山,通古斯族人居其麓焉。
当南宋时,女真为蒙古所灭,通古斯族人势力之衰,几二三百年。
有女曰佛库伦者,系出女真,不夫而孕,产一男。
既长,佛库伦将他去,命是男以爱新觉罗为姓,名曰布库哩雍顺,置之小舫中,令顺流而下。
至河步,是男乃登岸端坐。
其地有三姓,方构衅。
或汲于河,见而问之,诡以我乃天女所生,来定汝乱对。
汲者趋告众,众惊异,遂迎舁至家,决议息争。
推是男为部长,以女百哩妻之。
于是布库哩雍顺居鸭绿江源,长白山东,鄂谟辉之野鄂多里城。
由女真变音而号曰满洲,是为满洲建部之始。
○第二节 樊察之受封
满洲既建部,雍顺之裔,思通好于明,以每岁十月为入贡之期,明因封为建州卫都督,予以印。
至正统初年,有猛可帖木儿者,侮虐部众,部众不服。
攻杀之。
其弟樊察,子童仓,闻警而逃。
至荒漠无人之境,追者将及之,会有鹊止樊察,首追者疑为枯木,乃止。
由是樊察南遁至朝鲜,失都督印。
明人闻其事,乃命童仓弟董山嗣为建州卫指挥。
寻樊察自朝鲜归,自陈失印之故,明廷诏更予新印。
未几,旧印复得。
樊察辄匿新者而用旧者。
明人恶其狡,乃分建州为左右卫。
令董山领左,樊察领右,得世袭。
○第三节 觉昌安父子之被害
樊察之后,有孟特穆者,袭封为建州右卫都督,即其子孙所奉为始祖者也。
三传至福满,生六子,令各筑城邑,环卫而居,号宁古塔贝勒。
中有觉昌安者,居赫图阿喇地,以多智称。
又恃长子礼敦之勇,率部众击硕色纳子九人,加虎子七人,灭之,尽收其地。
会苏克素护部图伦城长尼堪外兰,随明辽东总兵李成梁攻古城。
其主阿泰之妻,为觉昌安女孙,恐城破被虏,遂率其第四子塔克世,往援古,先后入城。
城坚,成梁攻之不克。
尼堪外兰以招抚为名,实诱城中人使杀阿泰。
由是成梁并拘觉昌安及塔克世害之。
○第四节 努尔哈赤之复仇
努尔哈赤者,塔克世之长子也。
其生母为喜塔喇氏。
既死,继母待之薄,分居于外。
闻觉昌安及塔克世被害,欲复祖、父仇,以遗甲十三副,攻图伦城,尼堪外兰避之,得甲三十副、兵百人以归。
后讠ぁ知尼堪外兰在嘉班城,进攻之。
尼堪外兰避于鄂勒辉,筑城以居。
寻复攻之,尼堪外兰遁入明边。
又令斋隆率四十人,向边史索之。
边吏拘尼堪外兰以予斋隆,遂杀之。
初,明人因努尔哈赤之扰边,曾归其祖、父丧。
至是,思羁縻之,故给以都督,敕书十道,马三十匹,又龙虎将军之印,及岁币银八百两。
○第五节 建元天命
努尔哈赤既复仇,复率众侵邻近之哲陈部。
时浑河方涨,不得进,乃联绳以渡,跨堞以战。
身中五十创,不退,卒取之。
又乘势收完颜部。
于是满洲之五豪部皆亡。
未几,复并吞长白及东海诸部。
其势,为叶赫等九部所忌,合兵三万来侵,营浑河北岸,部众皆惧。
努尔哈赤乃与部下之健者,祷于堂子。
启行,至古山与敌遇,战,破其众。
嗣以哈达部、辉发部、乌拉部诸长与叶赫部同心,深恶之,遂先后攻略其地。
自此制满洲文,定八旗制。
于明万历四十四年,由部众推为覆育列国英明皇帝,建元天命,国号满洲。
是为满洲立国之始。
○第六节 定都沈阳
扈伦四部,虽平其三,而叶赫独恃明不下,明亦倚为北关。努尔哈赤谋击明,乃书“七大恨”告天。其词曰:
我之祖、父,未尝损明边一草寸土也。
明无端起衅边陲,害我祖、父,恨一也;明虽起衅,我尚欲修好,设碑勒誓:凡满汉人等,毋越疆圉,敢有越者,见即诛之。
见而故纵,殃及纵者。
讵明复渝誓言,逞兵越界,卫助叶赫,恨二也;明人于清河以南,江岸之北,每岁窃逾疆场,肆其攘夺。
我遵誓行诛,明负前盟,责我擅杀,拘我广宁使臣纲古哩方吉纳,挟取十人,杀之边境,恨三也;明越境以兵助叶赫,使我已聘之女,改适蒙古,恨四也;柴河、三岔、抚安三路,我累世分守疆土之众,耕四艺谷;明不容刈获,遣兵驱逐,恨五也;边外叶赫,获罪于天,明乃偏信其言,特遣使臣遗书诟詈,肆行凌侮,恨六也;昔哈达助叶赫,二次来侵,我自报之。
天既授我哈达之人矣,明又党之,挟我以还其国。
已而哈达之人数被叶赫侵掠。
夫列国之相争伐也,顺天心者胜而存,逆天意者败而亡。
何能使死于兵者更生,得其人者更还乎?天建大国之君,即为天下共主,何独构怨于我国也?初,呼伦诸国,合兵侵我,故天厌呼伦启衅,惟我是眷。
今明助天谴之叶赫,反抗天意,倒置是非,罔为剖断,恨七也。
复以击明之故谕其众。
遂趋抚顺,围其城,诱明游击李永芳降之。
明人闻边事急,遣辽东经略杨镐集兵沈阳,分四路深入。
努尔哈赤逆战于萨尔浒山及尚间崖,五日间破其三路兵,乘机灭叶赫部。
越三年,进攻沈阳,明总兵贺世贤中矢死。
又攻辽阳,明经略袁应泰被围,自经死。
于是河东大小七十余城皆下,乃以沈阳为国都。
○第七节 宁远之败
辽沈既为努尔哈赤所取,明大震。
起用熊廷弼为经略,以谋抵御。
嗣与广宁巡抚王化贞议不合,遂生意见。
努尔哈赤乘之,化贞弃广宁走,廷弼亦退至关内。
广宁四十余城,亦为努尔哈赤所得。
寻明为拒守计,从袁崇焕议,筑城于宁远,练兵士,造铠仗,开屯田,宁远迄成雄镇。
努尔哈赤欲取之,率众十三万攻宁远。
是时袁崇焕为宁前参政,刺血书,誓将士,颇著忠勇。
且令闽卒罗立,燃西洋巨炮轰满众。
炮一发,决血渠数里,毙满人数百。
三日,再攻再却,宁远之围遂解。
盖自努尔哈赤击明以来,惟是役为不能得志也。
逾七月,而努尔哈赤殁。
○第八节 皇太极与明议和
皇太极为努尔哈赤第八子。
父丧时,明督师袁崇焕曾建和议,欲藉此缓兵,以修理故疆,故遗李喇嘛及都司傅有成等三十余人来吊。
皇太极以书谢之。
次年,又遗袁督师书,言和议事。
袁督师乃遣使赍复书至,曰:
辽东提督部院致书于汗帐下:再辱书教,知汗渐息兵干,伏养部落。
即此一念好生,天自鉴之。
将来所以佑汗而昌大之者,尚无量也。
往事七宗,汗家抱为长恨者,不佞宁忍听之漠漠。
但追思往事,穷究根原,因我之边境细人,与汗家之部落口舌争竞,致起祸端。
作孽之人,即逭人刑,难逃天怒。
不佞不必枚举,而汗亦所必知。
今欲一一辨晰,恐难问之九京。
不佞非但欲我皇上忘之,且欲汗并忘之也。
然汗家十年苦战,皆为此七宗,不佞可无一言乎?今南关北关安在?辽河东西,死者宁止十人?仳离者宁止一老女?辽沈界内之人民,已不能保,宁问田禾?是汗之怨已雪,而意得志满之日也,惟我天朝难消受耳。
今若修好,城池地方,作何退出?官生男妇,作何送还?是在汗之仁明慈惠,敬天爱人耳。
天道无私,人情忌满。
是非曲直,原自昭然。
各有良心,偏私不得。
不佞又愿汗再思之也。
一念杀机,启世上无穷劫运;一念生机,保身后多少吉祥。
不佞又愿汗图之也。
若书中所开各物,以中国之财用广大,我皇上亦宁蕲此?然往牒不载,多取违天乎?亦汗所当裁酌也。
方以一介往来,又称兵于朝鲜,何故?我文武官属,遂疑汗之言不由衷也。
兵未回即撤回,已回勿再往,以明汗之盛德,息止刀兵。
将前后事情,讲析明白。
往来书札,无取动气之言,恐不便奏闻。
若信使往来,皇上已知之矣。
我皇上明见万里,仁育八荒,惟汗坚意修好,再通信使,则懔简书以料理边情,有边疆之臣在,汗勿忧美意不上闻也。
汗更有以教我乎?为望。
已而奉明旨戒通信使,言路亦以和议为非计,事遂止。
○第九节 间明君臣
和议不就,皇太极乃取明遵化。
旋越蓟州而西,击退宣大援兵,取顺义,薄燕京。
明之危已在旦夕,督师袁崇焕在关外闻警,千里赴援,遇之,相与鏖战于沙窝门,互有杀伤。
皇太极知崇焕不去,则明事未可图也。
遂设反间,令所获宦官知之,阴纵使去。
宦官乃告变于明帝思宗,思宗果疑崇焕。
因责其拥兵坐视之罪,下于狱。
由是皇太极复薄永定门。
明之武经略满桂、总兵官孙祖寿列营以待。
皇太极令部众宵冒明旗帜,明日昧爽,突出不意,四面蹙之。
满桂与孙祖寿等战不支,俱死。
皇太极贻书明帝,欲仍就和议,明帝不允,遂掠蓟州而东。
○第十节 建清国号
察哈尔,漠南蒙古诸部之一也。
其汗林丹受明岁币,来扰满洲。
又因科尔沁部与满洲通好,怒而击之。
且时欲辚轹鄂尔多斯、土默特诸部。
由是科尔沁与鄂尔多斯、土默特等互相连合,以防林丹。
又惧其力不能敌,遂来乞援。
皇太极乃命其弟多尔衮先生,复亲率部众至察哈尔,与林丹战,林丹败死。
寻遣人往谕林丹妻,林丹妻感悟,率其子额哲来降,并献元代所遗之传国玺。
皇太极既平漠南蒙古,自以为攻城略地,所向成功,国势滋隆,人心向附,遂建国号曰清,改天聪十年为崇德元年。
○第十一节 收服朝鲜
朝鲜之服属于明者久矣。
明恐满洲强大,故于用兵时,尝命朝鲜遥应以牵制之。
皇太极知其故,因命阿敏侵朝鲜。
先取义州,乃渡嘉山江,进薄平壤。
其王李亻宗因防战不利,弃都城,遁至江华岛,以求援于明。
嗣以明之援军不至,遂请和于满洲。
后数年,乘满洲之有事于内蒙古,复毁约以通明,欲攻辽东。
皇太极自蒙古还,复击之,直入国都。
亻宗乃退保于南汉山城,向明告急,并檄国中诸道勤王。
时明方以流寇为急,不暇恤邻。
诸道援军,又相继奔溃。
由是皇太极令其部众进攻南汉山城,获王妃王子,并群臣家属。
亻宗势既蹙,乃出明所给印敕以降。
嗣后岁时贡献,悉如明制。
○第十二节 南进图明
皇太极既得志于蒙古、朝鲜,乃一意图明。
命多尔衮南进,与明督师卢象升战于保定,又战于巨鹿,卢象升以炮尽矢竭而死。
多尔衮乃进略真定、广平、顺德、大名。
东渡运河,破山东省之济南,拘鲁王,走德王,降沂州、莒州等五十城。
寻明蓟辽总督洪承畴以锦州被围,欲援之,调吴三桂等八大将,兵十三万,进次松山。
事为皇太极所闻,率众截击于松山、杏山间。
吴三桂等八大将皆避去,明军死者无算,洪承畴乃退守松山。
粮几尽,松山副将夏承德以城献。
皇太极遂入城,获洪承畴及总兵祖大乐等,乘势取锦州及松山、杏山、塔山。
明帝大惧,遣马绍愉等来议和,皇太极报书许可。
嗣因明廷臣交章争之,和议遂罢。
○第十三节 入山海关
方吴三桂之为宁远总兵也,皇太极尝令其舅祖大寿劝之使降,而三桂不从。
未几,明之内寇李自成逼燕京,朝议尽弃山海关外四城,召三桂入卫。
三桂徙宁远民五十万而西,途闻燕京陷,不敢前。
又知家口被寇所虏,且寇已向山海关,乃回兵击破之。
遣其副将杨坤、游击郭云龙来乞师。
时皇太极已殁,福临之顺治元年四月也。
福临年幼,不能任事,以叔父多尔衮辅理之。
故三桂之书,亦致于多尔衮曰:
三桂初蒙先帝拔擢,以[1234]负之身,荷辽东总兵重任。
王之威望,所素仰慕。
但春秋之义,交不越境,是以未敢通名。
人臣之义,谅王亦知之。
今我国以宁远右偏孤立之故,令三桂弃宁远而镇山海,思欲坚守东陲而巩固京师也。
不意流寇逆天犯阙,以彼狗偷乌合之众,何能成事?但京城人心不固,奸党开门纳款,先帝不幸,九庙灰烬。
今贼首僭称尊号,虏掠妇女财帛,罪恶已极。
诚赤眉、绿林、黄巢、禄山之流,天人共愤,众志已离,其败可立而待也。
我国积德累仁,讴思未泯,各省宗室,如晋文公、汉光武之中兴者,容或有之。
远近已起义兵,羽檄交驰,山左江北,密如星布。
三桂受恩深厚,悯斯民之罹难,拒守边门,欲兴师以慰人心。
奈京东地小,兵力未集,特泣血求助。
我国与北朝通好二百余年,今无故而遭国难,北朝应恻然念之。
而乱臣贼子,亦非北朝所宜容也。
夫除暴翦恶,大顺也;拯危扶颠,大义也;出民火水,大仁也;兴灭继绝,大名也;取威定霸,大功也。
况流贼所聚金帛子女,不可胜数,义兵一至,皆为王有,此又大利也。
王以盖世英雄,值此摧枯拉朽之会,诚难再得之时也。
乞念亡国孤臣忠义之言,速选精兵,直入中协、西协,三桂自率所部,合兵以抵都门。
灭流寇于宫庭,示大义于中国,则我朝之报北朝者,岂惟财帛?将裂地以酬,不敢食言。
多尔衮以书呈福临。
福临令佩大将军印,往图中原。
乃进兵,败贼将唐通于一片石,抵山海关。
三桂将五百骑来见,剃发盟誓,请人关。
多尔衮令三桂所将兵缀白布于肩,以为识别,使之先驱,遂入关。
○第十四节 击败闯兵
李自成之东击吴三桂也,自将精锐二十万,直指山海关,而使白广恩将二万骑,绕出关外以夹攻之,势殊剽悍。
及满兵既入关,贼众自北山亘海,列阵以待。
满兵布阵,不能横及海岸,乃令对贼阵尾,伺其气衰,横击之。
阵既具,三桂自右翼出战,贼力斗,围开复合。
战良久,多尔衮命阿济格、多铎率铁骑二万,从三桂阵右突出,冲贼中坚,所向摧陷。
自成方登高观战,见军有发辫,惊曰:“满洲兵也。
”急策马下冈走,贼众大溃,自相践踏,死者不可胜计。
自成奔永平,多尔衮命三桂追之。
及永平,自成愤三桂甚,因杀其父襄。
走还燕京,害明诸王,焚毁宫殿,西遁。
多尔衮晋三桂爵为平西王,令率步马一万,追杀流贼。
○第十五节 福临登极
方满兵之入关也,明臣视之,直类于春秋时秦师之救楚。
且多尔衮直趋燕京时,凡所至之区,皆宣布定乱安民,共享太平之意。
故州县官民,皆开门迎降。
比至京师,明文武百宫,亦出迎于五里外。
迨进正阳门,路旁老幼,至有焚香跪迎者,盖以为不利明之天下而有之也。
岂知多尔衮一入京,即升武英殿受贺,且传檄安抚畿甸郡县。
未几,复具疏至沈阳迎福临。
福临得疏,趋驾至山海关,经通州,抵燕京,入宫。
以顺治元年十月乙卯朔,躬祀郊坛,告祭庙社,御皇极殿受朝,迁都燕京,名曰顺天,而以旧都沈阳为奉天。
其取明天下,几有迅雷不及掩耳之势。
明臣至此虽有悔心,亦何及哉!
●第二章 隆盛时代
○第十六节 福临之收拾民心
福临既登极,册封多尔衮为叔父摄政王。
又建立丰碑,纪其功绩。
犹恐民不忘明,不肯归附满清,乃施笼络民心之术。
约举之有数端:一、为明思宗崇祯帝暨帝后、帝妃发丧成礼。
自长陵以下十四陵,皆设官典守。
一、明官吏降附者,各予升级,仍令视事。
朱姓诸王,亦仍其王爵。
一、明之职官绅士,曾殉国难者,给予谥法及优恤诸典。
一、被斥官吏,非犯赃者,及士为清望所归、并隐居山林,而才德可称者,皆征辟录用。
一、蹂躏之后,有鳏寡孤独及乞丐街市者,皆给粮养之。
一、正额之外,一切加派,如辽饷、练饷、剿饷诸名目,尽行蠲免。
明季厂卫之弊政,亦一律除之。
一、官制衣服,暂用明制。
凡已附于满清之民,所以不遽反抗者,盖由于此。
○第十七节 南取江南一
明思宗之卒也,遗臣马士英等立福王由崧于南京称帝,改元弘光。
命史可法入阁,仍掌兵部事。
黄得功、刘良佐、刘泽清、高杰分守淮、扬、凤、卢四镇。
史可法自请督师江北,使马士英入阁佐理。
多尔衮乃致书史可法,令劝明帝削号归藩。
略曰:
国家之抚定燕都,乃得之于闯贼,非取之于明朝也。
贼毁明朝之庙主,辱及先人。
我国家不惮征缮之劳,悉索敝赋,代为雪耻,孝子仁人,当如何感恩图报!慈乃乘逆寇稽诛,王师暂息,遂欲雄据江南,坐享渔人之利。
揆诸情理,岂可谓平?将以为天堑不能飞渡,投鞭不足断流耶?夫闯贼但为明朝祟耳,未尝得罪于我国家也。
徒以薄海同仇,特伸大义。
今若拥号称尊,便是天有二日,俨为劲敌。
予将简西行之锐,转旆东征。
且拟释彼重诛,命为前导,夫以中华全力,受制潢池,而欲以江左一隅,兼支大国,胜负之数,无待蓍龟矣。
予闻君子之爱人也以德,细人则以姑息。
诸君子果识时知命,笃念故主,厚爱贤王,宜劝令削号归藩,永绥福禄。
朝廷当待以虞宾,统承礼物,带砺山河,位在诸侯王上,庶不负朝廷伸义讨贼,兴灭继绝之初心。
至南州群彦,翩然来仪,则尔公尔侯,列爵分土,有平西之典例在。
惟执事实图利之。
”史可法答书不屈。
略曰:
本朝传世十六,正统相承,自治冠带之族,继绝存亡,仁恩遐被。
贵国昔在先庙,夙膺封号,载在盟府,岂不闻乎?今痛心本朝之难,驱除乱逆,可谓大义复著于春秋矣。
昔契丹和宋,止岁输以金缯。
回纥助唐,原不利其土地。
况贵国笃念世好,兵以义动,万代瞻仰,在此一举。
若乃乘我蒙难,弃好崇仇,规此幅员,为德不卒,是以义始而以利终,为贼人所窃笑也。
贵国岂其然?往昔先帝轸念漠池,不忍尽戮,剿抚并用,贻误至今。
今上天纵英明,刻刻以复仇为念,庙堂之上,和衷体国,介胄之士,饮泣枕戈,忠义民兵,愿为国死。
窃以为天亡逆闯,当不越于斯时矣。
语曰:“树德务滋,除恶务尽。
”今逆贼未服天诛,谍知卷土西秦,方图报复。
此不独本朝不共戴天之恨,抑亦贵国除恶未尽之忧。
伏乞坚同仇之谊,全终始之德,合师进讨,问罪秦中,共枭逆贼之头,以泄敷天之愤。
则贵国义闻,照耀千秋,本朝图报,惟力是视。
从此两国世通盟好,传之无穷,不亦休乎?至于牛耳之盟,则本朝使臣久已在道,不日抵燕,奉盘盂从事矣。
法北望陵庙,无涕可挥,身蹈大戮,罪应万死,所以不即从先帝者,实为社稷之故。
传曰:“竭股肱之力,继之以忠贞。
”法处今日,鞠躬致命,克尽臣节,所以报也。
惟殿下实昭鉴之。
福临乃命多铎统兵南下,抵扬州,招谕史可法,不从。清兵用巨炮击城西北隅,城遂破,获史可法,杀之。
○第十八节 南取江南二
方史可法之未死也,令以督镇牌谕城中,有“一人当之,不累百姓”之语,闻者莫不感泣。
又传抵御清兵之南巡军小捷,人人更加额以贺。
及扬州破,可法死,人民之惨遭兵祸者,初不辩其为清兵,为镇兵,为乱民也。
自四月二十五日起,至五月五日止,凡十日间,生灵荼毒,不可胜记。
查焚尸簿所载,计有八十余万之多。
其被掳者不与焉,落井投河、闭门焚缢者不与焉。
遇祸之酷,至此极矣。
清兵既屠扬州,南下,将渡扬子江。
时明总兵郑鸿逵率水师守南岸,侍郎杨文骢壁于金山,清兵不得渡。
一夜,大雾忽起,清兵乘之南渡。
以数百骑鸣螺树帜,明军惊溃。
清军渡江毕,隧陷镇江,且入南京城。
福王奔太平,又走芜湖,入黄得功营。
清兵至,黄得功单骑逆战,中流矢死。
明总兵田雄等拥福王出降,清兵拘之。
遂改南京之应天府为江宁府,江南略定。
○第十九节 下剃发令
福临初登极时,本欲令国民一律剃发,以其抵抗者众,且弘光方称帝于南都,未知何日可南北统一,故下不强迫之令。曰:
予因前归顺之民,无所分别,故令其剃发,以别顺逆。
今闻甚拂民愿,反非予以文教定民之本心矣。
自兹以后,天下臣民,照旧束发,悉听其便。
越一年,南方大定,乃下剃发之令。
其略曰:
向来剃发之令不急,姑听自便者,欲俟天下大定始行,此事朕已筹之熟矣。
君犹父也,民犹子也,父子一体,岂可违异?若不归一,不几为异国人乎?自今布告之后,京城限旬日,直录各省地方,自部文到日,亦限旬日,尽行剃发。
若规避惜发,巧辞急辩,决不轻贷。
闻是时府檄下各县,有“留头不留发,留发不留头”之语。
今剃匠负担游行于市,见蓄发者,执而剃之。
稍一抵抗,即杀而悬其头于担之竿上以示众。
嗣后,剃发担有一柱矗立,若旗竿然者,犹其遗制云。
○第二十节 破上下江士民之师一
剃发令既下,苏州巡抚王国宝、松江提督吴兆胜、吴淞总兵李成栋皆以降将乘势逞虐,士民恶之。
于是明之给事中陈子龙、总督沈犹龙、吏部主事夏允彝约水师总兵黄蜚、吴志葵起兵于松江,副总兵王佐才起兵于昆山,通政使侯峒曾、进士黄淳耀起兵于嘉定,主事荆本彻、员外郎沈廷扬起兵于崇明,兵部主事吴易、举人孙兆奎起兵于吴江,典史陈明遇、阎应元起兵于江阴,行人卢象观、奉宗室子瑞昌王盛沥起兵于宜兴,中书葛麟、主事王朝升、奉通城王盛征起兵于太湖以抗清。
应之者,有佥都御史金声与尹民兴、丘祖德、吴应箕等之起兵于徽州宁国,吏部尚书徐石麒、平湖总兵陈梧之起兵于嘉兴,揭竿裂裳,号称十万,是为上下江士民之师。
○第二十一节 破上下江士民之师二
时水师总兵吴志葵率海上军,由泖湖进攻苏州,黄蜚以太湖军会之。
志葵前锋之军数百,以城中有内应,故斩胥门直入。
不意为清军截击,城中军亦不动,内应既绝,外攻遂溃。
吴志葵与黄蜚乃率军退至吴淞江。
又为清军以火夹攻,潮落风烈,舟胶而烬,志葵与蜚俱被擒,清兵遂陷松江。
宜兴卢象观率众二万,进窥江宁,为洪承畴击散,瑞昌王盛沥被执。
象观收残卒,入太湖,与王朝升军合。
清提督吴兆胜火焚其舟,期升乃遁,象观亦替。
惟吴江吴易一军,江阴阎应元一军,嘉定侯峒曾、黄淳耀一军,尚婴城固守。
寻清贝勒博托率旅至吴江,破吴易军,歼之。
进围江阴,昼夜炮击,城不破,清之三王十八将死于是役。
会大雨,城崩,应元赴水,被曳出,见杀,城遂被屠。
清降将李成栋攻破嘉定,侯峒曾死之,黄淳耀自缢死,城亦被屠。
金声守徽州宁国,恃有天险,清兵攻之两月,不能下。
降臣黄澍未剃发,服明衣冠,诡称援兵,金声启门纳之,澍为内应,城即陷。
于是上下江士民之师,悉为清兵所破矣。
○第二十二节 平流寇一
当李自成之西走也,由山西而窜河南,盛兵于潼关。
多铎前部之军至,为贼将刘宗敏所围。
清军不动,贼疑之,亦不敢击,如是者三日。
已而多铎亦至,自成开关迎战。
清之奇兵三千,从围中突起,夹攻之,贼遂败。
清军进逼潼关,自成令掘重濠,发炮遥击。
别遣一军以袭清军,为清军所觉,击之,贼又败。
时阿济格、吴三桂之兵,已渡河取延安、鹿阝州。
自成以腹背受敌,弃关走西安。
清军入关西进,自成焚西安宫室,遁至湖广。
多铎方移师伐明,命阿济格与吴三桂任剿贼事。
于是水陆交进,自邓州至九江,连破贼者八。
自成窘,入九宫山,祷于庙,乡民以锄击之,碎其首而死,伪汝侯刘宗敏等亦伏诛。
时顺治二年九月也。
初,自成自僭称帝后,国号大顺,改元永昌,至是乃亡。
○第二十三节 平流寇二
李自成以外,贼之悍者有张献忠。
自荆州流入四川后,遂据成都,僭称大西国王。
遣诸伪将分屠各府州县,将卒以杀人多少叙功,共杀男女六万有奇,川民几尽。
献忠乃谋窥西安,尽焚成都之宫殿庐舍,并夷其城。
率贼党出川北,又欲尽杀川兵。
伪将刘进忠素统川兵,闻而惧,率一军逃。
会清之靖远大将军豪格同吴三桂统军至汉中,进忠迎降,愿为向导,而献忠不知也。
迨清军至盐亭界,适大雾,献忠晓行,猝遇清军于凤凰坡,中矢堕马,匿于积薪下。
清军擒而斩之,降及败死者凡二三十万。
豪格又分兵破贼营百三十。
献忠义子孙可望、李定国等,俱走川南,寻又流入黔滇,四川略定。
是时陕督孟芳乔又斩妖贼胡守龙,河道总督亦平山东强寇满家洞,流寇遂平。
○第二十四节 翦灭明之诸王
清军下江南时,福王由崧虽降,而明之王族存者尚多。
永宁王慈炎据江西,鲁王以海据浙江,唐王聿键据福建,然号令纷更,不相统一。
清军乘之,遂于顺治二年,使王得仁取抚州,杀永宁王。
博托破绍兴,逼鲁王,王避入海。
博洛下汀州,执唐王,王不食死。
明之遗臣丁魁楚、瞿式耜等,更拥立神宗孙桂王由榔于肇庆,建元永历,寻至桂林都焉。
清之叛将金声桓,以江西附之,李成栋以广东附之。
王遂遣兵复湖南州县。
未几,声桓、成栋为清兵所攻,俱死。
翌年,清军攻桂林,式耜被拘,不屈死,桂王避入云南。
时吴三桂已平李自成、张献忠二流寇,由贵州进逼云南。
桂王入缅甸,缅甸王奉桂王于赭,而与木邦、腾越等云南诸蛮部并力拒战。
三桂率所部下伊洛瓦底江,至奋挽坡。
桂王知不免于虏,以书贻之曰:
将军新朝之勋臣,亦旧朝之重镇也。
世膺爵秩,封藩外疆,烈皇帝于将军可谓厚矣。
国家不造,闯贼肆恶,覆我京城,灭我杜稷,逼我先帝,戮我人民。
将军志兴楚国,饮泣秦庭,缟素誓师,提兵问罪,当日之本衷,固未泯也。
奈何遂凭大国,狐假虎威,外施复仇之名,阴作新朝之佐?逆贼既诛,而南方土字,非复先朝有矣。
诸臣不忍宗社之颠覆,迎立南阳,枕席未安,干戈猝至。
弘光殄灭,隆武被诛。
仆于此时,几不乐生,犹暇为社稷计乎?诸臣强之再三,谬承先绪。
自是以来,楚地尽失,粤东偕亡,惊窜流连,不可复数。
犹赖李定国迎我贵州,接我南安,自谓与人无患,与世无争矣。
而将军忘君父之大德,图开创之丰功,提师入滇,覆我巢穴。
由是仆渡荒漠,聊借缅人,固我圉耳。
山遥水长,言笑谁欢,只益悲矣。
既失山河,苟全微息,亦自惭矣。
乃将军不避险阻,请命远来,提数十万之众,穷追逆旅,何其视天下之不广哉?岂天覆地载之中,独不容仆一人乎?抑封王锡爵之后,犹欲歼仆以要功乎?既毁我室,又取我子,读《鸱》之章,能不惨然心恻乎?将军犹是世禄之裔,即不为仆怜,独不念先帝乎?即不念先帝,独不念列祖列宗乎?即不念列祖列宗,独不念己之祖若父乎?不知大清何恩何德于将军,仆又何仇何怨于将军也。
将军自以为智,适成其愚,自以为厚,适成其薄,千载而下,史有传,书有载,当以将军为何如人也?仆今日兵衰力弱,茕茕之命,悬于将军手矣。
如必欲仆首领,则虽粉骨碎身,所不敢辞。
若其转祸为福,或以遐方寸土,仍存三恪,非敢奢望。
苟得与太平草木,同沾雨露于圣朝,纵有亿万之众,亦当付于将军矣。
书达,三桂不省,进逼阿瓦。以其善防战,乃引还。缅人恐清兵再至,不悦其王之纳桂王也,因弑其王,而拥桂王与眷属至军前。时顺治十八年十二月也。
○第二十五节 玄烨之镇定三藩一
福临既获明之桂王,即于是年殁。
第三子玄烨立,改元康熙。
四月间,三桂害桂王。
玄烨即封三桂于云南,为平西王。
又封尚可喜于广东,为平南王。
耿继茂于福建,为靖南王。
使各镇土地,且握兵马财政之权。
是为三藩并建之始。
三藩中三桂功最高,兵最强。
玄烨亲政后,鉴前代方镇之得失,渐忧诸藩强大,窃为之备。
康熙十二年,尚可喜适以年老请撤藩,遂许之。
平西、靖南二王闻之,不自安,试请撤藩,亦许之。
三桂遂于是年冬,自称天下都招讨兵马大元帅。
传檄四方曰:
本镇深叨明朝世爵,统镇山海关。
一时李逆倡乱,聚贼百万,横行天下,旋寇京师。
痛哉!毅皇烈后之崩摧。
惨矣!东宫定藩之颠跌。
文武瓦解,六宫丝乱,宗庙丘墟,生灵涂炭。
臣民侧目,莫敢谁何。
普天之下,竟无仗义兴师。
本镇独居关外,矢尽兵穷,泪干有血,心痛无声。
不得已许虏藩封,暂借夷兵十万,身为前驱,斩将入关,李贼遁逃。
誓必亲擒贼帅斩首,以谢先帝之灵,复不共戴天之仇。
幸而渠魁授首,方欲择立嗣君,更承宗社。
不意狡虏再逆天背盟,乘我内虚,雄据燕京,窃我先朝神器,变我中国冠裳。
方知拒虎迎狼之非,追悔无及。
将欲反戈北逐,适值先皇太子幼稚,故隐忍未敢轻举,避居穷壤,艰晦待时,盖三十年矣。
彼夷君无道,奸邪高张,道义之儒,悉处下僚,斗筲之辈,咸居显职,君昏臣暗。
彗星流陨,天怨于上;山岳崩裂,地怒于下。
本镇仰观俯察,正当伐暴救民、顺天应人之日也。
爰率文武,共举谋义。
次年正月元旦,拥立崇祯第三子,年号周启,旗帜皆白。
旋遣部将,分侵云南、贵州诸州县。
继茂子精忠,亦举兵变服,以马九玉、曾养性为爪牙,据守全闽。
可喜子之信,亦阴通三桂,幽其父,易帜改服。
将出师,汉族之不服满清者,于是所在兵起,响应三藩,江南全境,非复清有。
三桂更自四川陷汉中、陇西,土寇羌番亦蜂起,满清之大局一危。
○第二十六节 镇定三藩二
玄烨闻三桂变起,曾下诏书,止广东、福建两藩勿撤,且使出兵伐三桂。
而三桂之兵势方盛,难以力敌。
寻闻粤、闽两藩亦变,清廷益惧,乃命土海图向关中,以期规复秦陇;岳乐喇布等平江南,以绝群寇观望;杰书傅喇塔由浙赴闽,以冀指日成功。
迨清军直捣延平,闽军望风瓦解。
耿精忠乃不知所为,遽投诚。
尚之信亦悔附三桂,而密通款于清军,率军民剃发。
时土海图已复陇西,岳乐喇布亦定江南,吴王桂势日蹙,未几病死。
其子应熊,本尚清公主,宿卫京师,三桂变时,早下于狱,因以逊世嗣。
虽固守云、贵、川、湖之地,亦次第衰微。
迨康熙二十年,为清军所迫,乃遁入云南府。
屡战屡败,爰割地乞师于西藏,其书又为清之逻兵所获。
困居城中,粮尽援绝,世遂自杀。
清军戮其尸,传首京师。
时耿精忠、尚之信又皆以谋叛磔死。
三藩于是镇定。
○第二十七节 初平台湾
曩鲁王之败于浙江也,浮海至厦门,依郑成功。
成功者,海贼郑芝龙之子。
芝龙降清时,招成功,成功不应,专图恢复明室,恃厦门为根据地。
及鲁王至,军势益振,取镇江,入南京,更谋北伐。
寻失利,乃奉鲁王至台湾,逐荷兰人而据之。
乞援于日本,事未成。
迨康熙元年鲁王殂,成功亦死。
成功之子经,保守台湾,而用明永历之号。
当三藩变时,命刘国轩等乘势取福建之沿海岸。
未几,经卒。
次子克爽嗣,幼弱不能莅事,事皆决于冯锡范,其势日衰。
是时清已平云南,欲取台湾,以除后患。
乃遣水师提督施良进兵,败刘国轩于澎湖,国轩由吼门突围而逸。
清军乘势至鹿耳门,胶浅不得入。
无何,大雾忽起,潮高丈余,舟师浮而进。
郑氏惊曰:“先王得台湾,鹿耳门涨,今复然,天也。
”于是刘国轩、冯锡范以克爽降。
郑氏割据,传三世,凡三十八年,至是台湾为清有。
○第二十八节 与俄国结尼布楚条约
当满清未入关时,俄罗斯称强于北方,灭钦察地方蒙古族之诸汗部,及于东方。
逾黑龙江北界之外兴安岭,筑城堡于雅克萨、尼布楚,屡侵满洲之守士。
福临方有事于南方,不遑北顾。
迨玄烨立,知其东略日甚,将割据黑龙东北之数千里地,先筑爱珲城以备之。
寻又遣都统彭春等,攻取雅克萨城,纵哥萨兵,使归旧部。
未几,哥萨兵复夺雅克萨城,守之。
玄烨及由荷兰国人为介绍,致书俄罗斯,约定边境。
俄皇彼得第一答书,言前屡奉书,未能通解,故多误会,今已知边人构衅之非,当遣使臣诣边定界。
由是两国使臣会于尼布楚,缔结条约。
俄人悉反所侵黑龙江北岸之地,立碑于格尔必齐河,勒满、汉及俄罗斯、喇第纳、蒙古五体字。
是为清俄交涉之始。
○第二十九节 平定漠北
漠北有喀尔喀部者,元之后裔土谢图、车臣、札萨克图三汗之所分领也。
及噶尔丹起自厄鲁特之准噶尔部,侵入喀尔喀,三汗败走,遂款关乞降于清。
玄烨谕噶尔丹西归,噶尔丹不奉命,反长驱逼内蒙古东部。
乃于康熙二十九年,亲将大军,逾大迹山,大败噶尔丹于乌兰布通。
噶尔丹宵遁,旋上书请罪,乃班师。
迨康熙三十四年,噶尔丹复入寇。
明年,玄烨又亲征,溯克鲁伦河,手绘阵图,指示方略,炮殪其后可敦,大败虏众。
乃亲撰铭,勒察罕拖诺山及昭莫多之山而还。
惟噶尔丹仍不肯降,乃于康熙三十六年,复亲征。
自宁夏进攻,噶尔丹进退无地,仰药死,所部尽降。
乃归三汗于喀尔喀。
自是阿尔泰山以东皆隶清之版图,并拓喀尔喀西境千余里。
凡三驾而漠北平。
○第三十节 征服西藏
本部之西有西藏地,为唐古特后裔所领。
主持宗教者,有达赖、班禅两喇嘛。
其他世务,委之他喇嘛,号曰第巴。
时有桑结者,为第巴,颇专恣。
当康熙二十一年,五世达赖卒,桑结秘不发丧,自拥立六世达赖。
他部之拉藏汗恶之,杀桑结,囚六世达赖,而立新六世达赖。
西藏之喇嘛不悦拉藏汗,蒙古诸部亦不服新立之达赖喇嘛,因别选达赖喇嘛,奉之于甘肃西宁。
准噶尔部之策妄拉布坦知之,乘机人西藏,袭杀拉藏汗,西藏喇嘛多应之。
玄烨闻变,命十四子允礻是为抚远大将军,入西藏,击退策妄拉布坦。
凡通于准噶尔之喇嘛四百余人,悉行戮诛。
举拉藏汗之旧臣二人,使分治前藏、后藏。
迎西宁之达赖喇嘛为六世达赖,西藏遂平。
实康熙五十九年也。
○第三十一节 重讨台湾
自台湾之郑克爽降清,汉族义民不无饮恨。
适知府王珍捕私伐山木之台民二百,妄刑之,于是黄殿等因民不忍,起意抗清。
以一贵朱姓,可托明裔,遂奉之。
揭竿荷锄,与南路义民杜君英等,战胜游击刘得紫、副将许云游,遂入府城,大获郑氏所储之炮械铅铁等物。
北路义民赖池、张岳等亦攻克诸罗,杀参将罗万仓。
凡七日而全台陷。
一贵乃自称中兴王,年号永和。
清水师提督施世骠在厦门闻警,先发。
总督觉罗满保复调南澳总兵蓝廷珍,会世骠于澎湖。
以舟六百艘,捣鹿耳门,直渡鲲身,取安平镇,遂北至府城。
守备陈策先下诸罗,至此与大军合。
一贵势蹙,遂走湾里溪,为村民所擒,槛送京师磔杀。
台湾复平。
○第三十二节 用儒术以笼络汉族
玄烨在位六十一年间,虽外讨内绥,兵势甚盛,然亦知汉族之不可以武治也,乃用儒术以束缚之。
计其政策有六:一、崇祀孔子,亲往释奠,并饬国子监讲求程朱性理之学,以风示汉民。
一、举博学鸿词科,以网罗明季遗民及奇才杰士。
一、开馆编《会典》、《字典》、《明史》、《佩文韵府》、《渊鉴类函》等书,俾士人奉为准则。
一、巡游江南,召试名士,藉以觇察民心。
一、开千岁宴,诏天下不论满汉官民,凡年过六十五者,皆得与宴赋诗,以示满汉一体。
一、采鄂尔泰奏议,取士复用八股,以牢笼志士,驱策英才。
自是以后,汉族始安,帝业始固。
说者谓满清之命脉,全在于康熙一朝能以儒术笼络天下之人心者,非虚语也。
○第三十三节 胤祯之疏忌骨肉
康熙末年,宠臣明珠等擅权,政事渐紊。
次子允礻乃虽立为太子,未几又废黜。
其他之三十四人,殇者凡十五。
余则各树党援,觊觎君位。
妖人奸壬,乘隙而入。
廷臣希冀推戴之功,亦结党相攻。
长子允礻是与四子胤祯、八子允礻┆、九子允礻唐、十四子允礻题,势力最盛,大扰宫廷。
玄烨以年耄,不能禁。
既而玄烨殁,四子胤祯立。
疏忌骨肉,次第加罪。
允礻是于玄烨时,先已获罪,至是仍幽禁。
允礻┆、允礻唐、允礻题等,因有要结党羽,布散流言,意图篡窃之事,谕令大学士等会议。
允礻┆革爵,拘于宗人府;允礻唐革爵,发往西宁居住;允礻题革爵,拘于寿皇殿旁。
外此又有允礻我之革职而拘禁于家,允礻之以罪见黜,允祉之情性乖张,行事残刻,与允礻┆等交相党附,亦革爵拘禁云。
○第三十四节 远征西域
曩噶尔丹之长准噶尔部也,歼其兄僧格之族,僧格子策妄拉布坦以遁走得免。
迨玄烨第三次征噶尔丹时,策妄拉布坦乘机取准噶尔部,通好于清。
寻以袭取西藏故,为清军击退,乃一意抗清。
雍正五年,策妄拉布坦死,子策零立,绍其遗志,屡寇西边。
于是命傅尔丹为靖边大将军,出北路,岳钟琪为宁远大将军,出西路以征之。
未几,傅尔丹一军被围而溃。
诏以郡王锡保征之,亦失利。
又以马尔赛为抚远大将军,败之,不肯邀击,致策零夜遁。
事闻,诏斩马尔赛,锡保亦革职。
岳钟琪一军,以防御追击,屡失机宜,于革职之后,拘于兵部。
雍正十二年,定远大将军查郎阿与副将军张广泗,仍由西路进师,贼至辄创,准噶尔乃请和。
定议以阿尔泰山为界,厄鲁特游牧不得过东,喀尔喀游牧亦不得过西。
厄鲁特始平定。
○第三十五节 西平青海
青海有和硕特者,厄鲁特之一部也。
共酋曰罗卜藏丹津,乘胤祯新立,引诱诸部作乱。
驻于西宁之侍郎常寿往谕,被执。
以众二十万,入寇西宁。
雍正元年,命川陕总督年羹尧为抚远大将军,驻西宁。
以四川提督岳钟琪为奋威将军,参赞军务,守巴塘、里塘,扼其入藏之路。
又令将军富宁安等,屯吐鲁番及噶斯泊,截其通准夷之路。
罗卜藏丹津惧,归常寿请罪,不报。
雍正二年,岳钟琪率军出塞,中途,见兽走,曰:“此前有虏也。
”急麾军进,果擒百余人。
进渡哈达河,又斩千余人。
降虏为言罗酋驻乌兰木呼儿,距此百六十里。
岳钟琪乃率军衔枚宵进,黎明抵其帐。
虏尚卧,马未衔勒,惊而皆走,擒其母妹。
罗酋衣番妇衣,骑白驼走。
钟琪自追三百里,至桑骆海,路尽而返。
青海遂平。
○第三十六节 文字之狱
当玄烨之在位也,以方孝标所著之《滇黔纪闻》,谓其有大逆语,戮尸,子女发遣。
以戴名世所著《南山集》中之《孑遗录》,谓其有大逆语,斩决。
文字之祸,稍稍起矣。
迨雍正一朝,其祸愈烈。
以浙江汪景祺所作《西征随笔》,谓其讥谤玄烨,论斩,妻子发遣。
吕留良选诗文,论夷夏之防,其徒严鸿逵,镂版行世。
廷旨谓其悖逆,皆戮尸。
留良子葆中,时为编修,亦被祸。
礼部侍郎查嗣庭作《私史》,谓其诬谤国恶,下狱死,戍其族属。
吴县知县陆生冉作《通鉴论》,谓其多逆语,处斩。
此皆不保首领者也。
余如御史谢济世注释《大学》,谓其毁谤程朱,诽讪朝廷,论斩下狱,久之,发往锡保军前效力。
湖南靖州曾静,遣其徒张熙投书于川陕总督岳钟琪,劝其同谋举事。
钟琪执奏,搜获传习吕留良、严鸿逵等之书。
曾静据实供陈,廷旨念其迷惑,释罪,因刊《大义觉迷录》以示天下。
侍讲钱名世因获诗年羹尧,谓为谄媚,诏革职,亲书“名教罪人”四字,令悬厅事以辱之。
此虽首领获保,而胤祯之挫折士气,其迹已不可掩矣。
○第三十七节 弘历之平西南苗
胤祯登极,仅十三年即殁。
第四子弘历袭位,改元乾隆。
以雍正末年,贵州南部生苗恶疆吏征粮之不善,附近熟苗应之,所在蜂起,虽诏发滇、蜀、楚、粤四省兵会剿,而抚苗大臣张照与将军哈元生各怀意见,故师久无功。
至是乃召张照还,以张广泗为七省经略,令哈元生以下皆受节制。
于是广泗议先剿生苗,即调全黔兵集镇远,以通云贵大路,复遣将率兵攻上下九股,自率兵攻清江寨,所向克捷。
嗣又分八路进剿,其遗孽窜牛皮大菁,菁内盘亘数百里,蛇螭所窟也。
广泗扼菁口,布奇兵,以渐进逼,苗之饿杀及陨死者累万。
乃乘威剿附近熟苗,斩获无算。
于苗疆设九卫屯田,养兵戍之,贵州苗不敢复逞。
未几,湖南靖州瑶、横岭苗与广西瑶同起,又令张广泗剿之。
广泗乃移师而进,先后斩五千、俘五千以还。
由是西南苗患略平。
○第三十八节 收大小金川
金川者,小金沙江之上游也。
在四川西北部,有二水:一曰促浸,为大金川。
一曰攒拉,为小金川。
康熙时,莎罗奔从征西藏有功,雍正初,授金川安抚司。
莎罗奔遂自号大金川,而以旧土司泽旺为小金川。
乾隆十一年,莎罗奔与泽旺构衅,致扰邻近土司,巡抚纪山奏请进剿。
以张广泗征苗有功,令督川,又遣大学士纳亲往视师。
旋以将相不和,贻误军事,先后诛之,更命傅恒代纳亲经略。
恒至,先斩奸细之为彼内应者,又议大举进剿。
莎罗奔惧,乞降。
然是役也,金川之被创未深。
不数年,而莎罗奔兄子郎卡,复与泽旺构衅,其扰及邻近土司亦如故。
川督阿尔泰不迎机进剿,反使结婚以和解之。
由是大金川郎卡之子索诺木,小金川泽旺之子僧格桑,互相联合,侵扰诸土司,势甚猖獗。
乃赐阿尔泰死,以尚书桂林代之。
桂林师败,匿不以闻。
乃命阿桂代桂林,与定边将军温福会剿。
未几,温福败于木果木,中枪死,各卡兵溃散。
事闻,乃授阿桂定西将军。
阿桂先复小金川,移兵攻大金川。
令海兰察、额森、特海禄三路绕其后,福康安、成德、特成额三路攻其前,尽夺险要,乘胜捣逊克宗垒。
索诺木窘甚,乃鸩杀僧格桑,从莎罗奔率众出寨,奉印献军门。
金川悉平。
○第三十九节 平天山北路
准部自噶尔丹以后,三世皆枭雄,能用众。
及策零既死,庶子达尔札初立,多戮族众,内乱大作。
阿睦尔撤纳袭杀之,立达瓦齐。
达瓦齐以阿睦尔撤纳恃功而骄,逐之。
阿睦尔撤纳乃内附,备言伊犁可取状。
弘历大喜,遂命班第为定北将军,阿睦尔撤纳副之,永常为定西将军,萨赖尔副之。
两副将本准部渠帅,建其旧纛先进,各部皆望风迎降。
达瓦齐宵遁、逾冰岭,南走回疆,投乌什城霍集斯。
时霍集斯已承清将之檄,执之以献。
阿睦尔撤纳遂以功领准部。
弘历惩噶尔丹三世之跋扈,阴防之。
阿睦尔撤纳大怒,乃举兵于天山北路,伊犁诸喇嘛蜂起应之。
时大军已还,戍伊犁者仅五百余人,将军班第被围而死。
弘历闻报,怒甚,乃命兆惠出西路,成衮札布出北路,合击阿睦尔撤纳。
阿睦尔撤纳势蹙,遁入俄罗斯界,寻患痘死。
令俄人以尸献,验之,果然。
天山北路之地全平定。
○第四十节 平天山南路
回部者,天山之南路也。
其酋有兄弟二:长曰博罗尼都,所谓大和卓木也。
幼曰霍集占,所谓小和卓木也。
当噶尔丹策零强时,随其父拘于准噶尔。
迨清军平伊犁,释大和卓木归,使统其旧部;留小和卓木于伊犁,使掌其回教。
及阿睦尔撤纳变起,小和卓木率众助之。
逾年,清军再定伊犁,小和卓木乃遁归,与兄议所向。
兄欲听满清之指挥,小和卓木以为不如乘强邻翦灭之时,亟图自立。
议既决,集士马,备粮械以待。
事闻,命雅尔哈盖为将,率满汉兵万余,由吐鲁番进攻。
失机,诛焉。
复命兆惠、富德二将,自准部移师而南。
两和卓木闻之,奔阿克苏,不纳。
由是小和卓木奔叶尔羌,大和卓木奔喀尔什噶,为犄角,以防战。
清军分两路攻之,回教徒不能敌,两和卓木弃城逾葱岭,遁入巴达克山,途次被杀。
将军檄索之,函首军门。
时乾隆二十五年也。
天山南路亦平定。
自是清之威势,震于葱岭以西。
浩罕、阿富汗及中央亚细亚回教诸国,皆愿受满清之保护矣。
○第四十一节 绥靖安南
安南国之北境,与我滇、桂二省接壤。
当明宣宗时,黎利蹶起,建国曰越。
其孙黎灏灭占城,降老挞,统而一之。
厥后分二部,莫氏王以北,黎氏王于南,对峙者六十五年。
莫氏亡,阮潢据西都,曰广南,郑松拥黎氏据东京,曰大越,仍分二部。
乾隆中,有阮文惠者,与弟文岳举兵灭广南,并大越,遂统一安南。
黎氏之裔维祁匿于民间,密遣使来乞援。
弘历命孙士毅援之,大破阮氏兵,渡富良江,入东京。
文惠遁走广南,维祁得复位。
惟士毅贪功,欲俘文惠,不即班师,又轻敌不设备,致为文惠所袭。
兵溃,退入镇南关。
维祁挈家先遁,文惠复据安南。
事闻,削士毅职,以福康安代之。
会安南方与暹罗构兵,恐腹背受敌,因谢罪乞降。
文惠改名光平,又遣史子奉表纳贡。
弘历以维祁再弃其国,并册印不能守,天厌黎氏,不能存立,又惩前次士毅之败,遂允其请,以维祁安置京师。
五十五年,光平入朝,赐之冠带,光平乃受封归。
○第四十二节 服属缅甸
当桂王之走缅甸也,缅人执送于军前。
三藩变时,其国内亦纷争不已。
乾隆初,木疏长雍籍牙灭缅甸,建新缅甸国。
南并白古部,西并阿萨母部。
未几,东击暹罗,乾隆三十三年,陷其国都犹地亚,留守兵而还。
乃北侵云南之西南部,官军防战失利。
弘历乃诏大学士杨应琚督滇,缅兵渐退。
遂轻敌,密奏缅甸可取状。
及缅兵大至,则无计退敌,惟讳败为胜。
事觉,赐死,以将军明瑞代之。
明瑞深入敌境,粮尽援绝,力战而死,时乾隆三十四年也。
弘历闻明瑞死,大震悼,乃以傅恒为经略,阿桂、阿里衮为副将军,明德为总督,哈兴国为提督,分道并出,大破之,直逼阿瓦。
缅甸知不能敌,且恐为暹罗所夹攻,乃致书请和。
会经略病,阿里衮卒,诸将咸惮瘴疠,争愿罢兵,因许之。
然贡仍不入。
迨金川既平,始惧而入贡。
又以与暹罗有世仇,闻暹罗得封号,益惧,亦乞封。
事在乾隆五十五年。
○第四十三节 羁縻廓尔喀
西藏南境,有喜马拉雅山。
山之南麓蛮民,建为无数独立部,就中泥泊尔部最强。
后分三部,自相争竞。
其西邻廓尔喀部,举兵灭之,遂雄长诸部。
乾隆五十五年侵入西藏。
驻藏大臣保泰等事前失备,全藏大震。
达赖、班禅两大嘛喇飞章告急。
乃命福康安为将军,海兰察为参赞,调索伦兵及川藏兵由青海入后藏,尽复其地,大举深入。
廓夷断桥阻险以拒之。
将军先由正路与廓夷相持,密令参赞由上游筏渡,绕山后出敌营之上。
将军复乘势造桥夺卡,合冲敌营。
追剿至雍雅山,廓夷震慑,遣使乞降,不许。
又六战六克,进逼其国都可莽多。
廓夷踞山守御,木石雨下,死伤甚多,更力战却之。
其南邻有披楞部,与廓夷有夙仇,将军知之,檄令同时进攻,许事平后得分地。
廓夷以南北受敌,益忄凶惧,再卑词乞哀。
将军以时逾八月,则满山飞雪,难觅归途,乃许其降。
还军时,留番兵三千、汉蒙兵一千戍藏。
是为官兵驻藏之始。
此后廓夷亦通贡不绝。
○第四十四节 三征台湾
台湾彰化县之大理村,有林爽文者,志在反清复明,聚合党人,结天地会。
数十年间,将吏务为覆蔽,不之问也。
嗣为总兵柴大纪所闻,饬知府孙景燧率军三百往捕。
景燧勒村民擒献,不获,遂焚无辜村落。
爽文因民之怨,乘夜率众攻官军营,破之,斩其司令官,陷彰化。
又进攻各地,围守诸要隘,绝官军粮道,官军久为所苦。
及福建水师提督黄仕简、陆路提督任承恩等渡海进剿,观望失机,反受败创。
改命闽督常青为将军,往督师,福州将军恒瑞为参赞,率兵往援。
距府城十余里,与爽文之众相遇。
甫交绥退即,又请增兵。
乃解常青、瑞恒之任,以福康安、海兰察代之。
是时柴大纪正死守诸罗,入奏言诸罗为府城北障,诸罗失则府城危,惟有竭力固守待援。
弘历览而嘉之曰:“大纪当粮尽势绝之时,惟以国事民生为重,古之名将,何以加兹?”因改诸罗县为嘉义县。
迨福康安、海兰察等至嘉义,围遂解。
乘势捣大理村,克之。
爽文已携眷走集浦,集浦乃通生番隘口也。
清兵至此,腾险而上,爽文匿其孥于生番社,自与死党窜箐谷,卒就擒,台湾平。
○第四十五节 平衮州王伦之变
乾隆一朝,虽自谓文德诞敷,武功震铄,然其间内乱亦时作。
衮州府寿张县有王伦者,以清水教往来山东,号召徒党。
羡临清之富庶,谋取之。
会有金川之役,知畿辅兵备空虚,遂乘夜袭寿张城,杀官吏,连陷堂邑、阳谷,遂趋临清。
又分徒众赴东昌,阻南北运道。
时弘历在热河避暑,闻变,命大学士舒赫德为督师,又命左都御史阿思哈率健锐火器营兵千人,复简吉林善射手五十人为先锋,驰赴山东。
诏直隶总督周元理防于广平大名界,河道总督姚立德防于东昌界,不使北窜。
先是,总兵惟一率军数百,与王伦战,不利。
王伦结筏渡运河,据临清旧城,复令壮士以火车围攻新城。
城上炮击,不能中,乃裸妇女、血鸡犬厌之,得击退火车。
至是,各郡援兵渐集,舒赫德亦抵临清。
乃遣音济图等攻北门,自攻东门。
入城,短兵巷战,官军先后焚斩行余。
王伦登楼纵火,自焚死。
擒其弟王朴等,槛送京师。
又歼余党千余,凡一月而临清平。
为乾隆三十九年事。
○第四十六节 定甘肃回教徒之乱
兰州府之循化厅,有回教马明心者,归自关外。
见西域回经皆朗诵,乃传朗诵之法,称新教。
与默诵之旧教相仇,杀百余人。
知府杨士机以兵往捕,反为所害。
总督勒尔谨调各镇兵剿之,捕马明心,下省城狱。
其徒陷河州,渡洮河,由间道犯兰州,索马明心甚急。
布政使王廷赞令明心登城,谕其教徒使退,旋诛之,以靖内变。
勒尔谨遣兵复河州,捕其孥于循化,以回兰州。
事闻,命大学士阿桂率京师健锐火器营兵进剿,教徒遁入华林山中。
阿桂军至,营于山上,断其越城之路,复筑长围,断汲道以困之。
适大雨,遂乘雨入山,歼厥渠魁。
余党入华林寺,焚之,无一降者,事以平。
时乾隆四十六年也。
越二年,优羌县张阿浑等,藉词为马明心复仇,仍兴新教,以石峰堡为巢穴,据险复乱。
旋破隆德、静宁,围伏羌,其势甚炽。
乃命福康安、海兰察往剿,复命阿桂督师。
至则解伏羌围,复隆德、静宁,进捣石峰堡。
阿浑穷蹙乞降,乱乃定。
自是永禁回徒,不得再称新教。
○第四十七节 六度南巡
当玄烨之在位也,藉阅河为名,有六度南巡之举。
至弘历时,循其旧例,南巡者亦有六度。
始于乾隆十六年辛末,终于四十九年甲辰。
其间奉母钮祜禄氏以行者凡四,仅率诸子以行者凡二。
然辛未、丁丑两度,不过令河臣慎守修防,无多指示。
至于壬午,始有定清口水志之说。
丙申,乃有改迁陶庄河流之为。
庚子,遂有改筑浙江石塘之工。
甲辰,更有接筑浙江石塘之谕。
余如高堰之增卑易砖,徐州之接筑石堤并山,类皆迟之又久,始底于成者也。
其时所过郡邑,虽亦减免租税,增广学额,优礼耆年,以夸盛举,而供亿之烦,居民已不堪其苦。
如御舟行时,运河两岸,并令打纤,谓之龙须纤。
为薪炭商者,令加意供给,材料虽如山积,而顷刻无余。
为粪商者,令沿塘编置盆盎,上加木盖,备纤夫之溺,每县动置千万,御舟一过,即为役夫所破,鲜有完者。
或御舟重经,则备列如故。
二者俱名当役。
又某日道经平望,廛市暄阗,观者如堵。
有女子将为晚炊,于楼头取石击火,闪烁不定。
忽为护驾之海兰察所见,谓是将谋杀也,由舟中取箭射之,此女应弦而倒,后亦莫敢谁何。
此盖闻之遗老而耳熟能详者矣。
○第四十八节 琰之兴大狱
弘历当践祚之初,曾以花甲归政告之于天。
至乾隆六十年,欲践前言。
故于九月辛亥,立第十五子琰为太子。
次年元旦,内禅,为嘉庆元年。
是时军国大事,仍由弘历主持。
和┞日居左右,见其耄荒,窃弄威福。
琰虽恶之,而不敢言。
未几,弘历殁,琰始亲政。
授意于科道,令列款纠劾和┞,而下之狱。
嗣复宣布其罪状,凡二十。
最著者:请上皇手谕,字画未真,不如撕去,另行拟旨。
又家中所盖楠木房屋,僭侈逾制。
其多宝阁及隔段式样,皆仿灵寿宫。
其园寓点缀,与圆明园蓬岛瑶台无异。
因赐死,籍其家资财琼宝,不可胜数。
时有尚书福长安者,位居和┞次。
谓其先前不密陈┞罪状,是有心扶同徇隐,亦下狱治罪。
大学士苏凌阿因与和┞有姻谊,勒令休致。
侍郎吴省兰、李潢、太仆卿李光云,皆为和┞引用之人,有降职者,有休致者。
余虽概免株连,而在廷之人,已皆忄栗々自危矣。
是为嘉庆四年之大狱。
○第四十九节 平白莲教徒之乱
当乾隆之四十年,安徽有刘松者,为白莲教会首,以祈祷符咒治病,颇著闻。
遣密使传教于西部诸省,事发,流甘肃。
后其徒刘之协等,奉河南之幼童王发生,诡称明裔朱姓,以煽惑流俗。
乾隆四十八年事觉,捕之。
王发生以年少免死,流新疆。
惟刘之协已遁,令州县大索,不获。
株连罗织者达数千,教徒愤之。
故于嘉庆初年,聂杰人、张正谟等起荆州,姚之富、齐王氏等起襄阳。
时以禁私盐私铸故,无业愚民附之者众。
而四川王三槐、冷天禄等亦起事,陕西张汉潮、张天伦等又起事,迭陷府县,遥为声援。
川、陕、楚三省之间,一时糜烂。
虽有朝命剿捕,而将士多观望迁延,鲜能奋力。
故二三年中,仅有惠龄之擒聂杰人、张正谟,勒保之擒王三槐,明亮之歼姚之富、齐王氏。
余仍东剿西窜、南击北驰,未能一鼓而下。
及琰既亲政,由军机传谕诸臣,严加督责,命刻期剿灭。
于是将士锐意进攻,五年七月获刘之协于河南叶县,而首要以除。
他如额勒登保之射死冷天禄、擒张天伦,明亮与富成之斩张汉潮,德楞泰之淹毙徐天德,亦先后奏功。
七年十月,杨遇春、罗思举等,复分剿其窜于老林之余党,而白莲教乱平。
○第五十节 靖蔡牵朱海上之扰
夷艇之扰,始于嘉庆元年。
盖由安南阮光平父子与辰耐阮福映争国,师老粮匮,乃招中国濒海之人,予以船,封以官,使掠商舶之财物,以济军需者也。
夏来秋去,飘忽无常,大为粤海患。
旋有内地土豪附之,遂深入闽浙。
疆吏虽据实陈奏,而清廷方注意于白莲教徒,不遑他顾,故其焰日张。
迨嘉庆七年,阮福映既复国,缚安南招往之莫观扶等三人以献。
又因新受清廷之封,颇思约束其国人,自是夷艇不复至。
其在闽者,为蔡牵所并,在粤者为朱所并。
官军因其势分,不之惧也。
未几,牵获台湾米,分济,感之。
于是蔡、朱二人合纵,横行海上。
九年,连宗八十余,猝入闽,闽师不敢击。
温州总兵胡振声奉大吏檄,往击之,而闽师不援。
振声为蔡、朱火攻所陷,死焉。
是年秋,命提督李长庚总统闽浙水师,温州海坛二总兵为左右翼,出击牵、于定海北洋,破之。
牵以是责不用命,怒,乃与牵分。
十一年牵自号镇海王,率舰百余,谋取台湾,为许松年击退。
十二年,长庚复与牵战于粤海,火焚其后艄,牵几被擒。
会长庚中炮死,牵得遁入安南海。
越二年,牵自安南至,朱资之,复联合入浙。
途次,舍牵窜闽,死于许松年手。
牵势益孤。
长庚裨将王得禄欲雪仇,因与邱良功剿牵于渔山之洋。
牵窘甚,举炮击船,自沉而死。
粤、闽、浙之海道通。
○第五十一节 定天理教徒之变
天理教,一称八卦教,实白莲教之绪余也。
直隶林清、河南李文成托之以聚众。
嘉庆十八年琰秋犭尔木兰,驻于关外。
林清乘机潜结内监,谋先破宫中,猝举北京以起事。
九月十五日,其徒二百余人,饰为农夫,挟武器,入内城。
日晡时乃直闯东西华门,各以白巾蒙首为号,内监引之。
既及宫,有执白旗逾垣、欲进养心门者,为琰次子宁所见,举枪击中其二,余党不敢进。
将焚隆宗门,禁军击退之,通谋之内监悉就擒。
步军统领驰至黄村,令内监诱林清而执之,其徒乃解散。
时李文成在河南,本与林清约同日起事,滑县令强克捷知其谋,先执李文成,断其胫,下之狱。
党众知谋泄,且闻首领之罹惨刑也,咸不平。
教徒三千人,群起谋变,戕县令,劫文成于狱,据滑县。
他党之在河南及山东者,皆戕官夺城,以为声援。
顾文成胫创甚,不克自临阵,以道口镇为运河险要,绝其饷道,可制北京死命,因令其党据之。
变闻,以总督温承惠、巡抚高杞皆按兵不动,乃诏那彦成为钦差大臣,提督杨遇春副之。
师至,击败教徒,复道口,焚杀近万人。
继又击破桃源教徒,进围滑县。
文成已先避于辉县之司寨山中,乃分兵攻之。
文成知不免,举火自焚死,官军乘势攻滑县城。
城颇坚,用地雷轰西南隅,陷之。
党首牛亮臣、徐安国俱被擒。
城中良民二万余人,虽未被屠,而为官军所虐杀者,已不少矣。
●第三章 衰微时代
○第五十二节 宁得袭帝位之原因
嘉庆二十五年,琰殂,第三子宁立,年号道光。
推宁之所以得袭帝位,有二原因:一、乾隆五十四年,弘历秋犭尔木兰,令诸孙随行,宁时方八岁,亦与焉。
行至张家湾,弘历亲率诸王校射,宁侍侧。
俟诸王射毕,亦御小弓矢发之,中其二。
弘历大喜,摩其顶曰:“汝能连中三矢,当赉黄马褂。
”果三中之,即置弓矢,跪弘历前。
弘历笑曰:“吾知之矣。
”因命侍臣取黄马褂衣之。
仓卒间,不得小者,即以成人服被之。
乃谢恩起,而裾长拂地,不能行,乃命侍卫抱之以归。
一、嘉庆十八年,林清之党闯入宫中。
宁时在上书房读书,闻变,与内监登垣敌,命急取枪至。
顾内监咸与教徒通,而所奉之枪,无实弹,俄见有执白旗,攀垣逾养心门进者,宁举枪射击之,未命中。
怪而察之,知为空弹。
因急取衣服间银扣作丸,再击之,应声毙,教徒不敢逾垣进。
只此二原因,遂定金匮缄名之局。
然是时风俗奢靡,已达极度,故于践祚之初,虽谕民间婚嫁丧葬等事,悉照《会典》规条,而闻者皆视若具文。
盖满清之盛极而衰,兆于此矣。
○第五十三节 回疆之扰乱一
曩弘历之平天山南路也,回教首布罗尼特之子萨木克,率其所属和卓,逃入浩罕。
浩罕国于葱岭以西,其汗为蒙古察合台汗之裔。
既纳萨木克等,恐遭波累,乃请为钳制之。
及嘉庆末年,南路参赞大臣斌静,淫虐无度,失回众心。
萨木克次子张格尔起厄鲁特兵,欲恢复回疆,为官军击退。
至道光六年,张格尔复率兵由开齐山路突至回城,拜其先和卓木之墓。
伊犁将军庆祥令舒尔哈善等围之。
张格尔突围出,各回响应,旬日之间,数以万计。
庆祥调各营卡兵与战于浑河,死之,张格尔遂陷喀什噶尔。
浩罕汗马大大利率安集延兵助张格尔,连陷英吉沙尔、叶尔羌、和阗三城。
清廷闻警,命大学士长龄为将军,陕甘总督杨遇春为参赞,剿之。
军至浑河,回兵列阵二十里以待。
会大风杨沙,昼晦,长龄欲待霁,遇春曰:“此天赞我也。
”率军猛进,大破回兵,克喀什噶尔。
寻又克英吉沙尔、叶尔羌、和阗等城。
继至葱岭,为浩罕安集延兵所诱,鏖战一昼夜,军几殆。
宁责其孤军深入,召遇春还,以杨芳代之。
芳纵反间,言官兵已全撤,张格尔果袭喀什噶尔城,芳严兵以待,回兵至,破之。
又星夜进击,斩获殆尽,遂擒张格尔,献俘于午门,诛之。
○第五十四节 回疆之扰乱二
方清军之克喀什噶尔城也,张格尔之兄曰玉素普者,曾由喀什噶尔逃入浩罕,颇为回部所尊奉。
及张格尔既擒,清政府檄令浩罕交出叛徒,浩罕不从。
道光八年,宁以逆孥无关边患,敕边吏严守卡伦,绝浩罕之互市。
于是回部皆怒,奉玉素普复起兵。
九年,官军征浩罕,浩罕邀击,大破之。
寻复陷喀什喝尔,围叶尔羌,附近回庄,恣意焚掠,势又猖獗。
宁乃咎参赞大臣容安之逡巡不进,贻误边事,按律正法,并革其父大学士那彦成。
命长龄、杨芳及伊犁将军玉麟率大军征之。
浩罕闻清兵将大至,遣使乞援于俄罗斯,俄罗斯未之允。
浩罕知外援难期,始有求许互市意。
长龄知之,乃奏言:“安边之策,固以振威为上,羁縻次之。
然如浩罕之地无城池,皆以列骑冲阵,遇放连环枪,则先已奔逸。
且铁列、克岭两山中有废涧,仅容单骑,行两日方能出隘口,于远涉亦非所宜,不如羁縻之便。
”宁可其奏。
由是复许互市,而浩罕则永锢和卓之族,事乃定。
然中国兵威,自是不能及葱岭以西,欲复如乾隆一朝之盛,乌可得哉?
○第五十五节 平楚粤之瑶
湖南永州之锦田瑶赵金龙,与常宁瑶赵福才,以巫鬼诱惑其众。
平民见其愚,辄欺之。
事发,官吏恒左袒平民,以是常积怨。
适因楚、粤之天地会教徒,屡夺其寨内牛谷,瑶无所控诉。
于是金龙倡言复仇,使福才纠广东散瑶三百余,合湖南九冲瑶,都六七百人,于道光十一年,焚掠两河口,杀天地会教徒二十余人。
湖南提督海陵阿欲率兵进剿,为金龙所诱杀,副将游击皆战殁,新田县令王鼎铭死之。
自是瑶之党类,愈集愈多,号称数万。
官吏所调常德水师、荆州满骑,利于水战陆战,而独不利于山战。
湖广总督卢坤至,始奏罢之,改调镇苗疆兵,以与瑶战。
会贵州提督余步云、云南副将曾胜又率军来助,乃进逼合围。
瑶分三路拒之,每路各二三千人。
终为官军诱至山外平地,先后毙瑶千余,金龙亦中枪死,其子弟妻女俱被擒。
未几,余党赵子青胁瑶二千余又起于广东,声言为赵金龙复仇。
卢坤帅余步云、曾胜等败之,擒子青。
广西瑶盘均华亦起,官兵又擒诛之,瑶乱以平。
时道光十二年也。
○第五十六节 鸦片之战一
鸦片之输入中国,自明季始。
雍正初年,曾禁吸食,而输入未稍减。
及乾隆三十二年,其额增至千余箱。
盖由英吉利人已占领鸦片之出产地,曰印度孟买,而欲扩张其销路也。
清政府知其害,于嘉庆初年施行鸦片输入之禁令。
然濒海奸商往往嗜利贩售,而吸者益众。
侵淫至道光十八年,鸿胪寺卿黄爵滋疏请严禁,诏内外大吏议覆。
议者皆如爵滋言,而湖广总督林则徐言尤剀切。
乃以林则徐总督两广,使任禁售鸦片之事。
十九年,则徐抵粤,收英商鸦片二万二百余箱,置海滩高处,四周树栅,开沟灌卤,以石灰投之,顷刻自燃,鸦片悉成灰烬。
夕启涵洞,随潮出海。
是时他国之人闻风来观者,至颂是举为中国善政。
英领事义律亦自知其非,由广州退至澳门,请派委员赴澳,会议章程,期将鸦片之输入永远除绝,颇为则徐所奖励。
未几,停止英商贸易之诏下。
义律犹遣使乞恩,俾英商在澳门贸易。
则徐以新奉清谕,不便骤更,严拒之。
于是义律令英船十余艘,驶出外洋,回本国请兵。
○第五十七节 鸦片之战二
英廷允义律之请,议派远征军。
道光二十年七月,英将布冷墨尔率军舰五艘,汽船三艘,运船二十一艘,犯广东,不得逞,转而犯福建厦门,又为闽督邓廷桢所挫。
英人请复互市,并索偿烟价,则徐斥不许。
方奏请饬江浙诸省严防海口,而英人已犯浙东,陷定海等处。
又犯天津,陷大沽口。
疆臣皆委罪于则除,乃以则徐与廷桢削职遣戍,令琦善等赴广东议和。
琦善至,欲媚英人,先撤海防,许偿金六百万,以香港易定海。
议已成,英亦撤退浙东兵。
适其将璞鼎查又以兵舰至,乘海防之已撤,突攻广东,陷虎门炮台,提督关天培等战殁。
陷定海,总兵葛云飞等战殁,督师裕谦自杀。
陷乍浦,副都统长喜等战殁。
陷吴淞,提督陈化成战殁,江督牛鉴遁,英兵遂入上海城。
复由扬子江口溯源西上,攻镇江府,屠之,进逼江宁。
清政府以战守两难,乃遣耆英、伊里布与英使璞鼎查会议于江宁。
至二十二年七月定约十三款。
其最关重要者:一、准英人居留广州、福州、厦门、宁波、上海等五口岸,贸易通商无碍。
一、准以香港一岛割与英国。
一、偿鸦片原价六百万元。
一、向例额设行商所欠英商之款,酌定三百万元,由官偿还。
一、偿水陆兵费一千二百万元。
一、自后两国官吏,以平等礼相待。
是为满清外交失败之第一期。
○第五十八节 奕讠宁之初政
道光二十九年春间,宁已有疾。
是年冬,遭祖母丧,病增剧。
三十年正月,殁于苫次,四子奕讠宁嗣立。
次年,改元咸丰,诏求直言。
大理卿倭仁、国子监祭酒胜保、侍郎曾国藩、通政使罗忄享衍、通政副使王庆云、给事中吕贤等,知大乱之将至,皆有所陈。
奕讠宁手自褒答。
有云:
夫言不逆耳,不为谏。今倭仁之言,其庶几欤?嗣后大小臣工,尤须以国计民生为重。有所见闻,剀切直陈,以倭仁之直谏为法。又云:
曾国藩奏陈用人三策,剀切明辨,切中情事,深堪嘉纳。
观其初政,非不思振作有为,曾不数年,宴安如故。
世称其重华宫之工作,焕然一新。
宫中楹联,撰为“万方欢乐入歌谣”之句,一若不念时艰之孔亟也者,此所以清室之将至于倾覆也。
○第五十九节 洪、杨军之战一
洪、杨军者,以洪秀全、杨秀清得名。
其宗旨在反清复明,为满清入关以来未有之大敌也。
秀全,本系广东人。
闻朱九涛倡上帝会,往师之。
九涛死,秀全为教主。
旋至广西传教,始与桂平之杨秀清相结纳。
曾玉珩、萧朝贵、韦昌辉、石达开等,亦先后入教,其党渐众。
然秀全虑所持之教,不足成大事,乃托名天主教,目天父为耶和华,谓耶稣为长子,已为次子,故尊耶酥曰天兄。
寻著《真言》、《宝诰》诸书,秘密传布。
又约留发易服,以为识别。
远近多附之。
遂于道光三十年,起兵于金田村。
是年,宁殁,奕讠宁立,恶桂抚郑祖琛玩视,褫其职。
迭命林则徐、李星沅、赛尚阿、徐广缙等,视师广西。
秀全闻则徐起,将避入海,其党大半解散。
会则徐道卒,星沅卒于军,赛尚阿战败,徐广缙迁延不进,于是洪、杨军势复振。
至咸丰元年,分水陆两路,进攻永安州,陷之。
乃号太平天国,称洪秀全为天王,杨秀清为东王,萧朝贵为西王,冯云山为南王,韦昌辉为北王,石达开为翼王,洪大全为天德王。
秦日纲等四十八人,称丞相军师等职。
清政府视之,亦隐然一敌国矣。
○第六十节 洪、杨军之战二
洪、杨军既陷永安州,乃北出广西界,经湖南之道州、桂杨州、郴州,长沙、岳州两府,而达湖北之武昌。
向荣尾追之,卒不及,武昌城遂陷。
鄂抚常太氵高、布政使梁星源、按察使瑞元以下数十人皆死焉。
洪、杨军既据武昌,大举行乡、会试,兴国州得第者三百余人,故兴国人对于洪、杨军尤出力。
此咸丰二年事也。
及咸丰三年,秀全统其全军,帆樯如云,蔽江东下,陷黄州府武穴镇,逼江西之九江。
两江总督陆建瀛不战而败,退至金陵。
秀全以九江城空,弃之。
乘势陷安庆,进逼金陵。
城中诸将,有议战守者,建瀛托病不出。
洪、杨军攻之益急,未几,地雷爆发,城崩三十余丈,守兵多击毙,洪、杨军遂入城,建瀛亦死于乱军中。
将军祥厚等犹指挥旗兵防守内城。
洪、杨军以火攻之,内城亦陷。
祥厚以下二十余员均战殁。
旗民四万余,童子三千人,悉数被戮,无一留者,盖以为汉人复仇也。
秀全既入金陵,与杨秀清等议留一军于此,而自率精兵由淮安北行,直据北京。
惜为书生所尼,秀全遂留南京。
遣其党西图上游,北攻山东、直隶等省。
○第六十一节 洪、杨军之战三
初,曾国藩守制在籍,仿戚继光兵法,训练湘民,成绩颇著。
嗣益广为招募,令罗泽南、李续宾等统之;复编长江水师,令杨岳斌、彭玉麟等统之,遂号湘军。
迨洪、杨军西图上游,既取湖北德安等诸郡县,复回兵而南,欲由长沙通两粤。
遂与湘军相持于武昌者数年,故洪、杨军西图之志,卒不得逞。
其北行一军由林凤祥、李开方等率之,长驱直逼天津,进窥畿辅。
旗兵绿营,皆不知所措。
然孤军深入,后援不继,凤祥、开方等卒为僧格林沁所擒。
故洪、杨军北行之计,亦不能成。
由是东南诸省,遂为洪、杨军驰逐之区矣。
咸丰六年,韦昌辉杀杨秀清,昌辉复为秀全所杀,石达开因以所部遁。
内乱虽起而势不少衰。
既陷江南大营,复逼丹阳。
提督向荣忧愤成疾,旋卒。
张国梁代之,渐不能支。
十年,洪、杨军窥浙江,由安吉至武康,攻破杭州。
张国梁令张玉良驰救之,杭州以复。
而洪、杨军乘其兵分力弱,急攻丹阳,官军大败,国梁跃马死运河中。
丹阳陷,督师和春突围出。
洪、杨军已进迫常州,和春迎战受伤,卒于途次,于是苏州亦陷。
其余州县数十继之,惟镇江为冯子材所守,上海为官兵与外兵所守,故得保。
○第六十二节 英法同盟军之役
曩与英人之订五口通商约也,许其派驻领事。
及英领事欲入广州城,粤人力拒之,势颇汹汹。
英人恐招众怒,则与商务有碍,竟废入城之约。
事闻,总督徐广缙、巡抚叶名琛以功得封爵。
至咸丰七年,粤水师捕华船之挂英旗者,撤去其旗。
西例,以失旗为大辱,英又乘此启衅。
会法教士在广西亦为人所杀,于是英法二国以同盟军攻广东。
时叶名琛已擢升总督,狃于前功,谓粤民之义愤可恃,不设备。
同盟军遂入广州城,挟叶名琛以去,置于印度,后卒死。
攻粤之同盟军又至北洋,击毁大沽炮台,阻海运之通道。
清政府乃遣桂良、花沙纳等赴天津议和。
于咸丰八年五月,定中法、中英各条约。
同盟军退,清政府令僧格林沁守大沽以备之。
已而约事中变,同盟军复闯入大沽,受创而去,时九年六月也。
同盟军既被创,复增战舰,攻陷天津,进逼京师。
奕讠斤避至热河,命奕讠斤为留守。
同盟军入京师,焚圆明园。
将攻禁城,得俄公使调停,复遣奕讠斤与英法议和,于十年九月定续约。
偿二国兵费一千六百万两。
于五口外,复开牛庄、天津、芝罘、台湾、淡水、潮州、琼州、镇江、江宁、九江、汉口十一处口岸。
又允其传基督教于内地,并许其得派公使及领事。
又以九龙永租与英,归并香港界内。是为满清外交失败之第二期。
○第六十三节 割弃满洲旧壤于俄
康熙盛时,虽与俄罗斯结尼布楚约,然其后边备渐弛,俄人乘之,侵略黑龙江以北地。
道光季年,俄之海军官,奉其国君之命视察东方。
见黑龙江左岸仍无中国守兵,爰建俄之国旗于此。
又报言,自黑龙江以南至朝鲜国界沿岸一带及附近岛屿,均可为俄领。
俄帝从之,派其使臣来言疆界事。
寻又屡率俄兵下黑龙江,强迫清政府欲定疆界。
时南方多事,不及北顾,清政府以婉言却之,卒不允。
至咸丰八年,俄使岳福与清之黑龙江将军奕山,于爱珲城结重定疆界之约,以黑龙江为清、俄两国界线。
而乌苏里河以东,沿日本海岸之地,为二国共有。
且许俄得通航于松花江及乌苏里河。
此清政府割弃外兴安岭以南、黑龙江半流域之地于俄也。
及英法同盟军之役,俄使助成和议,英法为所挟持,清政府深德之。
因俄之请,于咸丰十年由奕讠斤与俄使伊格那替业福在北京改订界约。
凡乌苏里河以东,自黑龙江起,以迄于图们江之地,悉划入俄境。
此清政府割弃乌苏里河以东沿日本海岸之地于俄也。
因此两大变更,失地数千里。
较之满洲旧时疆域,蹙其大半矣。
○第六十四节 载淳之诛三奸
咸丰之期,载垣、端华、肃慎颇用事,世目之为三奸。
三奸中,肃慎尤恣横。
见汉大臣中柏有资望,借科场舞弊事以斩之,举朝为之侧目。
迨英法同盟军逼京师,三奸劝奕讠宁避热河。
热河地本湫隘,内外禁防不甚严。
三奸利出入之便,导奕讠宁娱情声色,藉以固宠揽权。
及和议既成,有疏请回京者,奕讠宁欲从之,为三奸所阻,屡改期。
时奕讠宁本有痰嗽疾,加以声色之迩,益不能堪,至十一年七月而殁于行在矣。
长子载淳甫六龄,得袭位,改明年为祺祥元年。
三奸矫诏,握赞襄政务之权几二月,坚留载淳在热河,不使回京。
载淳之嫡母与生母俱患之,因召奕讠斤至热河,与决议,定期还宫。
既还,急缚载垣、端华于廷,捕肃慎于途,系之宗人府。
越数日,赐载垣、端华死,戮肃慎于京师。
诌附三奸之陈孚恩、黄宗汉等均严谴之。
于是载淳之嫡母、生母俱垂帘听政,命奕讠斤为摄政王,而改明年年号曰同治。
○第六十五节 翦除洪、杨军
曩苏、浙之陷于洪、杨军也,曾国藩适奉诏督办江南军务。
即与胡林翼统筹全局,议援救苏、浙,急图安庆。
盖以安庆为长江锁钥,官军得之,能控金陵,洪、杨军得之,得通赣鄂,战术上必争之地也。
迨同治元年,诏以曾国藩督办苏、浙、皖、赣四省军务。
其弟国荃已复安庆,故国藩驻于此。
浙事则左宗棠任之,苏事则李鸿章任之。
国荃则直捣金陵,其胸有成算,是非洪杨军所能敌。
自是以后,左宗棠率湘军以进,大破李世贤于衢州。
复与蒋益沣围攻杭州,陈炳文宵遁,而杭州遂复。
其余郡县,以次肃清。
李鸿章率准军及洋将所练之常胜军以进,先收太仓、常熟、吴江、江阴各州县,继复苏州,诛谭绍洮等,无锡、常州亦随之而下,江苏略定。
惟国荃之攻金陵,虽与彭玉麟连破关隘,合围江宁,而遇李秀成、李世贤之来救,反困于雨花台,至战四十六昼夜,始却之。
同治三年五月,江宁城将破,洪秀全知不可为,仰药卒。
逾日,遂破江宁,擒李秀成、洪仁达等。
秀全子福走江西,席宝田击斩之。
自洪、杨军起事以来,已十有五年,至是乃翦除殆尽云。
○第六十六节 平东西捻兵
捻兵之起,在咸丰三年,由张洛行为首领,以雉河集为根据地。
苗沛霖率众应之。
常纵横于皖豫之交。
及僧格林沁克雉河集,斩张洛行,其从子张总愚,率余众走山东,与任柱、赖文光合。
未几,僧格林沁复斩苗沛霖。
进攻捻兵,至曹州,遇伏阵亡。
此同治四年事也。
清政府以曾国藩既平洪、杨军,乃令移师讨之。
国藩见捻兵多骁骑,倡为圈制之法。
于江苏之徐州、安徽之临淮、山东之济宁、河南之周家口各驻重兵,以为四镇。
复筑长墙,扼运河,使其不得驰骋。
捻兵来薄河堤,又击败之。
于是捻兵分为二:由河南入山东境者为东捻,任柱、赖文光领之。
入陕西境者为西捻,张总愚领之。
已而曾国藩以剿捻无把握,乞病回江督任,荐李鸿章自代。
同治六年,李鸿章至,仍用圈制法,督淮军扼东捻于胶莱河。
东捻突围走,淮军统将郭林、潘鼎新、刘铭传等败之于淮扬徐海间,任柱、赖文光先后降,杀之,东捻平。
时西捻正由山西扰直隶,京师戒严,檄诸将进剿。
七年,各路官军圈西捻于天津之北,茌平之南。
左宗棠扼直隶吴桥,李鸿章扼山东德州,曾国藩又檄水师以助之。
值黄河盛涨,遂击之于黄运徒骇间,擒斩殆尽,张总愚赴水死,西捻亦平。
○第六十七节 平陕甘诸回
甘肃回教徒之乱,于乾隆盛时,名为剿平,实则乱机仍伏。
至同治初年,乘捻事方亟,而回教之首领白彦虎起于新疆;其党马化龙等起于甘陕;土匪董福祥应之,滇匪蓝大顺等又自川入陕以助之。
于是西北诸省,复有嚣然不靖之势。
其时多隆阿率军进剿,蓝大顺虽走死,而其他固无恙也。
及捻兵既平,左宗棠于同治七年督湘军至西安,分南北两路以进。
南路则宗棠率郭宝昌、魏光焘等,渡渭河,沿泾水,由甘肃泾州而至平凉。
北路则刘松山、张曜等,绕山西,渡黄河,而攻陕西北部之榆林、绥德。
降董福祥,直逼甘肃之宁夏。
回教徒悉聚于金积堡,以抗官军。
松山奋击时,为飞炮所殒。
宗棠令其从子锦棠统其军,卒破金积堡,遂平宁夏。
十年,诛甘回马化龙父子。
余堂马寿、马文禄又据西宁,河西大扰。
十一年,宗棠督诸军剿抚兼施,刘锦棠俘马寿于大通,又克西宁。
是年,白彦虎由永安进据肃州,马文禄走附之,以拒官军。
九月,锦棠与金顺、宋庆、张曜等,合攻肃州,破之。
马文禄乞降,旋被诛。
十二年,关内肃清,惟白彦虎卒逃出关外。
○第六十八节 靖云南回乱
方陕甘回乱之亟也,云南之回亦变。
内结诸营将士为奥援,外联黔西苗族为遥应。
其著名渠帅之踞大理府者,曰杜文秀。
踞曲靖府者,曰马联升。
踞云南府者,曰马德新。
挟巡抚徐之铭以为傀儡,之铭亦恃回以自固。
总督潘铎见滇回之在省城者达数千,迫令遣散,反为所戕。
新任巡抚贾洪诏又与总督劳崇光意见不合,动辄龃龉。
嗣简林鸿年为滇抚,令赴滇。
鸿年更畏滇如虎,迁延不进,滇事益不可问。
乃解鸿年职,命巡抚刘岳昭至任,与布政使岑毓英督兵剿办。
毓英本富于军事知识,又知马如龙为回教中翘楚,惟受抚后,扰持两端,特以恩义结之。
于是马如龙始感奋,与之攻克省城。
迤东,收曲靖,斩马联升,以曲靖为根据地。
进剿黔西不靖之苗,又收曲靖附近各郡。
迤西,令杨玉科等克大理,击败杜文秀,文秀仰药死。
时同治十二年春也。
未几,迤南之顺宁、云州及腾越、思茅、蒙自等所属之地,亦一律肃清。
盖滇回之患,变诈百出,凡蔓延十余载,沦陷凡五十三城,踞险负,其势甚炽,至是始见平靖云。
○第六十九节 载┟以旁支承继帝位
载淳之嫡母,曰钮祜禄氏者,以居东宫,故称东太后。
生母曰那拉氏者,以居西宫,故称西太后。
东太后性懦,西太后性机警。
垂帘听政时,军国大事悉由西太后主持,东太后但画诺而已。
同治十一年,载淳年十七,纳崇绮女为后。
十二年正月,始亲政。
翌年冬,以患天花痘殁。
崇绮女无出,分当为载淳立嗣。
而西太后欲图己之专擅政权也,突召王公大臣等至养心殿西暖阁,密议不为载淳立嗣,而为奕讠。
满人如奕讠斤、奕讠惠、奕详、奕、载澄、荣禄等,汉人如宝、沈桂芬、徐桐、翁同、潘祖荫、孙贻经等,均不敢异议,乃定奕讠子载┟,入承帝位。
犹恐其族人争立,或至变生不测也,令李鸿章统重兵,驻京师以防守之,始宣布其事,以明年为光绪元年。
援同治初年之例,仍由东西两宫垂帘听政。
越七年,东太后以疾卒,由是西太后独临朝。
○第七十节 弃琉球群岛
琉球群岛,旧分山南、山北、中山三部,各以王分治之。
明初中山王统一琉球,受明册封,世通朝贡。
满清入关以后,一如明制,然同时亦朝贡于日本,二百年来,沿为成例。
及同治十一年,琉球人民遭风漂至台湾东部之一番地,为番民所害。
次年,日本人民又漂至,亦遭残虐。
于是日本以参议副岛种臣为全权大臣,向清政府争论。
政府令李鸿章与议,谓台湾东部,系化外之民,政府所不能治。
日本乃遣军舰五艘,击退番民,占其地。
清政府闻之,又以台湾全岛素隶版图,令日本撤去兵,不听。
乃命船政大臣沈葆桢统带水师,以备不虞。
十三年,日本复以大久保利通为全权大臣,向清政府争论。
政府令奕讠斤与议,不决,几宣战。
适英公使威妥玛居间调停,偿日本金五十万两。
与订条约。
日本兵乃离台湾去。
然日本于是役,已昌言为属地。
琉球之漂民,与清政府交涉,而政府尚未之知也。
至光绪三年,日本废琉球王,夷为冲绳县,清政府始与之争,卒不能胜,于是琉球群岛为日本所有矣。
○第七十一节 伊犁之争
当白彦虎逃出关外时,直趋至新疆之哈密。
金顺、张曜曾追之。
至光绪二年,左宗棠令刘锦棠统湘军,亦至新疆,破吐鲁番,进攻天山北路之乌鲁木齐,克之。
转而南,所过喀喇沙尔、库车、阿克苏诸城,悉收复。
三年,攻喀什噶尔,复破之。
白彦虎遁入中亚细亚。
左宗棠以南路既平,复转而北,进窥伊犁。
是时,俄政府藉口于俄商之被害,使科哈夫士克率兵驻此。
宗棠令其退出,将伊犁交还,不听,宗棠急告政府。
乃命崇厚与俄之全权使臣议定交还条约于拉哇基。
俄要挟百端,崇厚率允之。
事闻,召崇厚还,不认拉哇基之约。
以曾纪泽为全权使臣,赴俄京,再与开议,时光绪七年也。
俄坚执崇厚议,遣勒塞夫士克率舰队东来,以为忄同喝计,清政府亦修战备以待之。
会英相格兰斯敦力劝言和,以俄国东方之兵力及制胜手段来信,西太后韪之。
而俄之黑龙江总督考夫门将军,建言宜取偿金,藉充筑路之用,不以开战为然。
于是两国之和约定。
一以偿金九百万卢布交出,一以伊犁交还。
然伊犁虽还,而中亚细亚一带已尽属于俄矣。
○第七十二节 越南之役一
安南为阮福映所有时,曾于嘉庆季年受满清之册封,曰越南国王。
是时法国遣使至越南,令其履行昔年阮光平所订之约。
福映拒之,临殁,犹以慎防法人,毋割土地为嘱。
故其后嗣皆疾视法人,且屡杀法教士,于是法越之交涉起。
及同治六年以后,两次割南圻之地与法,凡六省。
十三年,复与法结西贡条约,名为自主国,实为法之保护国,清政府尚未之知也。
至光绪七年,法内阁议长佛雷苦于内讧,欲藉外征以泄之,乃责越南之不守条约,以利威尔为司令官,率兵伐越南,陷河内。
会有洪杨军余党曰刘永福者,率众在山中开拓,暇则训练,已成劲旅,称黑旗兵。
越南王遂藉其力,击退法兵,河内以复。
九年,利威尔死,孤拔继之,率兵陷山西。
黑旗兵死伤颇众,退守北宁。
越南始来告急,清政府犹以上国权自居,使曾纪泽与法外部沙美拉、古费理等交涉。
又令李鸿章与法公使宝海、脱利古等交涉。
再三辩论,均无成议,乃派兵援越南。
至则与黑旗兵同守北宁,法兵则驻于桑台。
十年春,法之援兵大至,分三队进攻。
刘永福所募之练勇四千不战而溃,北宁失陷,法之气焰乃大张矣。
○第七十三节 越南之役二
越南臣民,闻法兵之拔北宁也,与法结约,自认为法之保护国。
清政府闻之,使曾纪泽与法相佛雷开议,不认此约。
是年四月,法之全权大臣福禄诺至天津,与李鸿章订简明之约。
其第二款,声明中国所驻北圻之各防营,退回边界,并法越已定未定各条约,均置不理。
五月,法兵令防兵退出界外,不允,战于谅山,伤法兵。
法又要求恤款兵费。
乃令江督曾国荃等在沪会议。
无成,复开战。
六月,法水师提督烈司勃士率舰队至基隆,击炮台,占据之。
督办台防刘铭传,率军攻法兵之背,法兵弃在隆,乖舰而去。
八月,孤拔率军舰五艘,合其余各舰,都十四艘,突入福建之马江,击沉扬武等战舰七艘,福建船政局及罗星塔、闽安、金牌诸炮台均被毁。
船政大臣何如璋、统帅张佩纶皆遁,孤拔乃退驻澎湖岛。
是时法之陆军由纳克烈耳及米洛所统,亦于广西边外屡战屡胜,入镇南关。
杨玉科战殁,董履高负重伤,诸军皆溃。
法兵遂据谅山,筑炮台于关外,广西大震。
十一年春,冯子材率军出关,与关外之黑旗兵合,巡抚潘鼎新、总兵王孝祺复助之,大破法兵。
乃复谅山,进窥北宁。
先是,法将孤拔于战胜马江后,愤法政府不行其策,死于澎湖。
至是,法相佛雷为舆论不容,亦几丧位,乃退而媾和。
四月,李鸿章与法使巴特纳会议于天津,增前约为十款。
法政府虽不索兵费,清政府亦失越南主权。
于是举二百余年臣属之安南,永弃之矣。
○第七十四节 清日之战一
朝鲜之臣属于满清,尚在未入关之前。
及日本明治维新后,屡欲与朝鲜通商,朝鲜不允。
嗣以日本兵舰入江华湾,被炮所击,乃遣使责问朝鲜,并以甘言诱之。
于光绪二年,始订通商约,声明朝鲜为独立国,清政府尚未之觉也。
越八年,朝鲜之内乱作,清政府派兵戡定之,时日本亦派兵在朝鲜。
翌年,乃订两国退兵约,曰:自后两国,如欲派兵至朝鲜,须先相通知。
盖向之所恃为上国权者,已被削尽于此约之中。
而清政府仍未介意。
至二十年,朝鲜又有东学党之乱。
东学党者,对于西学而言,盖守旧党之秘密会也。
党魁为崔福成,倡乱全罗,进陷忠清,捣汉城,势颇猖獗。
朝鲜王李熙遣使来乞师。
日本闻之,急遣大鸟圭介率海军赴汉城,并檄舰队兼程趋仁川,而陆军由广岛陆续进发。
及清政府命叶志超统陆军渡海至牙山,而日军已占先著。
未几,东学党败,乱平。
日本创议改革朝鲜之内政,清政府以兹事非日本当与闻,严词驳斥,而促共退兵,争辩久之。
清政府复申言朝鲜之世为藩属,日本乃乘机责清政府背弃旧约,和局遂决裂。
○第七十五节 清日之战二
当和局之将决裂也,两国尚未宣战。
及日兵突出海军于丰岛,又攻陆军于牙山,于是清政府大怒,布告开战之理由。
命左贵宝、卫汝贵、聂士成等急趋平壤,以援牙山之败军。
日兵突至,卒陷平壤,左贵宝战殁,余军乃退出朝鲜境。
已而海军舰队与日本舰队战于黄海,复为所败,失军舰数艘,邓世昌、林永升死焉。
日兵又渡鸭绿江,进犯奉天省。
督师诸将吴大澄、宋庆等,连战皆北,名城迭失。
自二十年九月至次年二月,五阅月间,战无一利。
旅顺、大连湾、牛庄诸要口,岫岩、盖平、析木、海城、金州诸要地,均遭蹂躏。
日兵更渡海入山东半岛,由荣城湾登陆,陷文登,迫威海卫之后,夺炮台以攻刘公岛败残之舰队。
海军提督丁汝昌知不能免,仰药死。
败残军舰等悉为日本所得。
日兵既全握海权,乃分舰队南取澎湖岛,进窥台湾。
清政府大惧,以李鸿章为全权大臣,与伊藤博文等会议于马关。
凡七次,始定和约十一款。
其最要者:一、认朝鲜为完然无缺之独立自主。
一、割奉天省南部及台湾、澎湖列岛与日本。
一、偿日本军费二万万两。
一、开苏州、杭州、沙市、重庆为商口,日本臣民得往来侨寓。
约成未一月,俄以日领辽东之不利于己也,与德、法合纵,迫令日本退还辽东。
日怯,从其议。
于是清政府予银三千万万两,以为赎地费。
○第七十六节 各国之逼借军港
还辽事毕,俄索重酬。
清政府不得已,乃与俄结密约。
俄人得东三省铁道敷设权及黑龙江、长白山等地矿山采掘权,并借胶州湾为军港。
胶州湾者,德国夙所垂涎者也,于光绪二十三年,藉口于曹州杀毙教士案,遣军舰突据之。
清政府不能拒,乃立租借约,期限九十九年。
俄以胶州无可望,遂促清政府改订新约,租旅顺为军港,大连湾为商港,期限二十五年。
英见俄之租旅顺也,知其将握东亚海权,急索威海卫以为抵制,租期等一如俄约。
清政府无以谢,亦许之。
法以还辽之役,俄德之得厚偿也,乃援例而至,索广州湾。
议不决,法人遂效德国故智,先闯人广州湾,而后议租借。
清政府始允其请,于二十四年立约,租期一如胶州湾。
英闻其约成,又请拓九龙租界,以成均势之局,期限一如法例,清政府亦允行。
自是而后,意大利又索租浙江之三门湾,赖他国公使之抗议,仅许不让与他国而止。
清政府惩要索之纷扰,乃举直隶之秦皇岛、江苏之吴淞、福建之三都澳等处,自辟为商埠,以杜后患。
然沿海军港租让殆尽,若秦皇岛、吴淞、三都澳者,乃其所唾余耳。
○第七十七节 戊戌政变
自甲午一役,日本割台、澎以去,举国愕然。
无何,各国又相率效尤,纷纷割据。
清政府之不足恃,大为海内士夫所诟。
时有主事康有为者,欲为满清延命脉,屡上书言变法,颇得载┟之嘉许。
大学士翁同等,又交章推荐。
二十四年春,召见康有为,与论国事,益觉变法之不可缓。
四月间,下国是诏,督责内外诸大臣实行新政。
以康有为为总理署章京,备新政之顾问。
谭嗣同、林旭、杨锐、刘光第等亦分别任用。
而嗣同等参预新政,任事尤勇。
自五月至七月,维新之诏数十下:改科举,开学堂,停武试,汰冗员。
许士民上书,准工商专利。
废祀典不载之寺庙,以除迷信。
裁老弱无用之额兵,以节糜费。
由是四方风动,朝野之条陈新政者,日数十起。
然西太后于光绪十五年时,虽已归政,而用人行政之大权,仍操诸己。
至此见政策全改,大拂于心。
且新政之行也,新党中有汉人而无满人。
满大员刚毅、荣禄、怀塔布等以此进谗,谓变法之举,利汉而害满。
汉大员中忌新党之骤进者,亦痛诋变法之非,西太后尤为所动。
八月初六日,乃复临朝,称载┟有疾,幽之瀛台。
诬新党谋围颐和园,收谭嗣同等六人斩之。
康有为及其徒梁启超以走得免。
与新党有关者,皆获罪。
所行新政,无论是非,一律复旧。
于是变法之成绩全归消灭。
○第七十八节 义和团之祸一
义和团者,白莲教之支流也。
其初起于山东,以仇教为名,二十五年,杀英教士卜克斯。
山东巡抚袁世凯率武卫军痛剿之,境内以安。
余党窜入直隶。
时满清之亲王大臣,本有仇视外人之心,顾畏其兵力,不敢发。
至是,闻义和团有神术,枪弹不能伤,信之,欲藉其力以排外。
二十六年春,由载漪、刚毅等私招致京师,习其术。
既而闻诸西太后,密召见,奖为义民,给以饷。
义和团之祸,实生于此。
至四月间,凡电线铁路及物之涉洋式者,焚毁无遗,京津路亦梗。
是时董福祥之军已入都,刚毅、徐桐辈纵之。
乱兵与乱民合势,其祸益烈。
日本书记生杉山彬、德公使葛罗禄先后被戕。
乱徒复急攻使馆,以墙坚,不能入。
朝臣徐用仪、立山、许景澄、联元、袁昶等力争开衅之非,皆见杀。
清政府犹传诏促仇外,南省各督抚皆不从。
惟晋抚毓贤竟虐杀教士多人,故山西尤糜烂。
先是,各国驻京公使以义和团之将肇祸也,联牍诘问清政府,清政府依违答之,不得要领,乃向其本国告急。
于是英、俄、日、法、德、美、粤、意八国军舰,群集大沽口,英将西摩为之长。
五月,向总兵索炮台,未允,遂攻陷之,进逼天津。
闻使馆被攻颇急,由西摩率轻军北行,欲救公使。
中途被阻,折而南,乃合联军攻天津。
马玉昆苦持二旬余,渐不支。
聂士成中氯气炮而死。
六月十七日,天津全失。
联军乘胜长驱,进窥京师。
至七月二十一日,而京师亦破矣。
○第七十九节 义和团之祸二
当京师垂破时,西太后闻而失色,急挟载┟等微服西行。
王公大臣之尾随者仅十余人。
八月,经山西之太原,十月,至陕西之西安。
途次,始悟战之非计,下罪己诏。
并命奕、李鸿章为全权大臣,与各国会商和议。
时联军之在京师者,举德大将瓦德西为统帅,居宫中之鸾仪殿。
奕、李鸿章奉命往,与议和事。
奕一以让鸿章,不敢置一词。
联军索惩罪魁载漪、载勋、载澜、刚毅、赵舒翘等数十人,鸿章屡与辨护。
瓦德西愤然作色曰:“吾等所索罪魁,皆其从者,为全中国之体面,为其首者,尚未提出也。
此而不允,则吾将索其为首者。
”其意盖直指西太后也。
鸿章急以电闻,乃允以载勋、赵舒翘等赐死,毓贤、启秀、徐承煜等斩决,而特原载漪、载澜发边外永禁。
刚毅、徐桐,以先死得免。
约垂成,鸿章死,以王文韶代之。
于二十七年十一月定议。
除惩办恶魁外,赔款四百五十兆两。
载沣赴德国、那桐赴日本谢罪。
各国使馆驻戍兵,华人不得杂居界内。
自大沽至京师间,不得设兵备。
清政府之受创,未有若斯之烈者也。
未几,西太后母子还北京。
○第八十节 唐才常之起事
初,康有为之出走海外也,愤西太后尽夺载┟之权,而载┟仅守一虚位,及立保皇党以谋恢复。
迨义和团之祸起,康有为以机有可乘,令湖南志士唐才常在上海创中国独立协会。
其宣告书略曰:
中国独立协会有鉴于载漪、荣禄、刚毅等之顽固守旧、煽动义和团以败国是也,决定不认满政府有统治全国之权,将欲更始,以谋人民之乐利,因以延乐利于全世界。
端在复起光绪帝,立二十世纪最文明之政治模范,以立宪自由之政治权与之人民,藉以驱除排外篡夺之妄举。
惟此事,须与各国联络,凡租界教堂及以外人并教会中之生命财产等,均须力为保护,毋或侵夺。
是书一布,而沿江沿海士民痛清政府之无状者,争赴之。
不旬日间,数将及万。
遂举容闳任外交,沈克诚任内政,狄平任财政。
又于湘鄂一带分地设官:汉口曰宾贤公,襄阳曰庆贤公,沙市曰制贤公,荆州曰集贤公,岳州曰益贤公,长沙曰招贤公。
广发富有票,以联络各省之营兵及会党。
故其时如哥老会之李和生、湖南同仇会之马福益、镇江青红帮之徐宝山均通声气。
李云彪、杨鸿钧等为哥老会中有名人物,亦自香港遄回,以号令长江上下游,为之策应。
布置既定,乃分三军:湖北为中军,安徽为前军,湖南为后军。
各军总统由唐才常自任。
约期七月二十九日,在汉口、汉阳、武昌三处同时举事。
预令新提蒲圻之军速为接应,岳州、长沙之军遥为声援。
适以事机不密,为鄂督张之洞所知,于举事前二日捕唐才常等二十余人于汉口,湘抚俞廉三亦访获才常之弟才中于浏阳,先后斩之。
一腔热血,徒洒荒墟。
而张之洞等之搜索同群,经年余始已。
○第八十一节 革命军起义于惠州
光绪十八年时,广东有孙文者,为兴中会领袖,尝鼓吹革命主义。
及闻清日战起,急起革命军于广州。
事泄,丧同志陆浩东等数人,孙文以只身遁。
未几,抵伦敦,为清使龚照诱获,几殆。
赖其医师康得利竭力营救,始得释。
至唐才常举义时,孙文又以郑弼臣为司令官,起革命军于惠州,己则在他处接济。
嗣以举事之期,一再迁延,为两广总督所觉,发官军防之。
官军愈逼愈进,近革命军所驻地。
革命军乘夜袭击,官军溃走。
革命军将直捣广州,会传孙文命至,因取道东北向厦门,破官军于佛子坳,歼其将杜凤梧,获洋枪七百杆。
是时投效者之多,几及五千。
就中荷枪者凡千余人,余则揭竹竿操戈矛以从。
进至永湖,大破官军,提督刘万负重伤,又获洋枪五六百杆,子弹万颗。
进攻至白芒花,投效者约万余人,革命军声势益壮。
再进至崩冈,与官军七千隔水而阵,交战彻夜,击走之。
正拟向三多祝进攻梅林,忽又传孙文命至,谓形势一变,外援难期,到厦门后,恐无接济之途,军事乞司令自决进止。
盖其时孙文正在台湾谋与惠州联络,忽闻日本政府下驱逐革命党之令,孙文将离台湾而他适也。
郑弼臣闻之,乃留荷枪者千余人,余则概行解散,暂隐休军。
为官军侦悉,猛力进攻,卒至全军溃败。
○第八十二节 广西之乱
广西,为洪、杨军起事之处。
自同治三年,洪、杨军既失败,余党亦聚歼于此,无复他变。
惟以民苗杂居,号称难治。
故于光绪初年,令提督苏元春统重兵驻之。
迨法越战后,移驻龙州,以防南界。
营勇本时招时散,散者多为盗,劫掠之事,时有所闻。
元春以扣饷故,不得不纵兵。
以纵兵故,不得不庇盗,于是兵与盗合。
加以比岁不登,饥民附之。
至二十八年,而祸发于边军,毒流于全省矣。
法人以所属之越南与广西相接壤也,乃起而干涉。
与巡抚王之春议,彼则派兵代剿,此则偿以兵费。
议垂决,会事泄,时论大哗,争言之于清政府,乃寝。
次年春,以岑春萱督粤,办理广西军务事。
寻逮苏元春至京,王之春亦解职。
春萱至,先诛斥不职之官吏,旅令丁槐领元春部众于三十年三月会合广东军,进围钦廉与上思交界之十万尖山,颇称得手。
左江一带,渐见肃清。
阅二月,柳州又变,庆州亦和之,纠众万余,分为二路:一踞四十八弄,以进窥桂林。
一踞梅寨,以图窜湘黔。
官军亦分两路剿之。
至十二月而右江亦平。
是役也,用兵历二年,糜饷达三百万,擒获党首凡百余,歼毙党众已逾万,夺获枪械马匹亦以万计,洵一时之惨剧也。
○第八十三节 日俄战事之中立
曩俄国之迫日本还辽也,日本引为大辱,思所以报之。
及义和团之乱,黑龙江将军寿山与俄人开战,为俄人所败,寿山自杀。
于是东三省境内,皆有俄兵占守。
迨联军既撤,俄握满洲境益坚,延不退兵。
日本迫清政府责俄,俄视之夷然,于是日本乘衅而动。
于二十九年十二月,令其驻俄使臣栗野致哀的美敦书于俄,索决答,和遂破。
各召还公使,而战事起矣。
是时英、美两国首先宣告中立,并声明战地应划定界限,不许侵入中国疆土。
三十年正月,日、俄均公认除满洲外为中国之中立地。
清政府遂宣布中立规条三十五条,以辽东为战地,命马玉昆率军驻守辽西。
寻俄将阿力克塞夫不愿以辽西为中立地,驻兵于新民厅。
美公使诘责清政府,清政府以诘俄公使。
则以未撤兵之地,不得以中立为词。
清政府不能禁,惟严扼锦州一带,余则尽入于哉线内。
人民之生命财产受其蹂躏者,不可胜计,以奉天南部为尤甚。
迨战事告终,俄日订约于美之朴资茅斯。
凡俄国旧占旅顺口、大连湾并其附近领土,及领海之租借权,悉移让日本。
又长春、旅顺间之铁道,均割交日本。
于是日本复与清政府订租借旅大之约。
从此长春以南,为日本营业之范围;长春以北,仍为俄国营业之范围。
东三省之名存实亡,皆误于清政府之手者也。
○第八十四节 吴樾之炸五大臣
日俄之战也,日以立宪而胜,俄以专制而败。
立宪之说,始昌言于全国。
寻俄亦议行立宪。
于是驻法使臣孙宝琦首告清政府,详述立宪之益。
未几,袁世凯、张之洞等复有十二年实行立宪之请。
逾月,袁督复请派人考求各国宪法。
三十一年六月,简载泽、戴鸿慈、端方、徐世昌等四人,赴东西洋各国考察宪政,嗣又派绍英随之前往,遂有五大臣之名。
议定载泽、徐世昌、绍英赴日、英、法、比等国,戴鸿慈、端方赴英、德意、奥等国,筹款五十万元为费。
七月二十六日,由北京车站启行。
甫登车,炸弹猝发,轰毙送行者四人。
其时尚莫知其谁,既阅月,始知安徽桐城之吴樾所为。
盖因炸药爆裂时,樾亦随之而毙也。
事后,有樾之友人,宣布其意见书。
略曰:
樾既自认为革命男子,决不甘为拜服异种非驴非马之立宪国民也。
故宁牺牲一己肉体,以翦除此考察宪政之五大臣。
而所以不得不由此之理,一、维一原理,民族建国主义。
二、扶满不足以救亡。
三、满洲皇室,无立宪资格。
四、满政府对待汉人之政策。
五、立宪决不利于汉人。
六、主张立宪者,对于国民行为之不忠。
洋洋二千余言,盖欲汉族同胞协心齐力,抱持维一排满主义之图,建立汉族新国也。
自是五大臣遂不果行。
越二月,改派李盛铎、尚其亨代徐世昌、绍英,会同载泽、戴鸿慈、端方往各国考察,是为第二次之五大臣。
十一月,分两道出发。
次年六月返京者,载、戴、端、尚四大臣。
李盛铎已履驻比公使任。
○第八十五节 徐锡麟安庆之变
清光绪三十三年五月,有革命党魁徐锡麟刺皖抚恩铭于安庆事。
先是,锡麟富有革命思想,故在上海立复古会,马子畦、陈伯平、秋瑾皆为会员。
未几,游学德国,习警察。
继复游历日本,与孙文等相善。
比返国,欲投身政界,以达革命目的。
故纳资捐道员至安庆。
安庆,长江之关键也,得之,可以上溯武昌,下达金陵,以徐图大计。
顾时机未熟,未敢猝发。
至是,江督电达安庆,谓革命党人胃集于皖。
恩铭不知为首者即锡麟之别名也。
因素重锡麟,与之密商。
锡麟恐一旦事泄,祸且不测,欲先发制人,而安庆之变作矣。
时皖省巡警学生适届毕业,锡麟为学堂会办,故请恩铭临考。
二十六日晨,恩铭方至礼堂,锡麟先掷炸弹于地,未爆发。
同志马子畦枪击恩铭,中右手。
锡麟复以手枪连击,恩铭仆。
文巡捕陆永颐欲身蔽恩铭,亦为击毙。
委员顾松,因不从指使,又击毙。
锡麟乘各官惊走时,与马子畦及陈伯平,胁巡警学生数十人,往据军械所以为抵御计。
饬学生试验所存之新旧各炮,均不能用。
正惶遽间,而标统刘利贞、管带杜春林等,已督勇围军械所。
锡麟急令马、陈二人守御前门,枪毙弁勇数名。
相持半日,卒以众寡不敌,而陈伯平遇害,马子畦被擒。
锡麟逾墙,避匿方姓医室,亦为侦获,是日皆斩。
因援张文祥刺马新贻例,竟挖锡麟心以祭恩铭,故其死尤惨。
自是影响及于绍兴。
六月初五日,女士秋瑾亦以株连受戮。
○第八十六节 革命军镇南关之战
自义和团事平以后,清政府幡然变计,广兴教育,多遣学生游学于日本。
孙文乘此灌入革命主义于留学生中。
湖南黄兴亦在日本,乃组成中国同盟会,举孙文为首领。
孙文见党势之已张,与黄兴等谋图大举。
以广西镇南关扼天然险要,西人称为第二旅顺口,欲先取之,以为根据地。
顾关之附近有那模村者,为游勇聚集之所,非令若辈为先锋,则不易成事。
遂遣使往说之。
各游勇皆允诺。
遂于三十三年十月,由游勇为先锋,乘夜袭击镇南关右辅山之第三炮台。
奋臂一呼,声震山谷,守兵不知所措,弃炮台而走。
游勇随后追击,抵第二炮台。
守兵以事出仓卒,不敢抵御。
亦从之而遁,遂抵第一炮台。
守兵以不知其故,见来势甚猛,亦弃之而走。
于是镇南关之三炮台,皆树革命军旗帜矣。
清政府闻之,令龙济光统率官军,力图克复。
济光即督师至台下,以炮攻击炮台,革命军亦以台上巨炮还击之。
孙文与黄兴各执快枪,率领同志,躬冒矢石,奋勇猛战。
官军力不支,全队溃走。
革命军既获胜,思布置内外,以坚守御。
乃检查军库,药弹之存者无几。
始悟官军平日大率侵吞军费,以饱私囊者也。
但药弹既馨,虽有天险亦不足恃。
孙文乃与诸将士决议,渭与其守此待毙,宁弃关而散,再图后举,遂走。
而粤督张人骏得以龙济光等于七日内光复炮台之举,闻于清政府矣。
○第八十七节 革命军河口之战
革命军自弃镇南关后,黄兴周历于广西内地,以增军事之经验。
孙文则往南洋,复与同党谋取云南之河口。
议既定,遂于三十四年三月二十九日举事。
是时革命党中之人,预伏于滇、越交界间者,凡百数。
伪作工人,散居于沿铁路一带者,约二百余。
又密约河口之巡警兵,使为内应。
届期,内应者先杀巡警官以示意。
于是革命军自外乘之,枪声大作,几如雷动。
官民闻变,顷刻大乱,革命军乘势攻入。
边防营中,有与革命军通消息者,至是即倒戈相向。
官兵势不能敌,纷纷溃散,而河口遂陷于革命军之手矣。
既陷河口,其北之南溪霸洒等处,又相继而陷。
清政府闻警,令滇督锡良调集营队以御之。
彼此相持者二十余日。
寻官兵分三路进攻,中路由王正雅统之,东路由白金柱统之,西路由赵金鉴统之。
王正雅之兵,自三岔河、老范寨节节获胜。
白金柱之兵,自东路会之。
旋破泥巴黑垒,复由竹瓦房地方,以奇兵截其去路,遂取大小南溪,获前降革命军之熊通而毙之。
赵金鉴之兵,自蛮耗一战,首先告捷。
连攻田房、小龙膊、霸洒、曼莪四要隘,势如破竹。
时革命军将迎黄兴为大帅,黄兴未至,而弹药已匮,乃弃城而走。
至四月二十七日,官军遂复河口。
○第八十八节 安庆炮队之变
光绪三十四年十月二十后,载┟及那拉氏先后殁。
举国上下,人心汹汹。
而安庆炮队突然变起,熊承基实其主动力也。
先是,徐锡麟之旧友曰范传甲者,痛锡麟举事之失败,誓成其志。
而身为一炮营正目,不能得众。
乃与某标书记宋玉琳谋,推成基为长,成基允之。
至是,清两宫一时殂逝,成基以为乘此时机,首先发难,他处必有相继而起者。
且南洋、湖北两军,正在河南秋操,与皖相近。
安庆一得,即赴秋操地招抚南洋、湖北两军。
如得其同意,则兵力已厚,无患事之不成。
乃于二十六日,约其同党,先取火药库,次至军械局,然后全队进城,以尽任务。
众皆诺,是晚遂起事。
以陈昌镛不从,刃毙之。
出营后,先入陆军小学,取枪械。
又入火药库,取子药。
方欲率众入城,而内应者不动。
是时马营虽随行,步营已潜遁。
乃复至火药库,取其炮弹,于临江寺附近之高处,直击城内抚署,不能应手。
成基所部之众,已一昼夜不得食。
江中所泊战舰,复发炮以助城内官军,弹如雨下。
攻城之炮兵官又死。
侦悉秋操兵闻变后,端方、荫昌将统巡防营及卫队而至。
成基思皖城不破,则太湖军队不能收抚,所率之千余人必不足与端方、荫昌等敌,翌日遂由西北退走。
经桐城,至庐州,姜桂提兵追至,击散其大半,而成基已逸去矣。
清政府悬重金购之,不能得。
●第四章 灭亡时代
○第八十九节 溥仪之兼祧
方载┟之初立也,吏部主事吴可读以死建言,痛斥西太后不为载淳立嗣之非计。
西太后虽心恶之,而屈于理之不当,乃宣旨,将来载┟生子,即承继载淳为嗣。
及光绪二十四年,载┟以变法忤西太后,幽于西苑瀛台,其时帝位几不保。
满亲贵乃集议于宫中,谓既宣言载┟有病,当选近支宗亲,为载淳立嗣。
议垂定,密询南省各督抚。
两江总督刘坤一等皆抗议。
未几,事泄。
康有为等闻之,急联南洋群岛诸华商,为保皇全,叠致电音于清政府,力争之。
海内舆论,亦多微词,其事始寝。
翌年冬,复提前议。
南方志士,有联名阻止者,竟无效。
二十六年正月,立宁曾孙即载漪之子溥俊为载淳嗣,以备他日承继大统。
于是载┟之位得暂安。
无何,拳乱倏起,载漪乃废锢边疆,而溥俊亦多失德,众望不属,由西安回京时,于途次废之。
至三十四年冬,载┟病势增剧,而仍未有子,遂以摄政王载沣子溥仪承继载淳为嗣,兼载┟之祧,改明年年号为宣统。
○第九十节 间岛之争
间岛,即吉林省光霁峪南,图们江中之江通滩也,面积不及二千亩。
因地居江间,四围带水,故朝鲜人以间岛呼之。
向由朝鲜人租种。
年纳税于吉林之越恳局。
及光绪二十年,朝鲜人欲据为己有,纷起谋叛。
经吉强军讨平之,寻订草约,依旧租种。
未几,日并朝鲜,利间岛之膏腴,因饬斋藤中佐,率宪兵驻和龙峪。
藉保护朝鲜人为词,谬指光霁峪以东为东间岛,和龙峪一带为西间岛,诬为两国未定之界,而清日之争端起矣。
嗣后,清政府搜求无数证据,以驳斥日人,甚且据图们江北岸之界碑,有“华夏金汤固,河山带厉长”十字以证之,而日人仍肆无理之要索,不肯听从,遂成为悬案。
至宣统元年,日本使臣始知间岛为中国领土,因向清政府承认,惟要求侨居间岛之朝鲜人,须归日领事管理。
是欲嘘治外法权之余毒也。
清政府将欲答复,而日使又翻悔前议。
经清政府与之力争,始遵前议办理,而主权已丧失于其间矣。
○第九十一节 大东沙岛之交涉
广东大东沙岛,富有物产,而渔业尤宜。
沿岛渔民曾立庙其间,以为纪念。
及光绪三十四年,日本商人西泽吉治探险而得之。
遂用强力驱逐渔船,毁灭庙址,竖立木牌,上书“西泽岛”等字。
复设事务所,有日本人百余,及台湾人三十余,久留于此。
然实西泽一商家之营业,非奉有日本政府命令者也。
已而英美二国,以大东沙海面险要,尤为航行孔道,请建灯塔于清政府。
清政府令粤督派船往勘。
宣统元年,奉派之飞鹰船前往,见日本人及台湾人力为经营,凡商肆、民居、煤厂、船埠、电杆、车路均已敷设。
即问日人因何至此,日人伪为不知。
旋回省垣,以告粤督张人骏。
乃饬关船水师,并熟悉洋务人员再往。
既抵岛,录取被逐渔户之供词,归陈粤督,遂由粤督照会驻于广州之日本领事。
略曰:
该岛隶属广东,贵国商人,雇工至此采磷,实属不合。应请谕令该商自行撤退。
并电清政府,速与日使交涉。日使尚为持平,而日政府左袒商民,坚持不让。争辩良久,卒以偿金予日人,于是西泽等始舍之而去。
○第九十二节 安奉路事之交涉
方日俄之战于奉天南部也,自安东达奉天,曾筑军用铁路,以图进兵之迅捷。
迨战事既平,于光绪三十一年冬,由清日各派大臣订明,将军用铁路改为商用铁路;其路线均由日本政府修筑;俟十五年期满,须任清政府取赎;凡开工之期,不得逾限出两年之外,其修筑工程等事,归两国人合办,由两政府各派人员主持其间。
此皆经两国订明,载在条约者也。
嗣后期限既满,日本犹延不开工。
至宣统元年春,忽提议铁道线内,或其附近之处,须驻守卫队,以卫铁路。
清政府欲代以巡警,而日领事不允,于是安东铁路交涉起矣。
是年六月,驻京日使竟以推诿之咎,归之清政府。
且宣言将自由开工修筑此路,不待清政府之协助。
清政府闻而愕然,急以“推诿之咎,不负责任”答之,并令驻外各使臣通告各国政府。
各国政府虽明知日人之专横,然亦不置一词。
盖以弱国之政府,对于强国之政府,终见其交涉之失败也。
○第九十三节 片马界务之失败
云南之西部,有城曰八莫者,向与缅甸通商处也。
自英得缅甸后,即掠取之。
光绪时,曾纪泽为驻英使臣,与英外部力争之,卒不能得。
及二十六年,与英国会勘界线时,勘界员受英之欺,误以姊妹山及大盈江为界。
于是滇滩关外及汉龙关、铁壁关一带之地,尽为英人所有。
然英人之贪心犹未厌也,至宣统二年十二月,其兵又从缅甸之孟拱侵入云南,逾尖高山,直占片马。
滇督李经羲闻之,急达清政府,请与英使交涉。
而英使谬谓中国地图上素无片马之名,故片马系缅甸领土,不肯退让。
翌年正月,英兵又由片马而东,进占登埂土司地方,滇督复请清政府争阻之。
英使反谓此次进兵,系办土匪而来,滇督何得张皇入告,淆乱是非。
由是滇省之群情大愤,由咨议局发起,先组织一保界会。
嗣又邀请各界,以不用英货为抵制。
清政府不知利用此时机,以为对付英人之策,强令滇督转饬劝业道,设法取缔。
劝业道承其意旨,竟自照会商会。
有云:
片马得失,于商人毫无关系。即争回片马,于滇商无益;争不回片马,于滇商无损。须照常贸易,勿事激烈。
见者,皆恶劝业道之丧心病狂,不识大体。未几,清政府与英使朱迩典议决界务,有将片马永租与英之说,滇人益晓然于清政府之不可恃也。
○第九十四节 澳门界务之争执
广东澳门,为葡萄牙人所管之旧址,仅三巴及新关水坑地。
道光间,始占潭仔、西沙、过路环。
同治时,复占沙冈、塔石、石塘街、新桥、沙黎头。
光绪五年,占龙田。
九年,占望夏。
均辟马路,编户口。
复于望夏村口设兵防,毁关闸汛墙,占石澳、荔枝环、青岛。
十五年,欲占关闸外北山岭,以被驳撤回。
三十三年,又伸张权力于银坑、湾仔各处。
迨三十四年,复于湾仔河岸,占越海泡管理界线。
而清葡勘界问题于是发生矣。
宣统元年三月,办理勘界事宜之高而谦抵粤,酌订主要之法,分内占、外占两项。
其内占之澳界、后路、望夏、吉大一带,照原定关闸界限划之。
外占之荔枝环、过路环各岛,皆当收回管理。
澳河界线,虽已将海泡移动,惟仍须照从前处所,以清界限。
旋与葡人开议,而葡人不从。
未几,由清政府与葡使交涉,仅允划出过路环一带主权,余则坚执如故。
会葡国革命事起,旧王出亡,改建共和政府。
葡使特向清政府声言,未奉共和政府之命,故界事暂从缓议。
三年六月,葡人又于澳门浚海勒捐,以肆其侵占手段。
经粤人呼号奔走,清政府为之动容,饬派重兵前逼澳门,粤督复派员与澳督严重交涉,而浚海工乃停。
惟界务则仍未解决。
○第九十五节 驱逐请愿代表
曩五大臣之由外洋考察宪政而返国也,清政府采其议,有预备之宪之宣布。
越二年,又以九年之内,将筹备各项事宜一律办齐,为天下告。
是时有因期限太缓,而议其立宪之非真者。
至宣统元年,各省士民,见日韩合邦,日俄协约,南北满无故增兵,皆为亡国之先兆。
遂由直隶各省咨议局议长孙洪伊等,吁请速开国会,以救危亡,而清政府不之许。
二年五月,各代表等以初次请愿无效,继以二次请愿,而清政府仍不之许。
是年十月,各代表等以二次请愿无效,继以三次请愿,清政府始将期限缩短,改为宣统五年,实行开设议院。
然各代表以瓜分之祸,急于眉睫,开其端者东三省,承其弊者必不止东三省。
揆度时势,非早开国会,无以新全球之耳目,振全国之精神,消窥伺于他帮,弭祸端于此日。
于是鼓其爱国之热诚,有第四次之请愿。
乃清政府不鉴其苦衷,忽下一谕曰:
前据锡良代表,奉天绅民呈请明年即开国会。
当经批示,缩改开设议院年限。
前经廷议详酌,已降旨明白宣示,不应再奏。
嗣据陈夔龙电奏,顺直咨议局议长等,又以速开国会为请。
复经电饬,剀切宣示,不准再行联名要求渎奏,并严饬开导弹压。
如不服劝谕,纠众违抗,即行查拿严办。
兹又据军机大臣据情面奏,亦属不合。
开设议院,缩改于宣统五年,乃系廷臣协议,请旨定夺。
并申明一经宣示,万不能再议更张。
诚以事繁期迫,一切均须提前筹备,已不免种种为难。
各省督抚陈奏,亦多见及于此。
乃无识之徒,不察此意,仍肆要求,往往聚集多人,挟制官长。
今又有以东三省代表名词,来京递呈。
一再渎扰,实属不成事体。
著民政部、步军统领衙门,立即派员将此项人等迅速送回原籍,各安生业,不准在京逗留。
朝廷于无知愚民,因迫于时艰,妄行陈说,已屡从宽宥。
然岂有国民而不循法理者?深恐奸人暗中鼓动,藉词煽惑,希图扰害治安,若不及早防维,认真弹压惩办,久必至于酿乱。
此后倘有续行来京,藉端滋扰者,定惟民政部、步军统领衙门是问。
各省如再有聚众滋闹情事,该督抚等均有地方之责。
着即懔遵十月初三日旨谕,查拿严办,毋稍纵容,以安民生而防隐患。
自是请愿之各省代表,大半被其驱逐回籍。清政府无立宪之真心,益为天下士民所洞见,此所以卒底于灭亡也。
○第九十六节 广州之变
当宣统三年三月初旬,广州将军孚琦赴南门外观演飞艇。
回署时,突为温生才炸毙。
温生才虽被擒杀,识者已知广州将有事。
至二十九日而变果作矣。
先是革命军领袖黄兴,潜约福建之林文、江苏之赵声、安徽之宋玉琳等数百人,由香港抵广州,谋攻督署。
为粤督张鸣岐所闻,下令搜捕,获胡宗衍以去。
革命军知事泄,欲暂解散。
继以网罗周密,不易脱险,遂挟短枪炸弹,以缠白为识,取道司后街,直扑督署。
与卫兵巷战良久,互有伤亡。
卫兵卒不敌,革命军奋勇以前,击毙管带金振邦、财政所提调李象辰。
入署大索,不得张鸣岐,始悟其已逸也。
黄兴等乃奋臂大呼,冲围而出。
将攻督练公所,适与李准之先锋队遇。
林文乃向前招抚之,高呼:“同胞,吾等皆汉人,当同心协力,驱除异族,恢复汉疆,不当自相残杀”。
言未毕而枪已发,林文破脑死。
于是革命军复与之战,无不一以当百,卒以众寡不敌而败。
乃由广州退出,复避于香港。
是役也,黄兴伤手指。
革命军之被戕者凡七十二人,皆有名人物。
变甫定,南海、番禺两邑令,收七十二人之骨,谋葬于城内九头山。
正掘地营圹,忽枪丸自他处飞至,工人骇甚,各鸟兽散。
四月初三日,广州各善堂董事,白于官吏,重以礼殓之,寻丛葬于东门外黄花岗。
○第九十七节 内阁任用皇族
清政府之大权,自入关以来,夙由满族各王大臣领之,而汉大臣不得与。
及同治初年,翦除洪杨军后,始以汉人与之。
然不久仍为满人所领,盖其重满轻汉之心,历二百余年如一日也。
至光绪季年,即欲弃专制,尚立宪,则内阁总理大臣之资格,当不问其为皇族为贵族为齐民,凡有才能,为重望所属者,皆得为之,庶昭公允。
乃据资政院之章程,限于皇族及贵族,而不与齐民均,已为海内所非议。
及宣统三年四月初十日,发表新内阁。
其为总理大臣者,一老朽无能之奕。
余如民政大臣为善耆,度支大臣为载泽,海军大臣为载洵,农工商大臣为溥伦,组织不出于皇族,海内舆论益哗。
奕知众论之大不容也,因一再辞职,而清廷强为慰留。
于是各省咨议局联合上书争之。
其略曰:
内阁,为代君主负责任之机关。
总理大臣,为内阁全体责任之总汇。
故君主立宪国,内阁大臣有组织内阁之权,能负完全无缺之责任。
责任之所集,功罪之所归,即国家安危之所系。
立宪国家,重内阁之组织,尤重总理大臣之任命。
其最要之点,则在人之组织内阁之总理不归于亲贵尊严之皇族。
此非薄待皇族,谓其无组织内阁之能力,实由皇族内阁与君主立宪政体,有不能相容之性质也。
谈君主立宪政体者类,皆知君主神圣不可侵犯之语。
君主既立于神圣不可侵犯之地位,则隶于君主之皇族,亦即立于特别不可动摇之地位。
若内阁之地位,则可动摇而更新者也。
立于君主之下,以受议会之监督,有政策之冲突,即发生推倒之事实。
实组织内阁之总理大臣,于君主无亲族之关系,倒一内阁,不过倒一某总理内阁,君主毫不受其影响。
组织内阁之总理大臣,为密隶于君主之皇族,倒一内阁,即为倒一皇族内阁。
皇族缘内阁而推倒,使臣民之心理,忘皇族之尊严。
君主之神圣,必有不能永保之虑。
恭读《钦定宪法大纲》,以君主神圣不可侵犯,列为专条,近布新内阁官制十九条,绝无组织内阁必以皇族总理之规定,盖以循君主立宪国之公例。
而第一次内阁总理,适为亲贵之庆王。
庆王内阁既成,对于皇上担负责任,使不可以推倒,如设立阁制之真意何?使其可以推倒,如皇上神圣之体统何?此所以熟思深虑,不能不披沥呼吁者也。
书上,不省。海内之有知识者,对于聋聩之清政府,皆有绝望之心矣。
○第九十八节 铁路国有一
铁路干线收归国有,取消商办成案。
发之者,御史石长信;主之者,邮传大臣盛宣怀也。
此为新内阁成立后之第一政策。
先是,宣怀怂恿载泽,借英、法、德、美四国款千万磅,载泽犹豫未决。
宣怀诱以甘言,借约遂成立。
至是,以贷款筑路,宣示天下。
四国之觊觎路利,卒偿所愿。
日本人知其旨,要求彼国政府,亦愿握有债权。
宣怀复主张借日款千磅以和解之。
川、鄂、湘三省人民于命下之日,为之大哗。
盖粤汉路线,始由宣怀私售与美商合兴公司,迨光绪二十八年,竭三省人民汗血之资,仅得争回,集股商办。
工程方亟,而突遇国有之发生,不啻夺人民之生命财产以授外人也。
故有拟举代表赴京师抗争者。
有俟咨议局开常年会,一律不赴召集,各省工商亦同时罢业,以为后应者。
清政府患之,以端方尝抚湘抚鄂,欲赖其力以愚弄湘、鄂人民。
故于被废之后,忽起为督办粤汉、川汉铁路大臣。
又以郑孝胥盛言国有利益,登载报章,足以摇撼天下之耳目,故亦命为湖南布政使。
湘抚杨文鼎,更助桀为虐,阳为咨议局代陈湘路力能自办,不愿借款,请收回成命之词,阴告清政府,谓湘省开会,有匪徒煽惑其间,宜挟雷霆万钧之势,以宣示其威,使匪徒闻而解散之意。
宣怀嘉其有识,而格杀勿论之谕遂下。
人心瓦解,皆造端于此。
○第九十九节 铁路国有二
是时,四川护督王人文,知清政府之显拂舆情也,因代表川民,请缓收路,以冀其悔悟而转圜,卒被严旨申斥。
御史赵熙、欧家廉知盛宣怀之动摇国本也,因据广东、湖北京官所指恶状二十款,转以入告,意必为其所动,卒仅以弹章交宣怀阅看。
于是各省人民,希望政府之心垂绝,乃退而商自保之策。
五月初旬,粤路先开会筹议。
旅美华商,又寓书于粤路公司,有国有政策,誓死不从,万一决裂,当谋种种对待之言。
因是川、鄂、湘三省皆闻风而起。
亦设保路同志会,以反对国有。
就中惟川人为最烈。
成都一开会,至者四千余人。
重庆一开会,至者万五千余人。
人文默觇民志,激而愈甚,不得不据实入陈,反为盛宣怀所驳斥。
未几,王人文去,赵尔丰至。
于七月十五日,以拘保路会代表邓孝可、蒲殿俊、罗伦等八人,激成民变,督署被围。
卫队枪毙多命,旋即解散。
尔丰犹以诡辞告政府。
政府遂令端方带兵入川,复令开缺两广总督岑春煊驰往,会同尔丰办理剿抚事宜。
尔丰恐春煊一至,则川事真相毕露,激变之事,于己有大不利者,乃铺张战绩,称川乱敉平,于是春煊不果行。
迨春煊复奉命督川,甫抵鄂,而武汉已有起义之军,赵尔丰与端方等先后被戕于川中矣。
○第一百节 革命军起义于武汉一
革命军之起义于武汉也,实由铁路国有政策酿成之。
先是,革命党人以武汉握南北之中枢,利于进取,屡谋在此起义。
顾以防范颇周,未敢猝动。
至是,鄂督瑞澄以川省事急乞助,既遣统带曾广大督率所部,由宜昌西上,为之声援,又因郧阳、施南等府与川省毗连,复分兵防堵。
革命党人遂乘武汉兵备之虚,潜运枪弹,克期举事。
期前事泄,凡英俄租界及小朝街等处,党人之被逮者数十人。
内有彭楚藩,本为陆军宪兵,亦杀之。
瑞澄阅党人名册,多系军籍,大骇。
于八月十九日,令督练公所军事参议铁忠以枪弹给三十标旗兵,使之往捕在党之二十标二营张排长,及兵丁等人。
各营兵之列名党籍者,均不自安。
是夜,武昌城内二十九标、三十标步队,城外炮队等,遂同时起事。
先据楚望台军械局,继架炮于蛇山高处,轰击督署、藩署及督练公所。
瑞澄急匿于楚豫兵轮,藩司连甲、统制张彪、参议官铁忠亦均逃去。
诸军人见大事已成,不能无统率,乃挟请鄂军二十一混成协协统黎元洪为都督。
元洪惧,诺之。
遂改咨议局为军政府。
召集官绅,宣布党纲四条,大旨以建立共和政府为主。
革命军既得武昌,即渡江据汉阳兵工厂,令工匠奋力制造,以供军事之用。
复于汉口立军政分府,以保中外人民之生命财产。
盖不三日间,武汉三镇俱为革命军所得矣。
○第一百一节 革命军起义于武汉二
清政府闻三镇既失,恐武昌之革命军乘热北上,直捣燕京,遂令陆军大臣荫昌,统率近畿兵两镇赴鄂剿办。
又令萨镇冰率海军赴鄂救应。
八月二十六日,荫昌抵信阳,其先锋队已至汉口之北。
萨镇冰乘楚有兵船,亦至。
所统建安、建威等六炮舰,湖隼、湖膺、湖鹗等各雷艇,俱驶至汉口,泊于江心。
其兵威之盛,见者皆为革命军危。
及二十七日,革命军与荫昌之先锋队开战于刘家庙,先锋队大受挫折。
已而荫昌之陆军大至,革命军复与之战,勇猛异常,故荫昌所部之军屡战屡败。
其泊于江中之炮舰,萨镇冰虽命驶赴上游,发炮相应,百无一中。
而武昌炮台与汉口革命军又两面攻之,故不能抵御而退。
兵舰既退,北来陆军之势益孤,遂为革命军痛击,丧失粮械无算。
事闻,清政府急起袁世凯于彰德,使南下督师。
世凯知战之非计,密请政府召还荫昌,而以冯国璋等代领其军。
复遣使示意于黎元洪,欲与议和,不得要领。
于是冯国璋又率北军前进,所持者多机关炮。
革命军稍不能支,遂退。
冯国璋既抵汉口,疑其居民阴助革命军,遂纵兵队焚毁华界房屋至十之八九,屠戮居民至数万人。
外人之观战者,诋为野蛮残酷,惨无人道。
清政府虽下罪己之诏,以期笼络人心,已无及矣。
○第一百二节 各省宣布独立
方鄂军之初变也,虽举黎元洪为都督,以抵抗北来攻鄂之师,惟恐众寡不敌,必至功败垂成。
且环顾各省,类不知革命之真相,有作壁上观者。
乃宣布其事,以号召四方。
其略曰:
满洲以东胡残种入主中原,残德相沿,几三百载。
淫威虐政,未遑具论。
然以神明华胄,而戴此犬羊遗孽,以为宗主,是旷世之奇羞,绝代之巨耻也。
我鄂军都督黎元洪激于公愤,赫然振怒,义帜一张,全军响应,半日之间,三镇服,足见人心思汉,天下乔诘卓鸷而不甘雌伏于建虏之下者,已非一日。
比如顺风而呼,声非加疾,其势激也。
乃伪政府不知天命,反肆行抵抗,调将遣师,水陆并进。
甫一交锋,俱遭败北。
陆师则退保信阳,水军则几遭沉没。
瓦解之势已成,倒戈之期日迫。
我义师一方却敌,一方保民,外教外商,尤为周密。
故世界愿认为战团,各国皆目为义举。
然湖北居天下之中,当四战之地,进取则有余,保守则不足。
是故一军出河洛以达宛平,而辽东三省,可以檄定。
一军出宜昌以攻成都,而西藏可以遥制。
一军趋衡岳而连百粤。
一军下九江,而扬子江下流诸省,悉归掌握。
大功之成,易于反掌。
但义师崛起,兵力犹孤。
进取之军,或不足以供遣派,则恐时机一去,而大局全非,汉族兴亡间不容发。
昔者洪、杨之役,湖北旋得旋失。
此诚便于进取,不便于保守之故也。
现在巴蜀义民犹知抗敌,武汉上游,或无足虑。
然后河北无响应之军,江东无兵马之助。
我义师内无接应,外无声援,水陆交攻,腹背受敌,鄂军纵强,其如寡不敌众何!即幸而不败,亦不能克日荡平,已深足为诸父兄之患。
况鄂军一败,则汉族全亡,而中国无复革命之望。
时乎时乎,不可失也。
愿各省父老昆季,一垂察焉。
河北为燕赵故都,人民率多豪侠,讨贼复仇,此皆诸父兄之所优为,而今日未遑计及者也。
夫畿辅之下,压制森严,虐政流传,诸父兄殆受之而不觉。
庚子之乱,受创尤深。
究其祸源,皆政府失职之咎。
昔者父兄先民,多借交报仇以伸民困,岂有身受切肤之痛,而作壁上之观者乎?窃为诸父兄所不取也。
山东文物之邦,夙明大义。
孔孟之遗风,朱家之豪侠,史册流传,口碑载道。
春秋复九世之仇,当亦父老昆季之所稔知。
今者义帜已张,国基已立,稍加协助,便可奏功,尚何惮于一发耶?至于江东子弟,越国君子,皖江志士,向以仗义闻天下。
鼎革之初,故老遗民,屡图恢复。
天下佑汉,忍辱至今。
吴、徐之暗杀,熊、赵之义师,盖闻风而兴起者也。
故革命较各省为先,而受祸亦较各省为烈。
扬州、嘉定、江阴之屠,此皆父兄先民之所身受,而不能一刻忘者。
鄂军起义之初,逆忆响应之军,当首推吴越。
盖结怨深而思报切,此人情之常,而不料竟失之于诸父兄也。
两广为百粤故地,数被胡寇,人民多激烈。
抚其邦者,向多酷吏。
人民乔诘不堪,屡思起义。
天国功败于垂成,广州计疏于仓卒,此皆诸父兄之所深痛,而急思报复者也。
云、贵地近南徼,瘴雨蛮烟,伪政府早视为化外。
故不恤割其土地,以饷友邦,片马割让,尤其末事。
为今之计,非革命告成,恐终难保其故土,前者曾组织敢死队以抗外邦,而何以竟疏于恕无可恕之建虏耶?至于关中健儿,勇于战斗,龙蛇起陆,大动杀机。
豪杰建功,固当如是。
湘淮旧卒,亦当杀贼致果,以功赎前日惨杀同胞之罪。
至若长江之哥老,北地之三合,东三省之马贼,夫汝本良民,因胡性苛刻,致汝于穷迫饥寒,流而为盗。
虏吏不恤,加以匪名,横加屠戮,实非汝之罪也。
故汝党之魁,作威福,结死党,劫夺民豪,戕杀污吏,以立强于天下,慨然有古游侠之风,其谊有足多者。
今者鄂军起义,汝等当蜂起相助,攻城先登,陷阵却敌,斩将搴旗,以销宿愤,而除公敌。
大功告成,当锡汝爵。
无功者亦收为良民,而同安畎亩。
惟行军之中,当知纪律。
凡戕杀外人,焚毁教堂,劫夺良民者,杀无赦。
望稍为留意焉可也。
要之湖北当天下交冲之地,尤汉族兴亡所关,凡我同仇,均当协力。
长于权变者以参军政,富于资财者以输军饷,勇于敢死者以从军事,精于战略者以司军令。
结天下之盟,作国之民气。
统率义师,宣言北伐。
执彼虏魁,投之遐塞。
伏望同胞,闻风兴起。
石勒倚啸于东门,陈涉辍耕于陇上。
草泽匹夫,犹怀大志,神明贵胄,忍作胡奴?此真英雄用武之秋,豪杰建功之会也。
是文一布,全国响应。
九月初一日,陕西、湖南先告独立。
初二日,九江继之。
初五日,贵州继之。
初十日,云南继之。
十二日,江西继之。
十三日,上海继之。
十五日,江苏、浙江继之。
十六日,两广继之。
十八日,安徽继之。
十九日,福建继之。
而四川、甘肃、新疆等省,亦接踵而起。
不数旬间,清廷大势全失。
惟山东既告独立,又即取销。
模棱两可,未免贻笑外人。
江苏之江宁省城,以议独立无成,卒开兵衅。
○第一百三节 江宁之战一
当苏、浙未独立之前,江宁绅士先谒江督张人骏,请其宣告独立,以保全城生命。
人骏以无论独立与否,我惟拚一死为词。
绅士复苦劝之,意稍动,乃于次日召各官会议。
类多中立,惟将军铁良、统领张勋等,颇极端反对,于是独立之议不能决。
是时,江宁新军有请给子弹者,人骏虑其变,勒不与,反使统制徐绍桢率其所部,出驻秣关。
至铁良所统之旗兵,张勋所统之防兵,一一给以子弹,令守卫江宁。
新军闻之,大愤。
嗣以苏、松,常镇,皆已独立,遂于九月十七日,全体俱变,由秣棱关直薄江宁南门。
内应者同时攻督署,被防营所抗,不得入,乃退至北极阁,再谋进攻。
张人骏已乘乱逃出督署,匿于防兵营内。
张勋挟之以为重,发令严闭城门,一律搜杀。
凡剪发、白帽结、白辫线、身系白带、手执白巾之学生及非学生,张勋悉诬为革命党,命防兵屠戮之,数达千余。
张勋住居附近,尸骸满地,血流成渠,亦一时浩劫也。
○第一百四节 江宁之战二
自江宁既开战,新军继续进攻。
以缺乏药弹,不能制胜,乃退至镇江,待组织援师。
江苏都督程德全,闻新军战不利,张勋日残害无辜,愤甚,檄诸军克期往救。
九月下旬,苏军将启行,程都督遂宣布誓师之辞。
略曰:
盖闻托体国民,以拯救国亡为天职,抗颜人类,以主持人道为良能。
本都督始以国民天职而举义旗,继以人类良能而诛残贼,事非得已,心实无他。
盖本都督服国民公役有年矣,甫闻政事之日,已丁板荡之年。
每鉴列强,略知政要。
其日夜所希望,惟求改专制为立宪,使吾中华大国得一位置于列强之间。
万语千言,众闻共见。
乃自缩短筹备清单,而好恶之拂民愈甚;组织责任内阁,而亲贵之私利尤多。
凡诸立宪之要求,适增专制之罪恶。
急而知悔,言岂由衷?观听徒淆,国家何赖?本都督蜀人也,不敢衔蜀人一隅之愤,而不能不恤全国胥溺之忧。
自武汉首倡大义,凡有血气,云合影从。
盖无不知欲求政体之廓清,端赖国体之变革。
无汉无满,一视同仁。
惟国惟民,各求在我。
将泯亲疏贵贱为一大平等,即合行省藩属为一大共和。
但有切实改革之诚,并无力征经营之意。
从国民多数之心理,奠华夏后此之邦基。
其所以从武汉之后,而黾勉以救国亡者,如此而已。
夫人即昧于大同之公理,拘于草昧之陈言,谓君主为天与之淫威,谓臣民为一姓之奴隶。
虽有愧国民之常识,亦何至为人道之深仇。
乃近则张勋荼毒于江宁,远则冯国璋焚杀于汉口。
生命财产,蹂躏天赋之人权;子女玉帛,餍饫凶人之涎吻。
此岂目所忍睹,耳所愿闻?无论兄弟急难,父老颠危,凡属含生负气之伦,敢忘匍匐救丧之义?此则为人道所驱,不得已而诉之于武力者也。
是用甘舍微躯,亲临前敌。
我将士仗义而来,不惜赴汤蹈火;本都督拊膺而叹,何心饱食安居!共和为治理之最高,本无进退待商之余地;性命为有生所同具,止有安危与共之血诚。
其可敫然号于有众首,舍死忘生之举,不过为胜残去杀之谋。
非仇故君,非敌百姓。
枕戈以待,鼓行而前,一举而歼张寇,肃清江南;再战而覆清都,长驱冀北。
仗诸君热力,再造河山。
是民国义师,咸遵纪律。
肤功立奏,今为发轫之初;血气皆亲,是用掬心以示。
布告将士,咸使闻知。
于是苏军西赴镇江。
已而上海吴淞之军又至,浙江、广东援师亦先后至。
与江苏诸军联合,故称为联军。
十月初三日,程都督复亲往视师,士气大振。
时萨镇冰所部海军,大半降于镇江军政府。
镇冰早逸去,故联军公推程都督为海陆军总司令。
旋进驻高资,分联军为三路:北路沿江岸铁路线进攻太平门,南路由句容淳化镇进攻聚宝门,中路傍鸡笼、玉龙等山,进攻朝阳门。
张勋率兵七八千,分三路御之。
初五日,遂大战,历五六时之久,张勋兵力不支,渐次败退。
无何,北路军据乌龙、幕府、狮子山各炮台,南路军据雨花台炮台,中路军既占马群、李陵卫一带,复夺取紫金山之天保城。
张人骏、铁良等见联军愈逼愈进,急遣胡令宣至联军议和,不能决,遂匿日本领事馆。
张勋率马队二千以遁,而江宁遂破,时十月十二日也。
○第一百五节 革命军组织临时政府
方东南各省之宣告独立也,其宗旨在与清政府分离。
而一切改革之进行,不能无所承受,故群认武昌为中央军政府。
及联军攻破金陵,更期组织之完备,乃由各省代表之在上海者,联名电达外洋,请孙文返国。
孙文闻电,即偕美国人花墨黎等同行。
十一月初六日抵上海。
越四日,直隶、奉天、山西、陕西、河南、湖北、湖南、广东、广西、云南、四川、江苏、安徽、江西、浙江、福建十七省代表,假金陵咨议局,开临时大总统正式选举会,孙文适当选。
代表团推汤尔和等至沪迎之。
十三日,孙文偕特派代表员等,乘沪宁汽车赴江宁,履总统任。
濒行,上海各军队在车站擎枪排列,各团体均举代表敬送,莅止者不下万余人。
途经苏州、无锡、常州、镇江等处,人民皆欢呼万岁,为一时盛举。
是晚,抵金陵,入总统府,行受任礼。
当布宣言书曰:
中华民国缔造之始,而文以不才,膺临时大总统之任。
夙夜戒惧,虑无以副国民之望。
夫中国专制政治之毒,至二百余年,日益滋甚,一旦以国民之力,踣而去之,起事不过数旬,光复已十余行省。
自有历史以来,成功未有若是之速者。
国民以为于内无统一机关,于外无对待之主体,建设之事,刻不容缓,于是以组织临时政府之责相属。
自推功让能之观念以言,文所不敢任也。
自服务尽责之观念以言,则文所不敢辞也。
是用黾勉,从国民之后,尽扫专制之流毒,确定共和,普利民生,以达革命之宗旨,完国民之志愿,端在今日。
敢披沥肝胆,为国民告。
国家之本,在于人民。
合汉、满、蒙、回藏诸地为一国,如合汉、满、蒙、回、藏诸族为一族,是曰民族之统一。
武汉首义,十数行省先后独立。
所谓独立者,对于满清为脱离,对于各省为联合。
蒙古、西藏,意亦同此。
行动既一,决无歧趋,枢机成于中央,斯经纬周于四至,是曰领土之统一。
血钟一鸣,义旗四起,拥甲带戈之士,遍于十余行省。
虽编制或不一,号令或未齐,而目的所在,则无不同。
由共同之目的,以为共同之行动,整齐划一,夫岂其难?是曰军政之统一。
国家幅员辽阔,各省自有其风气所宜。
前次清廷,强以中央集权之法行之,以遂其伪立宪之术。
今者各省联合,互谋自治。
此后行政,期于中央政府与各省之关系调剂得宜。
大纲既挈,条目自举,是曰内治之统一。
满清时代,藉立宪之名,行敛财之实,杂捐苛细,民不聊生。
此后国家经费,取给于民,必期合于理财学理,而尤在改良社会组织,使人民知有生之乐,是曰财政之统一。
以上数者,为政务之方针,持此进行,庶无大过。
若夫革命主义,为吾侪所昌言,万国所同喻。
前此虽屡起屡踬,外人无不鉴其用心。
八月以来,义旗飙发,诸友邦对之抱平和之望,持中立之态。
而报纸及舆论,尤每表其同情。
邻谊之笃,良足深谢。
临时政府成立之后,当尽文明国应尽之义务,以期享文明国应享之权利。
满清时代,辱国之举措,及排外之心理,务一洗而去之。
持平和主意,与我友邦,益增亲睦,使中国见重于国际社会,且将使世界渐趋于大同。
循序以进,不为幸获。
对外方针,实在于是。
夫民国新建,外交内政,百绪繁生,文顾何人,而克胜此?然而临时政府,革命时代之政府也,十余年来,以至今日,从事于革命者,皆以诚挚纯洁之精神,战胜其所遇之艰难。
即使后此之艰难,远逾于前日,而吾人惟葆此革命之精神,一往无阻,必使中华民国之基础,确立于大地,然后临时政府之职务始尽,而吾人始可告无罪于国民也。
今以与我国民初相见之日,披布腹心,惟我四万万之同胞鉴之。
自是而临时政府亦即日成立,对于满清旧政府,有南北并峙之势焉。
○第一百六节 南北议和一
当袁世凯督师南下时,曾遣刘承恩、蔡廷干等至武昌议和。
以君主、民主之宗旨不合,未开议。
迨奕以战事日急,力辞内阁总理职,清政府命袁世凯继其任,且敦促至京。
世凯以军事全权付冯国璋,国璋又攻破汉阳,而武汉之战祸益烈。
英使朱迩典,以战期延长,商务将受莫大之损失,阴令驻汉英总领事介绍议和,日、美、法、俄、德诸国均赞成,英人李德立亦屡以为言。
袁世凯乃以“汉口虽下,海军复变,汉阳虽得,金陵复失,库帑告匮,贷款无从,购械增兵,均为束手”等语入奏。
清政府即派袁世凯为全权大臣,世凯旋请以唐绍仪为代表。
是时武昌黎元洪徇英总领事等之请,亦推任廷芳为代表,将于汉口开议。
经各省驻沪代表之会商,谓汉阳甫破,若在汉口议和,殆春秋城下之盟,故改为上海。
十月二十八日,两代表各偕参赞,会议于上海英租界之市政厅,是为议和之开始。
○第一百七节 南北议和二
方唐绍仪之奉派出都也,其意本不甚赞成共和。
及躬历汉、沪,见东南各省民情,倾向共和,已成一往莫遏之势,乃为之变计。
会议数次后,与伍廷芳所定最要之四款,未向世凯商明,遽行签定。
世凯闻之,意不谓然。
又闻南京已设临时政府,孙文已为临时大总统,谓与特开国会,议决民主、君主之问题有碍,遂撤还唐使,以签约为无效,而自与伍廷芳直接电商。
是为议和之中变。
是时南方人民,有愤世凯之失信者,谓其以议和为名,而实则购械增兵,复欲宣战。
于是汉口商人请以汉口、汉阳作为中立地点。
各省停战之兵,复函电交驰,约期北伐。
伍廷芳知和议决裂则祸益深,乃力争签定之约,不能以唐使进退而失效力。
谓世凯深明交涉,必能守此公例。
至应商各件,有非面商不能尽者,故请世凯南行,而世凯又请廷芳北行,彼此再三争辨,仍以电报为议和机关。
至十二月初旬,有国会选举办法之决定。
越数日,复有溥仪退位条件之酌定。
伍廷芳遂辞议和代表之任,是为议和之终局。
○第一百八节 溥仪逊位
自武汉战云震荡全国,外人皆称革命军之文明。
且认为国际公法上之交战团,绝不横加干涉,故革命军气焰日张。
然在清政府视之,尚不知大势之已去也,但以为要求实行立宪而已。
故于九、十两月中,既解党禁,复派宣慰使,惩盛宣怀之首祸,罢摄政王之重权。
颁重大信条十九条,宣誓于太庙中。
又令资政院择定日期,召集国会。
谓如是,则国民之心必满足,而大乱可敉平矣。
迨和议既开,经伍廷芳之要求,袁世凯之陈奏,始知议和主要在废弃君主立宪,承认民主立宪,庶皇室可蒙优待,而海内亦永息干戈。
不然,则议和决裂,南方各军水陆并进,誓必直捣黄龙,区区皇室,非独不能优待,且无保存之可言。
清太后闻之,计无所施,乃召集近支王公,特开御前会议。
顾是时良弼方结宗社党,以保存满洲君主为名,亲贵和之,势颇猖獗。
故御前会议,虽经数次,类多反对共和,不能取决。
未几,良弼被炸,宗社党因之解散。
且北方军队,一再请愿共和。
疏中大旨,谓共和国体,原以致君于尧舜,拯民于水火,乃因二三王公迭次阻挠,以致恩旨不颁,万方受困。
现在全局危迫,四面楚歌。
京津两地,暗杀之党林立,稍疏防范,祸变即生。
是陷九庙两宫于危险之地者,皆二三王公之咎也。
谨率全军将士入京,与王公剖陈利害。
由是各亲贵皆不敢有违言,而溥仪遂下逊位诏。
盖满清自入关定鼎,历二百六十有七年,至是乃灭亡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