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辖录 #
提要
《投辖录》一卷,宋王明清撰。
是书乃其晚年所作。
见于《书录解题》者一卷,与此本相同。
其以投辖为名者,陈振孙谓所记皆奇闻异事,客所乐听,不待投辖而留也。
所列凡四十四事,大都掇拾丛碎,随笔登载,不能及《挥麈录》之援据赅洽,有资考证,然故家文献,所言多信而有征,在小说家中,犹为不失之荒诞者。
惟第六条之首,原阙四行,乃传写者所脱佚,今已不可考矣。
书中于每条之下多注所闻之人。
今考其江彦文一条下,注闻之陆务观。
任荩臣、虹县良家子二条下,注闻之僧祖秀。
祖秀乃宣和旧人,即作《艮岳记》者,明清犹及见之,而又下见陆游。
其称己未岁金人归我河南地者,为高宗绍兴九年。
又称甲戌岁者,乃宁宗嘉定七年。
则明清之老寿,可以概见,宜其于轶闻旧事,多所谙悉也。
序
迅雷、倏电、剧雨、飙风,波涛喷激,龙蛟蜕见,亦可谓之怪矣。
以其有目所觌,习而为常,故弗之异。
鬼神之情状,若石言于晋,神降于野,齐桓之疾,彭生之厉,存之书传,以为不然,可乎,齐谐志怪,由古至今,无虑千帙,仆少年时惟所耆读,家藏目览,鳞集麏至,十踰六七。
间有以新奇事相告语者,思欲识之,以续前闻,因仍未能。
属者屏迹杜门,居多暇日,记忆曩岁之所剽聆,遗亡之余,仅存数十事,笔之简编。
因念晤言一室,亲友话情,夜漏既深,互谈所觌,皆侧耳耸听,使妇辈敛足,稚子不敢左顾,童仆言变于外,则坐客忻忻,怡怡忘倦,神跃色扬,不待投辖,自然肯留,故命以为名。
后之仆同志者,当知所言之不诬。
绍兴已卯十月旦日叙
正文
蓬莱三山 #
祥符中,封禅事竣,宰执对于后殿,真宗曰:“治平无事,久欲与卿等至一二处未能,今日可矣。
”遂引群公及内侍数人入一小殿。
殿后有假山甚高,而山面有洞,上既先入,复招群公从行。
初觉暗甚,行数十步,则天宇豁然,千峰百嶂,杂花流水,尽天下之伟观。
少焉至一所,重楼复阁,金碧照辉。
有二道士,貌亦奇古,来揖上,执礼甚恭。
上亦答之良厚,邀上主席,上再三逊让然后坐。
群臣再拜,居道士之次。
所论皆玄妙之旨,而肴醴之属,又非人间所见也。
鸾鹄舞于堂,笙箫振林木,至夕而罢。
道士送上出门而别,曰:“万机之暇,毋惜与诸公频见过也。
”复出旧路以归。
臣下因以请于上,上曰:“此道家所谓蓬莱三山者。
”群臣惘然自失者累日,后亦不复再往,不知何术以致之。
(祖父闻于欧阳文忠公。
)
百宝念珠 #
慈圣曹后,嘉佑中幸相国寺烧香,后有百宝念珠价直千万,挂领间,登殿之次忽不见。
仁宗大怒,命尽系从卫之人,大索都下。
捕吏惶惧,物色不可得。
因念寺前常有小儿数人嬉戏自若,而不知其所从来,漫往问之,中一丫髻女子,年十二三,忽笑谓吏曰:“前日偶取之,忘记还去,今见挂寺塔之颠火珠上,当自往取之。
”吏知其异人也,再拜以请,女子还,遂入塔中,吏辈仰视,见第十三级窗中出一手,与相轮等,观者万人,恐怖毛竖,须臾不见。
而女子手提数珠而下,授吏,复请曰:“中旨严急,愿俱往以取信。
”儿亦不辞,行数十步,立化通衢。
开封尹上其事,上嗟异久之,凡坐累者皆获赦云。
华山崩 #
熙宁中,神宗遣内侍高伟使蜀,既还,道由华阴,投宿县驿中,忽一老卒若抱关者,前白曰:“某住此数年,今夕气候非常,必有大灾异,官人速去,或可免,不可留也。
”坚请其行甚切。
伟疑其有它,迟回来往未肯发。
老卒曰:“若某妄语,来日官人回此穷治未晚,今已急矣,速去犹可投于前铺。
”伟异其言,不得已上马,未十余里,天色已曛,得小马铺止宿。
俄而风雨雷电大作,震荡轰磕,若天翻地转,通夕惶怖。
诘朝澄霁,遣人回视路,则曰:“昨日华山崩,少西十里,则高山大石,弥望不知几里,非复故道矣。
”伟皇恐归奏。
先是,华山三峰,其高际天,有阜头谷在华山之阳,至是谷崩,风雷簸拽,自山之背隃华山甚远,此石方坠地,压覆二十七村,被其害者百余里,平地为山,迷失旧处,邮驿不通者累旬,方疏凿之,而后成路。
朝廷遣官致祭,诏恤其邑。
实录中亦略载其事。
山下立庙,俗为‘翻山大王’云。
伟后仕佑陵,亦甚显名。
翟惟康 #
翟惟康,武林人,少有俊声,年十八九即随计入京。
省试既罢,馆于姊夫开封府推官沈扶家。
会其女兄有娠入月,遣惟康市少备用药饵之属,偶自持之过相国寺,有瞽者善揣骨听声,惟康试叩之焉。
瞽者曰:“子手中所持何物耶?”惟康曰:“吾来卜于子,焉问此为?”瞽者曰:“此非催生药乎?此妇必生男子,非常之人也,子之前程实有系焉。
俟此儿高官,子当受其荫,始入仕。
”惟康笑其狂诞一至于此,不问其它而去。
是月,惟康之姊免身得雄,惟康自此连蹇。
其儿即沈文通也,中甲科,三十为侍从,出守杭州。
惟康为其持贡奉表,贺神宗登极,补太庙斋郎。
元丰中,与先祖为僚,自言其详,精妙如此,可以言术矣。
王荆公集中载沈扶妻翟夫人之志铭云:“今上即位,翰林守杭州,其季惟康奉献得仕”是也。
惟康后至正郎云。
(以上三事先太史云)
章丞相 #
章丞相初来京师,年少美丰姿。
当日晚,独步禁街,覩车子数乘,舆卫甚都,最后者,辕后一妇人,美而艳,揭帘目逆,丞相因信步随之,不觉至夕。
妇人以手招丞相,丞相遂登车与之共载,至一甲第,甚雄壮。
妇人遮蔽丞相,杂众人以入一院,深邃若久无人居者。
稍顷,前妇人始至,备酒馔之属亦甚珍。
丞相因问其所,妇人笑而不答。
自是妇人引侪类辈迭相往来,俱媚甚,询之皆不顾而言它。
每去则必以巨锁扃之。
如是累日夕,丞相体为之敝,甚彷徨。
一姬年差长,忽发问曰:“此岂郎君所游之地,何为而至此耶?我之主翁行迹多不循道理,宠婢多而无嗣,每钩至少年之徒与群妾合,久则毙之,此地凡数人矣。
”丞相惶骇曰:“果尔,为之耐何?”姬曰:“观子之容,非碌碌者,似必能免。
主翁翌日入朝甚早,今日解我之衣以衣子,且不复锁子门,俟至五鼓,则吾当来呼子,子亟随我登厅事,我当以厮役之服披子,随前驺以出,可以无患矣。
尔后慎勿以语人,亦不可复由此街,不然,吾与若彼此皆祸不旋踵矣。
”诘旦其姬果来扣户。
而丞相乃用其术,得免于其难。
后丞相既贵,犹以其事语族中所厚而善者,云后得其主之姓名,但不欲晓之于人耳。
(李平仲云)
蒲恭敏 #
蒲恭敏帅益都日,有道人造谒,阍者辞之,留文字一轴而去,恭敏启视云:“我居清空表,君隐尘埃中,声形不相吊,兹事难形容。
”又云:“欲乘明月光,于君开素怀,天杯饮清露,展翼到蓬莱。
佳人持玉尺,度君多奇才,君才不可尽,玉尺无时休,对面一笑语,共蹑金鳌头,绛宫楼阁百千仞,霞衣杂与云烟浮。
”后题云:“上清鉴逸真人李白。
”恭敏惊怅,绳治阍吏,遍访迹于闾巷,不可复得。
张宗颜 #
近有异人张宗颜,游杭州三茅观,松径中遇白衣道士,裙裳破敝,自云观中人也。
相与游,行坐堂上,宗颜问曰:“此有龙否?”曰:“诚真龙也,不必井中。
”指抵下泥淖曰:“祇此亦有龙。
”下庭驱焉。
果有小龙宛转泥中,与今画工所为无异,角耸、髭髯、绿鳞、黄鬣、赤目,但长晶明,非常画像可比。
良久,雨雾倐合,从霹雳飞去。
道士与宗颜出,中涂遇主宫道士语,乃失驱龙者,因道其事,且曰:“此非观中人也。
”宗颜始悟非常士。
观斋宫画像中有真君像,状貌特肖所遇者,其裾为风雨所坏矣,但嗟叹致拜而退。
宗颜年绝高,能详言国初事,性沈静,寡言语,以其言非诞谗,乃纪云。
(大观中阅澥子云之所云耳。
)
邹志完 #
建中靖国初,邹志完自新州北归,次英韶之间,马上忽覩一物自空中飞至,近覩之乃一人耳。
但见面目髭髯,余皆云雾蔽之,熟视志完而去。
少焉,休鞭宿于道旁旅邸中,方晚饭,心念适之所见,疑虑之次,忽其物又自天井中飞入,语志完云:“不意公惓惓不相忘如此,故特来求一面耳。
”时志完举酒问能少饮乎,物肯首。
以一觞饫之,遂酎如醺醉状。
瞑目少刻而醒,谓志完曰:“君此去便登禁闼,可无它虑也。
”揖志完而别。
志完询其姓氏,不答飞去。
竟不知何怪。
已而志完入朝,拜中书舍人。
衡州老人 #
衡州有一老父,荷担卖生姜三十余年,老稚见之颜貌不改,或问之,曰:“吾所居在回雁峰后,人迹罕至,人亦不暇访吾庐也。
”一日,有道人延入茶肆,会曰:“吾有黄白之术,求其常德者授之,吾见翁数十年未曾改操,吾将遗翁此术如何?”翁即就担中取姜一块纳口中,少顷取出已成黄金矣。
乃笑曰:“吾有此术尚不为,况其它焉?”市人惊叹聚观,若便旋而失之。
自是之后,亦不复见其人矣。
此曾文肃谪居衡阳日目覩者也。
李氏女 #
昭德,赵郡李氏丙申女,初名如璋,往岁泊舟僧伽浮图下,梦人教改名曰昭德,遂依用之,熙宁甲寅岁春,随侍其先君司封在曲江,梦一妇人年三十许者,面正圆而身长,莫能省识,曰:“汝负我命,岁在戊午,我得复冤。
”是岁九月,梦一神女从空中而下,指昭德曰:“汝不是汝母九五齐行遍,汝今正好修。
”方梦时不知问九五齐行是何义,觉而问人,莫能训说。
由此寄心香火因缘,不视世间事,且二岁余。
母氏怒曰:“女子无所归,他日吾目不瞑。
”昭德惧,夙夜女工。
元丰戊午仲冬十五夜戊子,梦曲江所梦之妇,曰:“我来矣,汝偿我债。
”以物正刺昭德之心而去。
从此遂病心痛,针灸、艾药熨、卜祭鬼,尽世间法,楚毒增剧。
家人莫知所为。
庚寅日昳时,忽得寐梦一女子,从卫如贵人,熟视之,乃甲寅所梦见之神女也。
曰:“汝不感我语今奈何?”昭德曰:“弟子愚暗,惟垂慈救。
”女曰:“此非吾可以为汝,惟佛能之。
”即将昭德诣佛。
仰见宫殿庄严,诣佛皆语。
昭德拜且泣,道所以来。
内一佛曰:“冤对相逢,如世索债,须彼此息心,当自悟。
”昭德曰:“世业所熏,根索牢固,安能顿悟?”佛曰:“当此危苦,如何不悟?”昭德复哀请百余语,佛曰:“汝但发菩提心,尽此形寿,回向三宝,乃可以度脱出厄。
不尔,二十五岁债偿复来,虽吾亦不能为汝。
”佛乃为其作法,以手加昭德项后旋绕三匝,曰:“吾为汝解冤意,汝归,心安矣。
”既觉,病去十九,顷之遂平。
昭德从此心绝华慕,口绝腥膻,身绝粉黛绮绣,洗濯三业,亦不复善心诸梦,故追忆梦时,存其梗概。
尼法悟 #
法悟,清源陈氏戊申女,早慧,能诵金刚经。
尝许适其姑之子,姑爱之异常。
元佑三年二月初一日,在本家道堂内,忽以剪刀断其髪,母见,持之而泣。
顷刻兄嫂弟妹毕集,诱谕迫胁,无所不致。
法悟神色怡然,笑而不答,曰:“法悟自有境界,已发大愿,若遇明眼善知识或敢言其一二。
”举家莫能为计,异日谋请建隆长老为举扬般若违恩义罪谴无边。
语未竟,法悟直前拈香低头礼拜,言曰:“正月一日晡时,在道堂坐,忽见眼前黑暗,见远处有火光,举身从之,约行数里入大门,榜曰‘报冤门’,有绿衣判官持簿籍曰:‘汝未可来,何为至此?汝有宿冤当报,知否?’法悟心悸,对曰:‘得生人间,未曾为恶,何得有冤?’判官曰:‘汝前世之妻乃汝今生之夫,以嫉妬故,伤汝左耳,因而致死。
今反为汝之夫,合正其命。
’法悟曰:‘我虽有此宿冤,心不欲报。
’判官曰:‘此自当报,不由汝心。
’法悟曰:‘我若报冤,冤冤相报,无有了期。
’判官曰:‘不然,如世间杀人,若有不偿报者,其冤终在。
’法悟曰:‘我但不生嗔恨,冤自消释。
譬如释迦世尊,昔为歌利王割截身体,节节支解,不生嗔恨,我今亦不生嗔恨。
’法悟仍见世间冤对,尽载簿内,念得火炬焚却此簿,令一切冤仇尽得解脱。
判官忽扬眉怒曰:‘汝是何人,辄来乱吾法也。
’叱之使去,震恐之际,不觉身在郊外,号泣曰:‘是何恶业,却教杀人报冤,观世音菩萨来救取我去。
’忽见一老僧云:‘童子过来,汝须发愿。
’法悟应声曰:‘我若事人,愿碎身如微尘河沙刧,不生人道。
’僧曰:‘当听吾偈:万丈红丝结,何时解得彻。
但修顿教门,那见弥勒法。
’法悟知僧不凡,因前问前生父母何在。
曰:‘汝母已生天,父犹沈滞。
可礼阿育王宝塔,一会与父。
’法悟旋归,失足堕井中,惊不觉醒,乃见身在道堂内,约日色止逾一食时,而自初觉眼前黑暗,至入门与判官议论,及被叱见老僧语言,不啻如终日也。
法悟既觉,心极惶骇,又重舍其姑之恩义,彷徨不决。
至当月晦夜,忽梦前所见老僧,以手摩法悟顶。
法悟确意,遂于翌日对佛发愿,愿云:‘若果有出家缘分,愿剪髪时无人来见。
’遂剪二十四刀,尽断其髪,再以剪刀齐其蓬。
母忽见之。
”建隆闻说,不复阻难,但云不可思议。
先是,法悟之母某氏,学道参请已三十年矣,未有悟入。
是日辰时,因举之而故犯因缘,恍然有省,乃知时因缘不约并至,非拟议所及。
时在扬州北门居。
右二事,黄太史鲁直子书云尔,不改易也。真迹在周渤惟深家,绍兴初献于御府。
贾生
拱州贾氏子,正议大夫昌衡之孙,美风姿,读书能作诗与长短句,怨抑凄断,富与才情,又奉佛乐施,奉佛尤力事,交友驯谨而简谅,人皆喜之。
常与其友相约如京师观灯,寓于州西贤寺,教院妙空曰:“华严旧所住也。
”监寺僧慈航作黑布直裰五六领,皆缀以帛,书寺名、为某事丐钱。
贾戏披之以为笑,且曰:“今晚为寺中教化。
”夜,果戏出丐钱,风度秀峙,词辨横出,士女竞施,寺僧遣二力舁钱归,几不能举。
翌日,其友戏之曰:“称职哉!”贾曰:“都人美丽,不容傍窥,惟行者丐钱得恣观视,虽邀逐而取焉,无害也。
此吾亦薄有利焉耳。
”夜,贾固欲往,而寺僧利其入,纵臾之,遂尽五夜。
翌日其友睡未起,贾曰:“略出矣。
”友欲与语,而贾已去。
抵暮而还,袖中出黄柑两枚,奇香数种,分柑爇香,谈笑无异也。
又两日,友约以归,贾但以一书致家。
自是抵春暮而犹在京师也。
闻有人自京师来,说贾瘦瘠。
又言携一妇人,但瘦瘠耳。
即同归,归而瘦益甚,服药不验,举止无少差误,但不喜其旧妾,独寝于宅后书庵中,为少异也。
问之则曰:“病而绝此,自啬养耳。
”瘦日甚,举家不知所为,老乳媪夜半后往候之。
问庵中切切有妇女家语,比晓告其兄弟,乃知贾为鬼物所病也。
百方禁断之不能去。
贾故自若,且曰:“我病在经络脏腑,而禁呪何益哉?”五六月间,天宁寺作般若会,长老宗戒请贾之昆季与贾之友往斋。
既罢,同游纳凉,寺之僧堂高广,蔽以大殿,无西日,堂之前有风阴阴焉。
并门长连床,一寓僧坐其上,戒老与客俱至,先语僧曰:“兄弟勿动,同此纳凉,诸官皆道友也。
”瀹茗剖瓜均行,而食之从容,戒老忽曰:“今岁贾宅几官,人独不在此,闻久病,日来亦少瘥否?”其兄言其曲折,且曰:“知其为鬼所困,而不能治也。
”长连床上寓僧忽曰:“审如此,我能治之。
”众竞起而问之,则天台僧道清也。
僧取净土斗许,念呪百余遍,以授其兄,使候其来,以土围之,连墙壁处穴穿敷土令相接,或置之墙上令遍,或以意想为得,至哀鸣求免,即开庵中土而使之去,慎勿至日出也。
如其言围之,方四鼓忽闻庵中忿厉声达于外,至五鼓且哭且悔,贾兄问之,称罪曰:“我京城之庙灵也,有封爵,惭不能自言,悦其风姿,不少忍,以至于此。
明,则丑恶俱露矣,伏愿见怜。
”曰:“复来乎?”曰:“我恃神力,以为无如我何,不知遭此,今得免,当洗心省咎,岂敢再至。
”曰:“神见何物而惧也?”曰:“身在铁城中,高际天矣。
”“欲自何方去?”曰:“西北。
”即开土尺许。
既泣且谢,肃然有冷风自西北而去。
比明视之,则贾尚寝矣。
亟往谢道清,施以二万钱,不受,与之香数十两,各取一片如指面许,插笠中曰:“方往五灵台山,檀越于文殊前,烧结缘也。
”问其呪,曰:“观世音菩萨罥索部三十卷中呪土法藏经俱载。
”即诵一遍。
问:“何为如此灵?”曰:“但人心念不一,若念一,则灵尔。
”又问:“贾生所遭何物也?”曰:“何必问我,神耶鬼耶、精魅耶、妖狐耶,此呪土皆可令去也。
若爱欲缠缚,见造业而死,堕落其间,盖头下迎来者,非某呪土法所能了,诸官善思之。
”闻者悚然,即邀上堂,食毕揖辞,以腰抵柱,系包戴笠而去。
后月余,贾生亦渐安,其友问之,曰:“自初教化钱,每夕一奇妇人施我百金,转盼与我言,至第五夜,意愈密,并得一钱箧,箧中有片纸书,约以城西张园之后小圃中相见,或有问者,第云表兄则善。
此乃我翌日独往时也。
既赴约,至园,有小圃,中见从卫如郡府吏,呵止之,答以表兄,乃径入宇内,与此妇人相见。
置酒,姿态绝出,神仙中恐无有也,且约翌日天清寺僧房款昵。
自是惑之,朝暮往来,或相逐亦与世人无异。
比归,更不念世间可乐者,相随亦来,乡中每人作法禁呪时,亦不去,但以手画圈相围我及渠曰:“彼如我们何?”衣服饮食珍丽,颜色则世所未见,人间亦无有也。
”噫!道清之言贤哉。
人之为贾病遇道清,亦奉佛施药之报者也。
贾生字显之,所谓友则同郡许顗彦周是也。
其后先太史于大藏中检得罥索经呪,今亦藏之于家也。
玉条脱 #
大桶张氏者,以财雄长京师。
凡富人以钱委人,权其子而其半,谓之行钱,富人视行钱如部曲也。
或过行钱之家,其人设特位置酒,妇人出劝,主人反立侍,富人逊谢,强令坐,再三乃敢就宾位,其谨如此。
张氏子年少,父母死,主家事,未娶,因祠州西灌口神,归过其行钱孙助教家。
孙置酒,张勉令坐。
孙氏未嫁女出劝酒,其女方笄矣,容色绝世。
张目之曰:“我欲娶为妇。
”孙惶恐曰:“不可。
”张曰:“愿必得之。
”言益确。
孙曰:“予,公之家奴也,奴为郎主丈人,邻里笑怪。
”张曰:“不然,我自欲之,盖烦其女为我主管少钱物耳,岂敢相仆隶也。
且于皇法无碍,如我资产人才为公家之婿,不劳苦相阻也。
”孙愈惶恐。
张笑曰:“言已定矣,不可移易。
”张固豪侈,奇衣饬物,即取臂上所带古玉条脱,俾与其女带之,且曰:“择日作书纳币也。
”饮罢而去。
孙之邻里交来贺曰:“行为百万财王主人之妇翁,女为百万财主之母矣。
”其后张为人所诱,别议其亲,孙念势不匹敌,不敢往问期,而张亦若相忘者。
踰年张就婚他族,而孙之女不肯嫁,其母密谕之曰:“张已别娶妻矣。
”女不对而私自论曰:“岂有如此而别娶乎?”父乃复因张与妻祀神回,并邀饮其家,而令女窥之。
既去,曰:“汝适见其有妻,可以别嫁矣。
”女语塞,去房内以被蒙头,少刻遂死。
父母哀恸,呼其邻郑三者告之,使治丧具,郑以送丧为业,世所谓仵作行者是也。
且曰:“小口死勿停丧,就今日穴壁出瘗之。
”告郑以致死之由,且语且哭。
郑办丧具至,见其臂古玉条脱,时值数十万钱,郑心利之,乃曰:“某有一园在西。
”孙谢之曰:“良善而便也,当厚相酬。
”号恸不忍视,急挥去之,即与亲族往送其殡而归。
郑盖利其独瘗已园中也。
半夜月明,郑发棺欲取玉条脱,女压然而起曰:“此何处也?”顾见郑,曰:“我何故在此?”女自幼亦识郑面目,郑乃畏其事彰而以言恐之曰:“汝父怒汝不肯嫁而张氏为念,若辱其门户,使我生埋汝于此,我实不忍,乃私发棺而汝果生。
”女曰:“第送还父母,勿恤其它。
”“若送汝归家,汝还定死,我亦得罪矣。
”女乃久之曰:“惟汝所听。
”郑即惹之它处,以为已妻,完其殡而徙居来州。
郑有母,亦喜其子之有妇,彼小人不暇问所从来也。
积数年无子,每言张氏,辄恨怒忿恚如欲往扣问者,郑每劝且防闲之甚。
至崇宁元年,钦成上仙治园陵,郑差往永安,临行告其母勿令其妇出游。
居一日,郑之母昼睡,孙氏女出僦马直诣张氏门,语其仆曰:“孙氏几女欲见某人。
”其仆往通之,张且惊且怒,以仆为戏已,骂曰:“贼奴侮我耶?谁教汝如此?”其仆曰:“实有之。
”张与其仆俱往视之。
孙氏见张,跳踉而前,曵其衣。
其仆以妇人女子不敢往解。
张认以为鬼,惊避退走,而持之益急,乃擘其手, 手且破,血流,推去之,仆地而死。
僦马者怪其不出,恐累于已,往报郑家,推求得郑母,曰:“我子妇也。
”诉之有司,因追取郑对狱具伏。
已而园陵复土,郑之发冢等罪止于流,以赦得原。
而张实伤而杀之,杂死罪也。
虽奏获贷,犹杖脊,竟忧畏死狱中。
因果冤对有如此哉!是时吴拭顾道尹京云以上二事。
许彦周云:“以政和中,外祖空青先生曾公公衮摄守丹阳,属邑丹徒县主簿李某者,以漕檄往湖州境内,方由郡中差二小吏徐璋、蔡禋者以补驱使。
既至境,休于效外之观音院,僧室之邻有小房,扃锁颇密,二吏窃窥之,有画女子之像甚美,张于壁下,设供养之属,二人私自谓曰:“吾遭逆旅,得有若彼者来为一笑,何幸。
”偶询院中僧,云:“郡人张姓者,今为明州象山令,此即其长妇,死,殡于房中地下,画其像,岁时祀之也。
”是夕,蔡禋者寐未熟,忽见女子搴帏而入,谓禋曰:“若尝有意属于我,故来奉子之周旋,幸勿以语人,及勿以怪而疑惧焉。
”禋欣然领其意。
自此与璋异榻。
每夕即至,相与甚欢,如此者踰月。
二吏以行囊告竭,告于主簿者,主簿曰:“璋善笔札,吾不可阙,禋可行也。
”是夜妇女者来语禋曰:“闻子欲归,何也?”禋告以故。
妇人曰:“吾有金钗遗子,可货之足以稍济,幸无往也。
”言毕于鬓间取钗与之。
禋诣铺中售之得钱万六千文以归,绐谓璋曰:“我适入城遇亲人,惠然见假,勿须言归也。
”璋嘿然,念我二人同居里巷,岂有乡人而已不识者,且闻禋夜若与女子窃语,他时事露,宁不自累?由此每夕伺之。
一日,天欲晓,果见妇人下自禋榻,璋急向前掩之,仆于地,若初死状,衣冠俨然。
二吏大惊,诘问,亟以告。
主簿者属之寺僧谨视之,拘系二吏于狱,诘问,并无异词。
遂牒象山令,令其家人共发棺视之,已空矣。
及往铺索其金钗验之,诚张死时所带者也。
二吏遂得释,未几还丹阳,皆以惊忧得疾,不久而殂。
仲舅目覩。
与张氏事相类,并録于此云。
申天规 #
熙宁中,有大理寺丞申天规者,请于朝,自言本农家,父好道,从方外之士游,天规十余岁时,忽囗去其家,不知所适。
至天规登第唱名出东华门,忽于稠人中见之,庆其登科,设拜方起,遂不复见。
又累年任江南一县令,考满造朝,遇之道中,忽隔水呼天规,亟渡河见之,拜起欲语,又失所在。
既更秩,乞解官给朝假以访之,然不可得也。
元丰末,先祖任武陵令,暇中游桃源观,中有道人潇洒不凡,言语有理趣,因询其姓,即申天规之父也。
翌日,遣人邀之,则已告去。
时天规已自老矣,计其父寿将已踰百岁矣。
后见马子约云:申父名交,其姻家也。
刘快活 #
刘快活者,名信,本兵也。
滕章敏知池州,因捕逃卒得于九华山, 自言有公据放停,滕章敏取视之,乃周显德间所给,章敏惊异之。
已而扣之,果有道者,虚堂以舍焉。
时章敏坐妖言被谴,不敢久留, 因遣人送之王荆公。
荆公与之言甚契,然不肯为之留,又以属之曾文肃。
文肃馆于家者凡十余年,每酣饮,必大呼连唱‘快活’二字,故人以此目焉。
文肃事之如神。
文肃守河阳,忽感便血,气绝不复苏,夫人泣请于刘。
刘曰:“若将酒一{豆斗}与苏合香丸二两与我。
”信既得之,酒与药一引而尽,与文肃公入密室经夕,天欲晓,亟叫快活数声,家人竞起视之,则文肃起居已如常矣。
问之,但云:“过此更寿一纪,位登台衮。
”询之它,皆不言。
文肃登庸登第后,出镇朱方,舟次南都,忽告别,语文肃曰:“不能远适矣。
”文肃颇解其意,亦不强留。
既去之后不久,而文肃果南还。
后不知所终。
毛女
蔡元长自长安易镇四川,道出华山,旧闻毛女之异,从者见岳庙烧纸钱炉中有物甚异,以告元长,亟往视之,乃一妇人也。
遍身皆毛,色如绀碧而髪如漆,目光射人,顾元长曰:“万不为有余,一不为不足。
”言讫而去,其疾如飞。
既至成都,命追写其像以祀之。
元长亲语先太史如此,并橅其像见遗。
范竑父 #
范竑父镗,少年漂泊,尝徒步过豫章村落中,日高未得食,至一山寺。
有僧梦黑龙绕其居,既觉,闲步出户,见有穷士凄坐于山门,僧邀入,解榻推食以待之,且问其所向,竑父曰:“某赴开封试,途穷不能前,奈何?”僧乃倾囊以济其行,其徒且笑且排之。
是岁首荐,明年登科,后以龙图阁学士帅江西。
其僧尚在,竑父厚报之。
仲舅云。
张夫人 #
张子龙妙龄甲科中第。
乡里宗氏,衣冠望族也,有女始笄,色冠一时,脔以为婿。
成礼之后,张虽少年文采,驰誉当世,而宗常有不足之色。
坐是琴瑟不甚洽浃。
张任太学博士,宗忽告曰:“吾某处之神也,尝以过,罚为人之室。
岁满合归,幸毋以为念,子行亦光显矣。
然有三事嘱子:吾平时与子不甚叶,吾没之后,父母必来问吾既死之状,慎勿揭吾面帛。
其次,毋再娶。
又其次,吾有二婢,人物不至陋,他日足以区处子之家事,勿令去。
苟背吾言,吾将祸子不得其死。
”言毕而逝。
已而宗父母果来,张告以此,翁媪益疑焉。
竟启视之,乃如画夜叉,若将起撄人状,众惧而急覆之。
未几,擢侍从,益贵幸。
一日登对,徽考语之曰:“卿妇死数年,为何尚未娶?枢密邓洵仁女甚美且贤,知经术,尝随其母入禁中,宫女呼为邓五经,朕当为卿娶之。
”张力辞以他,不可,已而言定邓氏。
邓氏欲逐其二婢,张又不得已又去之。
合卺之夜,夫妇方结髪,忽火起床下,帏幔俱烬。
翌日,张奏厕,见故妻如死后状,前搏子龙,遂残其势,自是张遂不能为人。
靖康末,竟以失节窜湘中,已而赐死于家。
姚令声云。
水太尉 #
大观中,李邍字夷旷,公择之子也,为湖北提举学事司勾当公事。
尝以职事至沔鄂之间。
湖外地广而传舍每远。
稍舍之则食宿皆无所向。
一日晚,将次一驿,遣健步卒先令往占,以备夕泊之所。
比至,则厅事尽以青布幕之,中挂一牌曰“水太尉占”,而外无从者可询,遂急回以告夷旷。
夷旷曰:“舍此将何之?不若就其廊庑,为一宵之计。
”既至,果然。
夷旷意以谓必中人之衔,密命从者漫往谒之,投刺子于幕外。
独有一灯擎挂幕上,久之始有人自幕中取刺子以入,若女子声曰:“暂坐,少顷出矣。
”又闻其内多婢妾忸怩之言。
四方之音毕备,间有诮让之词,以谓谒客者来何暮,是欲逐我辈使去此耳。
夷旷徘徊既久,又不欲遽退,忽一髽角少年衣青衣,状若世所塑勾芒神,一手持球杖,一手牵一物似犬而高,似羊无角。
闻空中喝云:“揖太尉,揖。
”夷旷俛首应之,答喏者即其人也。
惊骇之次,引丽人数十辈疾趋而出,布幕灯檠悉不复见。
既迁入正寝,但见肴满地而已,他无所覩。
江彦文 #
江纬彦文,少年美风仪,尝得瘵疾,医莫能疗。
有道人教之休粮、不语、不衣,令入中岳观,但以木叶蔽体。
如是者三载,观中道士以为奇货,每月游客必引令观之,号为仙人焉。
疾既愈,还家温旧业。
元符初,上书陈大中至正之道于朝廷,上召见,赐进士出身,为太学録,陆师农以女妻之。
自此晋用,既有妻妾。
因与同舍郎通家,一日坐间,各言微异事,郎之妻曰:“顷在室日,父母携游嵩山,尝得覩神仙于观中,今画像似之。
”彦文令取视之,即已像也,因言其事,坐间之人莫不大笑。
陆务观云。
淮南道士 #
淮南山有道士善易术,知休咎,学者多从之。
一日,有门人造其舍,道士忽愀然不乐曰:“早筮卦得干之离,九三爻动,其词曰:‘焚如,死如,弃如。
’不知何祥焉?”门生才下山,有盗过其居,掠其所有,杀人投尸江中,火其居而去。
周宪之 #
周仲武宪之,初登第为淮南一尉。
近村一寺,每遇宪之来,必洒扫迎谒甚恭,如是数四。
一日,宪之再到,则寂然非复前日。
宪之讶之,诘其故。
云:“寺中有老僧,每遇公将至,必梦山神戒令预治道,云候相公之来。
前夕,忽梦云公以某事受贿若干,致被阴谴,禄算俱将尽,以此不复来告矣。
”宪之惊悸,愕然亟归,却其所遗,命僧祷于神。
后数月,再梦于僧曰:“吾尝为询之,受而能悔,情亦可矝,镌寿一纪,官爵减半。
”后果止于御史中丞。
赵诜之 #
徽考朝,有宗室诜之者,自南京来赴春试,暇日步郊外,过一尼院,极幽寂,见老尼持诵,独行廊下,指西隅谓之曰:“此间有大佳处,往一观否?”生从其言。
但废屋数间,芜秽不治。
有碑一所甚高,亦复残缺。
生试以手抚之,碑忽洞开若门宇。
生试入,视之则皆非世所覩也。
楼观参差,万门千户,世所谓玉宇金屋者皆不足道。
香风馥然,有妇人数十,皆国色也。
见生迎拜甚恭,生恍然自失。
引生登堂,若人间宫殿,金璧罗列粲然,多所不识。
有女子西向而坐,方二十余,颜色之美,又大胜前所覩,群妇人皆列侍焉。
问生曰:“子岂非赵某乎?候子久矣。
”生愈骇惧。
遂命置酒,合乐妙舞更奏,服勤执事并男子,食前方丈,乐声喨嘹,真钧天之奏也。
至夜,遂相与共寝,亦极欢洽。
生询其地,答曰:“但知非人间即已,何劳固问,且勿为疑虑可也。
”如是留几旬浃。
女子忽谓生曰:“外访子甚急,引试亦有日,子须亟归,时见思。
”遂命酒作乐,酒罢曰:“此中物虽多,悉非子所可携,玉环一、北珠直繋一奉之,以为相思之资。
环幸毋弃之,直繋可货而用也。
”众人送出门,各皆吁嗟挥泪,生亦不自胜情。
既出,则身在相国寺三门下,恍如梦觉,但腰间古玉环与北珠直繋在焉。
亟归,即见同舍与诸仆惊喜曰:“试期甚迩,郎君前何往乎,如是之久耶?”生具以事告。
入试罢,与二三子再访,兰若曲廊,残碑宛然,无改如前,但扣之不复开矣。
诵经之尼亦复无见,怅恨而返。
已而下第,货其直繋,得钱百余万,古玉环至今犹存。
赵生自云。
沈元用 #
沈元用未赴殿试时,忽观卖故物担上有旧书一小帙,问取视之,乃历书也。
沈以十余钱买之以归,且试观之终篇。
未几廷对策问历数,元用素未始经意,殊惘然。
因追思小书所记以对,不复遗忘。
策成,与大问悉契,自谓神助,喜不自胜。
已而唱名,果擢第一,殆岂偶然哉。
沈生
沈元用自言与其从兄俱试南宫,共客长安,从兄贫不可言,每仰于元用,忽谓元用曰:“我偶一伎甚妙丽。
”约其俱往见之。
元用惊曰:“兄穷困如此,何以致之?”兄曰:“我前日偶至某处,有一妇人忽然招我入其家,自言倡也,馆我甚厚,且令我与子俱来,幸同往也。
”元用从之,同至东一委巷中,有小宅子一所,门宇甚卑陋,入户则堂宇极雄壮,妇人者人物真绝代也。
置酒欢甚。
因谓沈兄曰:“闻君未偶,他日中第肯以为汝家妇,吾家累千金,室无他人,君年亦长矣,使名门贵胄未必能逮我之容与资也,幸君勿以自媒为诮。
倘子文战不利,吾亦当别为之图,亦须痛饮而别。
”且笑指元用曰:“君在此知状者也。
”自是沈兄凡客中用度,悉取给于妇人,亦略无倦意,元用亦不时同造。
及榜出,元用奏名,兄不预。
有日东下,约元用一二客偕往妇人家,一见大怅然,谓沈曰:“志愿相违,乃复如此。
今夕须尽欢,然后分袂。
”系觥酾酒,合樽促席。
妇人歌别离之辞以侑觞,酒酣挥泪不止。
中夜忽狂风振地,门牖皆开,堂上烛灭,寂无人声。
与诸客呼妇人常在家之使用者,皆不应。
二三子各移坐席相近,战悚而已。
至晓,但见各坐一椅子,败屋数间之下,向来所覩悉皆不见。
亟走以问邻近,皆曰:“某氏之废宅,久无人居,亦未尝覩诸君子之往来也。
”竟不知何怪云。
二事者赵宣明亦所亲闻之于元用者也。
猪嘴道人 #
宣和初,西京有道人来,行吟跌宕,或负担卖查桃梨杏之属,不常厥居,往往能道人未来事,而无所希求。
以其喙长,号曰‘猪嘴道人’。
居雒甚久,有贾邈、李瓛者以家资豪侈,少年凭借好客喜事,屡招与饮,至斗酒不乱。
一日闲步效外,因谓曰:“诸君得无馁乎?”怀中探纸,裹小麦舍于地,如种艺状。
顷之,即擢秀骈实,因挽取以手摩,面纷然而落,汲水和饼,复内怀中,顷取出已焦熟矣。
掷之地中,出火气然后可食。
同行下逮仆隶悉皆累日不饥,二子自此颇敬之。
洛人素种桃花,时盛夏,置酒家圃水阁中,曰:“我能令小池尽开桃花,杂于荷叶中。
”又探怀中取小砾土掷之。
酒未半,莲跗冉冉擎桃开花,浮于水面,花叶映带,深为奇绝。
乡人亲旧闻之嗟骇竞赏,几旬而后谢。
其余奇异悉皆此类。
李之外姻有陈朝议者,自东南罢守,僦居于雒。
陈故贵家,后房十余人皆姝绝,而号越珍者,尤出众姬右。
亲旧未尝得见。
李尝因春游邂逅相遇,与之目成,归家神观骀荡,念虑不已。
一日,道人者来谓之曰:“子之所志我知之矣,盍从我游乎?”因出城,古社坛屋中取一砾,如指许,云:“子以此划壁可也。
”李如言试划之,即开去,如一角门,纔入,即有曲房绣帐,不知何所。
褰帏则越珍方昼寝于中,李惊喜,撼之使觉,越珍亦欣然曰:“我前日见君,固知君之在念,然门宇深严,昼日何能至此?”李不告以实,但言间关之状。
越珍叹息曰:“有心之士哉!”从容小款,备极其欢狎,留信宿方出。
因遵旧路,门闼剨然复合,社壁如故。
早来方雨时顷矣。
道人曰:“何遽相忘而不返耶?”因谓曰:“划壁之砾在乎?”曰:“偶忘之矣。
”因亟命李寻之,且曰:“子异日欲往,但持此砾如前即至。
”自是李欲往即至,缔好甚密,将踰岁矣。
后李醉偶道其事于贾,贾且尤欲俱往,道人谓李曰:“吾与子缘亦尽矣,子之不自慎,我亦不能安,子其饯我。
”饮半揖诸君曰:“移园中假山石来。
”叱之曰:“开门。
”及开门,望见楼台屋宇如人间然,道人投身而入,石合如故。
其后李往扣社壁不复开矣。
后李生以为梦也,遣人物色越珍,道往来之迹,历历皆合。
社坛距陈居各在一隅,相去数十里云。
(朱先生希真语)
张忠文 #
张忠文嵇仲作武官日,差往蜀中,遇道人于逆旅,风骨甚异,熟视嵇仲笑曰:“子它日当历清要至二府。
”嵇仲以为翫已之辞,问道人:“若有何能?”道人云:“惟命所试。
”嵇仲益笑其大言,谓曰:“汝能诗否?”道人请示其题。
嵇仲指其所携葫芦令赋之。
道人拈笔立成云:“莫笑葫芦子,其中天地宽。
流金不着暑,裂石岂知寒。
拖后寻踪易,吹时觅缝难。
从教灰尽却,留与后人看。
”言既腾空而去。
嵇仲后试换,历小蓬当制宗伯修史,最后知枢密院,悉如道人之言。
林灵素 #
林灵素在徽考朝,既以术动主听,大见信用,威震京师。
所居宫在城之外,尝奏上:“愿与诸朝士少舂容,免拘门禁之文,幸甚。
”上可其请。
于是先召馆阁之士十馀人饮,至夕曰:“诸公清夜何以为娱?仆愿为少致殷勤之欢,幸无形迹。
”因曰:“街市倡优悉可呼,然不足以陪君子,但诸公平日属意或尝奉周旋者,千里之内皆能致,第各言其姓氏与夫所居之地,今夕将毕集焉。
”诸人以为荒唐缪悠之词,醉中故以所志应之。
遂自燕集之所至一竹林中,有堂高极净洁,后有小斋阁十余所,户牖茵屏之属悉备,各令谒其一。
更阑之后,凡所言者妇人,曾启户而入,或与之有故者,叙问契阔,及道平时昵语它人不得而闻者皆说焉。
安寝至晓,灵素扣户呼曰:“吾非忘矣,可起也。
”诸公推枕,惘然恍如梦觉,各不知所以,但相视骇叹而已,因扣之。
灵素曰:“此亦末事,诸君幸有识者它日询之可也。
”其间有密往之者,则曰:“是夜萝有人召去奉一笑之适。
”问其处所言语,无少异也。
山阳徐望渭老言其从父公裕,时为秘书丞,亲预其会也。
郑子卿 #
林灵素得幸之后,凡有艺能之人至京师,皆揜匿不以闻之于上,或恐有胜于已者之故也。
忽有道人自江南来,年甚少,愿供洒扫之役。
会禁中设醮,命道士辈书青词,稍卤莽,灵素躁怒。
道人前来曰:“某愿为之。
”灵素命吉蠲笔墨之属。
道人曰:“不须也,将纸来。
”但以寻常所用笔倚而写之,众窃怪且笑其不知事体也。
俄顷书就,端谨精密,前所未见,灵素固已讶之,自是遇之良厚。
凡事过目即解,且度越他入。
灵素亦奇而忌之,每戒其徒,遇警跸府临,即勿令出。
一日,徽考幸其舍,语及黄白事,叹息以谓未始一遇其人,既而去。
道人告灵素曰:“某寔有是术,愿先生姑试之。
”灵素前已异之,取道像前古铜香炉与之,曰:“汝可以此为银者乎?”道人曰:“甚易耳!”即于腰间小瓢中取药少许,微以手擦之,持以示灵素,则已为黄金矣,银不足道。
灵素见之大骇赏,延之上座,少选遂不见,呼之则已逸去。
后数日,上幸灵素所居,忽仰视见三清阁牌上有金书小字两行,尝目所不覩。
阁既高而牌出飞檐之外,人迹所不能到者,上甚讶之。
亟令人缚梯往观,字云:“邓子卿居此两月,不得见上而去。
”上即问之,灵素直言其事,且谢不敏。
上令取其榜置之禁中,灵素自此眷衰。
(廉宣仲云)
龙主
宣和七年元日,有太学生数人,共登丰乐楼会饮。
都城楼上酒客坐所,各有小室,谓之酒阁子。
邻阁有一客,引杯独酌至数斗,浩歌箕踞,旁若无人,衣冠甚伟。
诸生异之,因相率与之揖,且邀共坐。
客亦不辞,来前又饮斗镣,议论锋出,凡所启问悉出人意表。
诸生降问及姓氏。
曰主姓龙,弃家访道,随所寓而安之,亦有年矣。
诸生因以先生目之,问曰:“先生休歇之地可得闻乎?”客曰:“在景龙门外某人小邸中安下。
诸公翌日幸早至彼,恐差晚则某亦出矣。
”诸生中有如期访之者,客果在焉。
一室潇然,一榻,一老仆,他无有也。
语诸生曰:“某亦欲与诸君小款,但逆旅非所宜,某日有暇,幸与前日同席诸公子偕行出郊,为之毕集,某之愿也。
”生诺之以告二三子。
至日,谒告以往,客复在焉。
命老仆携钱数千,出都门外沽酒,市果饵。
徜徉一二小圃中欢饮终日,间以经史未通处问之,皆迎刃而解。
诸生中有以弧矢自随者,会空中有群鴈穿云而过,客取弓调矢,一箭双鴈堕地,诸生又惊服。
自是,每有暇则访之,客必在焉。
一日,俱过新城下,时土木方毕,连楼郁峙,客忽指示诸生曰:“不过一岁,此城当毁,虽外城亦然,地皆瓦砾之场。
”言讫叹息。
时告密者分布闾巷,诸生惶恐,重足周视而不敢答。
复引诸生至近郊人稍稀处,曰:“幸诸君游既久,亦有以告语者,幸毋忽。
”诸生请所以。
客曰:“胡骑将犯阙,天子当北狩,城破日大雪,天下自此遂乱。
诸君毋以升斗之计顾惜弗归,宜各怀亲念家,急出都即可免。
不然非某所知,吾亦从此逝矣。
”言毕而散。
翌早,诸生再访其居将以扣其详,则店媪云:“昨夕已告去矣。
”诸生以为异也,遂请告,各给长假还里中,后悉如其言。
叔外祖曾台州公永语仆如此云,后观华严经中有龙主鸠盘荼王,始悟即其人也。
任荩臣 #
任荩臣者,蜀士也。
建炎初,以干出川,泊舟峡口,与同行二三客纵步岸次。
有老人衣紫,戴卷云冠,貌甚古雅,揖诸君曰:“敝居距此不远,可以蹔一枉驾否?”诸君从之,行里余,入栢径,深林茂密,中有大屋三间,如庙宇。
老人先入,面南而坐,诸生东西相向,心已疑之。
未及语次,见檐上有聱如雷,堕下一物,乃铁槽也,大如一船,其中有汤正沸,浮一金紫人,须臾火炽糜烂,诸君大惊,起询老人,则如木偶然,不复应。
已而其物复凌空而去,老人始语曰:“诸公知所谓无间地狱乎?此即是也,幸毋久住。
”诸公急趋以出,不敢回顾,仓惶至舟次,则苍壁万仞,不复有路矣。
虹县良家子 #
囗炎初,李成自下邳寇宿州。
或劝成先袭虹县,伺其怠而后取之,成以为然。
兵趋虹,虹开壁以纳贼。
明年秋,贼将史亮悉勒兵赴宿,攻城陷之。
成后军亦杀虹县人以应,横尸数里。
有良家子脱死于刃,望见衣冠数人,兵吏悉绀肤朱髪,载簿籍随之。
良家子瞑目佯死,有吏呼曰:“此人何报得脱?”一兵前趋,将挝杀之。
吏曰:“待检籍视姓名。
乃安禄山时,尝为贼军,不杀无辜,俾免兵死。
以其曾为贼,令今世预于阵焉。
”(以上二事蜀僧秀祖云)
祝舜俞 #
祝师龙舜俞,绍兴初,随盂传文为宣抚司属官。
自闽中还朝,道出永嘉,偶与二三同官登郡楼避暑。
有雪髯褐衣之士先已在焉。
因与之语,问其姓氏。
云:“唐,姓潘,郡人也。
尝为舒州教授,挂冠已久。
”自言善知人休咎。
时舜俞将结局奏功,谓必膺异赏,因以己之生月叩之。
答曰:“子凡事皆缓,此去十年,当上殿,始脱选调,冠豸为卿。
自是又须闲十馀年作帅,此外不须问也。
改官后始有子。
”舜俞见其辞夷色庄,议论过人,心甚喜之。
翌日,访其居,投刺焉。
久之不出,意颇忿其无礼。
忽一年少出曰:“公何从而识伯氐?自舒州考满休官后,未尝与人接,今死又十年矣。
”舜俞因告以所遇状。
其人饮泣,徐曰:“伯氏顷寔留心于李虚中之学,某兄弟悉能之。
”再求舜俞甲庚占之,与前所言颇合。
舜俞是行过剡中,与先太史自言如此。
已而赏下,循资而已。
其后赐对,更秩入台,迁太府少卿,踰年以论列,奉祠者十载,得郡房陵,迁帅襄阳,以疾复请崇道而归,废于家,其言始验八九矣。
潘唐者,寔先祖之门生也。
又舜俞之侄协,娶曾氏,仆之从姨也,叔外祖谏坡,元忠之婿。
当调官京师,游相蓝,遇官人,骑从甚都,前揖祝,自称:“前澶渊司录钱皞也。
亦娶曾氏,子室人之故亲。
”意其殷勤。
约它日过其居。
时谏坡为郎,祝归,因以告之。
坡惊曰:“钱郎死已数年,君何从而见之耶?”二事姻旧间多闻之。
仙耶?鬼耶?不可致诘。
何丞相 #
何丞相伯通布衣时,与里中一举子俱下第南归,举子至泗州得暴疾不救,权厝于道旁僧舍,丞相每经 由,必奠酬之,有年矣。
一日,丞相自郎官谒告,焚黄于括苍,假道泗州,暝晦未久,舣舟初定,举子忽通谒于舟次,偶丞相忘之,俾吁来前,劳苦若平生驩,久之始悟其死,乃语之曰:“吾往来于此久矣,今夕忽见访,岂吾禄命将衰殆,不利于吾耶?”举子曰:“不然,前此荷公每来必祭我,我亦屡欲一见公,适多白昼,或夜则熵光烁我,不容进。
公今日所用烛乃牛脂为之,我不复惧,故使我能入公船。
公自此当亨通矣;位至相府,寿考康宁,举子无与比,幸自爱无它疑。
异日使我归骨乡里足矣,此外无所求也。
”言毕洒涕呜咽,不自胜情。
丞相亦恻然伤之,酌酒以别。
遣人迹其后,登岸数步而没。
丞相既贵,厚抚其家,俾归葬于里中。
何氏子弟,至今每戒人不可以脂烛照夜。
黄大夫 #
闽人黄大夫者,少筮仕作邵武尉,获强犯七人,捕送郡,或疑以为非真者,黄力执其说,竟杀之,用赏更秩,然终身以为慊。
中年后,事斗甚谨,遂见形于云间,如是有岁矣。
既老病于家,斗日益近。
泊至晚,景遂入其窒。
熟视之非斗也,乃七人披髪者,血淋其身。
自云:“即邵武冤者,前以君福气方盛,虽每现形终未敢近。
今君禄将谢,吾将子辩前事于冥间耳。
”惶恐扑地,犹能语其子而卒。
(以上二事宣仲云)
左文琰 #
台州士人左{王毕},字文琰,有声场屋。
戊辰岁,赴省闱考。
试官某者,房中有周礼义卷子极佳,立号甚优,将白主文者寘之上列,玩味之际,忽假寝于几间。
梦中有人谓:“此台州进士左{王毕}程文也,合中第久矣,顷因嘱某事受贿五十万,致有枉死者,坐此以获阴谴,减折寿禄,未得登科。
然一第之后,其人即死,君幸无取之也。
”既寤,且信且疑。
如是者凡三日三梦,悉符于前,竟默摈之。
洎出院,于落卷中检视,果{王毕}之文,考官甚惊异,后每以语人。
{王毕}至王十朋龟龄榜始得解褐,是年即随孙道夫太冲奉使为书状官,死于燕山,亦渭验矣。
(王夷仲云)
驼坊使臣 #
顷岁有驼坊使臣夜坐未寐,闻户外有二人偶语云:“舍人来日当有万里之役,然遂免此苦,吾将奈何?”复答曰:“谏议愿自宽,何戚戚?会当免耳!”其声甚雄。
使臣窃窥之,乃二骆驼系庭中。
翌日早,有旨下坊中,差骆驼一头载军衣入蜀,乃庭下语者。
继闻驼至蜀而死.不知二畜前境何人,而其罚如是之酷耶?
吕子原 #
吕源字子原守吉州日,尝令修城,掘土得旧棺一,既舁置江中,始得石志于旁,乃昔人父葬其子者。
其略曰:“后十六甲子,东平公守此郡,吾儿当出而从河伯之游矣。
”算术之精有如此者,又知夫世事莫非前定也。
( 仲舅云)
孙大中 #
诸暨举子孙大中,政和中在上庠升补颇高。
一夕,忽梦有人谓曰:“俟再兴太学,子始及第。
”既觉殊不可晓,连蹇甚久。
靖康之乱,成均遂废,至绍兴壬戌再兴贤关。
大中复补试入籍,始登第云。
(薛叔器云)
路真官 #
路时公,字当可,解捕逐鬼物,世人目之曰路真官。
而荐绅或指为诞妄不信也.建炎间,与先太史同避地婺女时,李倞冲季在焉。
冲季常抱疾,邑邑不足,日益癯瘠,非医砭所能疗;试以询,当可每但唯唯而已。
冲季因以属先太史曰:“岂若有所避而不明以告我乎?公与我厚,试一叩之。
”先太史于是访当可以问之。
当可曰:“固为询之矣,第以费义事掣肘。
”先太史因以语。
冲季蹙额惨怛,久之而言曰:“顷岁三舍法行,先人季广寔为夔州路提举学士,会诏天下州县学举人,程文中有害道讥切者,专一令学士司检察具名闻奏。
时先人既老,且久去词场,所至多以畀某详定。
因见忠州一学生费义者,策卷中多言诽谤,至不忍闻。
时赵谂事未久,虑蜀中狂人复生,因白大人,奏上其事,始以谓不遇重罚,屏斥不齿,足以劝励。
既而勅下,窜义海外。
视之乃一村邑陋儒,不识时忌所以然者耳。
甚悔,这之怅然,恨累日。
继而闻义道死,心每以为慊,亦未尝以语诸人,以此知当可之术未易轻。
”仆后因阅宣和徽宗皇帝诏旨,备见费义削章云。
张中孚 #
己未岁,虏人入我河南故地,大将张中孚、中彦兄弟自陕右来朝行在所。
道出雒阳建昌宫故基之侧,与二三将士张烛夜饮于邮亭。
忽有妇人衣服奇古,而姿色绝妙,执役来歌于尊前,曰:“晓星明灭,白露点,秋风落叶。
故址颓垣,荒烟衰草,溪前宫阙。
长安道上行客,念依旧,名深利切。
改变容颜,销磨古今,陇头残月。
”申孚兄弟大惊异,诘其所自,不应而去。
(张仲益所云)
僧妙应 #
僧妙应,能言人未来事,名重上国。
吴元中丞相在掖垣日,忽造之,曰:“天下将乱,子作相矣,吾欲南适,俟见子于岭外,吾其死时矣!是时公亦将不免。
”言讫而别。
宣和末,元中以内禅功,自给事中两月至相位,未逾年即南窜。
建炎中,起家为宣抚使,力辞不拜,避地柳州,再与妙应遇。
因语之曰:“师之前言验矣,奈何!”与之弈棋,罢,妙应归所寓寺,翌日访之,已蝉蜕矣。
未几元中亦薨。
(僧仲躬云耳)
曾元宝 #
温州平阳县桂岭里东溪人曾元宝者,三子,长曰雄飞、次曰伊仲、季日长翰。
绍兴丁已夏初,幼子长翰纵走山谷间,覩小青衣容貌奇丽,夷然而前,曰:“真仙欲邀君言少事。
”长翰恍惚若惊,从而往之。
萦迂行数里,至一林下,异香馥郁,非尘俗比。
俄有五女子、二从者拥盖而出,珠佩盛饰,奇容艳妆,世所稀见,真神仙中人也。
长翰愈惊其异,勉而问曰:“子为谁乎?”曰:“吾五人者,乃蓬莱岛之真仙也, 一曰仁静字德俊、二曰仁粹字德材、三曰仁娇字德懋、四曰仁玉字德全、五曰仁姝字德高。
”顾二侍者曰:“此二人乃吾之嫔娥也,曰媚真、日美真。
吾于君家有宿缘,不远万里而来,君之昆季三人久虽富贵,然未有不学而自成者也。
吾等博学谈古,无所不至,欲师授汝等昆仲,以未知汝家君可否耳。
可以此言白父兄,如其可从,即于汝居之前山顶巅营屋三室,几案之属亦可略备,吾当择日自赴。
如不愿从,亦无固必。
”言讫辞谢,由故道而去。
长翰彷徨不能自存,归告父兄。
元宝者欣跃谓众子曰:“果吾家兴焉!”如戒营室,累日而成,三子俟之。
一日,果至,命其室曰山堂。
仁静作诗戒三子曰:“束晋生华气,儒生颇好闲。
所居得山堂,楹槛稍虚宽。
森罗对草树,晓暮清阴寒。
洒扫布几席,气体粗可安。
图书虽非多,亦足侈览观。
望令述事业,细大无不完。
高出万古表,远穷四海端。
于中苟得趣,自可忘寝飡。
勉哉二三子,及时张羽翰。
毋为玩嬉戏,玩取一笑欢。
壮年不重来,光景如流丸。
”自后教导日新,规矩峻整,小有违犯亦加棰楚。
三人语人曰:“真仙虽日来夜去,某事不敢懈怠,无不知者。
”它人罕见其形,但与人杯酌谈笑,或有求文者,但展纸于案,惟闻墨笔削{刘金换亚}之声,俄顷挥翰盈纸。
一日,友人张彦忠大夫不信而谒之,得诗曰:“秀仙溪分一石崖,等闲居此象蓬莱。
举眸尽是山林趣,何必东都长者来。
”又曰:“特承临访索诗篇,无愧高谈振坐前。
细柳真风浑秀异,伫膺纶诏赴中天。
”又曰:“曾统三军执要权,妖氛扫尽复宁边。
盐梅实是和羮手,共贺中兴亿万年。
”又曰:“忠心报国不辞难,竭尽英雄险阻间。
孽寇生擒如拾芥,未饶三箭定天山。
”又林小尹左司乃元宝亲家也,亦谒之,得诗与辞,其余赋论策题不可胜记焉。
约自永嘉过会稽,语先太史云在郡所目覩。
别后,又录其甥郭汤求彦同所叙云尔,驰寄书中。
且云事有不可胜言者,其后不闻。
相字
赵元镇、秦会之同作左右相,客言有术者善相字,甚奇,二公令呼来姑试之,各书一退字视之。
。
术者熟视久之,曰:“左相行须引去,右相宜在中书。
”二公问其故,曰:“左所所书日下人远,右书人向日边。
”已而果然。
(赵晋望云)
舒州刊匠 #
近岁,淮西路漕司下诸州分开圣惠方。
而舒州刊匠以左食钱不以时得,不胜忿躁,凡用药物故意令悮,不如本方。
忽大雷电,匠者六而震死者四,昭昭不可欺也如此!(苏训直云)
楚先觉 #
廉宣仲布、吕安老祉二人同年生,且极厚善。
既中第,闻有楚先觉者,以门术闻都下,二公相率往问卜,各以八字叩之。
楚笑曰:“俱新进士耶?”复问姓氏云:“廉君目下又有小喜,不出明年即官中都,然终身官爵止于此矣。
吕君后数年始入朝,便须进用。
又数年,出而再入,为八座,将不得令终,盖五行全似徐德占也。
吕君亡后二十年,廉君始死。
”二公以谓一时孟浪之语,不足信。
未几,宣仲为张子婿,明年以博士征,已而坐妻党摈不用。
安老数年后始被召,遂登言路,未久遭逐,又数年再召,浸为大戎,提师淮西。
兵乱,为其下所杀。
宣仲虽以疾挂冠,今尚存,距安老之死,殆十八九年矣。
术者之言有验如此者,无异于毛十八仙翁也。
又,秦会之初罢右相,居温州日,尝邀街市卖卜者问之。
曰:“相公明年再秉钧衡,二十年间位极人臣,古今罕俪。
代公位者,永嘉知县沈该也。
”其后果然,此尤可怪。
(宣仲云)
王子宣 #
王藩子宣,宣和间自侍从出帅秦州。
一日,境内积雨山崩,令僚属往视之,中有古穴甚大,棺椁悉无,旁有石匣,其内后有白金函,函置剑一口,甚锋利,僚持以献于子宣,子宜甚宝之。
未久,子宣以忧去位,服终,后迁兵部尚书。
会金人渝盟,京师俶扰,渊圣命子宣督师东南,奉使失指窜海上。
时子宣兄鼗得两浙提刑,分袂江表,子宣以是剑赠行,鼗携以之官。
治会稽,视事逾年,戎将胡人参婴城判,执鼗于禹迹寺之禅省院。
鼗长子素勇敢,闻乱,提此剑以赴难,至贼所犹格杀数人而入,卒为其党所缚,父子俱毙于剑下。
人参取以自佩,不旋踵,人参败,剑不知所在,物之为祸有如此者乎。
(子宣之子钳自云)
汀州民 #
甲戌岁,汀州有村氓入山采薪,小歇树下。
旁有一石忽裂开,有老人顶帽衣白,自其中跃出,谓氓曰:“观子骨格贵不可言。
”因授以衮冕,使氓冠衣之。
老人复入,石合如故。
氓持以出,示墟中人。
有桀黠者识之,遂群集不逞,得数百人,告以符命,推氓为首,剽掠邑镇,未几而败。
既就执,有司取其石观之,无以异于它,而衮冕非外方所制,遂戮氓而焚其物。
(方夷吾云)
淮南士子 #
顷岁,两淮喋血甫定,有二士子自江南还山阳,视其故业。
道由维扬,舍于北门外,日已暮矣。
主人者慰藉绸缪,云:“是间不洁净,又有盗,不可宿。
距此十里,某氏庄极宽雅而尝有备以戒不虞,愿以二马二健仆相随至彼。
”士子观其辞颇诚,兼其庄旧所熟也,领之而去。
主人殷勤惜别,且祝其回。
日过夜未半,抵某氏庄,庄夫出迎,云:“此地多鬼,胡为夜行?”因告所以,方欲解鞍,觉二仆与马屹然不动,亟跃下取火视之,但见大枯竹二竿,大櫈二条而已,即命碎之,后亦无他。
(王道山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