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田录

  钦定四库全书     子部十二

  归田録        小说家一【杂事之属】提要

  【臣】等谨案归田録二卷宋欧阳修撰多记朝廷轶事及士大夫谈谐之言自序谓以唐李肇国史补为法而小异于肇者不书人之过恶陈氏书録解题曰或言公为此録未

成而序先出陵索之其中本载时事及所经厯见闻不敢以进旋为此本而初本竟不复出王明清挥麈三録则曰欧阳公归田録初成未出而序先传神宗见之遽命中使宣取时

公已致仕在颍州因其间所记有未欲广布者因尽删去之又恶大少则记戯笑不急之事以充满其卷帙既缮写进入而旧本亦不敢存二説小异周煇清波志所记与明清之

説同惟云原本亦尝出与明清説又不合大抵初藁为一本宣进者又一本实有此事其旋为之説与删除之説则传闻异词耳惟修归颍上在神宗时而録中称仁宗立今上为皇子

则似英宗时事语或平时劄记归田后乃排纂成之偶忘追改欤其中不试而知制诰一条称宋惟杨亿陈尧叟及修三人费衮梁谿漫志举真宗至道三年四月以梁周翰夙负词名

今加奬擢亦不试而知制诰实在杨亿之前紏修误记是偶然疎舛亦所不免然大致可资考据亦国史补之亚也乾隆四十三年八月恭校上

  总纂官【臣】纪昀【臣】陆锡熊【臣】孙士毅

  总 校 官 【臣】 陆 费 墀

  钦定四库全书 #

  归田録卷上 #

  宋 欧阳修 撰

  太祖皇帝初幸相国寺至佛像前烧香问当拜与不拜僧録赞宁奏曰不拜问其何故对曰见在佛不拜过去佛賛宁者颇知书有口辩其语虽俳优然适防上意故微笑而颔

之遂以为定制至今行幸焚香皆不拜也议者以为得体

  开寳寺塔在京师诸塔中最高而制度甚精都料匠预浩所造也塔初成望之不正而势倾西北人恠而问之浩曰京师地平无山而多西北风吹之不百年当正也其用心之精

葢如此国朝以来木工一人而已至今木工皆以预都料为法有木经三卷行于世世传浩惟一女年十余嵗每卧则交手于胷为结构状如此逾年撰成木经三卷今行于世者是也

  国朝之制知制诰必先试而后命有国以来百年不试而命者才三人陈尧佐杨亿及修忝与其一尔

  仁宗在东宫鲁肃公【宗道】为谕德其居在宋门外俗谓之浴堂巷有酒肆在其侧号仁和酒有名于京师公徃徃易服【一作衣】微行饮于其中一日真宗急召公将有

所问使者及门而公不在移时乃自仁和肆中饮归中使遽先入白乃与公约曰上若恠公来迟当托何事以对幸先见教冀不异同公曰但以实告中使曰然则当得罪公曰饮酒人

之常情欺君臣子之大罪【一作罪大】也中使嗟叹而去真宗果问使者具如公对真宗问曰【一作公】何故私入酒家公谢曰臣家贫无器皿酒肆百物具【一作俱】备賔至

如归适有郷里亲客自远来遂与之饮然臣既易服市人亦无识臣者真宗笑曰卿为宫臣恐为御史所弹然自此奇公以为忠实可大用晚年每为章献明肃太后言羣臣可大用者

数人公其一也其后章献皆用之

  太宗时亲试进士每以先进卷子者赐第一人及第孙何与李庶几同在科场皆有时名庶几文思敏速何尤苦思迟防言事者上言举子轻薄为文不求义理惟以敏速相夸因

言庶几与举子于饼肆中作赋以一餠熟成一韵者为胜太宗闻之大怒是歳殿试庻几最先进卷子遽叱出之由是何为第一

  故参知政事丁公【度】晁公【宗慤】徃时同在馆中喜相谐谑晁因迁职以啓谢丁时丁方为羣牧判官乃戯晁曰啓事更不奉答当以粪墼一车为报晁荅曰得墼胜于得

啓闻者以为善对

  石资政【中立】好谐谑士大夫能道其语者甚多尝因入朝遇荆王迎授东华门不得入遂自左掖门入有一朝士好事语言问石云何为自左【去声】掖门入石方趂班且

走且荅曰秪为大【音拖】王迎授闻者无不大笑杨大年方与客棋石自外至坐于一隅大年因诵贾谊鵩赋以戯之云止于坐隅貎甚闲暇石遽荅曰口不能言请对以臆

  故老能言五代时事者云冯相【道】和相【凝】同在中书一日和问冯曰公靴新买其直几何冯举左足示和曰九百和性褊遽回顾小吏云吾靴何得用一千八百因诟

责久之冯徐举其右足曰此亦九百于是哄堂大笑时谓宰相如此何以镇服百僚

  钱副枢【若水】尝遇异人传相灋其事甚恠钱公后传杨大年故世称此二人有知人之鉴仲简扬州人也少习明经以贫佣书大年门下大年一见奇之曰子当进士及第官

至清显乃教以诗赋简天禧中举进士第一甲及第官至正郎天章阁待制以卒谢希深为奉礼郎大年尤喜其文每见则欣然延接既去则叹息不已郑天休在公门下见其如此恠

而问之大年曰此子官亦清要但年不及中寿尔希深官至兵部员外郎知制诰卒年四十六皆如其言希深初以奉礼郎鎻防应进士举以啓事谒见大年有云曳铃其空上念无君

子者解组不顾公其如苍生何大年自书此四句于扇曰此文中虎也由是知名

  太祖时郭进为西山巡检有告其隂通河东刘继元将有异志者太祖大怒以其诬害忠臣命缚其人予进使自处置进得而不杀谓曰尔能为我取继元一城一寨不止赎尔死

当请赏尔一官歳余其人诱其一城来降进具其事送之于朝请赏以官太祖曰尔诬害我忠良此才可赎死耳赏不可得也命以其人还进进复请曰使臣失信则不能用人矣太祖

于是赏以一官君臣之间葢如此

  鲁肃简公立朝刚正嫉恶少容小人恶之私目为鱼头当章献垂时屡有补益谠言正论士大夫多能道之公既卒太常諡曰刚简议者不知为美諡以为因諡讥之竟改曰肃

简公与张文节公【知白】当垂帘之际同在中书二公皆以清节直道为一时名臣而鲁尤简易若曰刚简尤得其实也

  宋尚书【祁】为布衣时未为人知孙宣公【奭】一见奇之遂为知己后宋举进士骤有时名故世称宣公知人公尝语其【一无此字】门下客曰近世諡为两字而文臣必

諡为文皆非古也吾死得諡曰宣若戴足矣及公之卒宋方为礼官遂諡曰宣成其志也

  嘉祐二年枢宻使田公【况】罢为尚书右丞观文殿学士兼翰林侍读学士罢枢宻使当降麻而止以制除葢徃时髙若讷罢枢宻使所除官职正与田公同亦不降麻遂以为

故事真宗时丁晋公【谓】自平江军节度使除兵部尚书参知政事节度使当降麻而朝议惜之遂止以制除近者陈相【执中】罢使相降仆射乃降麻厐籍罢节度使除观文殿

大学士又不降麻葢无定制也

  寳元康定之间余自贬所还过京师见王君贶初作舎人自契丹使归余时在坐见都知押班殿前马步军聨骑立门外呈榜子称不敢求见舎人遣人谢之而去至【一无此字

】庆厯三年余作舎人呵引者即敛马驻立前呵者传声太尉立马遣人谢之比舎人马过然后敢行后予官于外十年而还遂入翰林为学士见三衙呵引甚雄不复如当时与学

士相逢分道而过更无敛避之礼葢两制渐轻而三衙渐重旧制侍卫亲军与殿前分为两司自侍卫司不置马步军都指挥使止置马军指挥使步军指挥使【一止作马步军指挥

使】以来侍卫一司自分为二故与殿前司列为三衙也五代军制已无典灋而今又非其旧制者多矣

  国家开宝中所铸钱文曰宋通元宝至宝元中则曰皇宋通宝近世钱文皆着年号惟此二钱不然者以年号有宝字文不可重故也

  太祖建隆六年将议改元语宰相勿用前世旧号于是改元干德其后因于禁中见内人镜背有干德之号以问学士陶谷谷曰此伪蜀时年号也因问内人乃是故蜀王时人太

祖由是益重儒士而叹宰相【一有之字】寡闻也

  仁宗即位改元天圣时章献明肃太后临朝称制议者谓撰号者取天字于文为二人以为二人圣者悦太后尔至九年改元明道又以为明字于文日月并也与二人防同无何

以犯契丹讳明年遽【一作遂】改曰景祐是时连嵗天下大旱改元诏意冀以迎和气也五年因郊又改元曰宝元自景祐初羣臣慕唐宗以开元加尊号遂请加景祐于尊号之

上至寳元亦然是歳赵元昊以河西叛改姓元氏朝廷恶之遽改元曰康定而不复加于尊号而好事者又曰康定乃諡尔明年又改曰庆厯至九年大旱河北尤甚民死者十八九于

是又改元曰皇祐犹景祐也六年日蚀四月朔以为正阳之月自古所忌又改元曰至和三年仁宗不豫久之康复又改元曰嘉祐自天圣至此凡年号九皆有为也

  冦忠愍公【凖】之贬也初以列卿知安州既而又贬衡州副使又贬道州别驾遂贬雷州司户时丁晋公与冯相【拯】在中书丁当秉笔初欲贬崖州而丁忽自疑语冯曰崖

州再涉鲸波如何冯唯唯而已丁乃徐拟雷州及丁之贬也冯遂拟崖州当时好事者相语曰若见雷州冦司户人生何处不相逢比丁之南也冦复移道州冦闻丁当来遣人以蒸羊

逆于【一作迎于】境上而収其僮仆杜门不放出闻者多以【一作公】为得体

  杨文公【亿】以文章擅天下然性特刚劲寡合有恶之者以事譛之大年在学士院忽夜召见于一小阁深在禁中既见赐茶从容顾问久之出文藁数箧以示大年云卿识朕

书迹乎皆朕自起草未尝命臣下代作也大年惶恐不知所对顿首再拜而出乃知必为人所譛矣由是佯狂奔于阳翟真宗好文初待大年眷顾无比晚年恩礼渐衰亦由此也

  王文正公【曾】为人方正持重在中书最为贤相尝谓大臣执政不当収恩避怨公尝语尹师鲁曰恩欲归己怨使谁当闻者叹服以为名言

  李文靖公【沆】为相沉正厚重有大臣体尝曰吾为相无他能唯不改朝廷法制用此以报国士大夫初闻此言以为不切于事及其后当国者或不思事体或収恩取誉屡更

祖宗旧制遂至官兵冗滥不可胜纪而用度无节财用【一作力】匮乏公私困弊推迹其事皆因执政不能遵守旧规妄有更改【一作改更】所致至此始知公言简而得其要由

是服其识虑之精

  陶尚书【谷】为学士尝晚召对太祖御便殿陶至望见上将前而复却者数四左右催宣甚谷终彷徨不进太祖笑曰此措大索事分顾左右取袍帯来上已束带谷遽趋入

  薛简肃公【奎】知开封府时明叅政【镐】为府曹官简肃待之甚厚直以公辅期之其后公守秦益常辟以自随优礼特异有问于公何以知其必贵者公曰其为人端肃其

言简而理尽凡人重则尊严此贵臣相也其后果至叅知政事以卒时皆服公知人

  腊茶出【一作盛】于劔建草茶盛于两浙两浙之品日注为第一自景祐以后洪州双井白芽渐盛近歳制作尤精囊以红纱不过一二两以常茶十数斤养之用辟暑湿之气

其品逺出日注上遂为草茶第一

  仁宗退朝常命侍臣讲读于迩英阁贾侍中【昌朝】时为侍讲讲春秋左氏传每至诸侯淫乱事则畧而不説上问其故贾以实对上曰六经载此所以为后王鉴【一作监】

戒何必讳

  丁晋公自保信军节度使知江宁府召为叅知政事中书以丁节度使召学士草麻时盛文肃为学士以为叅知政事合用舎人草制遂以制除丁甚恨之

  冦忠愍之贬所素厚者九【二字一作之】人自盛文肃【度】以下皆坐斥逐而杨大年与冦公尤善丁晋公怜其才曲保全之议者谓丁所贬朝士甚多独于大年能全之大

臣爱才一节可称也

  太祖时以李汉超为关南巡检使捍北敌与兵三千而已然其齐州赋税最多乃以为齐州防御使悉与一州之赋俾之养士而汉超武人所为多不法久之关南百姓诣阙讼汉

超贷民钱不还及掠其女以为妾太祖召百姓入见便殿赐以酒食慰劳之徐问曰自汉超在关南契丹南侵者防百姓【二字一作对】曰无也太祖曰徃时契丹南侵边将不能御

河北之民歳刼虏汝于此时能保全其赀财妇女乎今汉超所取孰与契丹之多又问讼女者曰汝家防女所嫁何人百姓具以对太祖曰然则所嫁皆村夫也若汉超者吾之贵臣

也以爱汝女则取之得之必不使失所与其嫁村夫孰若处汉超家富贵于是百姓皆感悦而去太祖使人语汉超曰汝须钱何不告我而取于民乎乃赐以银数百两曰汝自还之使

其感汝也汉超感泣誓以死报

  仁宗万几之暇无所翫好惟亲翰墨而飞白尤为神妙凡飞白以防画形物而防最难工至和中有书待诏李唐卿撰飞白三百防以进自谓穷尽物上亦颇佳之乃特为清

浄二字以赐之其六防尤为奇絶又出三百防外

  仁宗圣性恭俭至和二年春不豫两府大臣日至寝阁问圣体见上器服简质用素漆唾壶盂子素甆盏进药御榻上衾褥皆黄絁色已故暗宫人遽取新衾覆其上亦黄絁也然

外人无知者惟两府侍疾因【一作因侍疾】见之尔

  陈康肃公【尧咨】善射当世无双公亦以此自矜尝射于家圃有卖油翁释担而立睨之久而不去见其发矢十中八九但微颔之康肃问曰汝亦知射乎吾射不亦精乎翁曰

无他但手熟尔康肃忿然曰尔安敢轻吾射翁曰以我酌油知之乃取一葫芦置于地以钱覆其口徐以杓酌油沥之自钱孔入而【一作而入】钱不湿因曰我亦无他惟手熟尔康

肃笑而遣之此与庄生所谓解牛斵轮者何异

  至和初陈恭公罢相而并用文富二公【彦博弼】正衙宣麻之际上遣小黄门【一有三辈二字】宻于百官班中听其论议而二公久有人望一旦复用朝士徃徃相贺黄门

具奏上大悦余时为学士后数日奏事垂拱殿上问新除彦博等外议如何余以朝士相贺为对上曰自古【二字一作古者】人君用人或以梦卜茍不知人当从人望梦卜岂足慿

故余作文公批答云永惟商周之所记至以梦卜而求贤孰若用缙绅之公言从中外之人望者具述上语也

  王元之在翰林尝草夏州李继迁制继迁送润笔物数倍于常然用启头书送【一作遂】拒而不纳葢惜事体也近时舎人院草制有送润笔物稍后时者必遣院子诣门催索

而当送者徃徃不送相承既久今索者送者皆恬然不以为恠也

  内中旧有玉石三清真像初在真游殿既而大内火遂迁至玉清昭应宫已而玉清又大火又迁于洞真洞真又火又迁于上清上清又火皆焚荡无孑遗遂【一有又字】迁于

景灵而宫司道官相与惶恐上言真像所至輙火景灵必不免愿迁【二字一作乞移】他所遂迁于集禧宫迎祥池水心殿而都人谓之行火真君也

  丁文简公【度】罢叅知政事为紫宸殿学士即文明殿学士也文明本有大学士为宰相兼职又有学士为诸学士之首后以文明者真宗谥号也遂更曰紫宸近世学士皆以

殿名为官称如端明资政是也丁既受命遂称曰丁紫宸议者又谓紫宸之号非人臣之所宜称遽更曰观文观文是隋炀帝殿名理宜避之葢当时不知然则朝廷之事【一作士】

不可以不学也

  王冀公【钦若】罢叅知政事而真宗眷遇之意未衰特置资政殿学士以宠之时冦莱公在中书定其班位依杂学士在翰林学士下冀公因诉于上曰臣自学士拜叅知政事

今无罪而罢班反在下是贬也真宗为特加【一作置】大学士班在翰林学士上其宠遇如此

  景祐中有郎官皮仲容者偶出街衢为一轻浮子所戯遽前贺云闻君有台宪之命仲容立马媿谢久之徐问其何以知之对曰今新制台官必用稀姓者故以君姓知之尔葢是

时三院御史乃仲论程掌禹锡也闻者传以为笑

  太宗时宋白贾黄中李至吕蒙正苏易五人同时拜翰林学士承防扈赠之以诗云五凤齐飞入翰林其后吕正为【一作至】宰相贾黄中李至苏易简皆至叅知政事

宋白官至尚书老于承防皆为名臣

  御史台故事三院御史言事必先白中丞自【一有中山二字】刘子仪为中丞始牓台中今后御史有所言不须先白中丞杂端至今如此

  丁晋公之南迁也行过潭州自作斋僧疏【一有文字】云补仲山之衮虽曲尽于巧心和傅説之羮实难调于众口其少以文称晚年诗笔尤精在海南篇咏尤多如草解忘忧

忧底事花名含笑笑何人【一有之句二字】尤为人所传诵

  张仆射【齐贤】体质丰大饮食过人尤嗜肥猪肉每食数斤天夀院风药黑神丸常人所服不过一弹丸公常以五七两为一大剂夹以胡餠而顿食之淳化中罢相知安州安

陆山郡未尝识逹官见公饮防不常人举郡惊骇尝与賔客防食厨吏置一金漆大桶于防侧窥【一作窃】视公所食如其物投桶中至暮酒浆浸渍涨溢满桶郡人嗟愕以为享

富贵者必有异于人也然而晏元献公清瘦如削其饮食甚微每析半餠以筯卷之抽去其筯内捻头一茎而食【一有之字】此亦异于常【一无此字】人也

  宋宣献公【绶】夏英公【竦】同试童行诵经有一行者诵法华经不过问其习业防年矣曰十年矣二公笑且闵之因各取法华经一部诵之宋公十【一作五】日夏公七

日不复遗一字人性之相远【一有也字】如此

  枢宻曹侍中【利用】澶渊之役以殿直使于契丹议定盟好由是进用当章献明肃太后时以勲旧自处权倾中外虽太后亦严惮之但呼侍中而不名凡内降恩泽皆执不行

然以其所执既多故有三执而又降出者【一无此字】则不得已而行之久之为小人【一有之字】所测凡有求而三降不行者必又请之太后曰侍中已不行矣请者徐启曰臣

已告得侍中宅妳婆或其亲信为言之许矣于是又降出曹莫知其然也但以三执不能已黾俛行之于是太后大怒自此切齿遂及曹芮之祸乃知大臣功髙而权盛祸患之来非智

虑所能防也

  曹侍中在枢府务革侥幸而中官尤被裁抑罗崇勲时为供奉官监后苑作歳满叙劳过求恩赏内中唐不已庄献太后怒之帘前谕曹使召而戒励曹归院坐防事召崇勲立

庭中去其巾困辱久之乃取状以闻崇勲不胜其耻其后曹芮事作镇州奏言芮反状仁宗太后大惊崇勲适在侧因自请行既受命喜见顔色昼夜疾驰链成其狱芮既被诛曹

初贬随州再贬房州行至襄阳渡北津监造内臣杨懐敏指江水谓曹曰侍中好一江水葢欲其自投也再三言之曹不谕至襄阳驿遂逼其自缢

  宋郑公【庠】初名郊字伯庠与其弟【祁】自布衣时名动天下号为二宋其为知制诰仁宗骤加奬眷便欲大用有忌其先进者譛之谓其姓符国号名应郊天又曰郊者交

也交者替代之名也宋交其言不祥仁宗遽命改之公怏怏不获已乃改为庠字公序公后更践二府二十余年以司空致仕兼享福寿而【一作以】终而譛者竟不见用以卒可以

为小人之戒也

  曹武惠王【彬】国朝名将勲业之盛无与为比尝曰自吾为将杀人多矣然未尝以私喜怒輙戮一人其所居堂室敝壊子弟请加修葺公曰时方大冬墙壁瓦石之间百虫所

蛰不可伤其生其仁心爱物葢如此既平江南囘诣阁门入见牓子称奉勑江南勾当公事回其谦恭不伐又如此

  真宗好文虽以文辞取士然必视其器识每御崇政赐进士及第必召其髙第三四人并列于庭更察其形神磊落者始赐第一人及第或取其所试文辞有理趣者徐奭铸鼎

物赋云足惟下正讵闻公餗之欹倾乃上居实取王臣之威重遂以为第一蔡齐置器赋云安天下于覆盂其功可大遂以为第一人

  钱思公生长富贵而性俭约闺门用度为法甚谨子弟辈非时不能輙取一钱公有一瑚笔格平生尤所珍惜常置之几案子弟有欲钱者輙窃而藏之公即怅然自失乃牓于

家庭以钱十千赎【一作购】之居一二日子弟佯为求得以献公欣然以十千赐之他日有欲钱者又窃去一歳中率五七如此公终不悟也余官西都在公幕亲见之每与同僚叹

公之纯德也

  国朝雅乐即用王朴所制周乐太祖时和岘以为声髙遂下其一律然至今言乐者犹以为髙云今黄钟乃古夹钟也景祐中李照作新【二字一作所作】乐又下其声太常歌

工以其【一作为】太浊歌不成声当铸钟时乃私赂铸匠使减其铜齐而声稍清歌乃叶而成声而照竟不知以此知审音作乐之难也照每谓人曰声高则促下则舒缓吾乐之

作久而可使人心感之皆舒和而人物之生亦当丰大王侍读【洙】身尤短小常戱之曰君乐之成能使我长【一有大字】乎闻者以为笑而乐成竟不用

  邓州花蜡烛名著天下虽京师不能造相传云【一作亦】是冦莱公烛法公尝知邓州而自少年富贵不防油灯尤好夜宴剧饮虽寝室亦燃烛逹旦每罢官去后人至官舎见

厠溷间烛泪在地徃徃成堆杜祁公为人清俭在官未尝燃官烛油灯一炷荧然欲灭与客相对清谈而已二公皆为名臣而奢俭不同如此然祁公寿考终吉莱公晚有南迁之祸遂

殁不返虽其不幸亦可以为戒也

  故事学士在内中院吏朱衣双引太祖朝李昉为学士太宗在南衙朱衣一人前引而已昉【一有因字】亦去其一人至今如此

  徃时学士入劄子不着姓但云学士臣某先朝盛度丁度并为学士遂着姓以别之其后遂皆着姓

  晏元献公以文章名誉少年居富贵性豪俊所至延賔客一时名士多出其门罢枢宻副使为南京留守时年三十八幕下王琪张亢最为上客亢体肥大琪目为牛琪瘦骨立亢

目为猴二人以此自相讥诮琪尝嘲亢曰张亢触墙成八字亢应声曰王琪望月呌三声一坐为之大笑

  杨文公尝戒其门人为文宜避俗语既而公因作表云伏惟陛下德迈九皇门人郑戬遽请于公曰未审何时得卖生莱于是公为之大笑而易之

  夏英公【竦】父官于河北景德中契丹犯河北遂殁于阵后公为舎人丁母忧起复奉使契丹公辞不行其表云父殁王事身丁母忧义不戴天难下穹庐之拜礼当枕块忍闻

夷乐之声当时以为【一作谓】四六偶对最为精絶

  孙何孙仅俱以能文驰名一时仅为陜西转运使作骊山诗二篇其后篇有云秦帝墓成陈胜起明皇宫就禄山来时方建玉清昭应宫有恶仅者欲中伤之因録其诗以进真宗

读前篇云朱衣吏引上骊山遽曰仅小器也此何足夸遂弃不读而陈胜禄山之语卒得不【一作不得】闻人以为幸也

  杨大年每欲【一作遇】作文则与门人賔客饮博投壶奕棋【二字一作乃至】语笑喧哗而不妨搆思以小方细书挥翰如飞文不加防每盈一幅则命门人传録门人疲

于应命顷刻之际成数千言真一代之文豪也

  杨大年为学士时草答契丹书云隣壤交欢进草既入真宗自注其侧云朽壤防壤粪壤大年遽改为隣境明旦引唐故事学士作文书有所改为不称职当罢因亟求解职真宗

语宰相曰杨亿不通商量真有气性【一作性气】

  太常所用王朴乐编钟皆不圆而侧垂自李照胡瑗之徒皆以为非及照作新乐将铸编钟给铜【一有于字】铸防务得古编钟一枚工人不敢销毁遂藏于太常钟不知何代

所作其铭曰【一作云】粤朕皇祖宝龢钟粤斯万年子子孙孙永寳用叩其声与王朴夷则清声合而其形不圆【一有而字】侧垂正与朴钟同然后知朴博古好学不为无据也

其后胡瑗改铸编钟遂圆其形而下垂叩之揜鬰而不扬其镈钟又长甬而震掉其声不和著作佐郎刘羲叟窃谓人曰此与周景王无射钟无异必有惑之疾未几仁宗得疾人以

羲叟之言验矣其乐亦寻废【一有不用二字】

  自太宗崇奬儒学骤擢髙科至辅弼者多矣葢【一作自】太平兴国二年至天圣八年二十三榜由吕文穆公【正】而下大用二十七【一作五】人而三人并登两府惟

天圣五年一榜而已是歳王文安公【尧臣】第一今昭文相公韩仆射【琦】西防叅政赵侍郎【槩】第二第三人也予忝与二公同府每见语此以为科塲盛事自景祐元年已

后至今治平三年三十余年十二榜五人已上未有一人登两府者亦可恠也

  归田録卷上 #

  钦定四库全书 #

  归田録卷下 #

  宋 欧阳修 撰

  真宗朝歳歳赏花钓鱼羣臣应制尝一歳临池久之而御钓不食时丁晋公【谓】应制诗云莺惊凤辇穿花去鱼畏龙顔上钓迟真宗称赏羣臣皆自以为不及也

  赵元昊二子长曰佞令受次曰谅祚谅祚之母尼也有色而宠佞令受母子怨望而谅祚母之兄曰没藏讹咙者亦虏也因教佞令受以弑逆之谋元昊已见杀讹咙遂以弑逆

之罪诛佞令受子母而谅祚乃得立而年甚防讹咙遂专夏国之政其后谅祚稍长卒杀讹咙灭其族元昊为西鄙患者十余年国家困天下之力有事于一方而败军杀将不可胜数

然未尝少挫其锋及其困于女色祸生父子之间以亡其身此自古贤智之君或不能免况中人乎讹咙教人之子杀其父以为己利而卒亦灭族皆理之然也

  晏元献公善评诗尝曰老腰金重慵便枕玉凉未是富贵语不如笙歌归院落灯火下楼台此善言富贵者也人皆以为知言

  契丹阿保机当唐末五代时最盛开平中屡遣使聘梁梁亦遣人报聘今世传【一有学士二字】李琪金门集有赐契丹诏乃为阿布机当时书诏不应有误而自五代以来见

于他书者皆为阿保机虽今契丹之人自谓之阿保机亦不应有失又有赵志忠者本华人也自防防敌为人明敏在敌中举进士至显官既而脱身归国能述敌中君臣世次山川风

物甚详又云阿保机辽人实谓之阿保谨未【一作莫】知孰是【一作也字】此圣人所以慎于传疑也

  真宗尤重儒学今科塲条制皆当时所定至今每亲试进士已放及第自十人已上御试卷子并録本于真宗影殿前焚烧制举登科者亦然

  近时名画李成巨然山水包鼎虎赵昌花果成官至尚书郎其山水寒林徃徃人家有之巨然之笔惟学士院玉堂北壁独存人间不复见也包氏宣州人世以画虎名家而鼎最

为妙今子孙犹以画虎为业而曾不得其髣髴也昌花冩生逼真而笔法輭俗【一作劣】殊无古人格致然时亦未有其比【一作未有过此者】

  冦莱公在中书与同列戯云水底日为天上日未有对而防杨大年适来白事因请其对大年应声曰眼中人是面前人一坐称为的对

  朝廷之制有因偶出一时而遂为故事者契丹人使见辞赐宴杂学士员虽多皆赴坐惟翰林学士祗召当直一员【一作人】余皆不赴诸王宫教授入谢祖宗时偶因便殿不

御袍带见之至今教授入谢必俟上入内解袍带复出见之有司皆以为定制也

  处士林逋居于杭州西湖之孤山逋工笔画善为诗如草泥行郭索云木呌钩辀颇为士大夫所称又梅花诗云踈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评【一作能】诗者谓前世

咏梅者多矣未有此句也又其临终为句云茂陵他日求遗藁犹喜曾无封禅书尤为人称【一作传】诵自逋之卒湖山寂寥【一作寞】未有继者

  俚谚云赵老送灯台一去更不来不知是何等语虽士大夫【一作君子】亦徃徃道之天圣中有尚书郎赵世长者常以滑稽自其老也求为西京留台御史有轻薄子送以

诗云此囘真是送灯台世长深恶之亦以不能酬酢为恨其后竟卒于留台也

  官制【一作称】废久矣今其名称讹谬者多虽士大夫皆从俗不以为恠皇女为公主其夫必拜驸马都尉故谓之驸马宗室女封郡主者谓其夫为郡马县主者为县马不知

何义也

  唐制三卫官有司阶司戈执干执防谓之四色官今三卫废无官属惟金吾有一人每日于正衙放朝唱不坐直谓之四色官尤可笑也

  京师诸司库务皆由三司举官监掌而权贵之家子弟亲戚因縁请托不可胜数为三司使者常以为患田元均为人寛厚长者其在三司深厌干请者虽不肯从然不欲峻拒之

每温顔强笑以遣之尝谓人曰作三司使数年强笑多矣直笑得面似靴皮士大夫闻者传以为笑然皆服其德量也

  茶之品莫贵于龙凤谓之团茶凡八餠重一斤庆厯中蔡君谟为福建路转运使始造小片龙茶以进其品絶精【一作精絶】谓之小团凡二十餠重一斤其价直金二两然金

可有而茶不可得每因南郊致斋中书枢宻院各赐一餠四人分之宫人徃徃缕【一作覆】金花于其上葢其贵重如此

  太宗时有待诏贾以棋供奉号为国手迩来数十年未有继者近时有李憨子者颇为人所称云举世无敌手然其人状貎昬浊垢秽不可近葢里巷庸人也不足置之樽爼间

故胡旦尝语人曰以棋为易解则如旦聪明尚或不能以为难解则愚下小人徃徃造于精絶信如其言也

  王副枢【畴】之夫人梅鼎臣之女也景彜初除枢宻副使梅夫人入谢慈寿宫太后问夫人谁家子对曰梅鼎臣女也太后笑曰是梅圣俞家乎由是始知圣俞名闻于宫禁也

圣俞在时家甚贫余或至其家饮酒甚醇非常人家所有问其所得云皇亲有好学者宛转致之余又闻皇亲有以钱数千购梅诗一篇者其名重于时如此

  钱思公虽生长富贵而少所嗜好在西洛时尝语僚属言平生惟好读书坐则读经史卧则读小説上厠则阅小辞葢未尝顷刻释卷也谢希深亦言宋公垂同在史院每走厠必

挟书以徃讽诵之声琅然闻于远近其笃学如此余因谓希深曰余平生所作文章多在三上乃马上枕上厠上也葢惟此尤可以属思尔

  国朝宰相最少年者惟王溥罢相时父母皆在人以为荣今富丞相【弼】入中书时年五十二太夫人在堂康强后三年太夫人薨有司议赠防之典云无见任宰相丁忧例是

歳三月十七日春宴百司已具前一夕有防富某母丧在殡特罢宴此事亦前世未有

  皇祐二年嘉祐七年季秋大享皆以大庆殿为明堂葢明堂者路寝也方于寓祭圜丘斯为近礼明堂额御以金填字门牌亦御飞白皆皇祐中所书宸翰雄伟势若飞动余诗

云寳墨飞云动辉金中日晶者谓二牌也

  钱思公官兼将相阶勲品皆第一自云平生不足者不得于黄书名每以为恨也

  三班院所领使臣八十余人涖事于外其罢而在院者常数百人每歳乾元节醵钱饭僧进香合以祝圣寿谓之香钱判院官常利其余以为餐钱羣牧司领内外坊监使副判官

比他司俸入最优又歳収粪墼钱颇多以充公用故京师谓之语曰三班吃香羣牧吃粪

  咸平五年南省试进士有教无赋王沂公为第一赋盛行于世其警句有云神龙异禀犹嗜欲之可求纎草何知尚薰莸而相假时有轻薄子拟作四句云相国寺前熊翻筋斗

望春门外驴舞柘枝议者以为言虽鄙俚亦着题也

  国朝之制自学士已上赐金者例不佩鱼若奉使契丹及馆伴比使则佩事已复去之惟两府之臣则赐佩谓之重金初太宗尝曰玉不离石犀不离角可贵者惟金也乃创为

金銙之制以赐羣臣方团毬路以赐两府御花以赐学士以上今俗谓毬路为笏头御花为荔枝皆失其本号也

  宋丞相【庠】早以文行重名于时晩年尤精字学尝手校郭忠恕佩觽三篇寳翫之其在中书堂吏书牒尾以俗体书宋为宋公见之不肯下笔责堂吏曰吾虽不才尚能见

姓书名此不是我姓堂吏惶惧改之乃肯书名

  京师食店卖酸者皆大出【一作书】牌牓于通衢而俚俗昧于字法转酸从食从臽有滑稽子谓人曰彼家所卖馂【音俊陷】不知为何物也饮食四方异宜而名号

亦随时俗言语不同或至传者传失其本汤餠唐人谓之不托今俗谓之馎饦矣晋束晳餠赋有馒头薄持起溲牢九之号惟馒头至今名存而起溲牢九皆莫晓为何物薄持荀氏又

谓之薄夜亦莫知何物也

  嘉祐八年上元夜赐中书枢宻院御宴于相国寺罗汉院国朝之制歳时赐宴多矣自两制已上皆与惟上元一夕秪赐中书枢宻院虽前两府见任使相皆不得与也是歳昭文

韩相【一作公】集贤曾公枢宻张太尉皆在假不赴惟余与西防赵侍郎【槩】副枢胡谏议【宿】吴谏议【奎】四人在席酒半相顾四人者皆同时翰林学士相继登二府前

此未有也因相与道玉堂旧事为笑乐遂皆引满剧饮亦一时之盛事也

  国朝之制大宴枢宻使副不坐侍立殿上既而退就御厨赐食与阁门引进四方馆使列坐庑下亲王一人伴食每春秋赐衣门谢则与内诸司使副班于垂拱殿外廷中而中书

则别班谢于门上故朝中为之语曰厨中赐食阶下谢衣葢枢宻使唐制以内臣为之故常与内诸司使副为伍自后唐庄宗用郭崇韬与宰相分秉朝政文事出中书武事出枢宻自

此之后其权渐盛至今【一作本】朝遂号为两府事权进用禄赐礼遇与宰相均惟日趋内朝侍宴赐衣等事尚循唐旧其任隆辅弼之崇而杂用内诸司故事使朝廷制度轻重失

序葢沿革异时因循不能厘正也

  蔡君谟既为余书集古録目序刻石其字尤精劲为世所珍余以防栗尾笔铜緑笔格大小龙茶惠山泉等物为润笔君谟大笑以为太清而不俗后月余有人遗余以清泉香

饼一箧者君谟闻之叹曰香饼来迟使我润笔独【一作犹】无此一种佳【一无此字】物兹又可笑也清泉地名香饼石炭也用以焚香一饼之火可终日不灭

  梅圣俞以诗知名三十年终不得一馆职晩年与修唐书书成未奏而卒士大夫莫不叹惜其初受勑修唐书语其妻刁氏曰吾之修书可谓猢狲入布袋矣刁氏对曰君于仕宦

亦何异鮎鱼上竹竿耶闻者皆以为善对【一作昔梅圣俞以诗名当世然终不得一官职晚年在唐书局充修书官尚冀书成醻劳得一贴职以偿素愿书垂就而卒时人莫不叹其

奇薄其初修唐书也常窃叹曰吾今可谓猢狲入布袋】

  仁宗初立今上为皇子令中书召学士草诏学士王【珪】当直诏至中书谕之王曰此大事也必须面奉圣防于是求对明日面禀得防乃草诏羣【一作诸】公皆以王为真

得学士体也

  盛文肃公丰肌【一作肥】大腹而眉目清秀丁晋公疎瘦如削二公皆两浙人也并以文辞知名于时梅学士【询】在真宗时已为名臣至庆厯中为翰林侍读以卒性喜焚

香其在官舎每晨起将视事必焚香两鑪以公服罩之撮其袖以出坐定撒开两袖郁然满室浓香有窦元賔者五代汉宰相正固之孙也以名家子有文行为馆职而不喜修饰经时

未尝沐浴故时人为之语曰盛肥丁瘦梅香窦臭也

  寳元中赵元昊叛命朝廷命将讨伐以鄜延环庆泾原秦凤四路各置经略安抚招讨使余以为【一作谓】四路皆内地也当如故事置灵夏四面行营招讨使今自于境内何

所招讨余因窃料王师必不能出境其后用兵五六年刘平任福葛懐敏三大将皆自战其地而大败由是至于罢兵竟不能出师

  吕文穆公【正】以寛厚为宰相太宗尤所眷遇有一朝士家藏古鉴自言能照二百里欲因公弟献以求知其弟伺间从容言之公笑曰吾面不过楪【一作镜】子大安用

照二百里其弟遂不复敢言闻者叹服以为贤于李卫公远矣葢寡好而不为物累者昔贤之所难也

  国朝百有余年年号无过九年者开寳九年改为太平兴国太平兴国九年改为雍熈大中祥符九年改为天禧庆厯九年改为皇祐嘉祐九年改为治平惟天圣尽九年而十年

改为明道

  唐人奏事非表非状者谓之牓子亦谓之録子今谓之劄子凡羣臣百司上殿奏事两制以上非时有所奏陈皆用劄子中书枢宻院事有不降宣勑者亦用劄子与两府自相徃

来亦然若百司申中书皆用状惟学士院用咨报其实如劄子亦不书【一作出】名但当直学士一人押字而已谓之咨报【今俗谓草书名谓押字也】此唐学士旧规也唐世学

士院故事近时隳废殆尽惟此一事在尔

  燕王【元俨】太宗防子也太宗子八人真宗朝六人【一无此字】已亡殁至仁宗即位独燕王在以皇叔之亲特见尊礼契丹亦畏其名其疾亟时仁宗幸其宫亲为调药平

生未尝语朝政遗言一二事皆切于理余时知制诰所作赠官制所载皆其实事也

  华元郡王【允良】燕王子也性好昼睡每自旦酣寝至暮始兴盥【一作颒】濯栉潄衣冠而出燃灯烛治家事饮食宴乐逹旦而罢则复寝以终日无日不如此由是一宫之

人皆昼睡夕兴允良不甚喜声色亦不为佗骄恣惟以夜为昼亦其性之异前世所未有也故观察使刘从广燕王壻也尝语余燕王好坐木马子坐则不下或饥则便就其上饮食徃

徃乘兴奏乐于前酣饮终日亦其性之异也

  皇子颢封东阳郡王除婺州节度使检校太傅翰林贾学士【黯】上言太傅天子师臣也子为父师于体不顺中书检勘自唐以来亲王无兼师傅官者葢自国朝命官秪以差

遣为职事自三师三公以降皆是虚名故失于因循尔议者皆以贾言为当也

  端明殿学士五代后唐时置国朝尤以为贵多以翰林学士兼之其不以翰院兼职及换职者百年间才两人特拜程戡王素是也

  庆厯八年正月十八日夜崇政殿宿衞士作乱于殿前杀伤四人取准备救火长梯登屋入禁中逢一宫人问寝閤在何处宫人不对杀之既而宿直都知闻变领宿衞士入搜索

已复逃窜后三日于内城西北角楼中获一人杀之时内臣杨懐敏受防获贼勿杀而仓卒杀之由是竟莫究其事

  叶子格者自唐中世以后有之説者云因人有姓叶号叶子青【一作清或作晋】者撰此格因以为名此説非也唐人藏书皆作卷轴其后有叶子其制似今策子凡文字有备

检用者卷轴难数卷舒故以叶子写之如吴彩鸾唐韵李邰彩选之是也骰子格本备检用故亦以叶子写之因以为名尔唐世士人宴聚盛行叶子格五代国初犹然后渐废不传

今其格世或有之而无人知者惟昔杨大年好之仲待制【简】大年门下客也故亦能之大年又取叶子彩【一作歌】名红皁者别演为格郑宣徽【戬】章郇公【得

】皆大年门下客也故皆能之余少时亦有此二格后失其本今絶无知者

  国朝自下湖南始置诸州通判既非副贰又非属官故尝与知州争权每云我是监郡朝廷使我监汝举动为其所制太祖闻而患之下诏书戒励使与长吏协和【二字一作同

押】凡文书非与长吏同签书者所在不得承受施行自此遂稍稍戢然至今州郡徃徃与通判不和徃时有钱昆少卿者家世余杭人也杭人嗜蠏昆尝求补外郡人问其所欲何州

昆曰但得有螃蠏无通判处则可矣至今士人以为口实

  嘉祐二年余与端明韩子华翰长王禹玉侍读范景仁龙图梅公仪同知礼部贡举辟梅圣俞为小试官凡鎻院【一有经字】五十日六人者相与唱和为古律歌诗一百七十

余篇集为三卷禹玉余为校理时武成王庙所解进士也至此新科翰林与余同院又同知贡举故禹玉赠余云十五年前出门下最荣今日预东堂余荅云昔时叨入武成宫曾看挥

毫气吐虹梦寐闲思十年事笑谈今此【一作日】一罇同喜君新赐黄金顾我宜为白髪翁也天圣中余举进士国学南省皆忝第一人荐名其后景仁相继亦然故景仁赠余云

澹墨题名第一人孤生何幸继前尘也圣俞自天圣中与余为诗友余尝赠以蟠桃诗有韩孟之戱故至此梅赠余云犹喜共量天下士亦胜东野亦胜韩而子华笔力豪赡公仪文思

温雅而敏防皆勍敌也前此为南省试官者多窘束条制不少放懐余六人者懽然相得羣居终日长篇险韵众制交作笔吏疲于写録僮史【一作】奔走徃来间以滑稽嘲谑形

【一作加】于风刺更相酬酢徃徃閧堂絶倒自谓一时盛事前此未之有也

  徃时学士循唐故事见宰相不具靴笏系鞋坐玉堂上遣院吏计防堂头直省官学士将至宰相出迎近时学士始具靴笏至中书与常叅官杂坐于客位有移时不得见者学士

日益自卑丞相礼亦渐薄葢【一作并】习见已久恬然不复为恠也

  张尧封者南京进士也累举不第家甚贫有善相者谓曰视子之相不过一幕职然君骨贵必享王封人初莫晓其防其后尧封举进士及第终于幕职尧封温成皇后父也后既

贵尧封累赠太师中书令兼尚书令封清河郡王由是始悟相者之言

  治平二年八月三日大雨一夕都城水深数尺上降诏责躬求直言学士草诏有大臣惕思天变之语上夜批出云淫雨为灾专戒不德遽令除去大臣思变之言上之恭己畏天

自励如此

  章郇公【得】与石资政【中立】素相友善而石喜谈【一作诙】谐尝戯章云昔时名画有戴嵩牛韩干马而今有章得也世言闽人多短小而长大者必为贵人郇公

身既长大而语声如钟岂出其者是为异人乎其为相务以厚重镇止浮竞时人称其德量

  金橘产于江西以逺难致都人初不识明道景祐初【一作中】始与竹子俱至京师竹子味酸人不甚喜后遂不至而金橘香清味美置之罇爼间光彩灼烁【一作的皪】如

金弹丸诚珍果也都人初亦不甚贵其后因温成皇后尤好食之由是价重京师余世家江西见吉州人甚惜此果其欲久留者则于菉豆中藏之可经时不变云橘性而豆性凉故

能久也

  凢物有相感者出于自然非人智虑所及皆因其旧俗而习知之今唐邓间多大柿其初生涩坚实如石凢百十柿以一榠樝置其中【榅桲亦可】则红熟烂如泥而可食土人

谓之烘柿者非用火乃用此尔淮南人藏盐酒蟹凡一器数十蟹以皁荚半挺置其中则可藏经歳不沙【一作损】至于薄荷醉猫死猫引竹之皆世俗常知而翡翠屑金人气粉

犀此二物则世人未知者余家有一玉罂形制甚古而精巧始得之梅圣俞以为碧玉在颍州时尝以示僚属坐有兵马钤辖邓保吉者真宗朝老内臣也识之曰此寳器也谓之翡翠

云禁中寳物皆藏宜圣库库中有翡翠盏一所以识也其后予偶以金环于罂腹信手磨之金屑纷纷而落如砚中磨墨始知翡翠之能屑金也诸药中犀最难捣必先镑屑乃入众

药中捣之众药筛罗已尽而犀屑独存【四字一作犀独在】余偶见一医僧元逹者解犀为小块子方一寸半许【四字一作半寸许】以极薄纸裹置于【一无此字】懐中【一

有使字】近肉以人气蒸之候气薰蒸浃洽乘投臼中急捣应手如粉因知人气之能粉犀也然今医工皆莫有知者

  石曼卿磊落奇才知名当世气貎雄伟饮酒过人有刘潜者亦志义之士也常与曼卿为酒敌闻京师沙行王氏新开酒楼遂徃造焉对饮终日不交一言王氏怪其所饮过多非

常人之量以为异人稍献肴果益取好酒奉之甚谨二人饮啗自若慠然不顾至夕殊无酒色相揖而去明日都下喧传王氏酒楼有二酒仙来饮久之乃知刘石也

  燕龙图【肃】有巧思初为永兴推官知府冦莱公好舞柘枝有一皷甚惜之其镮忽脱公怅然以问诸匠皆莫知所为燕请以镮脚为鏁簧内之则不脱矣莱公大喜燕为人寛

厚长者博学多闻其漏刻法最精今州郡徃徃有之

  刘岳书仪防礼有女坐壻之马鞍父母为之合髻之礼不知用何经义防岳自叙云以时之所尚者益之则是当时流俗之所为尔岳当五代干戈之际礼乐废壊之时不暇讲求

三王之制度茍取一时世俗所用吉凶仪式略整齐之固不足为后世法矣然而后世犹不能行之今岳书仪十已废其七八其一二仅行于世者【一作悉】皆茍简粗略不如本书

就中转失乖缪可为大笑者坐鞍一事尔今之士族当防之夕以两椅相背置一马鞍反令壻坐其上饮以三爵女家遣人三请而后下乃成防礼谓之上髙坐凢防家举族内外姻亲

与其男女賔客堂上堂下竦立而视者惟壻上高坐为盛礼尔或有偶不及设者则相与怅然咨嗟以为阙礼其转失乖缪至于如此今虽名儒巨公衣冠旧族莫不皆然呜呼士大夫

不知礼义而与闾阎鄙俚同其习【一作所】见而不知为非者多矣前日濮园皇伯之议是已岂止坐鞍之缪哉

  世俗传讹惟祠庙之名为甚今都城西崇化坊显圣寺者本名蒲池寺周氏显德中增广之更名显圣而俚俗多道其旧名今转为菩提寺矣江南有大小孤山在江水中嶷然独

立而世【一作俚】俗转孤为姑江侧有一石矶谓之澎浪矶遂转为彭郎矶云彭郎者小姑壻也余尝过小孤山庙像乃一妇人而勑额为圣母庙岂止俚俗之缪哉西京龙门山夹

伊水上自端门望之如双阙故谓之阙塞而山口有庙曰阙口庙余尝见其庙像甚勇手持一屠刀尖鋭按膝而坐问之云此乃豁口大王也此尤可笑者尔

  今世俗言语之讹而举世君子小人皆同其缪者惟打字尔【打丁雅反】其义本谓考击故人相殴以物相击皆谓之打而工造金银器亦谓之打可矣葢有槌挝作击之义也

至于造舟车者曰打船打车网鱼曰打鱼汲水曰打水投夫饷饭曰打饭兵士给衣粮曰打衣粮从者执伞曰打伞以糊黏纸曰打黏以丈尺量地曰打量举手试眼之昬明曰打试至

于名儒硕学语皆如此触事皆谓之打而徧检字书了无此字【丁雅反者】其义主考击之打自音谪【疑当作滴】耿以字学言之打字从手从丁丁又击物之声故音谪耿为是

不知因何转为丁雅也

  用钱之法自五代以来以七十七为百谓之省陌今市井交易又尅其五谓之依除咸平五年陈恕知贡举选士最精所解七十二人王沂公【曾】为第一御试又落其半而及

第者三十八人沂公又为第一故京师为语曰南省解一百依除殿前放五十省陌也是歳取人虽少得士最多宰相三人乃沂公与王公【随】章公【得】叅知政事一人韩公

【亿】侍读学士一人李仲容御史中丞一人王臻知制诰一人陈知微而汪白青杨楷二人虽不逹而皆以文学知名当世

  唐李肇国史补序云言报应叙神述梦卜近帷箔悉去之纪事实探物理辨疑惑示劝戒采风俗助谈笑则书之余之所録大抵以肇为法【六字一作亦然】而小异于肇者

不书人之过恶以为职非史官而掩恶扬善者君子之志也覧者详之

  归田録卷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