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渊静语

湛渊静语 元 白珽

●序

“湛渊静语”者,湛渊子与客语于静也。

湛渊姓名爵里,不闻于时。

家西湖,西有泉自竺山来,及门而潴,湛然下见白石,若隔一膜,爱之。

客至,呼坐榻就渊,四空无人,林影在水,掀髯剧谈。

大而天地之高厚,细而品汇之化育,至于圣贤之大训,古今之明戒,日用之小物;下至滑稽诙谐,任情极口。

谈辍则笑,笑复谈。

两不知其是非非是也。

又病忘,客退,欲持以质诸人,忘之矣。

于是具白垩,寸遇所得,随树石墙壁识之。

幸而不漫灭,则子弟辈更书于册,积三十年,其不遂忘而获识之者,盖百分一。

其识之而不遂漫灭,获更□焉者,盖十分一也。

风漂尘转,走南北半天下,所闻日益广,得说日益多,聚之一箧,然犹以湛渊名者,何居?吁!始予之爱渊而居之,且以名吾爱也。

今予与渊相忘,不知我之为渊,渊之为我。

向所谓湛然者,不在乎渊,而在予方寸间矣。

岂区区一水云乎哉?然谓之静,犹及夫功名世故之末者,人之情也。

人生如一杪忽于天地之大,而能与天地配,以其道可达乎二者也。

此道可独善卑,卑为沮溺之为哉?穷岩穴,老簟瓢,岂人之情,人之不幸也。

时有不至,特不可幸而强去之耳。

静常静,动可常动乎?故亦曰“湛渊静语”。

若夫漶漫丛脞,无补于世教,则稗官之设,稗不及谷粟,不愈于土炭耶?是则苟存之意。

湛渊子自序。

●卷一 #

理宗圣德天纵,问学日新。

潜龙越邸日,尝从多士宾兴,较艺文场。

及即位,中外称为“文章天子”。

林希逸兼崇政殿说书,首进养性、存心二说,即日降御批云:“心者神明之舍,欲养其性,必存其心。

观卿进说,姑以七言寓意云:方寸中涵一太虚,操存须用养工夫。

莹然镜净无纤翳,一性融明万理俱。

景定癸亥九月,祀于太室。

礼毕,上乘辂诣明堂,连日阴雨不解。

至是,辂次六部桥。

云色渐开,日影穿漏,都人忻庆。

时执绥官某见天颜和怿,奏云:“此晴自陛下方寸中来。

”上不语。

又奏:“臣闻陛下于禁中晨夕叩祈。

”上亦不答。

又奏:“臣闻皇太子亦露祷宫中。

”上始云:“卿何自知之?”曰:“臣传闻如此,乞付史馆。

”上复不答,还内。

次日,肆赦,礼成,内批出某人与郡。

伊川先生六代孙淮,咸淳间为安庆悴。

明道年五十四卒,二子相继早世,无后。

淮之族尚蕃居池阳,妇人不缠足、不贯耳,至今守之。

有《中庸大学理粹》一编。

文之繁简,系乎人,亦系乎代。

如《春秋》:“陨石于宋五。

”公羊虽因经作传,而曰:“闻其真然,视之则石,察之则五”,多经七字,而义犹有未尽。

《论语》:“君子之德风,小人之德草。

草上之风必偃。

”至孟子答滕文公已多二“也”字。

而刘向载泄冶之书曰:“夫上之化下,犹风靡草,东风则草靡而西,西风则草靡而东,在风所由,而草为之靡。

”多《论语》之半,而意始显。

及观《书》,有曰:“尔惟风,下民惟草。

”复减《论语》九言,而意亦显。

刘向载楚庄王之言曰:“其君贤君也,而又有师者王,其君下君也,而群臣又莫君若者亡。

”而《书》曰:“能自得师者王,谓人莫己若者亡。

”语意烦简,不如是,何以别圣经贤传?

有士人投启事于真西山,以“爵齿德”对“师尚父”,又用“运筹帷帐之中”,馆客哂之。

西山曰:“师尚父谓可师、可尚,可为人父;《汉书》言‘帷幄’,《史记》作‘帷帐’,不可哂也。

古者及汉人用字,如一之与壹,二之与贰,三之与参,其义皆同。

《毛诗尸鸠序》,刺不壹也,而正文乃云“其仪一兮”。

《孟子》:“市价不贰。

”赵岐注云:“无二价也。

”本文用“贰”字,注用此“二”字。

《周礼天官》:“参谓卿三人,伍谓大夫五人。

”则“参”与“三”,“伍”与“五”通也。

所谓肆,《周礼》注:编悬之四八曰肆。

六六亡奇。

《马援传》:今更共陆陆。

七则秦有漆娥台,用此漆字。

捌,《广韵》云:无齿杷也。

本作扒,今借为八。

九、十、百、千、万,与玖、拾、伯、仟、莴,皆有通用也。

文中子《中说》,杜淹所撰,中间多有疏谬处,所以启或者之疑议。

然王氏子弟如王凝福峙,不无傅会于其间,以张侈其门户。

且如《王道篇》云:“李德林请见,子与之言,归有忧色。

门人问子,子曰:‘德林与吾言终日,言文而不及理。

’门人退,子援琴鼓荡之什,门人皆沾襟焉。

”,又《礼乐篇》云:“安平公问政,即德林也。

”余按史:李德林卒于开皇之十年,时文中子甫七岁,固未有门人,德林何自而请见问政,门人何自而闻琴流涕?此亦疏谬之一端,不但唐开国佐命功臣皆其弟子也。

方秋崖岳守南康日,湖广纲艄据石间,薄人于险,横吾境者。

贾秋壑为湖广总领,怒其不存体统,诉于朝,时论不以为然。

令与方邵武两易其任。

离郡日,有彩旗饯之行者。

书云:秋崖秋壑两般秋,湖广江东事不侔。

直至南康寻体统,江西又隔两三州。

五行天一生水,平庵项氏谓:“雨雪霜露,云雾霰雹,成水之物,皆降于天,地二生火,丹砂石火,槐檀柞,取火之物,皆生于地。

”此说是已。

然即人之一身求之,亦可概见,人贪心动则涎生,哀心动则泪生,愧心动则汗生,欲心动则精生。

方心之未动,即太极也。

此心之动,即太极之动而生阳也。

阳动而生水,即天之生水也。

盖神存于心,神为气主,神动则气随。

气为水母,气聚则水生,所以呵聚而成润。

宋辛居士,字夷仲,隐于襄阳汉水之西,结庐竹林中。

春月鬻笋充酒资,截竹成筒为酒器。

或问其故,答曰:“我性爱竹与酒,欲令此二物常并耳。

”巴陵王休若往造之,居士善弹筝,方坐林中弹筝,不为礼。

少顷,回语其子云:“取豹皮中五钱,为殿下市瓜。

”置筝其语。

王之宾客欲闻筝者,指令居士弹,居士曰:“辛非王门伶人,何事见逼?吾所以胜于君等,正为举止自由,若闻命鞠躬,即与君等何异?”占对详雅,众不能屈。

胡文定公为之传。

眉州苏先生杲,老泉之祖,轻财好施,急人之急,孜孜若不及。

岁凶,卖田赈济其乡里。

逮秋熟,人将偿之,终怜其窭,辞不受。

久致破业,厄于饥寒,然未尝以为悔,而好施益甚。

后三苏以文章名天下。

近世金坛刘漫塘父,忘其名,号云茅居士,家贫尚义。

尝除夕绝粮,转贷得斗粟,忽所亲来贷米,家人有难色,居士曰:“我犹有借处,彼谁与之?”分遗一半,不少吝。

居乡曲,多有济人利物之事。

后漫塘亦以文章显。

上天佑善,其报不爽类此。

文字间一字各义,曰假借。

亦有两字各义者。

《庄子》“有戴晋人。

”注:梁之贤者,姓戴,字晋人,非晋国人也。

亦犹扁鹊姓秦,名缓,字越人。

泗州大圣何人也,出《隋书西域传》。

谓:何国人也,非谁何也。

《檀弓记》:容居及叔仲皮妻,鲁人也。

郑康成注谓“鲁钝人也”,亦非鲁国人。

皋陶,舜臣也。

《周礼》:<韦军>人为皋陶。

陶如字,鼓匡也。

绛、灌,周勃、灌婴也。

《楚汉春秋》谓“高祖之臣,别有绛灌”,一人也。

班马,班固、司马迁也。

《左传》自有“班马之声”注:班别夜遁,马不相见,故鸣也。

巫咸,商臣也。

《周礼》自有“巫咸”,巫与筮同。

汉刘盆子,魏自有刘盆。

齐孟尝君,《汉》自有《孟尝冯异传》:“不忘巾车之恩”,注:乡名,非春官掌车人之巾车。

《史记》:“楚灵王死于申亥,为天下笑。

”申亥,人姓名,非甲子。

杜诗,亦人名,非杜少陵诗。

丁宁,告戒也,《左传》伯棼射王,汰及鼓跗,著于丁宁。

注:辕上钲,非告戒。

委蛇,委曲也。

《庄子》:泽有委蛇。

蛇如字,神名也。

兰若,佛寺之小者也。

选诗“兰若生朝阳”,若亦如字,兰与杜若也。

白社,莲社也。

隋自有白社、黑社贼。

雁行,兄弟序也。

《礼》:兄之齿雁行。

《庄子》自有雁行避影。

”行亦如字,侧身行也。

束,束脯也。

《东汉》:刘般束至,行为诸侯师。

注:谨束也。

《胡广传》亦云:“束守善,有所劝仰。

”司空图有亭曰“三休”。

《三辅决录》自有京兆三休,皆有重名,谓杜陵金元休、韦甫休、长陵第五文休。

《吕布传》亦自有三休之台,谓其高必三休乃至。

名义不同如此。

又如尧舜之禅云云禅,亭亭《南郊赋》之云菡萏。

名义之殊,可拘一律哉?

国有灾异,人君则避殿,减膳,彻乐,示寅畏也。

《事物纪原》谓避殿始于汉景帝。

七国反,召将军曰:“楚王印等重逆无道,朕素服避正殿”,非也。

事始又谓始于汉明帝,将起北宫,钟离意谏曰:“陛下躬自克责,降避正殿。

”益非也。

余尝见《说苑》曰:魏御廪灾,文侯素服,避正殿”。

又齐大旱,晏子曰:“君诚避殿暴露,与灵山河伯同忧,其幸而雨乎。

”又《太公六韬》曰:凡国有难,君避正殿,召将曰:“社稷安危,一在将军。

”乃知景帝因军兴避殿命将,正用此故事,其来尚矣,非始于景帝也。

《淮南子》载常娥事。

许慎注云:常娥,羿妻也。

羿请不死之药于西王母,常娥窃之奔月。

后汉张衡遂引为证,且云常娥托身于月,是为蟾蜍。

尤可笑也。

余旧读《汉志》,见谓黄帝使义和占日,常仪占月,车区占星。

每疑所谓常娥,即常仪之误,然不敢臆决也。

及读《周官》注云:仪、义二字,古皆音俄,而洪丞相适尝引《诗》:实维我仪,协在彼中河。

乐且有仪,亦协中阿。

扬雄《太元》亦以各遵其仪协,不偏不颇。

而汉碑蓼莪,皆书作蓼仪。

然后自信常娥即常仪明矣。

后人因其职占月,故启此恍忽怪诞之论。

庐山之阳,颠崖千尺,下临大江,崖之半悬络古木藤蔓,有蜂室其上,如五石瓮者四,过而利之者,下睨无策。

俄有二樵谋取之,得其利,可以共济。

于是一人缒巨木而下,约二三十丈达,得蜜无算。

一人于其颠,引绳上下之。

蜜且尽,则上之人欲专其利,绝绳而去,不顾”一人在下叫号久之,知不免,采余蜜并其滓食之,因不饥。

蹒跚石罅,得一穴,颇深暗,顾见一物,如蛟蟒蛰其中,腥秽不可近。

又久之,忽开两目如钲,光焰烁人,然亦不动。

其人怖甚,而无地可遁避,且其中气燠可御寒,因出没焉,待尽而已。

忽一日,雷声作,其物蜿然而起,雷再作,则挺身由穴而出。

其人自念等死尔,不若附之而去,万一获免。

遂攀鳞而跃,约一二里顷,竟为此物所掉著地,得不死。

后诉于官,捕专利者,杖杀之。

广信朱复之说。

一岁而易火者五,若多事。

后读《洪范五行传》,乃知古人改火。

关于时化,火性炎上者也。

老则愈烈。

于是遇物辄燃。

若新火性柔,青光荧荧,无忽燎速炽之患。

横渠亦云:四时改火,盖水之为患常少,火之为患常多。

寒食禁火,以出新火,必待尽熄天下之火,然后出之也。

季春大火星高,其时为之,亦防其火炽也。

又火贵新而烹味佳,是则古人钻燧之意。

春取榆柳之火,夏取枣杏之火,季夏取桑柘,秋取柞,冬取槐檀。

或问朱文公:四时取火,何为季夏又取一番。

曰:土王于未。

六月,未月也,故再取之(土寄王于四季,每季皆十八日。

四个十八日为七十二日。

其他四行分四时,亦各七十二日,其积成三百六十日,成岁也)。

顾凯之尝寄画一厨于桓元,皆平生所珍爱。

后竟为元所攫,缄闭空厨如故,还之。

凯之见封识不殊,但失其画,直云“妙画变化而去,亦犹人之登仙。

”或者痴之,予谓凯之不痴也。

当桓元负甲兵之盛,且将睥睨神器,况珍物佳画,何足较乎?一拂其意,则身与画俱亡矣。

元异日出名画示客,客有食寒具污之者,遂惋怅竟日。

不思人之所爱,犹我之所爱也。

至于讽帝禅位,寻至败亡,然后抽所服玉簪悦追兵,几以自脱,其痴甚矣。

楚之败于吴而出奔也,潘子臣以舟师败,子期又以陵师败,楚国大惕而惧亡。

子西喜曰:“乃今可为矣。

”于是迁郢于若阝,改纪其政,以定楚国。

晋之遇楚于鄢陵也。

范文子曰:惟圣人能外内无患。

自非圣人,外宁必有内忧。

及既败楚,文子曰:君骄侈而克敌,是天益其疾。

乃使祝宗祈死,继而有三却之难。

夫楚之屡败,而子西独喜。

晋之大胜,而文子独忧,何也?盖天下之事,祸乱常生于玩忄曷之余,而功业每成于忧惧之后,故震雷,而有笑言哑哑之效,同人先笑,而后有号兆之凶。

成败祸福每如此。

伊川解“未济,男之穷也”,绕庭纟由思,且曰:“只是个诸爻不得位,终不能尽其义。

”适有一桶匠庭下闻之,遽云:“恐即是三阳失位。

”伊川为之叹赏:“今未济解虽不当位,刚柔应也,正用此语。

”下云:“斯义也,闻之成都隐者。

”后晦庵见之,谓“三阳失位”一语,自出火珠林,伊川不曾看许多杂文字故也。

虽然,桶匠岂庸庸者哉!

胡元任《渔隐丛话》云:山谷谓兰蕙丛生,初不殊也。

至其发花,一干一花而香有余者兰,一干五七花而香不足者蕙。

兰似君子,蕙似士大夫。

概山林间十蕙而一兰也。

《楚辞》甲“予既滋兰之九畹兮,又树蕙之百亩”,以是知楚已贱蕙而贵兰矣。

蕙虽不若兰,其视杀々远矣。

余谓不然。

此渔隐承山谷之误,不深考耳。

今所谓兰蕙者,皆非古之兰蕙也。

朱文公、陈正敏辨之甚详。

今按《本草》云:兰似泽兰,生水旁,紫茎赤节,高四五尺,绿叶光润,尖长有岐,阴小紫花,红白色而香。

五六月盛,可佩饰。

蕙,薰草也,生下湿地,麻叶方茎,赤花黑实,气如蘼芜,可以已厉,陈藏器注。

即零陵香也。

文公云:蕙兰二物,本草言甚详。

刘次庄云:今沅澧所生,花在春则黄,不若秋紫之芬馥。

又鲁直云:一干一花而香有余者兰,一干数花香不足者蕙。

《本草》所言似泽兰,则今处处有之。

蕙则自为零陵香,尤不难识。

其与人家所种叶类茅。

花有两种,如黄说者皆不相似。

刘说又词不分明。

大抵古之所谓香草,必其花叶皆香而燥湿不变,故可刈而为佩。

若今之所谓兰蕙,则其花虽香而叶乃无气,其香虽美而质弱易萎,皆非可刈而佩也。

正敏云:楚辞所咏香草,曰兰、曰荪、曰、曰药、曰{艹嚣}、曰芷、曰荃、曰蕙、曰薰、曰蘼芜、曰江蓠、曰杜若、曰杜蘅、曰{艹揭}车、曰留夷。

释者但一切谓之香草而已。

如兰一物,或以为都梁香,或以为泽兰,或以为猗兰草,今当以泽兰为正。

山中又有一种如大叶麦门冬,春开花,极香,今呼为“幽兰”,非真兰也。

荪则今之所谓石菖蒲者,ぇ、药、{艹嚣}、芷虽有四名,止是一物,今所谓白芷是也。

蕙即零陵香,一名薰{艹穷}蘼芜,即芎{艹穷}苗,一名江蓠。

杜若,即山姜也。

杜蘅,今人呼为马蹄香。

惟荃与{艹揭}车、留夷,终莫能识也。

二先生所论如此。

始余尝疑《汉官仪》谓“尚书郎含香握兰上殿”,岂有握生兰花面君之理,是必燥物可囊者。

又如魏武取蕙花为香烧。

及后来兰汤之类,若用今日所谓兰蕙,则腐草耳,何香泽之有?后得前二说,始释然。

况《离骚》亦云:余以兰为可恃兮,羌无实而容长。

温公诗云:楚人歌紫兰,花叶无传久。

循名意兹是,谁得名真否。

益见非今兰也。

九畹百亩,盖寓言耳,九畹已是二百七十亩,何得谓之贱彼贵此哉?(郑樵《通志》:兰,旧一名煎泽草,妇人和油泽头得名,今所谓兰,其根乃土续断,其花馥郁。

误人赋咏。

旧读天随生、坡翁、南轩三君子《杞菊赋》,皆食菊之苗耳。

屈子夕餐秋菊之落英,却是食其花。

近诚斋《题寒绿轩》诗:“黄金钱照红玉豆,秋高更觉风味多”,是食花也。

余屋后有菊二十余本,亦尝羹其苗矣,芳馨可爱,但小苦。

至秋则花与枝叶大苦,不可食。

按《本草》:菊有二种,一种紫茎,气香而味甘美,可作羹。

一种青茎而大,作蒿艾气,味苦,不堪食,名薏花,非真菊。

如此则今所种概多薏耳。

石湖有云;吴下惟甘菊一种可食(今俗呼为茶菊)。

品卑下,花细碎,其余味皆苦,信矣。

行当求所谓甘菊者,栽数十百株于寓所,以当蔬圃。

东坡《杞菊赋》末云:“吾方春食苗,夏食叶,秋食花,冬食根,庶几乎西河、南阳之寿。

”颖滨则不然,有诗曰:“春初种菊助盘蔬,秋晚开花插满壶。

微物不多分地力,终年乃尔任人须。

天随匕箸几时辍,彭泽樽未遽无。

更拟食根花落后,一依本草太伤渠。

”长者之言也,不待食菊而自寿矣。

双峰饶氏,名鲁,余干人也。

讲理极精,如五行说曰:“洪范五行之畴,一曰水,二曰火,三曰木,四曰金,五曰土。

”说者以为此五行始生之序也。

盖《河图》之数,一六居北,二七居南,三八居东,四九居西,五十居中。

而《传》谓天一生水,地六成之;地二生火,天七成之;天三生木,地八成之;地四生金,天九成之;天五生土,地十成之。

是为五行生成之序,其说可谓有据而不诬矣。

然愚尝以理推之,则疑其序必不然也。

何以言之?水者气之津液也,火者气之光芒也。

既有是气,则其津液、光芒一时皆具,各随寓而成质,固无先生水而后生火之理也。

至于木,则土之精华,金,则土之精实,必有是土,而后英华有所发,精实有所聚焉,则木、金亦安有先土而生之理哉?且既有是土,则其英华、精实亦一时皆具,各随寓而成质,无先生木而后生金之理也。

以此观之,则谓天一生水,地二生火,天三生木,地四生金,天五生土,为五行所以生之序者,吾有以知其必不然矣。

况阴阳交感之际,其机间不容发。

使天既生水,越五而后地成之;地即生火,越五而后天成之,则阴阳不相逮,亦何自而成生物之功耶?以此观之,谓地六成水,天七成火,地八成木,天九成金,地十成土,而为五行所以成之序者,吾又知其必不然矣。

盖尝思之,造化之初,阴阳二气而已。

阴湿而阳燥,阳燠而阴寒,二者相摩,则其寒且湿者蒸润而为水(云雨是也)。

燠且燥者激烈而为火(雷电是也),是二者以气交于空中而成质,而无所待于土,故皆轻清(水、火固皆轻清,二者之中水稍重浊,而火极轻清,故水润下而火炎上,此阴阳清浊之别也)。

土则气之升降转旋,而其渣滓团聚凝结于中央,以成形体者也。

土之形体既成,然后二气之精,得以蓄藏于其中,相与酝酿以生物。

阳之盛者,必发达条畅而为木,阴之盛者,则收缩坚凝而为金。

是二者,以气交于地中而成质,非土则不生,故皆重浊(木、金固皆重浊,二者之中木犹轻清,而金尤重浊,故木浮而金沉)。

由是言之,五行之生,水火居先,木金居后,而土居其中,其卒不越乎三而已。

《洪范》之序,盖以言五行方位之序,而非始生之序也。

五行方位,水北、火南、木东、金西,土居中央。

南北为经,东西为纬,东北为首,西南为尾,中央其总会也。

故其数之序,先经而后纬,上首而下尾,而以总会者包括其中焉。

不然,五事之目,一貌、二言、三视、四听、五思,亦岂始生之序然耶?今试以人之始生明之。

方其禀气赋形之初;惟阴血阳精之聚而已。

阴血,水之象也;阳精,火之象也。

精血合,然后胚胎而成形体。

形体,土之象也,形体具,然后毛发齿甲有所傅而生焉。

毛发,木之象也;齿甲,金之象也。

造化之始,其事芒。

莫可深诘。

人肖天地,其理当无以异也。

若夫《河图》之数,一六居北,二七居南,三八居东,四九居西,五十居中,则是五行方位所得自然之数。

而《传》所谓天一生水,地六成之;地二生火,天七成之;天三生木,地八成之;地四生金,天九成之;天五生土,地十成之者,盖即《河图》之数而以类分之,则奇数属天,阳之象也,偶数属地,阴之象也。

以列分之,则一二六七经乎南北,太阳太阴之象也;三四八九纬乎东西,少阴少阳之象也;五与十综乎中央,阴阳中气之象也。

故以前五数言之,则天一者,太阳之谓也;地二者,太阴之谓也;天三者,少阳;地四者,少阴;天五者,阳中之谓也。

以后五数言之,则地六者,太阴之谓也;天七者,太阳之谓也;地八者,少阴;天九者,少阳;地十者,阴中之谓也。

天一与地六合与北,是太阳与太阴交而生水之象也;地二与天七合于南,是太阴与太阳交而生火之象也;天三与地八合于东,是少阳与少阴交而生木之象也;地四与天九合于西,是少阴与少阳交而生金之象也;天五与地十合于中央,是阳中与阴中交而生土之象也。

观奇偶二数,经纬错综,以成自然之文,则阴阳二气,判合往来,以成天地之化者,其象粲然可见矣。

大抵天地之化,参伍不齐,而各有条,故以五行言之。

其气质虽五,而所以生成之序则三;其方位虽五,而所以流行之序,则或五而或四。

以十干观之,则土与四行迭运而为五,其数奇,其象圆,属乎天也;以十二支观之,则土寄王于四行而为四,其数偶,其象方,属乎地也。

阴阳家所谓天干地支是也。

然属乎天者,五分十干,而每行各得其两,是以奇而函偶。

属乎地者,四分十二支,而每行各得其三,是以偶而函奇。

二者盖天清地浊之气配合流行,而阴阳奇偶交相错综之数,如磨之旋,两扇相合,而其齿参差不齐,此万变之所从出也。

或曰:土一也,属乎天者,则是四行而迭运。

属乎地者,则寄王于四方,何也?曰:白天而言,则与土四行,均为天中之一物,故其气之流行,不得而独异;自地而言,则土乃地之本身,而四行无不统焉,故其气贯乎四者之中,而无不在也。

曰:或谓土王于夏秋之间者,七十有二日。

或谓四季之月,各一十有八日,总之为七十有二日,此迭运与寄王之说也。

其然乎?曰:是二说者,一则得其数而失其期;一则得其期而失其数。

皆窃闻其说而意之,而未知所以说也。

盖土之休王,不可得而见,所可辨者,干支而已。

故以言其期,则凡岁月日辰之值夫戊己者,即干土所王之期。

值夫辰戌丑未者,即支土所王之期。

以其数,则一岁之中,日与月之值夫戊己者,均之为七十二日,其多寡与四行等。

注内又注,或疑以日计之,则一句之中为戊己者二日,通一岁三十六旬,则为戊己者,信乎七十有二矣。

若夫以月计之,则甲丙丁戊己辛壬癸之岁,为戊己者才两月,仅为日六十尔。

乙庚之岁为戊己者四月,则又为日百有二十焉。

何以言其为岁均之为七十二日耶?曰:一岁之中,月十有二干,凡一周而复过其两。

以一周言之,则为戊己者两月,固止六十日尔。

以复过其两言之,则又有余日存焉。

故通自甲至癸十岁而计之,则月之值戊己者,正相合。

值夫辰戌丑未者,均之为百二十日,其多倍于四行,此皆有实而可据者也。

舍干支而语其期与数者,吾未之信也。

曰:五行流行之数,以干支而别,其异则固然,干数十而支数十二,其故何也?曰:天之中数五,故气之属乎天者,无适而不五。

五气各一阴阳,故倍之成十。

地之中数六,故气之属乎地者,无适而不六,六气各一阴阳,故倍之成十二也。

曰:干土二,支土四,何也?曰:以五气配五方,则阴阳之中气合于中央,而所以为土者一,故倍之而成二;以六气配六方,则阴阳之中气互交于中央之上下,而所以为土者二,故倍之而成四也。

曰:然则天之中气,何以不互交于上下也?曰:天包上下故也。

地之中气,何以不并交于中央也?曰:地据中央故也。

以此观之,其奇其偶,莫非天理之自然,岂人所能损益也哉?双峰五行之辨,已极精到,但以一为太阳,七亦为太阳,二为太阴,六亦为太阴,未易晓也。

《南史》载:萧应,庐陵王之次子。

王薨,至宝库见金铤,问左右曰:“是可食否?”曰:“不可。

”应曰:“既不可食,并乞与汝等,不慧甚也。

”然使人之慧者,知金不可食,而贱之与土同价,则务本弃末,天下无争民矣。

六经分章断句之难,尚矣。

每见诸老论至此,且附以管见类数条,求是正之。

程氏于损益二卦爻辞,“分或益之”作一句,“十朋之”一句,“龟弗克违”一句,谓或之一言,非一人可指之辞,一人愿益之,十人朋而从之,虽龟筮亦协从,弗克违矣。

而晦庵以“或益之十朋之龟”作一句,谓十人朋聚,如龟筮之先见,可以决疑者,而弗能违也。

似是程氏味长。

“明夷六二爻,用拯”一句,“马壮吉”一句。

当明夷之时,既有所伤,必用拯救,其所拯救者,必马健壮,而获免之速,则吉也。

《书》“东渐于海,西被于流沙,朔南暨是”句,盖言声教于东西南北皆及之矣。

故结之曰:声教讫于四海。

《考工记》:知者创物,巧者述之。

守之世,谓之工。

旧本“守之世谓之工”作一句,或以“守之”两字作一句。

今于“守之世”点断,盖世守其业,乃谓之工尔。

《诗大序》,近世把“安以乐怨以怒哀以思”为一句,子细讽味,文意俱未通。

近得毛氏旧本,乃知治世之音安,乱世之音怨,亡国之音哀,以乐其政和,以怒其政乖,以思其民困,如此断句,谓如《论语》“羿善射,幂荡舟,俱不得其死”当点,然“禹稷云云”是句,却与“若由也不得其死然”不同。

又子在齐闻韶一章,诸家说不一,皆不若“子在齐”为一句,“闻韶三月”一句,“不知肉味”一句,义自明白。

《孟子》“非其有而取之者盗也”一句,“充类至”一句,“义之尽也”一句,《墨氏》“兼爱”一句,“摩顶放踵利天下”—句,“为之”一句,盖前有利天下不为故也。

又每见古人所点书句,有极长者不用读(去声)。

要之,句固有短长,更加之读,义理易见。

易之大象,于本卦之上,亦当加读,如“雷雨作明两作”之类,《语》之“赤、尔何如”,“点尔何如”皆夫子呼其名而问之,赤点之下,皆当读。

子谓“颜渊”、子谓“仲弓”,亦皆当读,盖与他人言颜、冉也。

季康子问:“弟子孰为好学?”季子然问:“仲由、冉求可谓大臣?”“问”字当读,问夫子也。

又如《孟子》:其为气也,配义与道。

无是当读,谓无是气,则道义馁。

后又一馁字,谓无道义则气馁。

此类甚多。

分章处如子曰:“文,莫吾犹人也。

躬行君子,则吾未之有得”。

此夫子谦辞,至“若圣与仁,则吾岂敢”,亦夫子谦辞,上有“若”字,下有两则吾,似是一章。

盖多一“子曰”尔。

如“五十以学易”至“皆雅言也”,恐只当作一章,分两节。

盖五十以学易,可以无大过矣。

子所雅言,此夫子所常言,作一节。

至于诗书执礼,皆雅言也,皆所常言,作一节。

又如“礼之用,和为贵。

先王之道,斯为美,小大由之,有所不行。

”作—节。

“知和而和,不以礼节之,亦不可行也”作一节。

谢叠山注《诗简兮》篇有“力如虎”,依古本属左手执,亦甚有味。

亲民之职,莫如守令。

然二者之间,切民之利害,莫如令。

每读两汉《循吏传》,则西京所载,无非郡守。

班固至谓“令若长不闻于时”,何也?至于“东京县令之号循吏者,班班可考”,则其故何耶?后反覆谛玩,颇得其说。

循吏之盛,莫盛于西汉宣帝时,宣帝谓“吏民之本者,太守也”,而不言令。

亲临见问,观所由而察所行者,刺史守相也,而不及令。

谓“与我同治,而有玺书之勉,金秩之宠者,二千石也”,而不与夫令。

盖其时但知郡守之重,不计县令之切于民,宜其令长之不闻于时也。

东汉则不然,光武方崎岖兵马间,闻卓茂仁爱,不以密令之微,而擢居群公之右;闻祭彤清政,不以襄贲之小,而增秩赐缣。

谣言单辞,必为转易,非轻于去取也,虑夫用匪其人,或为民害。

四百余县,悉从减省,非轻于更易也,虑夫浮费冗食,徒为民扰。

帝之于令,审重如此。

其后出宰百里,皆以郎官而孝廉行高者为之,亦足以见所重在此矣。

是以刘矩、王涣、仇览、童忄亥并以令长列于《循吏传》,而鲁恭、刘平与夫颍川之四长,先后相望,其绩章章不绝。

吾始知守令所以名闻两京者,亦由上意之所崇重欤!

或谓皇甫韩门弟子,而其学流于艰涩怪僻,所谓目瞪舌涩,不能分其句读者也。

如曰“声震业光,众方惊爆,而萃排之,乘危将颠,不懈益张”。

又曰“邪氐异,以扶孔氏”。

又曰“鲸铿春丽,惊耀天下”。

所以《答李生书》曰“意新则异常,异于常则怪矣。

词高则出众,出于众则奇矣。

虎豹之文,不得不炳于犬羊。

鸾凤之音,不得不锵于乌鹊。

金五之光,不得不炫于瓦石。

必崔嵬然后为岳,必滔天然后为海。

明堂之栋,必桡云霓。

骊龙之珠,必锢深渊。

”此之文所以怪僻也。

余谓韩门之怪僻,莫若樊宗师。

韩公为作墓志,亦谓其文类多涩语。

如《绛守居园池记》云:“绛即东雍,为守理所。

禀参实沈分,气蓄两河润,有陶唐冀遗风余思。

晋韩魏之相剥剖,世说总其土田士人。

令无硗杂扰,宜得地形胜,泻水施法,岂新田又蕞猥不可居?州地或自有兴废,人因得附为奢俭,将为守悦致平理与,益侈心耗物害时与?自将失敦穷华,终披夷不可知。

陴纟而孤颠,Μ倔元武。

踞守居。

割有北。

自甲辛苞大池泓横,硖旁潭中。

癸次木腔瀑三丈余,涎玉沫珠。

子午梁贯亭曰“亻回涟”,虹雄雌,穹鞠觑蜃。

碍亻艮岛坻,淹淹委委。

莎蘼缦萝蔷,翠蔓红刺相拂缀。

南连轩井阵,中踊曰香,承守寝思,西南有门曰“虎豹”,左画虎搏立,万力千气,底发彘匿地,弩肩脑,口牙快抗雹火雷风,黑山震将合。

右胡人,黄{木}珠,丹碧锦袄,身刀,囊桦过纟舀白豹元斑,饫距掌胛,意相得。

东南有亭曰新,前含曰槐,有槐,护Ъ郁,荫后颐,渠决决。

缘池西直南折庑赴,可宴可衙。

又东骞渠曰“望月”,又东骞穷角池,研云曰柏,有柏苍官青士拥列,与槐朋友,阴洽色。

北俯渠,憧憧来刮级回西,巽瞩间黄原天,汾水钩带,曰言谒行艮旦间,远岗青萦,近楼台井闾点画察,可四时合奇士,观云风霜露雨雪所为发生,收敛,赋歌诗。

正东曰苍塘,蹲濒西漭望,瑶翻碧潋,光文切镂,梨深挠挠收穷。

正北曰风堤,乘携左右,北回,股努带捩,蹴墉衔渠,歆池南楹,景怪烛,蛟龙钩牵,宝龟灵[C231],文文章章,阴歙垫咸,烟溃霭聚,桃李兰蕙,神君仙人,衣裳雅冶,可会脱赤热。

西北曰鳌,豕,原开ㄉ,储虚明茫茫,嵬眼氵顷耳。

可大客旅钟鼓乐,提鹇挈鹭,亻舀池豪渠,憎乖怜围。

正西曰白滨,荟深梨,素女雪舞百佾。

水翠披郭郭千幅。

迎西引东,土长崖挟横埒。

日卯酉,樵途坞径幽委,虫鸟声无人。

风日灯火之,昼夜刻漏,诡危绚化,大小亭池渠间,走池堤上,亭后前陴乘墉,如连山群峰,拥地高下。

如原隰堤溪壑水引古,自源三十里,凿高槽,绝窦墉,为池沟沼渠瀑ぺ。

潺终,出汨汨街巷畦町阡陌间,入汾,巨树木资土悍水沮,宗族盛茂。

旁荫远映,锦绣交果枝香畹,丽绝他郡。

考其台亭沼池之增,盖豪王才侯,袭以奇意相胜。

至今过客尚往往有指可创起处。

余退常吁:后其能无果有不补建者,池由于炀,及者雅文安,发土筑台为拒诛,几附于污宫。

水本于正平轨,病井卤生物瘠,引古沃浣、人便,几附于河渠。

呜呼,为附河渠,则可。

为附于污宫,其可书以荐后君子。

长庆三年五月十七日记。

读之,使人口棘心<耳恧>,何必乃尔。

布帛之文、菽粟之味,寒者资焉,馁者取焉。

至于鲛绡龙蚱,骇人观听,于饥寒何有哉?卢处道尝效其体,戏跋于后云:“辞习郁周,嬴刘雍降,以弊迤唐顺宪,振昌黎辞衷夷。

险矫惟绍述,著述见未传。

见独是矫不甚哉!古洛畅子纯甫珍奇钟古蓄樊记刻久爰以柳城姚伯端甫、涿郡卢氏子挚云。

亦颇得其怪涩之趣。

(闻天圣中王晟为绛ヘ,为之注释,未及见。

案:陶宗仪《辍耕录》云:宋王晟、刘忱尝为解释,今不复有,因据赵仁举笺注本传其句读,以便观览。

又案吴师道补注本跋云:记二本。

一为欧公《集古清玩石刻》,是樊自书。

一则赵仁举本也。

今湛渊所录,与陶、吴本互异处颇多,文本艰涩,无从正其是非,姑就原书校刻,览者宜恕其疏略云。

廷博识。

渊明杂诗“气力渐衰损,转觉日不如”,“如”押作去声,东坡亦押蔺相如作去声。

“磨而不磷”之“磷”,韩杜皆作平声押,如“方世无缁磷”。

此道“未磷缁”。

恐自《楚辞》《毛诗》叶韵中来。

南渡,简斋亦押作平声。

(案,《简斋集陪诸公登南楼啜新茶诗》云:满月堕九天,紫面光磷磷。

湛渊盖指此也。

又石龟子《施觉心长老诗》云:知君游世磨不磷,往作道人之石友。

亦作平声使,廷博识。

)杜又有“刺史似寇恂,到郡宜竞借”,押作入声,资昔切(案杜集惟草堂本作借,别本俱误惜。

汪氏《杜韩集韵》因之,归十一陌惜字韵下。

学者或不探本源,作惜字使,转以杜为口实,则《集韵》之过也。

谨附正之。

又案谢灵运《山居赋》“怨浮龄之如借”,亦叶入声,而元稹代书一百韵,有云:逃席冲门出,归倡借马骑。

借字下注云:去声。

益知古人用宇不苟也。

廷博识)。

按恂传“愿从陆下复借寇君一年”,字义取于人作入声,与所取人作去声,如《左传》“寡君是以愿借助焉”,亦入声,今皆承误,读作去声。

潘岳诗有“岂敢陋微官,但恐忝所荷”。

柳宗元《平淮夷雅》“锡盾雕戈,“威命是荷”荷,皆作平声。

盖何天之衢,何校灭耳,百禄是何,荷可切。

又如字何、荷通用故也。

岳诗前云“引领望京室,南路在伐柯”。

五臣注:南路,京道。

伐柯者,《诗》云:伐柯伐柯,其则不远。

谓去京不远。

岳如此命意,不亦太迂乎?

制诏,天言也。

朝廷置官以代万几,取武丁其代子言之意,庀其职者,不当载之私书。

孔子序三代诰命,虽成王幼冲,灼知出于周公之手,犹婉其辞为君讳之。

且诏,照也,如日之照于天下,片言只简,所以能感动人心者,以为万乘之尊,卷卷若此,我何若人斯,故于史册,则各具载于本纪。

自昭明采册令一二于《文选》,后之尝隶玉署者,往往梓于私集,是借重君父,沽文章之名于臣子也。

至有不在其位,而私集载拟制者,殊失藻绘上命之意。

莫子山暇日山行,遇一寺,颇有泉石之胜,因诵唐人绝句以快喜之云:终日昏昏醉梦间,忽闻春尽强登山。

因过竹院逢僧话,又得浮生半日闲。

及叩其主僧,庸僧也,与语略不相入,屡欲舍去。

僧意以为檀施,苛留作午供,郁郁久之,殆不自堪。

因索笔以前诗错综其辞而书于壁曰:又得浮生半日闲,忽闻春尽强登山。

因过竹院逢僧话,终日昏昏醉梦间。

禹导水,有言至者,有言过者,有言会者。

以二水势钧而相入,谓之会,如江会于汇,济会于汶之类。

以大水合小水,谓之过,如河过洛,过洚水之类。

凡言会言过者,水也。

其言至者,皆山泽名也。

若河至龙门,至华阴,至底柱,皆山名也。

河至孟津,则地名也。

河至大陆,济至于河,皆泽名也。

至于澧至于东陵,又陵名也。

杨诚斋解否:君子以俭德辟难,不可荣以禄云。非能忍天下不可忍之穷,则不能辟天下不可辟之难。妙。

王褒始召见,作《圣主得贤臣颂》。

时上颇好神仙,故末章引彭祖松侨事以讽之,庶几引君于道。

及其安于禄位,方士有言金马碧鸡神可祀而致者,则鼓舞奔走,以任其责。

曾无一语谏止,何始终谬戾如此?死于道路,不为不幸。

魏徵始劝太宗行仁义,后每侍宴,奏破阵武德舞,则俯首不顾,至庆善乐,则谛玩无已。

余每读至此,未尝不代王褒愧汗。

●卷二 #

南渡后,七帝(并陵)皆攒东粤,五后攒杭之赤山。

宝间,西湖孤山太乙宫落成,穆陵欲因原庙朝谒,西出钱塘门,幸新宫,然后泛舟游南屏山之翠芳园,步辇还内。

于是台臣封章,三学扣阍,谕列无虚日,疏格不行。

时张蟠为正言,独疏谏,大略云:陛下祗谒西宫,登舟驾辇,跋涉还内,无非为天下生民祈福永年。

但中间一事未甚稳当,敢不奏陈。

御舟游西湖,过翠芳,南向即赤山,诸后赞陵在焉。

陛下于是时即望拜耶?但宴坐耶?或回舟背之而东耶?合不令礼寺酌详其宜。

穆陵感悟,即批依付出,不复西幸。

不十日,张蟠登政府,可谓善谏善听矣。

四皓之目,说者不一。

园公或作“圈公”。

按颜鲁公《匡谬正俗》,“圈”字,引陈留《风俗传》云,圈公为秦博士,避地南山。

汉祖聘之,不出。

惠太子即位,以圈公为司徒。

又商于有耕者,得石刻数种,皆汉隶字,云圈公神坐,绮里季神坐,角里先生神坐,又各有神坐几。

盖汉惠帝曾为四人作碑祠于隐所故也。

姓氏书亦以圈为圈公之后,如此则合作圈公。

然渊明《圣贤群辅录》:园公姓圈,名秉,字宣明,陈留襄邑人。

常居园中,故称“园公”。

则称“园公”亦可,又得一说。

绮里季夏是一人,黄公是一人,今皆称绮里季,非是。

且引陶诗“黄绮之商山,且当从黄绮”,及少陵“黄绮终辞汉,何不言夏绮”。

而言黄绮。

又黄长睿。

《东观余论》载王元之。

尝有“未必颈如樗里子,也应头似夏黄公”之句,毕文简公亦讥之,以为不当言夏黄公。

此说似谓季夏者,如季驹、季随之类。

然古亦有单以季为字者,汉高帝、张释之是已,况《吴志虞翻传》注:夏黄公,四明人。

《姓氏谱》亦云夏黄公,姓崔名廓,字少通,齐人,隐居修道,号“夏黄公”。

如此又非姓黄也,岂文简别有所据耶?若以陶杜为证,恐大不然,诗不以辞害意,若然,则杨、马宜同时,邑人争识马相如,岂相如单姓马耶?(圈,楚鬻熊后,望出陈留。

《风俗传》乃圈称撰,《郭奉传》有圈文宣,有避仇改卷氏者,琅邪卷焉是也。

里先生,今人以音鹿,以角音觉,二字辨于一竖之短长。

初不知头角之角,篆作[1234],下从两人,本无竖下之文,竖下,盖俗书也。

音鹿音觉,自是通用。

《广韵》有圈,故诗“谁谓雀无角,何以穿我屋。

”吴械《韵补》:音鹿。

又《山谷竹石牧牛诗》“石吾甚爱之,勿遣牛砺。

牛砺尚可,牛斗残我竹”。

正作《鹿韵》押,毛晃《增韵》去其圈,于里之上只从一撇,未知所据。

盖[1234]肉上出二竖,象形也。

《嵇康传》列于《晋书》,余每疑其误。

康死之日,实魏元帝景元三年,又二年,魏禅于晋。

则康何有于晋哉?观其《薄汤武》一书,可知其术业。

康以昭死,孔融以操死,于名教不为无补。

然禅代之际,往往以成败论人,此难言也。

使晋无江左百年之祚,则八公而下,凡所谓晋之佐命者,不云同恶可乎?颜延年《五君咏》黜王戎、山涛,旨哉。

九族,独《章帝纪》、欧阳夏侯氏之说为长。

九族者,父族四,母族三,妻族二。

父族四者,父五属之内,一也;父之女昆弟适人者及其子,二也;己之女昆弟适人者及其子,三也;己之女子适人及其子,四也。

母族三者,母之父族,一也;母之母族,二也;母之女昆弟适人者及其子,三也。

妻族二者,妻之父族,一也;妻之母族,二也。

晦庵在长沙,区兄问:性也有命焉之性,是气禀之性;命也有性焉之性,是天命之性否?先生曰:某四十岁方得此说,不易君思量。

再三称赏。

朱子穷理之深,用力之久,方有得于性理之学。

一见后进明理,再三奖借,以示劝勉。

今人为学,既无积久之功,其于人又乏奖借之美,德恶乎进,业恶乎修?

伊川曰:圣贤之论天德,盖谓其天然完具之物。

若小有污坏,则敬以修之,俾复其明。

此即晦庵“明善以复其初”之谓也。

《书》云:敬修可愿。

《诗》云:聿修厥德。

皆自修之义。

若曰“学以修性”,性何待修?

唐有《文选》学,故一时文人,多宗尚之。

少陵亦教其子宗文、宗武熟读《文选》。

少陵诗多用《选》语,但善融化不觉耳。

至如王勃诸人便不然。

《滕王阁序》“层台耸翠,上出重霄;飞阁流丹,下临无地”,即王草《头陀寺碑文》“曾轩延袤,上出云霓;飞阁逶迤,下临无地”;“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即庾子山《马射赋》“落花与芝盖齐飞,杨柳共春旗一色。

”能拔足流俗,自成一家,韩、柳、李义山、李翱数公而已。

滕王阁旧置乏勃诗序碑,当正位。

昌黎作《重修滕王阁记》,居其旁;古心江公治隆兴,遂迁韩碑居正,退勃于旁。

公尝刻碑阴,略云勃八代未变之文,俳优语也。

昌黎文一变八代,直至于道。

旧见墨本,今亡之。

少陵“落月满屋梁,犹疑照颜色”,即宋玉《神女赋》“其始来也,若白日初出照屋梁;其少进也,皎若明月舒其光。

”然此又出《诗陈国风》之“月出皎兮,佼人僚兮。

”时好事者便谓少陵此两句,尝治郑虔妻疟疾有验,良可笑也。

《使燕日录》载:绍定癸巳,北朝遣王&lt;楫戈&gt;来通好。

朝廷札京湖制司就差官邹沈之等六员,使北朝,审实,于次年六月回抵汴。

中途崔丞相名立,遣人下迎状,以南京丞相系衔。

向者,癸巳春,金主守绪亲提兵,自黄龙冈转战,败走归德,汴围不解。

崔立以城降守绪,一家尽没。

立自称郑王,又自称丞相。

是日,立出城迎,酒数行,同入城。

馆人使于都堂,入自酸枣门,又入封丘门,经东华门外,循宫墙转东角楼,直西行,过左掖门百余步,即五门。

门榜承天,东登闻鼓院,门两旁置两观,东西各有朵楼。

引出五门楼数丈,碧瓦朱甍,无一损动。

又行百余步,即右掖门。

向南相对一门,两旁皆居民。

行数十步,折而向西,又行数十步,折而向北,一门榜曰“尚书省”。

入门,东偏学士院,西偏御史台。

行二十余步,东偏一门,榜曰“吏礼户部”,西偏一门,榜曰“兵刑工部”。

又数十步,两碑亭夹门。

一门颇壮,榜曰“都省门”屋五楹,两旁各五。

入门两井亭对峙,东西两序,各二十楹,堂九间,绘以碾玉,甚宏丽,榜曰“都堂”。

堂后一船斋通过,接一大堂,即宰执会食处。

堂东面南一位,左丞相位;堂西面南一位,右丞相位。

傍各屋五间,东西对峙,系五府位。

次日往相国寺,寺门成劫灰,止存佛殿一区,高广异常,朱碧间错,吴蜀精蓝所未有。

后一阁参云,凡三级,榜曰“资善之阁”,上有铜罗汉五百尊。

其寺旧包十院,今存其八:右偏定慈、广慈、善慈律院三,智海禅院一;东偏宝梵、宝严、宝觉律院三,慧休禅院一。

寺通,往时每月八次开寺,听商贾贸易。

出相国寺往州桥,桥下水即汴河分流,往昔漕渠。

过桥,出丹凤门,即旧朱雀门。

此门直对五门,相去数百步。

出此门百步,即龙津桥,此水系蔡河分流,小舟往来,颇类临安内河,但船少尔。

过桥不百步,即城门,榜会朝。

其城自金人南迁,促而小之,去旧南薰门有数里远。

复回入丹凤门,过州桥,有文武两楼夹桥,皆琉璃碧瓦,不知名楼果何谓也。

此京城阗之最,今荒墟矣。

过文武楼数步,东西两门以通往来,盖一直五门,禁路遂用此两门通行。

自西偏一门出,系州桥以西。

街衢窄狭屈曲,行不百步,即上元驿,朱温火劫李克用处,止存其基。

又行数十步,即开封府治,无丽谯仪,门亦湫隘。

入门,庭院广阔,庭下草深没骑,设厅九间,甚雄壮,外郡所无。

又次日,同官属看故宫室。

宫墙四角皆有楼,高数十尺,其楼中一区高,两旁各第减三层,以裹墙角。

入自左掖门,向西行一二十步,横入一门,号“左升龙门”,入此门,即五门,里大庆门。

外由峻廊上,五门楼俯瞰城寺,正望丹凤楼。

复下楼,望右升龙门,此两门盖通左右掖门。

五门非车驾出入不开,左右掖门,百官有司往来,横通左右升龙,以造大庆门。

外其门有三:中曰大庆,东曰日精,西曰月华,门旁亦列戟。

入此门,望见大庆殿,两旁有井亭,东西廊屋各数十间。

殿庭有两楼对峙,东曰“嘉福”,西曰“嘉瑞”。

大庆殿屋十一间,龙墀三级,旁朵殿各三间,峻廊复与西庑相接。

殿壁画四龙,各长数丈,询之宦者,称金主询渡河来后所画。

中间御屏亦画龙,上用小斗斗成一方井,如佛宫宝盖。

中有一金龙,以丝网罩之。

此即正衙也。

转御屏,下峻阶数步,一殿曰“德仪”。

由德仪殿出,有三门,中榜曰“隆德之门”,余二门榜左右隆平。

入此门,东西两井亭,望见隆德殿,即旧垂拱殿,今更此名。

两廊屋各数十间,殿亭中东一楼钟楼,西一楼鼓楼。

殿屋五大间,旁各朵殿三间,阶止龙墀一级。

左朵殿峻廊接东上阁门,右朵殿峻廊接西上阁门。

并楼屋下有门,通往来,此常朝殿也。

此殿后峻阶数步,有旱船。

过又一庭院,又一门,榜曰“仁安之门”,门外东西向两门,东一门横截出东华门,西一门横截出西华门。

入仁安门,望见仁安殿,殿宇龙墀两廊,皆如隆德规模,止无东西阁门,在本朝为集英殿,进士唱名在此,新进状元以下,并由东华门出,金人改为仁安,榜颜所改,踪迹尚在。

自此后,两殿有殿无门,皆旱船连接。

两边廊屋不丹,止是黑漆窗户,意必宫人位次。

此系内殿,想百官不到。

前殿皆琉璃筒瓦,此两殿并瓦,止用琉璃楞屋脊,及用琉璃筒瓦圈屋檐,一殿曰“纯和”,一殿曰“宁福”。

后又一小殿连宁福,如人家堂舍。

后龟头,三面皆墙壁,此即正寝,两旁有两阁,亦设榻。

此殿后即内宫墙,有门两重。

出后苑,入苑门,一直行数十步,有小溪桥,度桥过溪,一殿榜曰“仁智”。

溪中寻常水满,内有龙舟,今涸矣。

仁智殿下两巨石,高三丈,广半之。

东一石有小碑,刻敕赐“卿云万态奇峰”,西一石上刻“玉京独秀太平岩”,徽宗皇帝亲书,刻石填金。

殿后用怪石垒成山,高百尺,广倍,最上刻石,榜曰“百泉”,山后挽水上,自此流下至京玉涧,又流至涌翠峰下。

有大涤洞,水自洞门飞下,山下有三池,左右两池白莲,中一池红莲。

山后乃厚载门也,夹仁智殿东偏,一桥度溪,有亭曰“临漪”,西偏一桥度溪,有亭榜曰“琼杯”,即曲水流觞,两亭并在溪南。

自此东西两边别有殿阁,循溪而东,皆垂杨。

复度桥过溪,一殿曰“长生殿”,基稍高,下瞰一园。

殿后一亭曰“广寒”,时盛暑中,立少时,浑无暑气。

长生殿东曰“浮玉殿”,西曰“涌金殿”,广寒亭东曰“蓬莱殿”,西曰“瀛洲”。

又两亭,一日“绮香”,一无题颜。

自此复度溪桥,回向东,系球场,有阅武殿。

自球场复向西,望长生、仁智殿直西行,怪石垒成山,甚高且广,石砌一径,屈曲回旋以至山顶。

初过一石桥,榜“吕公洞”,旋折而上,一亭“垒秀”。

山之正面一堂,榜“临溪”。

其径皆夹以花竹,前后不相望。

竹木断处,忽然一亭,类临溪堂。

又横截一亭“宜芳”,一亭“秀野”,一亭“环翠”,一亭“真乐”,皆结茅为屋,了不知在城市中。

大抵苑中多植桧与木槿,每径于花木排列湖石,不可以数计。

出苑门,入内宫墙门,由宁福殿,复出纯和殿,西廊一门,门复接以修廊。

行二三十步,北有一门甚小,榜“隆徽”,此金人皇后宫。

入门一假山,如门屏,满庭尽花木槛阑。

一楼对花圃,楼上甚高敞,无榜额。

过楼即琼芳殿,楼屋殿屋隔尘画双蟠凤,殿屋结顶金蟠凤,大率如人君殿宇。

上有鸱尾,下无丹楹,门窗户牖皆黑漆。

自此复西过长廊,一楼榜豁然,旁有五清殿,此皆金主询所造。

规模制度,岂敢望旧宫室万一。

复由来路出纯和殿,迤逦至大庆门外,横从右升龙门出,即是本朝旧原庙。

一门榜启庆之宫,入宫门,复有三门:中曰“德昌”,左曰“文昭”,右曰“光兴”。

三殿中左右亦同,庙即旧殿宇,不知榜颜是否。

制度宏丽,金碧辉耀。

出启庆宫门,复入右升龙门,过大庆门外,出左升龙门,向东行,一门向南,榜曰“圣寿宫”,左安泰门,右明昌门,即金人太后宫。

或云本朝东宫,金人更为太后宫。

入宫门,直端一门,榜曰“徽音”,又一门曰“光熙”,望见徽音殿及长乐殿,入光翼门、繁禧门,有燕寿殿。

复出此宫,由左掖门出,所谓秘阁华馆,了无所见。

左掖门之西、五门之东,即百官待漏所。

自五门望南,向丹凤门,中间禁路,两旁即千步廊,但余基址。

千步廊尽处,向东一屏墙绰楔门,入门三二十步,面南一大门,即太庙门。

内三门,门上并画蟠龙,殿屋二十五间,高大宏丽。

两旁修廊,东西各开一门,与廊相通。

盖百官陪从入此两门甚便。

殿上十二室,每室尽榜金人祖先庙号,每一室计二间,东偏一门,西偏一窗。

有窗处一间向西,壁上嵌以小石,室上下方广二尺以上,石门一,合开闭,系藏神主处。

遇祭,奉神主出石室,祭毕,复藏。

殿宇皆群小杂居,粪壤堆积,庭下草深数尺,大内诸殿亦然。

北人乘马于殿上,庭草没龙墀,过者不胜故宫黍离之叹!复出太庙,向西行,一屏墙绰楔门。

入门行二十步,西南一门即社坛,周围皆墙,四角有楼,内有社稷二坛、东西南北四门,遇祭祀则开,导迎四方之气。

次日,又往城西隅,看故瑶华宫,昔隆太后所居之宫,仅存一殿,相近琼林苑、金明池,苑余墙垣,池存废沼。

出新城,西偏即龙德宫,与厚载门相近,徽宗皇帝所创,有殿二,有馆四,有亭二十有四。

近北军围城时,拆毁殆尽,止存熙春一杰阁,高百余尺,巍然插空,非人间所有。

金人亦常毁之,竟不能登是阁。

见四围皆荷花,用小桥通诸亭馆。

吁!故宫自南渡迨今,百余年中,虽经金人营葺,犹有存者。

鲍照尝有井谜曰:一八五八飞泉仰流。

一八,井字八角也。

五八,折并字而四之,则为十者四,四十即五八也。

飞泉仰流谓垂辫取水而上之也。

今杭之塘西大明寺前井,亦镌隐语于上云:一人堂堂,两曜垂光。

井深赤一,点去冰旁。

二人同行,不欠一边。

三梁四柱足火然,若有双钩两日全。

乃大明寺水天下无比也。

汉之循吏,河南守吴公为首。

虽传叙亦称其谨身帅先,居以廉平,不严而民化。

当文帝即位之初,疮痍甫定,而治平为天下第一,及入朝,便能拔贾谊于草茅中,终隆汉业,可不谓贤乎!班马不为立传,何耶?岂简册脱落,无所考耶?抑善为治者,贵于无迹欤?吴公者,公岂名欤,区区丁公,吾知其名固有,如吴公之贤,嘉名不得闻邪。

或曰:班氏见文帝时不是无循吏,不立传者,为不胜立也。

吁,谈何容易!又如张释之。

尝问文帝曰:周勃、张和如何如人,帝曰,长者。

如此则上下知张相如为长者矣,且与绛侯并称。

而后又为大将军,击匈奴,逐出塞即还,当时虽受神算于上,而相如能不徼功生事,以开边衅,益见其贤矣。

出处颠末,亦无传可考;齐鲁大臣,史失其名,古今似此湮没者固不少。

余偶读至此,窃有感焉耳。

士之洁身厉行,盖为身后区区之善名耳。

若道家所谓为善无近名,名与身孰亲?是皆私于一己之谓,非兼善天下之谓也。

《易辞》:善不积,不足以成名。

又夫子曰:疾没世而名不称,人苟不复爱其名,则悖逆狠暴之事,欲为即为矣。

欲为即为,虽严刑重戮,有所不禁。

故《春秋》一书,正为名教,使后之人耻恶名,慕令名,以相劝勉也。

如吴公、相如皆贵为朝廷贤臣,且阙焉,况岩穴士哉!

或问文节倪公思曰:司马温公乃著《疑孟》,何也?答曰:盖有为也。

当是时,王安石假《孟子》大有为之说,欲人主师尊之,变乱法度,是以温公致疑于《孟子》,以为安石之言,未可尽信也(元丰末,封孟子邹国公,建庙兖州邹县。

至政和五年,安石之党蔡京等当国,诏乐正子克配享。

后奏罢)。

柳子厚《答韦中立书》云:故吾每为文章,未尝敢以轻心掉之,惧其剽而不留也;未尝敢以怠心易之,惧其弛而不严也;未尝敢以昏气出之,惧其昧没而杂也;未尝敢以矜气作之,惧其偃蹇而骄也。

抑之欲其奥,扬之欲其明,疏之欲其通,廉之欲其节,激而发之欲其清,固而存之欲其重。

此吾所以羽翼夫道也。

本之《书》以求其质,本之《诗》以求其恒,本之《礼》以求其宜,本之《春秋》以求其断,本之《易》以求其动,此吾所以取道之原也。

参之《谷梁》以厉其气,参之《孟》、《荀》以畅其支,参之《庄》、《老》以肆其端,参之《国语》以博其趣,参之《离骚》以致其幽,参之《太史》以著其洁,此吾所以旁推交通而为之文也。

为文之法,备于是矣。

学者诚能如此用功,文其有不过人者乎?

《易》以一阴生于下曰垢,五阳在上犹盛也。

一阴初生于下至微也。

而爻辞曰:系于金尼,贞吉,有攸往见凶。

羸豕孚躅,戒之畏之,凛乎若不可一朝居者。

及其再变而遁,则阴已得位,上之群阳虽众,莫可得而谁何矣。

见几之早者,则嘉遁之吉,其系恋而不去者,不至于剥床及肤而不已。

尝观有唐开元之治,二十二年,李林甫为三品,即一阴初生之垢也。

至二十四年,而牛仙客入,二阴之遁成矣。

欲天下之不至于剥,其可得乎?

前辈书翰往来,多尚情实,忠告善道则有之,未尝事虚文谄语相谀说也。

余尝见赵平远出家藏忠萧公在荆襄时与史卫王往来论国事书,谓见信庵时,一士人所献书,有言不可者十条,胪列凿凿,皆精实语,虽字画不甚精楷,涂之乙之,略无避忌,然真情实意,浮于议论之表。

又尝见刘漫塘《与史卫王书》,则曰:大丞相弼亮两朝,十九年矣。

而不敢一日释此重负,自同于先越王,何哉?岂非以勋名已盛,权势已隆,欲奉身而退,不可得乎?某窃谓为此说者,左右前后自为身计者之谋,非所以为大丞相计也。

又一书曰:四明山水胜处,平泉之嘉花美木,列植交阴,皆欣欣然若有待。

昼锦耀,此其时欤?某病少愈,犹能手种树书。

蹑青鞋布袜,听役于长公、少公之间,惟所以命。

其与王中书暨则闩:身外之荣,曾不足以概中心之愧;一时之幸,且将为无穷之羞。

大率前辈言语,率皆爱人以德,较之近世笔精墨妙三熏心,九顿首,妩媚不情,甘为粪苦足香之态者,不侔矣。

蜀僧居简,号北涧,能诗。

叶水心有《奉酬北涧诗》,后题云:新诗尤佳,三复愧叹。

然有一说,不敢不告。

林下名作,将以垂远,不可使千载之后,集中有上生日诗,此意幸入思虑,何时共语,少慰孤寂。

简遂锓此语于诗集之端。

前辈相与之情类如此。

文十二年,随会能贱而有耻。

服虔云,能处贱,又且知耻,言不可污辱。

愚按马援谓梁松窦固曰,凡人为贵,当可使贱。

如卿等,当不可复贱。

居高坚自持,勉思鄙言。

天下之言性者,则故而已矣,未知定说。

但见庄周有云,吾生于陵而安于陵,故也,长于水而安于水,性也,不知吾所以然而然,命也。

此适有故与性二字。

疑战国时有此语。

吕洞宾、寒山子皆唐之士人,尝应举不利,不群于俗,盖楚狂沮溺之流,观其所存诗文可知。

如寒山子诗,其一云:有人兮山陉,云卷兮。

霞缨。

秉芳兮欲寄,路漫兮难征,心惆怅兮狐疑,蹇独立兮忠贞。

前辈以为无异离骚语。

今行于世者,多混伪作,以谐俗尔。

今人呼平章为辨章,见《尚书大传唐传第一》曰,辨章百姓,百姓昭明。

《史记》则又以为便章百姓。

昌黎袁氏《先庙记》亦用“辨章”二字(案此条又见《癸辛杂识》)。

伯夷叔齐扣马谏武王,义不食周粟。

程子曰:扣马谏不谏则不可知,非武王诚有之也。

余意不食周粟,只是不食他禄,甘心薇藿于首阳。

今人便谓饿死,非也。

至于《史记》云云,谓父死不葬,亦非也。

武王伐商,即位已十一年,父死久矣。

故上蔡曰,孔子称“不念旧恶,怨是用希。

”盖于攻人之恶有所不暇,况于念旧恶乎?

客有曰梨益齿而损脾,枣益脾而损齿。

一呆子弟思久,之曰:“我食梨则嚼而不咽,不能伤我之脾;我食枣则吞而不嚼,不能伤我之齿。

”狎者曰:“你真是混沦吞却一个枣也。

”遂绝倒。

韩胄为相时,当招致水心叶适。

已在坐,忽门外有以漫刺求谒者,题曰:水心叶适候见。

坐中恍然。

胄以礼接之,历举水心进卷中语,其客皆曰:“某少作也,后皆改之。

”每诵改本,精好逾之,遂延入书院饭焉,出一杨妃手卷,令跋其后,索笔即书曰:开元天宝间,有如此姝,当时丹青,不及麒麟凌烟,而及诸此。

吁!世道判矣。

水心叶某跋。

又出米南宫帖,即跋云:米南宫笔迹,尽归天上,犹有此纸散落人间。

吁!欲野无遗贤难矣。

如此数卷,辞简意足,一坐骇然。

胄大喜,密语之曰:“自有水心在此,岂天下有两子张耶?”其人笑曰:“文人才士如水心一等,天下不可车载斗量也。

今日某不假水心之名,未必蒙与进至此。

”胄然之,为造就焉。

其人姓陈,名谠,建宁人,后举进士。

《孟子》曰,出乎尔者,反乎尔者也。

《诗》曰,无言不仇,无德不报。

祸福无不自己求之者也。

唐路岩为相,密奏三品以上赐死,皆令使者剔取结喉三寸以进,验其必死。

及岩赐死,使者乃取以进。

五代薛文杰以奸佞事闽王。

谓古制槛木疏阔,更为之,形如木柜,攒以铁芒,内向,动辄触之。

既成,吴兵围建州,遣兵救之,军及中途,不进,必欲得文杰而后行,不得已,遣出兵,就以文杰所造槛车送军前,脔食之。

祸福之反以自及者,又不但来俊臣之铁瓮也。

所贵乎儒者之学,以其足以用天下国家也。

儒而不适于世用,特腐儒耳,奚益哉!孔子为中都宰,路无拾遗,器不雕伪。

及为政于鲁也,沈犹氏不敢朝饮其羊,公慎氏出其淫妻,慎溃氏奢侈逾法,越境而徙,以至隳三都而公室强,却莱夷而侵疆归。

夫岂徒曰“所闻者俎豆之事”而已哉。

明道程先生之为县也,辨藏钱之争,断石佛之怪,兴役以御水害,则曰:吾之董役,乃治军法也。

故人不劳而事集。

及其均税法,塞决堤,折黏竿,脯池龙;河东义勇,农隙则教以武事,晋城之民遂为精兵。

陆梭山主其乡之义社,或者举孔子不答卫灵公之间陈以难之,先生曰:男子生以弧矢,长不能射,则辞以疾文事武备,初不可析。

古者有征讨,公卿即为将帅,北闾之长则伍两之长也。

卫灵公家国无道,三纲将沦,既见夫子,猥至问陈,故夫子答以俎豆而遂行。

夹谷之会,三都之隳,讨齐之请,岂不知兵者?其为委吏乘田,则会计当,牛羊茁壮。

使灵公舍战阵而问会计牧养之事,则将遂言之乎!执此而谓夫子诚不知军旅之事,则亦难于言理矣。

故先生处之,调度有方,备御有实,皆可为后世法。

象山先生守荆门,科条政教,无一不当于理。

至如申严保伍,而群盗屏息;修筑子城,而役者乐趋。

此儒者之所以有益于人国也。

今或者徒以高谈性命为贤,华丽文词为能,求之实用则无有焉,其不至于误人天下国家也几希。

白驹过隙,魏豹传注:白驹,日景也,或谓日中之尘。

然庄子“白驹过隙”,虽无明训,至于忽焉,无异骐骥之驰过隙也,与夫《礼记》之“若驷之过隙”,李斯之“六骥过缺隙”,不过喻日晷之疾,如于一隙,中窥驰马,非指为日景、为尘也。

《选》诗亦有“青骊逝”。

《诗》有全篇用也字者,《墙有茨》、《君子偕老》是也。

文亦有全篇也字者,如韩公《祭潮州大湖神文》,欧阳《醉翁亭记》,然却是祖语孟。

《语》云:吾见其居于位也,见其与先生并行也。

非求益者也,欲速成者也。

又曰:回也,视予犹父也,予不得视犹子也。

非我也,夫二三子也。

《孟》云:我非爱其财而易之以羊也,宜乎百姓之谓我爱也。

曰:无伤也,是乃仁术也,见牛未见羊也云云。

是以“君子远庖厨也”之类。

《荀子荣辱篇》全用也字,余篇亦多。

晋卫夫人善书,义之早年师事之。

绛州东库本一帖云:卫稽首和南。

尾云:弟子李氏卫和南,思陵翰墨志云。

卫夫人名铄,字茂漪,晋汝阴太守李矩妻。

又羊欣《笔阵图》云:尚书郎李充母,以己姓卫,自称李卫。

充必矩之子与翰墨志合。

《国语》:施优谓里克曰:主孟啖我。

注:大夫之妻,从夫称主。

而孟,则里克妻字也。

汉明德太后马氏,明谓明帝,谥法,思和纯淑曰德。

妇人系于夫,故曰明德。

观前数说,乃知古之妇人,如文姜、息妫,例以夫之姓氏,冠于己姓之上,然亦有冠夫名于己姓之上者,曹操卞夫人《与杨太尉夫人袁氏》书云:卞顿首。

及杨夫人答书乃云:彪袁顿首。

岂以卑答尊当尔耶。

赵烈侯好音,郑歌者枪、石(二歌者名),欲赐田人万亩。问公仲。仲进牛蓄、荀欣、徐越三人,皆贤士。遂止赐田。侯亦贤矣。

华州西岳庙有唐元宗封西岳御书碑,其高十数丈,接连数段为一碑。

八分书,字几尺余。

旧有碑楼,黄巢入关,人避于楼上,巢怒,并碑焚之。

楼既烬,而字亦缺剥,十存二三。

京兆姚嗣宗知华阴县时,包希仁初为陕西都转运使,才入境,至华阴谒庙,而县官皆从行。

希仁初不知焚碑之由,谒神毕,循行庙内,见损碑,顾谓嗣宗曰:可惜好碑,为何人烧子?嗣宗操秦音对曰:被贼烧了。

希仁曰:要县官何用?嗣宗曰:县中只有弓手三四十人,柰何贼不得。

希仁大怒曰:安有此理,若柰何不得,要县官何用,且贼何人?至于不可捉也?嗣宗徐曰:都道姓黄,名巢。

希仁觉其戏己,默然而去。

后稷以播种启封,其后世竟以农事王天下。

周公封鲁,国之礼乐在焉,孔子实出其地。

惟圣与贤,固德由天生。

然随其地见闻所甚著者而得之。

故周之农政、鲁之礼乐,冠万世而造极焉。

则山东出相,山西出将,信有之。

老圃相传,木芙蓉根三年不除,误食之,杀人。因忆古乐府有云:昔为芙蓉花,今为断肠草。以此。

皇甫谧《高士传》:驷马高盖,其忧方大。富贵而畏人,不若贫贱而肆志。仁人之言也。畏人二字,甚有味。

方蛟峰格言八句,予尝书作两直轴,悬于斋阁:富莫富于蓄道德,贵莫贵于为圣贤;贫莫贫于未闻道,贱莫贱于不知耻。

贫不安分谓之穷,仕能行道谓之达;得志一时谓之夭,流芳百世谓之寿。

人谓吕居仁语,非也。

古者名与字皆可相呼于朋友间,至唐犹然,今不然矣。

如曾子怒子夏曰:商,汝何无罪之类!唐忆李白、逢杜甫皆是也。

后世惟呼以字,亦有以字自称者。

近见观风堂帖,所刊林和靖二诗,皆自书“君复奉呈某人”。

又有紫戋帖,亦书君复顿首慈公大师”(又围炉等帖,皆姓下押字顿首。

盖嘉以前,宰相与庶官书札,多具衔,前名后押。

和靖当是时,相袭亦然)。

因考颜籀、高俭、房乔、封伦,皆隋末唐初人,时惟称师古、士廉、元龄、德彝,未见有名之者。

在当时尝以字行,故师古注《汉书》,直称颜师古。

元龄注《管子》,亦直称房元龄。

但《旧唐书》既明言房乔字元龄,而《新唐书》乃谓房元龄,字乔。

又谓师古字籀不知欧公何所据,遂以字易名也。

惟郭子仪字子仪,张嘉贞字嘉贞,李嗣业字嗣业,白元光字元光,侯仲庄字仲庄,名与字为一,自简便。

《皇朝类苑》载,党进本名进,对人每自称曰辉,或问其故,答曰:各从其便尔。

此又莫晓如何。

《周礼秋官》:夷貉二隶,掌与鸟兽言。

故俗以舌音祝祝,可以致犬。

唇音汁汁,可以致猫。

鸡朱朱,豕卢卢,一切以为天地间自然之应。

故李白隐岷,养禽千数,呼皆就掌取食。

介葛卢、公冶长等,皆能知鸟兽语。

以余观之,朱朱、卢卢,皆像其声,祝祝声类免雉,汁汁声类鼠,皆像其所欲攫而食者。

《周礼》亦云:知其嗜欲。

至于葛卢、公冶等亦各自有幻术,假异类以神其诞也。

西夷康居,与竺国邻,俗多善幻,此却与百兽率舞,凤凰来仪,天人之感不同。

而先儒犹有凤麟为и{ね}之饰,疑之也。

舟之最大者,莫若木兰皮国,其舟内有市井买卖,机坊酒肆之类,拖长数丈,中积数年粮食。以此观之,元次山所作《浮宫记》,恐不可谓之寓言。

乡党朝服拖绅,《说文》作衤它。许慎东汉时所见《论语》本如此。

康节生不为训解之学,尝曰:经意自明,苦人不知耳。

屋下架屋,床上安床,滋惑矣,所谓陈言生活者也。

诗曰:陈言生活不须矜,自是中才皆可了。

冲晦处士徐复,平居以太元授学者,或劝著书,复曰:古圣诸书已具,顾学者不能求,复何为以徼名后世哉?陆文安公不注释诸经,曰:六经乃注我者也。

二三君子之言远矣。

荀奉倩以六籍为圣人糟粕,据子贡言性与天道也。

象山尝与学者言:六经几个不分不晓,底子曰贤信得及否,数语相似。

然此因秦火或漆书相传,遂致子曰有衍者,却不可因咽废食,则是元言与顿悟本相近也。

匡衡字鼎传,注云:字以表德,岂人所自称。

而扬雄曰:后世有扬子云,必知元。

苏章曰:今日苏孺文与故人饮酒,私恩也:昌黎志李虚中云:将疾,谓其友韩愈退之曰。

王敦自谓王处仲(王戎传后),皆自尊以临卑之谓:古人呼字最重,子思字其祖,门人及孟子以后至于今呼仲尼,《仪礼》皆字父祖。

汉袁盎兄子种,亦字其叔父,曰“吴王骄日久,国多奸,今丝欲刻治”。

赤壁之战,人皆知决策于周公瑾,而不知亦发机于孔明也。

孔明之说孙权曰:今战士还者,及关某水军,精甲万人。

刘琦合江夏战士,不下万人。

且北方之人,不习水战。

诚能命猛将统兵数万,与豫州协规同力,破操必矣云云。

权大悦,即遣周瑜、程普、鲁肃等水军三万,随亮诣先主,并力拒操,遂败操于赤壁也。

《史记李广传》:卫青问广等失道状曰:“青欲上书报天子军曲折。”班史增作“失军曲折”,非是。广时但失道,不曾失军也。

予尝与方睦州论唐诗僧,当以皎然、灵澈为称首。

因言皎字清画,尝作铜碗为《龙吟歌序》曰:故太尉,早岁尝隐终南山峻壁之下,往往闻龙吟声,清而静涤人邪想,时有好事僧,潜戛以三金写之,唯铜声酷似。

他日,房公偶至山寺,闻林岭间有此声,乃曰:龙吟复迁于此矣。

僧因出其器以告公,公命戛之,惊曰:真龙吟也。

大历十三载,秦僧传至桐江。

予使儿童戛金放之,亦不减秦声也。

缁人或有讥者,予曰:此达僧之事,可以嬉禅,尔曹无以琐行自拘。

尝赋诗以见意,歌曰:逸僧戛碗为龙吟,世上未尝闻此音。

一从太尉房公赏,遂使秦人赏至今。

初戛徐徐声渐显,乐章不管何人辨。

似出龙渊万丈底,乍怪声来近而远。

未必全由戛者工,真生虚无。

非碗中。

寥亮掩清,萦回凌细风。

遥闻不断在烟杪,万籁无声天境空。

昨向天台宿华顶,秋宵一吟更清迥。

能令听者易常性,忧人忘忧躁人静。

今日江上闻,蛟螭奔飞如得群。

声过阴岭忽成雨响驻晴天将起云。

坐来吟尽江空碧,却寻向者声无迹。

人生万事将此同,暮贱朝荣动还寂。

又于“万籁无声天境空”下自注:听专一境,则众音不闻,非万籁之无声也。

皎然此说更精到,事亦不凡。

诗家未见有引用者。

史臣书武帝封禅事,言其书秘,其事禁,独侍中奉车子侯典知之。

甫去泰山,犹未至海上,即书:奉车子侯暴病一日死。

史臣之意微而显。

盖武帝自知其事多不经,虑奉车子侯泄之,贻笑天下后世,故杀之耳。

世称元龙百尺楼。

按《魏书》许汜、刘备在刘表坐,共论天下士。

汜曰:陈元龙豪气不除,昔尝见之。

无客主意,久不语,自上大床卧,使客卧下床。

备曰:君有国士名,今天下大乱,望君忧国忘家,有救世之意。

而君求田问舍,言无可采。

何缘当与君语,如小人欲卧百尺楼上、卧君于地,何但上下床之间耶!表大笑。

如此则百尺楼事,别无他传记。

当是备语,要当元德百尺楼,元龙上下床,方得。

陈同甫,名亮婺女人。

淳熙癸丑大魁作报家书云:我第一,滕强恕第二,朱质第三,乔行简第五,其时,三魁与第五名皆婺人,盛哉!谢朝士启有云:众人之所不乐,置在二三,主上以为无它,擢居第一。

盖答策论恢复,颇不合朝论云。

汉武帝《秋风辞》,幸河东祠后土时作也。

按《本纪》,祠后土者六,五幸河东,一幸高里。

幸河东皆在三月,独始立祠隹上,乃元鼎四年十一月也。

以昭明序考之,乃曰:顾视帝京,则有以符当时之诏曰,巡省豫州,观于周室之意。

以辞中物色考之,乃曰,木落雁南,则有以符十一月也。

盖其时尚循秦旧,以亥为正十一月,即夏正八月也。

辞作于此时无疑。

时方有事于五岳四夷,而《文中子》以为乐极哀来,乃悔心之萌,何也?武帝所谓乐极哀来者,正为少壮几时,柰老何耳。

畏死贪生之心,实兆于此,实锐于此。

厥后五利、勇之之徒,承风而自者,以千万数。

于是内穷土木,外穷河海,至老无所得。

犹且羁縻不绝,幸庶几遇之,悔心何在焉?借使有之,岂非萌于子侯暴死之前,著于蝗旱大搜之间,而发于巫蛊祸妻子之后也?《秋风辞》,《史记》、《汉书》艺文志皆不载,独见之《文选》乐府。

文中子、晦翁附入楚辞后。

至真西山文章正宗黜之,岂有以乎?

《南北国语》载:谢灵运父奂,无才能,为秘书郎,早世。

灵运好臧否人物,谢混患之,欲加裁折。

谓弟赡曰:非汝不能。

乃与子弟共游,使瞻与运共车。

运登车便商较人物。

瞻谓曰:秘书早世,谈者互有异同。

运默然,言论自此衰止。

若混、瞻,可谓爱人以德,且善保门户者欤。

王瞿轩迈,尝自赞其画像云:早游诸老门,晚入端平社,即汝瞿翁也。

入被丞相嗔,出遭长官骂,亦汝瞿翁也。

谁教汝不曲不圆,不聋不哑,只片时金马玉堂,一向山间林下。

然则今日画汝者,几分是真,几分是假。

问天祈活百年,一任群儿描写。

邵康节生席不赴,盖有见也。

伊川生日,亦不事饮宴。

前修似此者多。

近刘极斋(宏济)蜀人,遇诞日,必斋沐焚香端坐,曰:父忧母难之日也。

予自幼不幸,不逮事父母。

遇是日即斋,不出,不荤不酒。

既仕,虽出亦斋,不戏笑,不与宴席。

此当为事也。

惟年老,欲勉从子孙事亲之道,则于斋祭之次日为寿,犹或可也。

太宗开秦府日,于城西作文学馆,以杜如晦、房元龄、于志宁、苏世长、薛收、褚亮、姚思廉、陆德明、孔颖达、李元道、李守素、虞世南、蔡允恭、颜相时、许敬宗、薛元敬、盖文达、苏勖为十八学士。

后薛收卒,召刘孝孙补之,命阎立本画其像,褚亮作赞。

元宗开元中,于上阳宫含象亭以张说、徐坚、贺知章、赵冬曦、冯朝隐、康子元、侯行果、韦述、敬会真、赵元默、毋、吕向、咸会业、李子钊、东方颢、陆去泰、余钦、孙季良为十八学士(案韦述元本作李述,敬会真元本作张会真,赵元默元本无元字,咸会业元本作成冀真,东方颢元本作东方颖,陆去泰元本作陆元泰。

今俱订改。

一有陆坚,无东方颢)。

命董萼画像(一作童萼),御制赞,为千载翰苑盛事。

然含象诸儒,视前登瀛知名者,盖鲜矣。

司马《史记》于《货殖》、“任侠”、“佞幸”三传尤拳拳致意焉者,盖有所自伤也。

财之为物,可以致用。

迁苟多财,自可夤缘赎罪,安有终戾于辟之事;次则使平日有豪侠之助,必将挥金行赂,上章营救,争为之解纷者矣;又其次,则帝之左右,皆谀佞便嬖,逢君之恶,曾无一人为国家惜士类。

保忠良,皆不足与为善者。

以此知三传正以述迁之己意,精神全在是也。

父名其子,或字其子若孙,曰幼、曰少、曰稚、曰孺、曰孙、曰子,或曰叟、曰老、曰龄、曰翁、曰伯、曰叔,皆欲其寿考延长之意。

然更有朱买臣,字翁子,赵充国,字翁孙,金日,字翁叔,兼之者也。

郭汾阳一日语子弟曰:正阳庶宝方,小儿之司命,不可不熟读。从容录所载如此,不知何书,岂《兔园册》之类耶?

《左传》僖卅三:季隗曰“我二十五年矣。

”昭十三:叔向曰:“我先君文公……生十七年,得士五人”。

至于绛县老人,使之年及于是,昭公十九年矣。

皆谓齿也。

古者论齿称年,此类甚众,则外丙二年,仲壬四年,亦当为齿。

又,主人焚冲,或濡马褐以救之。注:冲,车也;褐,马衣。按此则古者马亦有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