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里客谈

  钦定四库全书    子部十二

  提要

  歩里客谈二卷    小説家一【杂事之属臣】等谨案歩里客谈二卷宋陈长方撰长方字齐之侯官人绍兴戊午进士第官江隂军学教授初长方父侁为洪州录事

卒扵官长方奉母居吴依其外祖太仆寺卿林旦家扵歩里遂以名书宋史艺文志载陈唯室歩里客谈一卷唯室即长方之别号宋史差胡伯能作长方行状称所着有歩里谈录

二卷亦即此书盖初名谈录后乃改今名也所记多嘉祐以来名臣言行而扵熙宁元丰之间邪正是非尤三致意其论元祐党人不皆君子足破假借标榜之习其引陈瓘与杨时书

讥欲裂白麻之非礼亦深明大体所见迥在宋人之上至扵评论文章颇多可采如谓陈师道李杜齐名吾岂敢晚风无不鸣蝉句与黄庭坚坐对真成被花恼出门一笑大江横句

皆学杜甫缚鸡行而陈为不又引王刚中语谓文字使人击节赏叹不如使人肃然起敬又谓文章态度如风云变灭水波成文直因势而然以议苏轼数拟盘谷序之非皆为有见

至谓月自有光非受日之光一条由不知推歩之术谓胃无左右一条由不知诊之方置之不论可矣此书宋志作一卷与胡伯能状不合盖写之误今防见永乐大典者裒而辑

之尚得五十八条谨以排纂从胡伯能所记仍厘为二卷乾隆四十六年九月恭校上

  总纂官【臣】纪昀【臣】陆锡熊【臣】孙士毅

  总 校 官【臣】陆 费 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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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歩里客谈卷上     宋 陈长方 撰

  太祖皇帝出兵平江南李煜遣其臣徐来以口舌胜赵普屡言择馆伴及又请乃中批差三班院下名使臣以徃反覆问之其人声喏言不识字而已无如之何也

  富文忠公少日有诟之者如不闻或问之曰恐骂他人曰斥公名曰富某曰天下安知无同姓名者【案此条载説郛本今増入】

  范文正帅西方时相恐其成功入政府欲塞其门故授以邠州观察使再三以月俸优厚及遣中使宣谕文正力辞以伐其谋竟得请以罢未几坐擅答李元昊书议加极法降知

耀州

  范忠宣公言江民表作小官时便作取宰相时事舜居歴山及得天下若固有之者养于素也

  魏泰托梅圣俞之名作书号碧云騢以诋当世巨公如范文正亦不免其曰范公欲附堂吏范仲之故名仲淹意欲结之为兄弟余于石氏士繇家见之

  卲康节先天学自李挺之穆伯长相授墓志中云推其源流逺有端绪其实自陈希夷来尝云天下聪明过人唯程伯淳正叔其次则章惇邢恕可传此学程先生问几年可成曰

二十年先生曰某兄弟无此等闲工夫章邢闻康节语遂来康节视之曰章子厚邢和叔心术不正挟此将何所不为终不与之故先天之学不传尝为章子厚筮一卦説平生不差一

  熙宁戊申卲尧夫闻杜防啼不乐或问之曰将有人起东南为相以文敎乱天下此祸非六十年不已未几王介甫召自江宁介甫所建明经术法令至建炎戊申方熄

  徐翼之云见一老堂吏言司马文正在朝堂处置常程事宜有寻常处忽发一事便令人心服

  外祖林卿云翰林学士赵彦若司马文正上客也人未尝见其私谒请问者有事公言之平日随众进退而已政和间范文甫建议于庐州湖州取周鼎遂持节过宋解后刘器之

请敎刘曰君富文忠外孙程正叔门人使某何所措词

  田腴承伯云作官从人奏辟非但賔主便有君臣之义不宜轻也

  初筮仕者求敎于刘待制安世曰清明和缓又问何以言缓曰何事不是忙壊却此言固足敎初学然学者知道则缓急先后皆不失节矣

  刘道原恕尝面折王介甫故子瞻送之诗云孔融不肯让曹操汲黯本自轻张汤此语盖诋介甫也

  吕惠卿附王介甫甚固司马公言利合必离后果发介甫手简云无使上知苏子瞻改铸顔渊之语曰吾闻觌君子者问雕人不问雕木曰人可雕欤曰吕惠卿雕王安石

  邢和叔遇人即训诲时人目曰邢训

  吕正献初喜邢恕闻恕到京访之旅邸中

  王伯虎炳之自编修官得帖职章子厚徧问堂中诸人云谁主张吕正献曰伯虎于例得实上恩也章遂黙然元祐中东坡行吕吉甫责词叙神考初用而中弃之曰先皇帝求贤

如不及从善若转圜始以帝尧之聪姑试伯鲧终焉孔子之圣不信宰予又曰喜则摩足以相欢怒则反目以相视既而语人云三十年作刽子今日方剐得一个有肉汉

  元祐间顾子敦临为夕郎封駮任情吕汲公大防谋之于吕正献吕曰迁临耶躁进者效之责临耶畏懦者将不敢方今治河之议未决宜遣相河因此赏罚皆非由封駮也

  陈莹中答杨中立书云乃欲毁此白麻哭殿庭某谓白麻王言也不可毁天子之庭非哭所也【案此原本分为二条而上半段语重当系一条今并】

  蔡京为翰林承防陈莹中已言治乱之分在京用否蔡君济元康问之曰京小人也尤好交结宦者用京与宦者得志天下何以不乱靖康初贬京分司与莹中赠谏议大夫命齐

下【案此条又见孙谷祥野老记闻记闻序云先人旧在陈唯室先生讲席及见诸所从游如和靖尹先生之流有野老记闻数篇姑録梗概或原系客谈中语也】

  崇宁间立元祐奸党碑于宣和殿蔡京书立于诸长吏防事未防星变一夕大雷雨碎宣和殿碑石遂并诸州者去之人心不以为然而天应之天人无间如此体究可以知道

  宣和殿所立元祐奸党碑以司马温公为首

  元祐党籍固多真儒贤士然蔡京以势利倾夺锢之钩党者亦多矣未必皆君子也余尝题其后云等是名丹籍谁知品目多蚖龙同在肆玉石共沉河摧折人材尽消磨岁月过

厉阶生已甚龟鍳莫蹉跎【已甚谓吕汲公行事也】游公定夫其子性刚名之以损且曰损君子以惩忿窒欲先贤事事可法

  孙中丞多内宠夫人以为病纵其尤者犯上孙不能堪去之用此遂数人俱去孙不之悟

  靖康初金为城下之盟而去唐钦叟少宰引唐自明皇而后屡失而复兴者以人主在外可以号召四方力救京师宜举景徳故事下诏出临洛京以令天下或能大振王畧不然

亦可还据秦雍以图兴复翌日何防入对引苏内翰志林以谓周之失计未有如东迁之甚其议遂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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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歩里客谈卷下     宋 陈长方 撰

  尽心一篇真法言也此孟子晩年言语比之公孙丑等篇无复刚烈之气

  伯夷歌云神农虞夏忽然没兮我安适归矣陈古刺今用意涵蓄此太史公文笔非伯夷意也

  韩师徳曰史记书韩信之语曰吾悔不用蒯通之计乃为儿女子所诈儿女子指萧何吕雉也班固畧其语曰悔不用蒯通之言死于儿女手殊失本指水上军鬭入班固删去亦

非也

  司马迁作武帝纪实録方士神仙事无一字讥刺使读者不觉思其事则武帝之愚甚也【案此条载説郛本今増入】

  汉武亦善用人末年用金霍及东方朔枚臯司马相如之徒处之皆得其地但中年宰相皆不择人

  太史公有侠气故于赵奢穰苴仪秦刺客等作传更得手以未尝窥圣贤门戸故五帝三王孔子孟子传记虽补缀事迹亦未尽善【案此下二条俱据説郛本增入】

  西汉末文章与文景武帝时小异然文物之盛也无如武帝时将气有盛衰耶抑由人主所好耶

  美新不子云文字畏死仕莽不敢去后人遂以此污之君子恶居下流

  范蔚宗黄宪传最佳宪初无事迹蔚宗直以语言模冩叔度形容体段使后人见之此最妙处其他传即冯衍马援胜盖得二人文字照映便觉此传不同以此知班固前书之不

可及者亦得太史公司马相如贾谊董仲舒晁错刘向诸人文字作底草尔

  五代史于杨凝式不立传载其歴梁唐晋汉周以疾致仕又不明其本心凝式谏父渉言大人为唐宰相而以传国玺与人则其心可见又不仕五代而托心疾其人贤其节髙可

知矣余尝谓自晦与草木共尽者五代不为无人史不得其自者固可叹若凝式本末昭晰史复不书执笔者何其与善之狭也

  陈师锡伯修作五代史序文词平平初苏子瞻以让曾子固曰欧阳门生中子固先进也子固答曰子瞻不作吾何人哉二公相推未决陈奋笔为之

  古人作诗断句辄旁入他意最为警防如老杜云鸡虫得失无了时注目寒江倚江阁是也黄鲁直作水仙花诗亦用此体云坐对真成花被恼出门一笑大江横至陈无已云李

杜齐名吾岂敢晩风无树不鸣蝉则直不矣

  章叔度宪云每下一俗间言语无一字无来处此陈无已黄鲁直作诗法也

  阿房宫赋只是篇末説秦及六国处佳若丁头粟粒等语俳优不如

  余尝疑三器论非退之文章又疑下邳侯传是后人拟作退之传毛頴以文滑稽耳正如伶人作戱初出一诨语满塲皆笑此语盖再出耶毛頴传赞赏不酬劳以老见疏秦真少

恩哉甚似太史公笔势董晋行状书回纥李懐光二事似左氏文字通解非退之文字之乎者也下皆未当其诬退之多矣

  秦少游云退之元和圣徳诗与平淮西碑如出两手余以岁月攷之盖相去十二年也然以平淮西碑方郓州谿堂诗则又如他人所作也

  罗池庙碑古本以渉有新船为歩有新船春与猿吟兮秋与飞作秋与飞欧阳永叔以歩有新船是而秋与飞为不然説者以是为欧韩文字之分盖笃论也余尝以三言

评子厚文章曰其大体似纪渻子养鬭鸡在中朝时方虚骄而恃气永州以后犹听影响栁州以后望之似木鸡矣

  栁子厚先友记廼用孔子七十弟子传体若真符及雅则以盘诰诗人之文为祖矣

  东坡辨黄楼赋非代于子由此所谓欲盖而彰之也却扫编徐州黄楼东坡所作而子由为之赋东坡自书韩退之画记东坡以为甲乙帐而秦少游乃效之作五百罗汉记人心

之不同如此喻子才道王侍郎刚中语云文字使人击节赏叹不如使人肃然生敬【案此条据説郛本増入】

  张文潜见富郑公神道碑至论赵济处曰公文固奇欲加一字可否遂改云及英宗神宗之世公老矣功在史官徳在生民北敌西戎视公进退以为中国轻重而一赵济敢揺之

一字固文字闗纽也

  余顷见嘉祐一诏罢茶盐法读之数十过不能去手每叹息以为真主言既而观欧阳文忠集乃欧笔也欧文温润尤宜纶诰之词其言有私藏盗贩实繁有徒严刑重诛情所不

忍是于江湖外数千里设陷穽而陷吾民也

  东坡志林云尝欲仿盘谷序作一文字竟不能成态度如风云变灭水波成文直因势而然必欲执一时之迹以明定体乃欲系风捕影也

  余尝问王子世云苏氏为纵横之学如何曰有之时案上有庄子庙记云只此记中谓庄子于孔氏阳挤而隂助之此语亦纵横家流也

  自古称齐名甚多其实未必然如姚宋则宋之守正非姚比也韩栁元白四人出处邪正不同人言刘白而刘之诗文亦胜白公至如近代欧梅苏黄而子瞻文章去黄逺甚黄之

诗律苏亦不逮也

  内外二制以润色王言布告天下为职一字重轻皆系国体喜则升之九天怒则挤之九地此为何理要须褒贬之间示有惩戒如骆賔王诋武后读之但笑至一抔之土未干六

尺之孤安在处乃曰宰相安得失此人武氏犹知此况天下有识之士乎

  江淮春夏之交多雨其俗谓之梅雨也盖夏至前后各半月或疑西北不然余谓东南泽国春夏天地气交水气上腾遂多雨于理有之

  或谓月受日之光至望则光满非也日月内涵隂阳月之隂有时而消长阳亦随之故光有圆缺至望则月之光自满适与日望非受日之光

  沈存中云世多指脾为黄庭非也黄庭有名而无形冲炁也虚而无方物者也又云肾有左右所以为坎离坎离交而滋五蔵如乾坤之生六子余谓知脾非黄庭而谓坎离为两

肾何异于紾兄之臂而曰姑徐徐也承平时茶酒班殿侍系四五重顔色褁肚先是京师以竹盛五色线拽之为戱谓之变线又以殿侍所系褁肚似之故亦谓之变线今不复系如许

褁肚但有义数条耳【杨宜之侍郎云其前母吕氏舅有为之者】

  古人多用转蓬竟不知何物外祖林公使辽见蓬花枝叶相属团栾在地遇风即转问之云转蓬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