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闻类记 明 施显卿
●序
一元之混辟,而万象出焉,弥布乎天下,流行于古今,未尝息也。
而要其大分,不过常变之二端而已。
常则静正坦夷,简易明白,人固习而安焉。
变则神异难知,玄怪莫测,人多值而骇焉。
然常必有变,理之相因,如暑寒昼夜。
然人惟顺适乎常而兼通夫变,斯知大化有全功,而穷理无偏见矣。
昔仲尼不语神怪,而姜原之孕、傅岩之梦垂之六经,土贲、羊夔、罔魉之异著之群籍。
然则不语者非不语也,但不雅语以为训耳。
余归老读书,遇事之奇异者,必以片纸录之,又恐久而散逸也,乃厘为十卷,名曰《古今奇闻类纪》,上而天文,下而地理,运播而五行,散殊而人物,灵变而仙释,幽微而鬼神,分门别类,以备一家之言。
中间援引莫详于国志者,以方今垂世之典所纪之皆实也。
次则多用史传通考者,以人所传信之书所载之非诬也。
又次旁及于杂编野纪、异说玄谈、诸氏之籍者,以其理之不悖说之相通,故亦存之而不遗也。
呜呼!是书也,遇变而考稽,则可以为征验之蓍龟,无事而玩阅,则可以为幽闲之鼓吹。
非敢漫为捕风之论、说铃之词已也。
然未知博雅君子或用其一二焉否尔。
万历四年六月既望,无锡九峰山人施显卿叙,时年八十二。
●卷一 天文纪
○宣德中天裂 #
国朝宣德中,一日未申时,忽天裂于西南,视之若十余丈。时晴碧无翳,内外际畔,了然可察。见其中苍茫深昧不可穷极,良久乃合。(《志怪录》)
○天顺间天开 #
天顺间,陕西临洮府兰县乡民陈鸾,夜半独起,仰见天门大开,上帝冕旒衮袍端拱其中,仪卫鹄立者甚众,宫殿栏楹炫彩耀目。
鸾疾呼家众视之,云倏合矣。
(《西樵野记》)
○弘治中天开 #
弘治戊申二月二十六日,陕西军民人等见天门忽开,人马百万自下而入。(《琅琊漫抄》)
○正德间天开 #
正德间,扬州江都县有哑人郑姓者,人称为郑哑巴。
一夕至南门,忽见空中红光炳耀,仰视则天开眼也,随拜随唤人观之,不觉声出于口,自是不哑。
扬州曹进士守真云:“哑者乃其父之相识。
”事信有之。
哑巴因天开一拜而遂有音声,奇亦甚矣。
(《七修类稿》)
○国朝天鸣 #
洪武元年八月六日,建业天鸣,如河倾海注,乃肆赦(《草木子》《余录》)。
成化末正旦日申时,中天有白气如练,仰视之,宛转如一白蛇渐升渐消,且尽,忽有声如雷,盖天鼓也(《震泽长语》)。
弘治辛酉闰七月二十一日午后,阴云密而迷漫如欲雨者,俄闻空中轰然有声,约二刻乃止,人皆谓之天鸣。
是年有火筛入寇之变。
(《西樵野记》)
○天陨异石 #
国朝弘治庚戌岁二月,陕西庆阳县陨石如雨,大者四五斤,小者二三斤,击死人以万数,一城之人皆窜他所。(《寓圃杂记》)
○天雨五谷 #
国朝成化元年,天雨黑黍于襄阳,掬之盈把,及星变地震,盖兵兆也。时北方流民聚山中,几数十万叛逆僭号。朝廷大发兵讨之,捣其巢穴,湖湘始靖焉。
弘治乙卯六月,<里多>歙雨豆(《亚双槐岁抄》)。
隆庆二年四月十四日,陕西凉州西宁卫地方天降黑豆,遍地无数,人食之则气闭,巡按御史杨一桂具本奏闻。
(《邸报》)
○天陨泥丸 #
国朝成化元年五月间,一日大风,萧墙以西若雨雹声,有在地者拾取视之,皆黄泥丸子,圆泽坚实如核桃大,破之,中有硫黄气。
刘学士在西住,拾数丸示予,非亲见亦不信也。
以此观之,二气变化何所不为。
(《彭文宪公笔录》)
○天堕草船 #
松江城西有董仲ぽ,素以敦厚称。
成化丙午八月二十一日,天宇澄霁,皎无纤云,众见空中有小船从东而西,又转而东,堕仲ぽ楼上,观者塞道。
细视之,乃茭草所缚者。
时仲ぽ方患耳聩,亦不大惊,但曰:“此船来载我耳。
”不久果卒。
(《志怪录》)
○天降白物 #
嘉靖四十一年六月三日,天晴丽,忽空中降白物,大小如雪片,晶光映日,以手扑之,随灭,自午至申而止。鄞与定海皆然。(《定海志》)
○国朝日变 #
嘉靖二十四年十二月二十日以后,日旁常有黑块往来冲日,早暮见之,凡五日方止(《七修类稿》)。
三十四年十二月二十九日未申,时日光暗,有青黑紫色如日状者数十,与日相荡,俄而数百千万,弥天者半,逾时渐向西北散去。
明年四月,倭寇四起,大掠边徼。
(《定海志》)
○星坠贼亡 #
国朝正统十四年,有广州巨盗黄萧养者,坐强盗在郡狱逾十年,所卧竹床忽生竹叶,同禁者以为祥瑞,教为不轨,遂破械越狱,入海作乱,众至十余万,僭号称王。
至次年景泰改元之二月,都督董兴等率兵讨之。
三月初旬,夜有大星坠于河南岸,天文生马轼随行,以所占告曰:“四旬内破贼必矣。
”至是官军至大洲头,与贼遇,果大破之。
萧养中流矢,被擒伏诛,余党悉平。
陈氏曰:“按枯竹生枝而兆萧养之乱,大星夜坠而兆萧养之亡。
然则盗贼亦关天数,不偶然也。
”
○星如粉浆 #
国朝成化中,星陨于山东莒城县马长史家门中。
初堕地,其光煜煜,而星体腐软,特如粉浆焉。
家人以杖抵之,没杖成冗,久而渐坚,乃成一石。
(《庚巳编》)
○天坠异星 #
嘉靖四十一年六月二十四日暮,天西北当翼轸之度,忽陨物如升子。
体圆而长,上锐下大,其色黄白,下有紫,亦光。
挟持之,炎炎而坠,瞬息大如斗,如数石瓮,精光四烛,明彻毫芒。
将至地,作踊跃状,光影起伏者再。
后人来自淮阳,亦有自闽至者,所见皆同。
盖类占书所谓“天狗”,但坠地不闻有声耳。
(《定海志》)
○北十化豕救厄
国朝武功伯徐公有贞,天才绝世,其学自天文、地理、释老、方伎之说无所不通,素奉摩利支天法甚虔,每夜必北向星斗四十九拜。
初无间,寒暑阖门,不食豕肉。
天顺间,公以内相为曹石所挤下制狱,唯日拱手默诵《斗母咒》。
既而苛法毕施狱,且论决,夜忽烟气郁葱,承天门灾暝晦中,或见锦衣堂上有七豕来攻,桎梏因得少纵马,盖斗神所为也。
比系法地,上意未决,倏尔天光杳冥,风雷交作,案牍揭飞空中,莫知所之,绕地烈火焰焰。
公始获免,谪戍金齿焉。
(《西樵野记》及《庚巳编》)
○大风走下马牌
国朝天顺元年五月,京城大风雷电雨雹,拔木坏屋,走正阳门下马牌于郊外,曹吉祥之门巨树皆折,石亨宅水深数尺,京师震恐。
是时亨、吉祥等恃功恣横,御史杨自河间印马还京师,亥奏亨、吉祥夺占民田若干顷,并言其怙宠擅权之罪。
上谓徐有贞及李贤曰:“御史敢言如此,实为难得。
”命户部覆实。
于是十三道御史张鹏等合章纠亨等不法。
兵科都给事中王铉知之,潜以告亨。
亨疑有贞与贤主使,遂与吉祥位于上前,诉其迎驾夺门之功,有贞等欲加排陷,且言鹏乃已诛奸臣内官张永从子,故结党诬臣。
上怒,命收鹏及及十三道御史悉下锦衣卫狱,究主使之者。
卫官奏,右都御史耿九畴、副都御史罗绮讽使为此,并执鞫之,谓其阿附有贞及贤主使妄劾,遂并下有贞、贤于狱。
是日晚,遇大风雷电之变。
翌日,即赦出有贞等,降有贞、贤皆参政,九畴布政使绮亦参政,御史盛等调知县,、鹏俱谪戍辽东铁岭卫。
越二日,复留李贤为吏部右侍郎。
时曹石专恣,有贞辈亦欲遏其势,每阻其谋,曹石衔之,故起此大狱。
使非感召天变如此之速,则缙绅之祸殆不止于此矣。
越五岁,二囟相继以逆诛,等遂得大用焉。
(《近代名臣录》及《通纪》、《裒谈》)
○风吹人驴堕水
景泰元年二月六日,大风尘沙蔽天,屋瓦皆飞。
明日,倪俊之辈来,谓予曰:“日昨大风,城东角大通桥上有人骑驴过桥,忽风吹,人驴皆堕水中溺死。
是时风势甚盛,人莫能救。
”因言:“大风常有之,何日昨风异一至此耶?”予曰:“此恒风也。
风以鼓舞万物,其鼓动于天地间,有时飞沙扬尘,怒也,发屋拔木者,怒之甚也,连人物飘扬之,怒又大矣。
有一事为贤辈言之,但恐未之信耳。
”后之曰:“愿闻。
”曰:“昔时有一胡人乘骡在道上行,忽为回风所飘,又并一车升空直上,将千余尺,少顷堕地,车骑皆碎焉。
”众闻予言以为诞也,皆掩口失声。
予取书示之,乃隋仁寿三年事也。
众始信焉。
(《马氏日抄》)
○大风水起火光
嘉靖元年七月二十五日未申,时海风大作,沿江林木合抱者皆摧拔。
至夜半,风势转烈,平地水高二丈余,江海混为一壑,茫无涯岸。
臣木在高阜者,惟露枝梢。
沿江舳舻卢舍皆漂溺,人死者无数。
父老相传,百年来无此异也。
时大水中有火光闪烁,其声轰然,若万马之驰,或云水怪乘阴诊所为,或云龙跃处自有火光,其说皆未尽。
按史载风赤如血,则知风为阳气,本无形也。
唯风极盛,则阳气所聚极厚,故有色可见,而赤如血耳,盖阳之色也。
近世或飓风大作,则夜间空中火飞,无数人皆见之。
火极明处则风必极盛,树木屋宇当之者,无不摧什,则火固风之色也。
所谓风赤如血,亦是如此。
(《绿雪亭杂言》)
○大风金山露脚
嘉靖十八年七月间,大水漂没扬州盐场数十人,民死者无算。
其日扬子江水下数十丈,金山露其脚,如香炉鼎足之状。
过日,闻扬州水害正前日江涸之时,始知随风涌之而去扬也。
《唐史》记开元十四年,润州大风,拥江涛,过金山,遂没瓜步数日,江水复平,岂虚语哉!(《七修类稿》)
○旋风撮楼转炮
隆庆二年四月十四日,陕西凉州西陵卫地方有旋风忽起,将本门炮楼撮起跌碎,楼下铜将军原口西尾东,被风括转口南尾北。
巡按御史杨一桂具本奏闻。
(《邸报》)
○风腾试卷 #
国朝尚书王越,当景泰初廷试日,藁甫就,忽旋风起腋下,腾公卷于云霄中,廷臣与同试者咸仰视,弥久弥高,至于不能见乃已。
中官以闻,诏许别楮誊进。
后公由中执法大司马至封威宁伯,盖飞腾之兆已见于廷试之日矣。
使其不开边衅,则为世名臣,禄位永保,不至削爵也。
人皆以是惜之。
(《蓬轩类纪》)
○旋风吹叶 #
国朝周至新,永乐甲申拜监察御史,弹劾不避权要,擢云南按察使,未赴。
有旨改浙江,冤民淹系者闻之皆喜曰:“公来吾无患矣。
”及至,悉洗其冤而释之。
一日视篆,忽旋风吹叶至前,左右言城中无此木,独一僧寺有之,去城差远。
新悟曰:“此必寺僧杀人埋其下也,冤魂告我矣。
”发之,得妇人尸,款服加刑,称为神明。
(《裒谈》)
○风吹女子升空
国朝正统间,徐州萧县有王氏女,出嫁中途,下车自便,忽大风扬尘,吹女子上空中,须臾不见,人皆言鬼神摄去,父母亲族号哭不已。
是日落于五十里外人家桑树上,问之,知为王氏女,被风括去。
叩其空中何见,女云:“但闻耳边风声霍霍,他无所见。
身逾上,风愈急,体颤不可忍。
”其家盖旧识也,翌日送归,复成婚。
(《寓圃杂记》)
○风吹小儿升空
嘉靖元年,蓟州遵化县梅小儿年十数岁,被狂风吹空中,至六十余里卢儿岭头方止,久之乃苏。(《蓟州志》)
○皇明启运见西湖云气之祥
国朝刘基,字伯温,处州青田人。
自幼聪颖绝人,凡天文、兵法、性理诸书,过目洞识其要。
至正初,以春秋举进士,授江西高安县丞,累官江浙儒学副提举,以刚方不合,投劾去。
尝游西湖,有异云起西北,光耀湖中。
时鲁道原渊于文公谅,诸同游者皆以为庆云,将分韵赋诗纪之。
基独纵饮不顾,大言曰:“此天子气也,应在金陵。
十年后,有王者起其下,我当辅之。
”时杭城犹全盛,诸老大骇,以为狂,悉去之。
既而我太祖起兵和阳,渡江下金华定括苍(《即处州府》),基乃指乾象谓所亲曰:“此天命也,岂人力能之耶?”适总制官孙炎以上命遣使来聘,基遂决计趋金陵,陈时务十八策,上嘉纳之。
后以辅佐元勋封诚意伯,为开国名臣焉。
(《名臣录》)
○赤云如火 #
元顺帝至正十八年三月夜,大同路东北方有云如火,交射中天,遍地俱见有火,空中闻有兵戈之声。
是年四月,天完将陈友谅破龙兴。
五月,宋刘福通破汴梁,奉其主,小明王韩林儿居之以为都。
六月,宋兵破辽州,大掠塞外诸郡。
十二月,宋兵破上都,焚宫阙,四方割据,兵戈纵横,而元之败亡遂不可支矣。
先是至正乙未六月,我太祖起兵自和阳渡江,而四方僭乱次第削平。
至丁未之岁,命将帅师北定中原,虏君北遁。
太祖以其知顺天命,特加号曰:“顺帝”,而封其所擒皇孙买的里八剌为崇礼侯,于是天下一统,而亿万之基图永固矣。
呜呼!元祚虽亡而眷待若此,诚天覆地载之恩也。
胡人之遇何其幸哉!(《元史》及《资治通纪》)
○黑云如伞 #
国朝正统十四年七月,北虏也先大举入寇,其锋锐甚。
大同兵失利,边塞城堡多陷没,声息甚急,日报数十次。
中官王振不与大臣议,挟天子帅师亲征,百官伏阙上章恳留,不从。
是月十七日,驾行,命太监金英辅成阝王居守,文武大臣皆匆匆失措而随之,官军及私属共五十余万人。
出居庸关,过怀来至宣府,连日非风则雨,人情汹汹,声息愈急,边将败报踵至。
随驾文臣连上章留之,振怒,皆令掠阵。
未至大同,振文欲进兵北行,益恣迫胁。
钦天监正彭德清斥振曰:“象纬示警,不可复前。
若有悚虞,陷乘于草莽,谁执其咎?”学士曹鼐曰:“臣子固不足惜,主上系天下安危,岂可轻进?”振怒,詈之曰:“倘有此,亦天命也。
”会暮,有黑云如伞罩营,雷雨大作,满营人畜惊惧,振恶之。
会前军西宁侯宋瑛、武进伯朱冕,全军覆没,镇大同中官郭敬密言于振,其势决不可行,振始有回意。
明日班师,大同副总兵郭登谓:“驾宜从紫荆关入,庶保无虞。
”振不听。
八月,既望师过鸡鸣山,虏追至土木驿,我师御之,败绩。
上与亲兵突围不得出,遂至北狩焉。
(《资治通纪》)
○黑云红云如斗
正德十四年,江西有黑云红云若相斗者,久之分为两城,人马汹汹,若攻城,城中人应之。是年宁藩叛,王守仁举兵攻之。(《震泽长语》)
○雷移楼地 #
弘治二年,吉水滩头一豪家造楼,占逾其孤侄婺嫂地基仅一间,其孤婺吞声忍气,惟旦夕焚香稽首吁天。
至五月十八日夜,忽大雷电,风雨移其楼,空其地,以归孤婺。
至晓,人视之不失尺寸,神矣哉!孰谓天道之无知也,此可为期孤弱寡者之戒。
(《琐缀录》)
○平江雷 神异 #
元至正丙午夏,平江路当午天大雷雨。
有一富家,正厅安置匡床、胡椅、圆炉、台卓,厅旁一室封锁如故,雷震壁,破一孔如盏大,其床椅炉卓皆从此孔入,堆叠满室,人皆不解其异。
次年,张九四陷城,据有东南五州之地,享其富实十余年。
盖小能容巨,贱能居贵之象也。
(《草木子》)
○鄞县雷震神异
天顺辛巳五月望夜,鄞士朱绂闻霹雳甚烈,迟明启堂,垩屑满地,诘宿客,云:“雷震时,硫黄气触鼻,火走于堂,斗大,因惧,蒙头卧,不知其他。
”绂点检数处,见栋柱劈一片,倚壁缚锉柄为晒衣架,置檐口,各破为四,缚绳如故。
旁舍斜柱枯,枫木空,其中如筒。
西邻巨楮树亦裂其巨干,巷口邻家取出栋柱,劈之,如粉。
其宗桶壁落,不动分寸,碎一檐如丝。
一震雷而击三家,凡数处,神妙真不可测。
明年,绂犯法罹刑狱,徙海宁病死。
(《宁波志》)
○上海雷震神异
松江上海县十字庙前,有农家诵经幡,偶有行者暑倦,置牛皮于幡下,忽阴云四合,霹雳击碎幡竿,牛皮不知所向。
但见农家屋上竹针万计,皆长三寸许,人皆异之。
(《都公谭纂》及《七修类稿》)
○宜兴建昌雷震神异
成化间,宜兴西溪中有三人驾一舟,遭雷击。
其一捆缚于船仓,其一头入瓮中,其一横阁于篙杪,篙则特竖船头上。
旁舟人见之,皆不敢近。
船自流六七里许,缚者解,瓮中者出,篙杪者堕,始皆苏。
缚者云:“其初,仿佛闻言,汝改过否?”又天顺戊寅,建昌熊家被雷中,堂屋瓦皆如万马踏碎,全揭大门四楹置于厨屋上盘屈,一秤置斗中,又一秤钩于梁上,尾垂系斗。
彼舟人嗜利固不足道,而熊氏之秤十,亦必有不公不平者乎?(《琐缀录》)
○雷白衢州冤狱
成化间,衢州人卢宗善捕盗,而有司署为讥。
察地有剧盗王泰横掠人财,为害不小,宗以秘计执之,泰赴官反诬宗曰:“我为盗死亦无悔,但所劫掠者多入于汝。
”有司莫能辨,二人并系桎梏。
宗仰天诉曰:“我为官捕盗,本为除害,今乃与盗同死,何天理乎?”语毕,风云骤起,雷声一震,有巨神持宗臂置于桎梏门外。
由是释宗,而泰独弃市。
(《西樵野记》)
○雷击六安逆子
六安有俞某者,素爱重其妻,殴逆其母。
一日,姑妇与孙儿嬉戏,失足堕于水中,其母畏子,和衣扑水,救之,其妇以告其夫,母恐受子辱,走避女家。
其子乃令人绐母曰:“儿自堕水,幸母救无恙,何避往女家,以重儿罪?请速回改易湿衣,无虞也。
”母以为然。
行至中途,其子藏铁锤,伺之母至,举锤将击之。
俄一雷摄子至其家门外大柳树旁,复一雷劈树开,夹其子于中。
母归见之,祈拜树下,每一拜一缩紧,复拜愈紧,痛莫能忍,遂令母勿拜。
如此凡三日,事遍扬于人,四远兢观如市。
三日后,雷碎其树如珠,其子之尸竟不知所在。
(《客座新闻》)
○轰雷击盗救妇
遂昌村妇沈氏,夫有售豕银数两授其妻而出,有盗窃识所在,攘之。
妻恐夫怒,乃自缢。
欲殓间,空中有人云:“既窃其物,复伤其命,于理可乎?”轰雷一声,令其盗手持原物诛死,跪妇前,妇觉一人击其额曰:“亡金在矣,何乃自陨非命?”于是复苏。
(《西樵野记》)
○雷谴延平悖妇
福建延平府杜氏兄弟三人轮供一母,然三人各事农业,寄三妇以侍养焉。
子既出,三妇辄诟悖相,胜致姑饣干粥不赡,姑欲自缢。
嘉靖辛卯七月中,白昼轰雷一声,只觉电光红紫眩目,三妇皆人首,而身则一牛一犬一豕,人环视如堵。
(《西樵野记》)
○毛翊家雷火神异
鄞县西毛翊家,弘治庚申夏,忽雷迅,翊居楼上,见雷火从楼北壁隙入,轮转于前,火光焰焰,悚然曰:“敬天之怒。
”须臾,转于楼下,无室不到,举家惊悸,佣人病者寻愈。
(《宁波志》)
○善权殿雷书三柱
义兴山水甲于东南,而善权乾洞及大小水洞尤号胜绝。
齐建元中,建寺于国山东南,寺中有释迦文佛殿,其规制于今绝异。
山之僧方策近于柱础下,见刻字云“创于大中十年七月”。
盖自唐迄今,几七百年,山路邃僻,不罹兵火,其岿然独存宜也。
相传昔创殿时,雷震其处,柱有字者凡三,一曰诗米汉,一曰射钧记,一曰诗米汉。
谢君之已。
字皆倒书,大可径尺,非篆非隶,深入木理,或谓三者皆雷神之名,不可晓也。
正统间,周文襄来游,见之,戏命削“射钧记”三字,随削,而字随入,文襄异之,乃止。
今柱上削处犹洼,乡人恒摹拓以去,云佩之可以愈┲。
(《都公游善权洞记》)
○天雨血 #
国朝成化十三年,浙江镇守太监李义、巡按御史侣钟各奏,据绍兴府山阴县民夏状告,称今年二月二十五日酉时,有本村杨广兄弟,令其家佣工夏全驾船来家,邀弟夏饮酒。
坐待于门,忽见门外有鲜血如雨点,射着夏全脚上及门壁,不知所从来,阶下积血约高尺许。
时有十人走集看之,俱被血溅污衣。
既而,杨广等下船归家,血亦从人,直至水滨,其人以蓑笠置船上,被雨冲湿,亦有红色如血。
次日,但见船中有血凝定,可斗余,人皆惊异。
时礼官覆奏,以所在灾异叠见,请遣官祭祷岳镇海渎诸神。
诏从之。
是后,妖人王臣依附貂,所至括索珍玩,民间骚然。
诸以左道进者内侍梁方、韦兴、方士李孜省、髡徒继晓等,皆滥窃宠幸。
已而王臣败,枭首于市,孜省等亦相继伏诛,孰谓天道谴告之不豫哉(《濯缨亭笔记》)?嘉靖三十三年夏,慈溪县南十里灌浦郑家,有一人昏起步室中,忽霍然有声,若泥淖溅其股,呼“灯烛之血也”,衣尽赭,浦壁沾湿,始知自上而降者。
出门试步畦町,往往皆是,当道举奏,未几有倭奴陷县之变。
(《宁波志》)
○雨色异常 #
国朝洪武十年正月十八日丁酉夜,雨黑水如墨汁,池水皆黑,金、处境皆有之。
按占云:“黑雨雾下,天下冤。
”次年,按察司经历王尚贤巡金处,酷刑扰害、徙死者五百余家,是其应也(《草木子》、《余录》)。
正德三年,杭州已故都御史钱钺家,一夕天雨,起视,邻皆清水,而本家则红水也。
数日后,钱氏为朝廷所籍。
嘉靖八年夏,杭城内外远近皆下黑雨,人有衣服被染者,皆如墨,方知为黑雨所沾也(《七修类稿》)。
二十五年秋,慈溪县下墨雨。
(《宁波志》)
○雨雪非时 #
国朝洪武十四年五月二十三日,建德府下雪(《草木子余录》及《裒谈》)。六月初八日己卯,杭州晴日飞雪。(《同上》)
○甘露 #
国朝成化庚寅春,甘露降于斋坛松柏。
时上亲郊御斋宫,取以赐百官。
予时署翰林院,进《甘露颂》,盖彭纯道所命也。
然是瑞实兆今上之在娠,至秋孟フ乃诞。
自古圣帝明王之降生不偶,盖必有祯祥之兆于先,而非人所预知也,况今上实太平天子,天意固有在矣。
(《琐缀录》)
○异雾 #
国朝嘉靖二十一年,天雨黄雾,行人眉发耳鼻皆满。(《宁波郡志》)
国朝成化六年二月,象山县天雨白雾,山林草木行人须眉皆白,数日乃止。(《宁波郡志》)
○雨雹 #
正德十一年九月,武宗幸阳和城。
二十七日方立冬,天雨冰雹,军士有死者。
及夜,又有星坠之异。
明日,驾回大同。
又明日,达贼以众围阳和。
向无二异,上□未遽回也。
乃知天心之仁爱矣(《余冬藁》)。
嘉靖戊戌四月八日未刻,吴城风雨暴作,雨冰雹,其大如李,中有一眼,而四围皆纹。
时菜麦已成,大戕其半。
西阳山一境其大如斗,途人不及抵室,或有碎其额劈其耳而死者。
余诘耆老,云自生平以来未之见也。
(《西樵野记》)
○河水僵立 #
国朝正德中,文安县河水忽僵立。
是日天大寒,遂冻为柱,高围俱五丈,中空而旁冗。
数日,流贼过县,乡民入冗中避之,赖以全者多,亦前史罕见也。
(《丹铅要录》)
●卷二 地理纪
○云南山裂分移
国朝成化庚子五月问,云南丽江军民府巨津州,白石云山长四百余丈,距金沙江计二里许。
一日,忽然山裂中分,其一半走移于金沙江中,与两岸云山相倚,山上木石依然不动,江水壅塞逆流,淹没田苗,荡析民居。
州府具申上司,镇守太监等官具闻诸朝。
时云南屡有边警,此固为之兆也。
(《謇斋琐缀录》)
○吴城山移悬旧址
吴城西四十里,其地山峦叠嶂,中有一虾蟆山。
弘治乙卯春,山忽徐徐而下,已而疾移。
时有行道者惊见,肆声曰:“山走矣!”老稚莫不哄然。
此山随声而止。
漫从山下视之,已悬旧址数亩矣。
次岁丙辰,玉峰朱殿试以状元及第,方言石移出状元,已验之矣。
(《西樵野记》)
○宁乡山响裂塌
隆庆元年五月初一日辰时,太原府永宁州宁乡县归正都任家,塔山忽响一声,至午时裂开一缝,山塌下一面,房屋人畜摧拥在沟,压死数多,亦有听得山响脱命逃走者。
巡按山西御史宋纟熏具奏,灾异迭见,恳乞圣明亟图修弭,以仰答天心。
事一本。
奉圣旨:礼部看了来说。
(《邸报》)
○山中声响见异
滁州城西有大柳诸山,嘉靖十四年,诸山皆夜鸣,隐隐如雷,有顷乃止,声闻数十里外。时钱塘田汝成为州守,亲见之。(《滁州志》)
○雅州临安岩洞神奇
姚江杨安世,抚提学宪副也。
尝与郎瑛论山川之奇,语瑛曰:“吾平生奇见,无出于四川雅州。
去川数十里石壁一带,上有笔锋,长短数千,下有深岩,悬石数百,皆五绦锦川文石,青白红紫,灿烂夺目,至此而精神为之恍惚也。
”又云南临安府,去城数十里有洞曰颜洞,嘉靖中蒙自县丞颜弘所开也。
其地两山夹峙,水从洞入,洞口白石一柱,如玉垂水中,暗然莫测。
颜放舟燃火而入,穷其至极,然后知洞有三层,迤逦盘旋而上,入深四十余里,广处可坐千人,高不知其几何。
洞水出阿迷州,下洞一龙,仰附于洞前,二足捧头,而下鳞角眼爪纤悉具备。
中洞狮象相峙于口内,则飞走之禽、器具之物,不可枚数。
若白鹭、青鱼、黄罗、伞红、卓帏,种种色相宛然。
而钟鼓二石,叩之,声切肖也。
入深,观音半身,面如传粉,唇若点朱,头总一髻,左有青石净瓶,右有白石鹦鹉,尽则石床一张,上下四柱,菱花片壁,即人间之楦步耳。
上洞一僧一道蹲踞相视,若渔樵问答之状,极后洞门坐一老翁,戴东坡巾,但少生气耳。
又普安进山四十里,有玲珑石树二株,一则绿干红花之桃,一则青干白花之李,非若绘画于壁者也。
瑛疑洞中肖形之物,或前代好事者为之。
杨曰:“若假人为,自与天生者不同。
而观音一面,果当时颜色妆成,则薰蒸于洞,自昔至今不知几百年矣。
近日方开,岂能尚如初妆之色?二树之妙,又岂人力能为之耶?”因相语曰:“天地精华之气,中国萃于人,而边夷发于山川也。
”(《七修类稿》)
○异石飞移 #
安远县马鞍山,弘治丙辰,山顶巨石移于半山。
路侧有见者,走报县尹,即乘马来视,石已下山麓矣。
遂召里老厝薪,攒烧醋沃,以铁锤碎焉,不报上官。
明年,盗起В掠居民,兵扰数县。
(《闻见类纂》)
○石自行动 #
姑苏枫桥运河中,有青石一方,可长四五尺,盖冢墓间物沦没于此,岁久为怪。
每至秋间,能自出行于河,出必有覆舟之患。
一岁,有木商泊筏于港口,石自其下过,木为撑起尺余,商大惊,而外报覆一麦舟。
少时,复自外入,水起如前。
今犹在水中,时为变怪(《庚巳编》)。
嘉靖三十三年,定海舟山所忽有石如斗,平地滚掷如飞,顷刻而止。
所城外东高岭复有石大数十围,跳跃越山而止。
(《定海志》)
○石臼相斗 #
国朝成化间,武清县民家石臼与邻家碌轴,皆自滚至麦地上,跳跃相斗。
乡人聚观,以木隔之,木皆损折,斗不可解,至晚方息。
乡人怪之,以臼沉污池中,以轴坠深坎,相去各百余步。
其夜,轴与臼复斗于池边地上,麦苗皆坏。
秀才李廷瑞亟往观之,斗犹不辍。
乍前乍却,或磕或触,径然有声,火星炸落,三日乃止。
廷瑞目击其事。
廷瑞,予之友,信实人也。
(《马氏日抄》)
○石马饮河 #
姑苏阊阖门内二里,夜有二石马饮于河,天曙为负刍者惊见,叱之,遂昂首而止。
是晓遍访市野,城东禅法寺有一妙善公主墓,已失二石马矣。
地人惧其复为怪,损其额,遂堕于此,今名石马鞍头。
此元末国初之事也。
(《西樵野记》)
○滚塘蛙池水斗
贵州普定卫有二水,一曰滚塘寨,一曰闹蛙池,相近前后。
正德初,吴人从军至此,夜闻水声搏激,既而其响益大。
居人辟户视之,喷面波涛竟不可遏。
坐以伺旦,其二水一涸一溢,人始知为水斗也。
(《西樵野记》)
○滦海水高如山
永乐八年二月,上亲征北虏,出塞数千里。
六月初一日,次凝翠冈。
次日发,行经阔滦海子,上令金幼孜数人往观。
去营可五六里,有山如长堤以限,水海子甚阔,望之若无畔岸,遥望水高如山,但见白浪隐隐,自高而下。
天下之物莫平于水,尝经江湖间,望水无不平者,独此水远见如山之高,近处若极下,此理极不可晓。
观毕复命。
上曰:“此水周围千余里,难胪朐,凡七河注其中,故大也。
”遂赐名曰玄冥池。
(《北征录》)
●卷二 五行纪
○水中有火 #
国朝洪武丁卯春,汤信公持节发杭、绍、宁、台、温五郡之民城,沿海诸镇。
时会稽王家堰,夜天雨,水暴至,死者十四五。
水上有火万炬,咸以为鬼火。
有习于海事者则曰:“咸水夜动则有光,盖海水为风雨所击,故其光如火耳。
”因记王子年《拾遗记》云:“东海之上有浮玉山,山下有冗,冗中有大水荡活,火不灭,为阴火。
”正此类也。
(《日格类抄》)
○井彰神异 #
国朝正统已巳春,崇文门外打磨厂西,军人王胜家井中,有五色云起,予弗之信。
一日早,往观之,日高三丈余,隔井向日视之,果有青红绿气勃勃上腾,睹者不绝。
日至己未即无,明旦复有。
本家不敢汲水,将二十余日乃灭。
按《五行传》,此水异也,阴盛之貌。
时王振擅权,将有土木之祸,水为异以示象也。
(《马氏日抄》)
○兵器火异 #
国朝洪武三十三年(即建丈二年),文皇靖难,兵渡玉马河,驻营于苏家桥。
其夜大雨,平地水深二尺,文皇坐交床以待旦。
忽见兵刃有火光如球击,烨然相上下,金铁铮铮作声,弓弦皆鸣。
文皇喜曰:“此必胜之兆也。
遂与南军大战,次第制胜,平定中原(《资治通纪》)。
正德七年三月,江西余千之仙居寨,夜大雷电,以风,北方有火如箭坠旗竿上,如灯笼,光照四野。
戍卒因撼动其旗,火直飞上竿首,卒因发火统冲之,其火四散,阖寨枪首皆有光如星,须臾而灭。
五月,广西万春北寨各枪上俱有火(《震泽纪闻》)。
隆庆元年七月初一日,巡按山东御史李叔和一本边堡异报,恳乞圣明躬先儆戒,申饬臣工预备安攘事。
本年四月初八日,据辽阳长营堡备御刘垣呈,据本堡巡城壮士徐伏等禀称,本月初四日,各带器具上城,摆列防守。
至二更时分,虎叉闷棍并城上旗竿俱起火,喊叫如马蚱之声,数次方止。
本月十七日,又据宁前参将方国呈,据守仙灵寺堡百户程虔禀称,本年三月二十九日夜戌时分,堡城北面三铺旗竿顶上有火,约茶钟大块,又更楼旗竿顶上有火一块。
及至督令军巡视四角更铺,旗竿顶上俱有茶钟大火,至亥时火方消灭。
又据守备阴障堡百户李朝勋禀称,本年四月初六日夜二更时分,本堡城上西南北角腰台一旗竿顶上看见火起。
五月初三日,又据参将方国呈,据守黑壮窠堡百户罗承恩禀报,沿边方土台、镇静台原摆长枪俱响叫等。
因各报到臣,切照地方异事,古未尝无。
惟辽东逼近,边境虏犯无休,大有可虑者,因备陈十策。
上嘉纳之,聿消变患焉。
(《邸报》)
○寺焚火异 #
嘉靖三十八年七月十一日,宁波五台寺火,寺在郡城东南隅,郡命千户尚文督造火药于中。
是日日旰,忽碾药石臼泄火,遂焰起,灼幡幢,旋及楹栋,而所积火药尽炽。
初如爆竹,已即如轰雷,屋瓦尽震,远近骇愕。
石臼重数百斤,腾举如盂,越数十丈始坠于邻墙之外。
焚击死者凡百余人,或褫其衣,或脱其履,或胶尸于墙壁,或陨首于城纟番,或飞舞空中,越街渡河,骑人屋危而毙,其他焦烂糜碎者不可殚状。
于时尚千户死,远市居民之家一股折焉。
鄞县典史江昊亦以赴救而死。
凡经灼焰者,即归家亦不得生,真大异也。
(《宁波志》)
○庙焚火异 #
正德七年三月,山东秦始皇庙,夜钟鼓自鸣,火忽起桑树,上树燔而枝叶无损,庙宇焚毁,而神像在火中略不焦灼。(《守溪长语》)
○衣帛火异 #
国朝张靖之,景泰中,一日暮归入室更衣,暗中有火星,星自裙带中出,晶荧流落,凡三四见。
家人相顾失色,莫知其何来也(《两山墨谈》)。
杭人王宗海,一日会宴于友人朱来凤家,宗海指身之绒衣曰:“昔在京都一夕,其衣遍流火星,烁烁有微声,过日亦然。
”客甚骇之。
又见黄门《张静之文集》载云:“某新制绫衣,偶因婢妾拂摺,间火星随衣飞地,未知何也。
(《七修类稿》)
○神灯火异 #
吴嗣业,弘治间秋日泛石湖,候月而还。
遥见上方山烛笼百数,奕奕而上,或红或绿,或小或大,参差不一。
迨抵其巅,灯分两岐,久之紊杂而散。
嗣业见之,亦无他。
(《西樵野记》)
○火山神异 #
梧州火山在府城南,隔江二里。
山下有火,每三五夜一见,如野烧之状。
或言其下水中有宝珠,光烛于上,或言南越王佗藏神剑于山阿,故深夜腾焰如火,山有祥光。
亭又山中产物,名灵,有三足。
郡中有灾福,或使车,将至则先鸣。
本朝洪武中叶原贺记其事。
(《一统志》)
○木显灵异 #
永乐四年,文皇将营北京宫殿,工部尚书宋礼建,于蜀之马瑚府山中采得楠木数万株。
方欲开道以出之,计庸万夫之力方可达于水。
一夕,木忽自行数里,行声如雷,巨石为开,达于水次。
事闻,廷臣称贺。
上遣礼部尚书潘赐赍香帛往答神庥,封其山为神木山,建祠致祭,闻山呼声者三,震动天地,赐亟归奏。
上命立石纪之。
(《一统志》及《七修类稿》)
○木生异实 #
国朝嘉靖三十年,象山县李树生王瓜。三十一年,诸县李树生王瓜。谚云:“李树生王瓜,百里无人家。”已而,果为倭奴剽杀甚众。(《宁波郡志》)
○钟显神奇 #
正统十三年七月河决,东昌大水,水中呜呜有声,闻数十里。
知县郑铎往观,乃二大钟相击而鸣。
以牲祀之,其一住而不流,挽出,上书“承安四年造”,金号也。
悬之文殊寺,晨昏声闻四十里。
正德辛未,流贼攻城,声闻百里,人以是知其神异。
(《危县志》)
○铜钱飞 #
国朝洪武乙卯年,库钱忽飞。
一日,南台民家屋皆有钱竖立在瓦上,家家各以竹穿其孔中贯之,或得一二十文,始知皆库钱也。
内库飞钱,异亦甚矣。
(《草木子余录》)
○钱化为蛇 #
国朝正德间,丰都一村落中有蛇出为患,不知所从来。
其大如碗,长数丈,惟以啮鸡雏窃饮食,而不伤人。
人求杀之,不可得。
村中僧寺有隙地,一人赁而艺为圃。
一旦执锄耘草,见巨蛇蜿蜒而至,亟运锄斫之,蛇钻入冗中,仅伤其尾,而然如击铜铁声。
就视之,乃散钱数千布冗口。
其人疑蛇为钱所化也,呼妻及弟并力掘之,深丈许,得钱一缸,约数十万,悉担归于家,顿成富人。
蛇自是不复见矣。
(《庚巳编》)
○釜锅自呜 #
国朝程襄毅公信、白恭敏公圭,正统七年偕赴春闱,入旅肆中。
其家忽锅鸣,二公以为不祥兆,出避之,锅声甚轰,数里而止。
是年,二公皆登甲科,历官清要,后相继为大司马。
(《近峰闻略》)
○小儿出地 #
国朝正德末,嘉兴府崇德县青田村民家,掘地得活小儿,即时烧死,不知何异也。(《七修类稿》)
●卷二 神纪
○萧王辅战 #
国初,太祖高皇帝起兵,自和州渡江,大奋天威,剿除僭乱,一战而取荆襄,再战而取吴粤,三战而闽海悉从,四战而席卷全齐。
所过都邑势如破竹,不数十年奄有天下,唯伪汉陈友谅未降。
上率三万骑大战于鄱阳湖,敌人咸见空中数万甲兵,衣绛衣以辅虞,帜上书“萧王”二字,大败其师,疑即汉ガ侯也。
神菩、鬼栗、玄搜、青海、昆仑、大漠、交址、钅处耳之国,罔不献琛。
是岁戊申,建元洪武,即皇帝位。
(《西樵野记》)
○真武助阵 #
洪武末,当岁壬午,靖难起兵,势如破竹,南方众至四十余万,宜莫能当。
然每两阵相临,南兵遥见空中“真武”二字旗帜,遂皆攻以北。
盖圣天子兴,则百灵咸助,非偶然也。
既而入正大统,即建殿设像,金碧辉耀,祀典崇重,旷古无伦,端有自哉。
(《闲中今古录》)
○地涌神泉 #
永乐八年,车驾北征鞑靼,驻跸于清水源。
地素乏水,士马皆渴。
去营三里许,忽平地涌泉,高数尺,味甘冽,士马饮之不竭。
上喜其神赐也,因赐名为神应泉。
(《一统志》)
○御帐红光 #
正统十四年八月,上用中官王振计策,亲征北虏。
十六日,我师败绩于土木驿,上陷虏营,也先屡欲谋害。
是夜,忽大雷雨,震死也先所乘青骟马。
上令袁彬出帐房外窥视,但见红光罩定御帐,虏人见而骇异,其谋乃沮。
又雪夜令人行刺,其人见一大蟒蛇绕护帐外,畏怖而去,虏人由是益加敬礼焉。
袁彬者,锦衣校尉,颇知书识字,为虏所掠,得侍上左右。
又有哈铭者,先随使臣吴良羁留在彼,至是亦随侍焉。
驾留虏庭,维持调护,以至旋轸,二人之力居多。
(《资治通纪》)
○神示兵机 #
国朝洪武元年,御史大夫汤和征福建,从海道进兵,遇渔翁,貌蓝色,操舟就之曰:“子勿杀一人,吾指子所攻之路。
”汤曰:“诺。
”遂指潜兵直抵城下,全城降附。
睹昔之渔翁,乃南台大庙殿神也。
至今祀之。
(《草木子余录》)
○税牍升空 #
杨公继宗,山西阳城人。
成化问守嘉兴,刚正不阿,爱民如子,自莅政,不收夏税,岁以郡之余米补其数。
后有宪司官王齐者,嫉其名出己右,知其用余米补夏税也,欲捃拾以为过,将闻于朝,命吏取公补税旧牍阅之。
方展视间,牍忽联翩而起,渐升于空,有群鸟争噪而攫之,随风破裂,飘散无遗。
见者无不称异,其事遂寝。
呜呼!公以衍余之财而宽民力,齐以克核之心而挤正人,天道昭灼如此,彼欲违天害人者,可以知警矣。
(《笔记》)
○天妃救病 #
罗文肃公,江西南城人。
为秀才时,成化乙巳由入粟至陕西,还至谢埠,舟中大疫,公亦被病。
四月至青泥湾,势益炽。
公以锥刺其手,无血,自度必死。
时其弟经在船,与之诀,正冠瞑目,奄奄若入深泥中,臭腐不可当,自卯至巳仅余微息耳。
忽闻舟中呼“天妃至”,遂张目,觉舟之箬篷压下,如轿足之垂而陷者。
宛然一妇人呼曰:“此中有一有学之士病在孤旅滩上,竟如何无一神道救护?我来送他一阵好风。
”言毕,轿足举起,蓬复故,顿觉浑身冷颤。
须曳,颤掉不已,虽舟亦为之动。
经乃以蓑衣数件覆之,自巳至未,出臭汗如雨,衣带皆濡,渐觉少苏,已而遂愈。
是秋,北上过天妃庙,具仪叩谢,勒其事于楣间。
公登成化丁未进土,官至侍郎。
(《涉异志》)
○天妃救厄 #
嘉靖壬辰,上遣正使吏科左给事中陈侃、副使行人司行人高澄,赍捧诏敕,前往琉球,封故中山王尚真世子尚清为中山玉。
赐一品服一袭,侃以麒麟,澄以白泽,俱大红织金罗为表,绢为里,绿罗搭护,青罗摺子,里亦用绢,使外国必加服者。
欲其称国王,位宾主也。
带以玉,则自备。
又各赐家人口粮四名,悯兹遐役,优以缉御恩至渥也。
八月,侃等治装戒行,飞航万里,风涛叵测,爰顺舆情,用闽人故事,祷于天妃之神。
且官舫上方为祠事之,舟中之人朝夕拜礼,必虔真若悬命于神者,灵贶果昭。
将至其国,逆风荡舟,罅缝皆开,以数十人辘轳引水,水莫能御。
众曰:“不可支矣。
”侃等彻夜不寐,兀坐傍徨。
忽一家人匍匐入舱,战栗而言曰:“舟已坏矣,速求神。
”齐呼“天妃”而号,剪发设誓。
俄顷风定,寻罅塞之,舟乃得达。
及成礼还,解缆。
越一日中夜,风大作,桅折舵毁,众皆噪曰:“舟之所恃以为命者,桅与舵也。
今折毁若是,决无生理矣。
”于是舟中哭声震天,但大呼“天妃”求救。
侃等为军民请命,亦叩首无已。
俄有红光若烛笼,自空来舟,人皆喜曰:“天妃降矣,吾辈可更生矣。
”舟果少宁。
又明日,黑云四起,议易舵未决,请交于神,神许易之。
时风恬浪静,若在沼,舵举甚便,若插筹然,人心举安,尤荷神助,黎明遂达于闽。
神之精爽ピ赫能捍大患如此。
谓非皇上怀柔,百神致兹效职哉!揆之祭法,尤宜庙祀者也,在宋元时已有封号庙额,国朝洪武、永乐屡加崇焉。
今荷灵若此行,当闻之于朝,聿新庙宇以彰神贶也。
(《使琉球录》)
●卷二 前知纪
○长须道士测微知贵
至正间,仁祖淳皇帝一日坐东室檐下,太祖侍侧,有一道土长须朱衣,排闼直入,遽揖仁祖曰:“好个公公,八十三当大贵。
”仁祖异之,留之茶饭,不顾而去。
及太祖即位,加进尊号,适符其言。
呜乎!帝王之父岂无异相?又宁知道士非仙而特来前告耶!(《七修类稿》)
○异僧前知天命有归
太祖微时,于凤阳城中遇一游僧,手持小磬,号于众曰:“击磬卖诗。
”声绝诗就。
太祖因指鸡卵为题。
僧云:“一块无瑕玉,中含混沌形。
忽然成五德,叫落满天星。
”岂僧为异人,已先知真主,故假以为兆耳?(《客座新闻》)
○刘伯温前知敌炮碎舟
太祖亲征陈友谅,大战于鄱阳湖,与伯温皆在御舟,以观将卒搏战。
伯温忽跃起大呼,太祖亦惊起,疑其作乱。
见伯温双手麾之,连声呼曰:“难星过,急更舟。
”太祖如其言而更之。
坐未半饷,旧舟已为敌炮击碎矣。
及后胜负未决,伯温密言于太祖曰:“可移军湖口,期以金木相克日决胜。
”太祖从之,遂平陈氏。
(《尊闻录》)
○周张二仙前知舟覆敌亡
太祖与陈友谅战鄱阳湖时,有周颠仙者谒道左,上命登舟,一语不发。
上问:“伐友谅何如?”对曰:“前途覆舟。
”又曰:“破一个桶又一个桶。
”上怒,令推水中,见其不溺而行于水面,复召之同舟。
无何,舟果覆。
众皆惊骇,得周而免。
又有铁冠道人张中孚字景华者,时亦从太祖在舟。
友谅中流矢,两军莫知也。
道人望气语上曰:“友谅死矣。
”使上作文遥祭,陈军遂为夺气,败去(见《宋学士文集》)。
吁!二人皆仙也。
今人但知刘伯温金木相克之说,而不知二仙已先从太祖于舟,天时人事已际遇矣。
友谅虽势大,安能胜之?(《七修类稿》)
○青田山灵前知刘公破石
诚意伯刘公未遇时,知青田山有灵异,日手一编,面山而坐,目不暂释。
经岁,忽崖上豁开二扉,公亟掷书趋入,闻有呵之者曰:“此中毒恶,不可入也。
”公不顾,力排而进。
其中日色明朗,有石室方丈,壁上七大字云:“此石为刘基所破。
”公喜,引巨石推之,应手折裂,得石一函,中有古钞兵书四卷,怀之出,才展足而壁合如故。
归诵之,甚习,然犹未得其肯綮。
乃多游深山崇刹,以访异人。
久之,入一山寺,见老道士凭几读书,知其隐者,拜之请教。
道士不顾,公力恳之。
道士举所读书以授之曰:“读此旬日,能背诵则可,不能姑去。
”书厚二寸,公一夕记其半。
道士惊叹曰:“子天才也。
”遂传其学。
后佐高皇帝,尝对御言及道士。
上令驿召至阙,年且八十,而容色甚少,命诚意伯及张铁冠择建宫之地。
初各不相闻,既而皆为图,以进尺寸若一。
上欲留之,不可,遂放还山,不知所终。
(《庚巳编》)
○刘伯温前知子孙绝续
诚意伯刘公疾革时,语其子云:“吾家封爵当中绝,然至五世后,应得武职,从兹可传继矣。
”至孙荐袭爵,后果被革。
弘治初,诏录公后为处州指挥使,正五世矣。
时嫡孙以罪系狱,有司脱桎梏而冠服之,人以为奇遇。
○异僧前知刘太师险夷禄寿
洛阳刘太师健,初生月余,有僧过其门,指视太师曰:“此儿七死。
不死,过了四十官至一品,寿过一百。
”后读书古庙,一夕风雨,败壁压体,明日方得出,一也;乡贡入京,为盗缚于雪地,冻饿几死,二也;会试场中失火,犯烈焰而出,三也;饮食友家,主人恐客散去,锁闭大门,一时火起,客多有死于火者,而得独全,四也;伤寒死去三日而苏,五也;过海封王而舟坏,漂荡几死,既而得生,六也;一日昼寝,有猫过身侧,为霹雳震死,因而惊死,逾时乃醒,七也。
是皆四十以前事。
后则日受封爵,孝宗朝以为首相。
正德二年去位,累朝赠秩至太师。
今尚在也,年已一百七岁矣。
僧非神仙,何前知如是邪?(《七修类稿》)
○白云和尚前知素帛有用
永乐间,毗陵胡尚书淡奉使访张仙,至蜀中遇高僧白云和尚。
临别,赠胡公素帛一端,曰:“出陕当有用。
”公出陕,果遇皇后哀诏,始信其能前知也。
后太宗召白云至京师,朝士皆敬礼之,独欧阳主事不为礼。
白云呼之曰:“尔非永叔之裔,永叔尝赠我以诗。
”探囊出之,果文忠手笔也,凡宋元度牒具在焉。
(《笔记》)
○疯道士前知更楼改造库楼
成化间,许尚书缙巡按山东时,有曹州知州李某,任久不升,愤而造楼于州前,名曰更楼,实玩月饮酒所也。
然素恃才,不得于儒学。
有生员王某,因许观风来曹,遂禀知州之过,并言楼事。
许因盘州库藏致诘,更楼当改为库楼,于内可也,遂坐令拆毁。
毁间见有巨砖,上书:“许吏部许吏部,拆了更楼造库楼,气杀了李知州,喜杀了王知固。
”许因问此何人书也,工匠以当时疯道士来写者,许已愕然。
及许后为天官,而王生员为固安知县,遂传之人,人以为奇事。
今崧皋又为天官,岂非二吏部乎?(《七修类稿》)
○刻石人前知府主姓名
景泰间,洛阳两农讼一石于府。
一云己耕而得也,一云出已土中。
知府令舁石来视,则有刻曰:“大明景泰乙亥,知府虞廷玺为我复兴此窝。
”其年正乙亥,府主南郑虞廷玺也。
虞意康节窝,遂为建祠。
(《余冬序录》)
○九仙前知莆田黄公发解
前南畿提学御史黄先生如金,莆田人。
弘治甲子,举福建乡试第一。
前此有邻县儒学一齐仆,祈梦于九仙,欲知是科解首所在,得报云:“乌一黄二,水桶门里,借问黄如金便是。
”仆思本学诸生无此姓名者,必他邑人也,乃之莆田访焉。
侵晨顺途而至一所,有两人立于门,乃揖之曰:“此有黄如金秀才家乎?”曰:“此即是也。
”问两人姓名,曰:“乌一黄二。
”皆黄氏仆也。
窥门中,则有水桶在焉。
遂以梦告,已而先生果占首选。
(《庚巳编》)
○紫姑仙前知刘瑾诛戮
正德间,江东有太守,文雅风流,颇著时名。
在郡二年,遣吏携金入京师,赂刘瑾求速迁,苞苴既入矣。
寻,虑不谐,悔之,乃祷紫姑仙以决疑。
姑降笔曰:“几树甘棠种未成,使金何事苦经营。
雷霆怒击水山碎,只恐钱神也不灵。
”未几,瑾果事败伏诛,太守亦以钻刺落职。
人之作伪行险,而鬼神之不可欺也如此哉!(《日格类抄》)
○辽阳美人前知宸濠败亡
正德间,徽州程宰挟重赀商于辽阳,数年所向失利,展转耗尽,落莫转沮不能还乡,遂受佣他商为之掌计以糊口。
一夕,忽闻异香氤氲,俄而美人入室,交接缱绻,教以居积。
四五年间获利数万,殆过昔所丧者十倍矣。
宸濠之变也,人心危惧,流言屡至,或谓据南都即位矣,或谓兵渡淮矣,或谓过临清近德州矣,一日数端,莫知真伪。
程心念乡邑,殊不能安私,叩美人。
美人曰:“真天子自在湖湘间,彼何为者?止作死耳,行且就擒矣,何以虑?为时七月下旬也。
”月余,报至,逆徒果以是月二十六日兵擒就戮。
程初闻真天子在湖湘之说,恐江南复遭他变,心愈疑惧。
美人摇手曰:“无事,无事。
国家庆祚灵长,天下方享太平之福,近在一二年耳。
”更叩其详,曰:“期已近矣,何必预知?”再期,今上入继中兴,海宇于变,悉如美人之言。
其明验之大者如此,余细弗录也。
(《辽阳海神传》)
●卷三 奇遇纪
○姜子奇夫妇重遇
国朝洪武初,吴人姜子奇取妇三载,值大军过吴扰乱,子奇挟妻出避。
仓皇间,因失其妻,乃为兵官携归京邸,子奇流落四方者累年。
后迤逦至京行乞,有高门一妇人见之而泣,贻以酒馔,又以布囊裹熟米一斗与之,子奇不敢仰视而去。
翼日,此妇在门又见子奇行乞,适主人不在,呼与相见共语,为主母所侦,即今人追之。
检其乞囊,中有金钗一双、书一封,侯其夫还,以告。
兵官启封视之,乃题诗一律云“夫留吴越妾江东,三载恩情一旦空。
葵藿有心终向日,杨花无力暂随风。
两行珠泪孤灯下,千里家山一梦中。
每恨当年罹此难,相逢难把姓名通。
”兵官见诗大悼,即时遣还,仍赐钱米以给其归。
子奇夫妇泣谢而去,伉俪复合。
(《西樵野记》)
○刘尚书父子重遇
刘岌,字凌云,四川涪州人,景泰甲戌进士,仕至礼部尚书。
妻亡,妾甚妒。
婢生子,妾命仆弃之,仆抱儿弃城下,入就妾索银买棺。
适刑部一吏过城下,闻儿啼抱去,其邻人周帽儿见之。
仆出问儿安在,周以实告。
仆归,绐其妾曰:“儿死,已焚之。
”岌自公署归,妾曰:“婢适生女不育,弃之矣。
”及岌致仕还涪州,有乡人某为行人,出使归,过岌问曰:“公有子乎?”岌曰:“未也。
”曰:“公有子,见在已七岁,何谓无子?”岌惊问故,某具以告。
岌曰:“君能令儿还,则刘之有后,君之赐也。
”遂遣一仆赍百金,从行人诣京求赎儿。
至京,则吏已役满去。
或告曰:“吏尚居崇文门外某巷中。
”亟往,出金赎儿。
吏妻爱儿如己出,哭而拒之。
行人劝谕再三,乃从。
吏遂与仆送儿至涪。
亲旧闻其事,醵金为会,往迎之。
岌见儿,抱持犬恸。
或赋诗曰:“八旬老父江边立,七岁孩儿天上来。
”盖谓其衰老之年得子,于乖离绝望之中为天所赐也。
(《笔记》)
○王游击夫妇父子重遇
辽东游击将军黄冀,躯干雄伟,智力过人,临阵辄捷,常获功赏,且孝于母。
一日,帅府视事回省,其母太夫人尚寝,侍问:“何故此时未兴?恐儿辈不能奉养而至疾也。
”太夫人不答,王侍不去。
久之,太夫人乃曰:“我欲不言,终昧其事,我心不安。
言之,则伤汝心。
汝今日享此官爵,非汝父祖世荫。
吾幼与汝父在军中,为王父掠来,吾娠汝八月矣。
时王父为帅辽阳,置吾后室,已而生汝。
王父妾媵虽众,然无子女,因以汝为己子。
王父亡,汝长,遂袭其官。
汝又多能,得至今日富贵,汝实赵某子也。
汝父离散几四十年,生死未可知。
吾昨出厅与媳妇闲行,见牧汝马老卒,识其形容,仿佛汝父也。
欲呼问来历,因不曾与汝说知此情,汝又不在家,故不问及。
汝可呼来访其端的,则是非可知也。
”王出厅,即呼老卒,诘其原戍姓名、妻子姓氏,今何居此。
其卒历告。
正统初,携妻子从本官,自济南卫来戍于此。
妻某氏方有娠七八个月,未知男女,为辽阳将官逼去,至今四十余年,不知妻子消息。
某孤苦贫老,死亦不知身归何所。
因泪下如雨。
王起告其母,母出复询其实,乃相持恸哭仆地,王亦悲切不胜。
乃请老卒入厅,令左右奉其澡洗更衣,至厅上坐定,夫妇子女参拜,复告于家庙,众亲宴讫。
次日,上疏备陈其故,乞辞位归于王氏,自补赵氏,军伍再获寸进,以图报效。
疏上,朝廷嘉其孝义,降诏俾仍原职,复姓赵氏云。
(《客座新闻》)
○张百户父子重遇
成化初,高邮卫有张百户者,备漕运差使,将过家料理,别顾小舟而行。
道湖,风作舟覆,仅获免,乃惩险从湖堤行。
至牛途,望见一覆舟浮沉波上,有人踞舟背,呼号求援,烟雾中了不可辨其为谁。
张心怜之,呼岸傍小渔艇,俾往援,不肯,则解装出白金十星与之,乃行援之,至则其子也。
因候父遭风溺者半日,出自水尚振掉不能言者久之,稍迟则葬鱼腹矣。
人诧为异事,岂父子天性默相感通邪?不然行旅络绎,宁无一人侧隐者而援之,乃独张邪?(《双槐岁抄》)
○得柬掇魁 #
国朝成化辛丑科,山东刘羽在内阁,其西席乃余姚黄也。
一日,刘使其子送柬于黄曰:“汉七制,唐三宗,宋远过汉唐者八事,亦可出乎?”黄答曰:“但刻本常有之。
”盖刘之意,欲西席详考,答策掇魁,而黄则未尽领会也。
他日,黄之乡里王华来访,见案间此柬,意或谓廷试策问也。
归即操笔成篇,至日果问此策,王遂大魁天下,而黄居第二。
王固不当漏泄此柬,而刘亦不意为他人所得也。
此与东坡送柬与李方叔而为二章所得事,颇相类。
呜呼,岂非其数耶!(《七修类稿》)
○徐生夜寝佛阁得金
江西南丰县一寺中佛阁,有鬼出没,人不敢登。
徐生者素不检,朋辈使夜登焉,且与约曰:“先置一物于阁,翌旦持以为信,则众设酒饮之,否则有罚。
”及暮,生饮至醉而登,不持兵刃,惟拾瓦砾自卫而已。
一更后,果有数鬼入自其牖。
生乃上梁大呼,投瓦砾击之,鬼出牖去,生觇其所往,则皆入墙下水穴中。
私识之而卧。
翌旦,日高未起,众疑其死矣,乃从容持信物而下,众醵饮之。
明日,率家僮掘其处,得白金一窖六十余斤,佛阁自是无鬼矣。
(《菽园杂记》)
○南台儒者获飞银
国朝洪武乙卯年,南京广积内库、镇库银,其重数百斤。
一日,忽穿库飞出。
有一儒者夜坐,见田野间光起,曰:“此必有宝也。
”因往其地标识。
次早,标乃在秧田中。
去土尺许,见白银,大不可举,遂告相识十八人同掘取,其上有朱填“广积”字记,分争不平,遂闻于官。
上曰:“此银已失三块矣,此天所以畀是儒也。
”其赐之余,同取十八人止与佣工。
内库飞银,亦神异哉。
(《草木子余录》)
○寺僧得返魂香
太仓刘家河天妃宫,永乐初建,以僧守奉香火。
一日,僧自外归,见厨下锅中汤沸,揭而视之,见二卵煮将熟。
询于仆,言行童于鹳巢中取者。
僧命还之巢中。
仆曰:“卵已熟矣,还之无生理。
”僧曰:“吾岂望其生,但免其鹳之悲呜而已。
”后数日,忽出二雏,僧异之,令仆探其巢,见一木尺许,五彩错杂成锦纹,香风馥郁,持以与僧,供之佛前。
后有倭入贡,因风打舟,至刘家河收港。
泊舟登岸,入寺拈香,见佛前所供之木,问僧买之。
僧绐之曰:“此香是三宝太监舍供天妃宫者,岂敢卖钱?有能盖造后殿观音阁者,则与之。
”倭曰:“我是入贡之人,安可留以待阁成,但愿酬之以价。
”因与白金五百两。
僧得厚利,遂与之。
去后数年,倭人复来入贡,访前老僧,已故矣。
因留金作享。
其从询所取之香何物也,倭曰:“此仙香也,焚之,死人之魂复返聚。
”窟洲所出返魂香是也。
(《客座新闻》)
○无赖子寝阁获财
苏郡庠之尊经阁建自宋代,甚弘固。
相传阁上有祟,人罕得登。
宣德中,有无赖子与人誓约:“夜独寝其上,及明无事,则众当出金畀我。
”众从之。
其夕,无赖独处于阁。
夜半,闻阁下有呵导声。
窥之,则五丈夫,冠裳楚楚,从者亦都二笼烛,前引登阁。
无赖急伏梁上,视其所为。
五人者危坐正面,从者即奉酒馔,铺列案上,ゾ醑果核,丰腆精沽。
饮器皆黄白,错落满案,鸡鸣将散,无赖因呼噪以惊之,诸祟一时奔逸,都无所见,器物狼藉案上,不暇收拾。
无赖大喜过望,尽怀其器以下。
众方来踪迹之,无赖以实告,众乃骇叹。
俄传乐桥纟泉铺钱氏,宵间失去金银酒器若干。
无赖谓诸人曰:“此岂钱氏物乎?”持之诣钱。
钱视之,果其家物也。
钱富而喜,悉举以归之。
(《志怪录》)
○程宰遇辽阳海神
程宰士贤者,徽人也。
正德初元,与兄某挟重赀商于辽阳,数年所向失利,展转耗尽。
徽俗,商者率数岁一归,其妻孥宗党全视所获多少为贤不肖而爱憎焉。
程兄弟既皆落莫,羞惭惨沮,乡井无望,遂受佣他商为之掌,计以糊口。
二人联屋而居,抑郁愤懑,殆不聊生。
至戊寅秋,又数年矣。
辽阳天气早寒,一夕,风雨暴作,程已拥衾就枕,苦寒思家,揽衣起坐,悲歌浩叹,恨不速死。
时灯烛已灭,又无月光,忽尽室明朗,殆同白昼,室中什物毫发可数。
方疑惑间,又觉异香氤氲,莫知所自。
风雨息声,寒威顿失。
程益错愕,不知所为。
亟启户出视,则风雨晦寒如故。
闭户入室,即别一境界矣。
疑鬼物所幻,高声呼怪,冀兄闻之。
兄寝室才隔一土壁,连呼数十,寂然不应,愈惶急无计,遂引衾幂首向壁而卧。
少顷,又闻空中车马喧闹,管弦金石之音自东南来。
初犹甚远,须曳已入室矣。
回眸窃视,则三美人皆朱颜绿鬓,明眸皓齿,约年二十许,冠帔盛饰,若世所图画后妃之状。
遍体上下金翠珠玉,光艳互发,莫可测识。
容色风度夺目惊心,真天神也。
前后左右侍女数百,亦皆韶丽。
或提炉,或挥扇,或张盖,或带剑,或持节,或捧器币,或秉花烛,或挟图书,或列宝玩,或荷旌旃,或拥衾褥,或执巾,或奉盘,或擎如意,或举淆核,或陈屏障,或布几筵,或奏音乐,虽纷纭杂沓而行列整齐,不少错乱。
室才方丈,数百人各执其事,周旋进退绰然有余,不见其隘。
门窗皆扃,不知何自而入。
俄顷,冠帔者一人前进床抚程微笑曰:“果熟寝邪?吾非祸人者,子有夙绿,故来相就,何见疑若是?且吾已至此,必无去理。
子便高呼终夕,兄必不闻,徒自苦耳。
速起,速起。
”程遂推枕下榻,匍匐前拜曰:“下界愚夫不知真仙降临,有失虔迓,诚合万死,伏乞哀怜。
”美人引手掖程起,慰令无惧,遂与南面同坐其二人者东西相向,皆言今夕之会数非偶尔,慎勿自生疑阻。
遂命侍女行酒进馔,品物皆生平目所未睹。
才一举箸,珍美异常,心胸频爽。
俄以红玉莲花卮进酒,其甘香清冽,醴泉甘露弗及也。
酒每一行,必八音齐奏,声调清和,令人有超凡遗世之想。
酒阑,东西二美人起曰:“夜已向深,郎夫妇可就寝矣。
”遂为褰帷,拂枕而去,其余侍女亦皆随散。
凡百器物瞥然不见,门亦尚扃,又不知何自而出,独留同坐美人相与解衣登榻,则帷褥衾枕皆极珍奇,非向之故物矣。
程虽骇异殊,亦心动。
美人徐解发绾髻,黑光可鉴,殆长丈余。
肌肤滑莹,凝脂不若。
侧身就程,丰若有余,柔若无骨。
程于斯时神魂飘越,莫知所为矣。
已而交会才合,丹流浃籍,娇怯宛转,殆弗能胜。
程既喜出望外,美人亦眷程殊厚。
因谓:“世间花月之妖,飞走之怪,往往害人,乃为可恶。
吾非若比,郎慎勿疑。
虽不能有大益于郎,亦可致郎身体康胜,资用稍足。
倘有患难,亦可周旋,但不宜漏泄耳。
自今而后,遂当恒奉枕席,不敢有废。
兄虽至亲,亦慎勿言,言则大祸踵至,吾亦不能为子谋矣。
”程闻言甚喜,合掌自誓云:“某本凡贱猥,蒙真仙厚德,恨碎骨粉身不能为报。
伏承法旨,敢不铭心。
倘违初言,九殒无悔。
”誓毕,美人挟程项,谓曰:“吾非仙也,实海神也。
与子有夙缘,故相就耳。
”须臾,邻舍鸡鸣至再,美人揽衣起曰:“吾今去矣,夜当复来,郎宜自爱。
”言毕,昨夕二美人及诸侍女齐到,各致贺词,盥洗严妆,捧拥而出。
美人执程手,嘱令勿泄,丁宁数四去。
复回顾,不忍暂舍,爱厚之意不可言状。
程益倾喜发狂不能自禁。
转ツ间已失所在,谛观门扉犹昨夕所扃也。
回视室中,则土炕布衾、荆筐芦席依然如旧,向之瑰异无有矣。
程茫然自失曰:“岂其梦邪?”然念饮食笑语交合誓盟之类,皆历历明甚,非梦境也。
且惑且喜,顷之曙色辨物,出就兄室,兄大骇曰:“汝今晨神彩发越,顿异昨日,何也?”程恐见疑,谬言:“年来失志,乡井无期。
昨夕暴寒,愁思殊切,展转悲叹,竟夕不寝。
兄必闻之,有何快心而神彩发越邪?”兄言:“我亦苦寒思家不寝,静听汝室,始终闲然,何尝闻有悲叹声邪?”已而商伙群至,见程容色,皆大骇异,言与兄合。
程但唯唯谦晦而已。
然程亦自觉神思精明,肌体腻润倍加于前,心切喜之,唯恐其不复至也。
是日,频视咎影,恨不速移。
才至日晡,托言腹痛,入室扃扉,虔想以伺。
及街鼓所动,则室中忽然复明,宛如昨夕。
俄顷,双炉前导,美人至矣。
侍女数入耳,仪从不复畴昔之盛,彼二人者亦不复来。
美人笑曰:“郎果有心若是,但当始终如一耳。
”即命侍女行酒荐馔,珍腆如昨。
欢谑谐笑则有加焉。
须臾,彻席就寝,侍女复散。
顾视床褥,又锦绣重叠矣。
然不见其铺设也。
程私念:“吾且诈跌床下,试其所为。
”方欲转身,则空中全衬锦茵,地无寸隙矣。
是夕,绸缪好合,愈加亲狎。
晨鸡再鸣,复起妆沐而去。
自后人定即来,鸡鸣即起,率以为常,殆无虚夕。
虽言语喧闹,音乐迭奏,兄室甚迩,终不闻知,莫知其何术也。
程每心有所慕,即举目便是,极其神速。
一夕,偶思鲜荔枝,即有带叶百余颗,香味色皆珍美。
他日又念杨梅,即有白色一枝,长三四尺,约二百余颗,其美异常,叶殊鲜嫩,食余忽不见。
时已深冬,不知何自而得,况二物皆非北地所产也。
又夕言及鹦鹉,程言闻有白者恨未之见,转ツ间已见数鹦鹉飞舞于前,白者五色者相半。
或诵佛经,或歌诗赋,皆汉音也。
一日,市有大贾售宝石二颗,所谓硬红者,色若桃花,大于拇指,价索百金。
程偶见之,是夜言及,即异宝满室,珊瑚有高丈许者,明珠有如鹅卵者,五色宝石有如栲栳者,光艳烁目,不可正视。
转睫间又忽空室矣。
是夜,相狎既久,言及往年贸易耗折事,不觉嗟叹。
美人抚掌曰:“方尔欢适,便以俗事婴,心何不洒脱若是邪?虽然郎本业也,亦无足异。
”言绝,即金银满前,从地及栋,莫知其数。
指谓程曰:“子欲是乎?”程歆爱之极,欲有所取,美人引箸挟食前肉一脔,掷程面,问曰:“此肉可粘君面否?”程言:“此是他肉,何可粘吾面也?”美人笑指金银:“此是他物,何可为君有邪?君欲此物,可自经营,吾当相助耳。
”时己卯初夏,有贩药材者,诸药已尽,独余黄蘖、大黄各千余斤不售,殆欲委之而去。
美人谓程是可居也,不久,大售矣。
程有佣直银十余两,遂尽易而归。
其兄谓弟失心病风,谇骂不已。
数日疫疠盛作,二药他肆尽缺,即时踊贵,果得五百余金。
又有荆商贩彩段者,途中遭湿热蒸发班过半,美人谓程,是亦可居也。
遂以五百金获四百余匹,兄又顿足不已,谓弟福薄得此非分之财,随亦丧去,为之悲泣。
商伙中无不相咎窃笑者。
月余,逆藩宸濠反于江西,朝廷急调辽兵南讨,师期促甚,戎装衣帜限在朝夕,帛价腾踊,程所居者遂三倍而售。
庚辰秋,有苏人贩布三万余细者,已售十八矣,尚存粗者十二。
忽闻母死,急欲奔丧。
美人又谓程,是亦可居也。
程往商价,苏人获利已厚,归计又急,止取原直而去。
盖以千金易六千余匹。
明年辛巳三月,武宗崩,天下服丧,辽既绝远,布非土产,价遂顿高,又获利三倍。
如是屡屡不能悉纪。
四五年间,展转数万,殆过昔所丧十倍矣。
宸濠之变也,人心危骇,流言屡至,或谓据南都即位矣,或谓兵渡淮矣,或谓过临清近德州矣。
一日数端,莫知诚伪。
程心念乡邑,殊不能安。
私叩美人,美人哂曰:“真天子自在湖湘间,彼何为者?止作死耳,行且就擒矣,何以虑?为时七月下旬也。
”月余报至,逆徒果以是月二十六日兵败。
程初闻真天子在湖湘之说,恐江南复遭他变,愈疑惧。
美人摇手曰:“无事,无事。
国家庆祚灵长,天下方享太平之福,近在一二年耳。
”更叩其详,曰:“期已近矣,何必豫知?”再期,今上中兴,海宇于变,悉如美人之言。
其明验之大者如此,余细弗录也。
程又问轮回果报、人物变化、雷神蜃气等说,一一据理答之,剖析词旨,明如指掌。
迨嘉靖甲申,首尾七年,每夜必至,气候悉如江南二三月,琪花宝树,仙音法曲,变幻无常耳,目应接不暇。
有时或自吹箫鼓琴,浩歌击筑,必高彻云表,非复人世之音。
盖凡可以娱程者,无不至也。
两情缱绻,愈久愈固。
一夕,程忽念及乡井,谓美人曰:“仆离家二十年矣,向固耗折不敢言,旋今蒙大造,丰饶过望,欲暂与兄归省坟墓,一见妻子,便当复来永奉欢好。
期在周岁,幸可否之?”美人欷叹曰:“数年之好果尽此乎?郎宜自爱,勉图后福。
”言讫,悲不自胜。
程大骇曰:“某告假归省,必当速来,以图后会,何敢有负恩私,而夫人乃递弃捐若是邪?”美人泣曰:“大数当然,非关彼此。
郎适所言自是,数当永诀耳。
”言犹未已,前者同来二美人及诸侍女仪从,一时皆集箫韶迭奏,会燕如初。
美人自起酌酒劝程,追叙往昔,每吐一言,必泛滥哽咽,程亦为之长恸,自悔失言。
两情依依至于子夜。
诸女前启:“大数已终,法驾备矣。
速请登途,无庸自戚。
”美人犹执程手泣曰:“子有三大难近矣,时宜警省。
至期吾自相援。
过此以后,终身清吉,永无悔吝,寿至九九,当候子于蓬莱三岛,以续前盟。
子亦自宜,宅心清净,力行善事,以副吾望。
身虽与子相远,子之动作吾必知之。
万一堕落,自千天律,吾亦无如之何也。
后会迢迢,勉之勉之。
”丁宁频复,至于十数。
程斯时神志俱丧,一辞莫措,但雪涕耳。
既而邻鸡群唱,促行愈急,乃执手泣诀而去。
犹复回盼再,四方忽寂然。
于时蟋蟀悲鸣,孤灯半灭,顷刻之间,恍如隔世。
启户出观,但曙星东升,银河西转,悲风萧飒,铁马叮当而已。
情发于中,不觉哀恸。
才发一声,兄即惊呼问故,不复昔之,若聋矣。
兄既细诘不已,度弗能隐,乃具述会合始末,及所以丰裕之由。
兄始骇悟,相与南望瞻拜。
及至明,而城之内外传皆遍矣。
程由是终日郁郁,若居伉俪之丧,遂束装南归,俾兄先部货贿,自潞河入舟,而自以轻骑由京师出居庸,至大同,省其从父,留连累日未发。
忽夕梦美人催去甚急,曰:“祸将至矣,犹盘桓邪?”程忆前言,即晨告别,而从父殷勤留饯抵暮。
出城时已昏黑,乃寓宿旅馆。
是夜三鼓,又梦美人连催速发,云:“大难将至,稍迟不得脱矣。
”程惊起,策骑东奔四五里,忽闻炮声连发,回望城外,则火炬四尺,照天如昼矣。
盖叛军杀都御史张文锦,胁城内外壮丁同逆也。
及抵居庸,夜宿关外,又梦美人连促过关,云:“稍迟必有狴犴忧矣。
”程又惊起叩关。
候门启,先入行数里,而宣府檄至,凡自大同入关者,非公差吏人,皆桎梏下狱诘验。
恐有奸细入京也。
是夜,与程偕宿者无一得免。
有禁至半年者,有瘦死于狱者。
程入舟为兄备言得脱之故,感念不已。
及过高邮湖,天云骤黑,狂风怒号,舟掀荡如簸。
须臾,二桅皆折,柁零落如粉,倾在瞬息矣。
忽闻异香满舟,风即顿息。
俄而黑云四散,中有彩云一片,正当舟上,则美人在焉。
自腰以上毫发分明,以下则霞光拥蔽,莫可辨也。
程悲感之极,涕泗交下,遥瞻稽首。
美人亦于云端举手答礼,容色犹恋恋如故也。
舟人皆不之见。
良久而隐,从是遂绝矣。
戊子初夏,余在京师闻其事,犹疑信。
间适某佥宪、某总戎自辽入京,言之详甚,然犹未闻大同以后事。
今年丙申在南院,客有言程来游雨花台者,遂令邀与偕至,询其始末。
程故儒家子,少尝读书,其言历历具有源委,且年已六袤,容色仅如四十许人,足征其遇异人无疑,而昔闻不谬也。
作《辽阳海神传》。
(《林屋山人蔡羽述》)
○张指挥得鬼妾生子
高邮张指挥,以无子屡求美妾,弗获。
弘治中,出湖上,见敝船板坐一女子甚丽,浮波而来。
询之,为覆溺之余也。
挟以归,与之处甚洽。
逾年,生一子。
其女每旦栉沐必掩户,无使见者。
偶一婢从隙中觇之,则见取头置膝上,簪珥毕乃加于颈。
婢骇异,以告主母,母往觇之,如婢言,遂语于张。
张复觇得其实,知其为鬼物也。
急排户将叱逐之,女已不见,唯有敝船板耳。
时其子已数岁,后袭父职,人号为鬼张,至今犹存。
(《近峰闾略》及《西樵野记》)
●卷三 骁勇纪
○张浩 #
张浩,桐乡皂林人也,身干短,而膂力绝人。
其地有菖蒲庵,庵前石狮重七百斤,尝持以行。
有二北僧在阉相扑,浩旁观,窃笑之。
僧遂拳浩,浩应手擎僧足于空中,问欲东耶西耶,僧忙然称师下拜。
渔舟数十,取鱼于浩门之滩,浩斥之,使去,渔人不理,而浩掷石破其舟,众渔起岸欲其偿舟,浩夺渔人之竿,一拉而数人为之堕水,众方呼号。
适嘉兴府同知伍公文定提兵东征。
闻之召见,曰:“汝可与我吴将军对乎?”吴盖北人,长大而多勇力,乃巡检之子,伍取偕行者也。
浩诺之,因命各负舟上铁锚以试其力。
吴则双手举起,而浩则挈以登岸。
伍又曰:“汝二人可相扑乎?”吴遂为浩困,气阻舌出,胁为之伤。
伍因曰:“吾欲用汝,汝可唤家人来。
”对曰:“止有祖母,不可出也。
”因召其外祖,与银一十两,命代养之。
后至开化杀贼甚众。
贼惧,以计刺死。
浩平日获贼马匹数多,纪功受赏银牌数面,伍公后俱带回,与其家。
时正德年间也。
(《七修类稿》)
○沈江 #
沈江,宜兴人,居周孝侯庙侧,入庙必致敬,见神像剥落,辄谨护之。
一夕,梦神令其张口,嘘气与之,江寤觉筋力异常,遂能徒搏猛兽。
尝运粮至京师,途中与漕卒争道,众欲殴之,江持小桅竿一挥,数十人皆披靡堕水,众莫敢近。
江居家常牵犁垦田,日可五亩,虽健牛不能及。
(《灌缨亭笔记》)
○郭兴 #
武定侯郭公兴,临淮人,沉毅多智,身长七尺,膂力过人。
国初从征,渡江取金陵,以谨重见信任。
常从征伪汉陈友谅,其将有陈同佥者,骁捷善槊,驰入中军帐下。
上递呼曰:“郭四为我杀贼。
”公持枪跃马奋臂一呼,贼应手陨坠。
上解所御赤战袍衣之曰:“唐之尉迟敬德不汝过也。
”及大战于鄱阳湖,建火攻之策,友谅遂败。
比复以劲弩射之,友谅中矢,贯睛及颅而死。
又从徐达取中原,克元都,定陇右、山后诸处,继平南溪峒诸蛮,累功封武定候。
(《一统志》及《神道碑》)
○尤六十 #
国初有尤六十者,父以六十岁生之,因名。
六十绝有力,途人或不识与竞,六十不怒,更好谓:“哥哥且来。
”遂牵其襟衫至廊檐,以手拔其廊柱,引裾压其下。
人垦告之,乃复举柱出衣。
其他如此甚多,当时称勇者,无不畏服。
(《枝山前闻》)
○王昌四 #
成化中,有王昌四者,宜兴人。
有奇力,治田不以牛,身犁而耕,妻驾之。
昌以奋土去数尺,或抵塍,塍为之动。
尝馈运,昌肩舟之桅而担焉,前后仅十钟,远数百里。
他舟人不知昌,乃或侮昌,昌曰:“若欲以众慑我耶,虽百人胡能为?”众恚,集邻船得百许人,争欲击昌。
昌持樯拂左右,无弗溺者。
昌山行,见蝇蚋纷然起丛薄间。
视之,有巨蛇,长殆十寻。
昌走不竟蛇,蛇将尾而置之口。
昌怒,捉蛇尾振之,会掷空中,逮地死矣。
途间遇搏虎者,持枪戟来,昌搦其具,都折而置之。
拔巨竹削其端,水以利之,火以坚之。
方俯偻治竹未就,虎至。
昌不及运竹,便以两手捉虎两膊,而交执于一掌,抽腰间竹刺虎喉,信手一掷,逾其背后,树杪毙焉。
昌或久虚其力,辄手足撼掉不自休,速奔山中,推林木数株,运弄之。
或提顽石行百匝,雨天无为,则于室索如杵数十丈,寸寸掐断之,力稍解。
云昌有女,力肖其父。
陆有修舰,众莫致之水,造昌庐请之。
昌病,命女往。
女独荡舟,众至,舟在水矣。
昌行四,人以行运其名,呼曰昌四。
观此,则孟贲乌获,又风斯下矣。
(《枝山前闻》)
○阮二 #
宜兴阮二,素以拳力自负。
弘治乙卯秋日,舟行遇虎突入舟中。
阮逸登岸,持一大石,约至数步,而伏俟虎出,直前骑虎。
虎虽有力不能转顾,阮左手掳其毛,右手击其脑,虎为跳跃,阮直不下。
逾时,脑穿虎死。
(《西樵野记》)
○张成(山东人)
徐州有张成者,短小精悍,善疾走,日行五百里。
若缓步亦与人同,但造意远行则不可及,然既行又不能自止,或着墙抱树方可止耳。
凡有封奏羽报则使之,夜则于圆簏中缩足而睡。
(《灌缨亭笔记》)
●卷三 降龙纪、伏虎纪
○于子仁焚牒致虎
于子仁者,湖广武冈州人。
生七八岁,眉目如画,资性聪警。
及长,有隽才,且多异术。
举洪武乙丑进士,历知登州府。
部有诉其家人伤于虎者,子仁命卒持牒入山捕虎,卒泣不肯行,子仁笞之,更命他两卒曰:“第焚此牒山中,虎自来。
”两卒不得已,入山焚其牒。
火方息,而虎随至。
弭耳帖尾,随行入城,观者如堵。
虎至庭下,伏不动。
子仁厉声叱责,杖之百而舍之,虎复循故道而去。
寻,为部民告讦,以为妖术惑众。
有诏逮子仁,下吏治之数月,瘐死狱中,弃其尸,家人发丧成服。
一夜,忽闻扣门声,问为谁,答曰:“身是子仁也。
”家人惊曰:“鬼也。
”曰:“吾实以间逃去,未尝死也。
”家人验其非鬼,乃内之。
子仁不自晦匿,日与故旧游宴,或泛舟,不用篙楫,舟自逆流而上,以为戏乐。
里人刘氏,其怨家也,执而以铁索絷之于家,遂白知州伍芳,请奏闻。
芳异其事,不许。
刘遂诣阙告之。
朝命法官来州,推按未至。
一日忽失子仁,所在但存铁索而已。
刘无以自明,竟坐欺罔得重谴,而子仁自是不复见云。
(《庚巳编》)
○上官骑虎至郭
建昌人上官,能以法捕蛇虎。
谢士元守建昌时,虎近郭伤三人,士元自率猎徒往捕之,从以兵弩甚盛,过见之曰:“捕一虎何张乃尔?”众知其有术,奔告于守。
守召问之,曰:“但令众人毋呼我姓名,听我指使,虎易制耳。
”乃令人束草燃火先行,戒毋伐金鼓。
既至其所,虎方踞坐丛竹间,目耽耽可畏。
被发策杖而进,虎不敢动,乃令人伐竹开道,以袖拂虎,虎垂首弭耳如畏然。
遂抚其领而乘之以行。
至郭外,民夹道观之。
将入城,一人呼曰:“官先生骑虎来矣。
”虎遂回啮足,呼猎徒曰:“可急刺虎救我。
”众遂丛槊刺虎,杀之。
人问何术,曰:“此玄坛法也。
”盖道家谓玄坛神能伏虎耳。
(《濯缨亭笔记》)
●卷三 禁虫纪
○禁蜘蛛 #
国朝太祖高皇帝初起太学,上临视之,顾学制宏丽,圣情甚悦。
行至广业堂前曰:“天下有福儿郎应得居此。
”又至诸堂中,见蜘蛛布网屋隅,上曰:“我才建屋,尔辄据之。
”顾呵之出。
天语方讫,而蛛悉遁去,至今诸堂都无蛛网云。
(《庚巳编》)
○禁蜈蚣 #
南京国子监将成,太祖乘高望之曰:“似蜈蚣形。
”他日奏监中多蜈蚣,不可居,遂命左首山唤为鸡鸣山,以鸡必能食蜈蚣也,已而果无。
又尝命刘三吾图所居山水来看,图上,太祖笑曰:“山上何用许多突兀?”俱以笔抹之。
无何,其山一夕为雷所震,突兀处悉平。
又尝使毛老人为后湖土地,至今无鼠,盖创业之圣君,动与天合也。
(《七修类稿》)
●卷四 除妖纪
○于谦辟桂花之妖
国朝景泰间,总兵石亨西征,振旅而旋,舟次绥德河中。
天光已瞑,亨独处舟中,扣弦而歌。
忽闻一女子诉流啼哭,连呼救人者三。
亨命军士亟拯之,视其容貌妍绝,女泣曰:“妾姓桂,名芳华。
初许同里尹氏,迩年伊家衰替,父母逼妾改醮,妾苦不从,故捐生赴水。
”亨诘之曰:“汝欲归宁乎?欲为吾之副室乎?”女曰:“归宁非所愿,愿为相公箕帚妾耳。
”亨纳之,裁剪缀补,烹饪燔幂,妙绝无议,亨甚嬖幸。
凡相亲爱者,辄令出见,芳华亦无难色。
是年冬,兵部尚书于公谦至其第,亨欲夸宠于公,令芳华出见之,芳华不出。
亨命侍婢督行者,相踵于道,芳华竟不出。
于公辞归,亨大怒,拔剑欲斩之,芳华走入壁中,语曰:“邪不胜正,理固然也。
妾本非世人,实一古桂,久窃日月精华,故成人类耳。
今于公栋梁之材、社稷之器,安敢轻诣?独不闻武三思爱妾不见狄梁公之事乎?妾于此来别矣。
”言罢杳然。
(《西樵野记》)
○道士除妖 #
常熟之福山有农家生一子,名保保,肢体柔弱,四五岁又不能行,终日坐木榻上,善言人祸福,叩之皆应。
其家固怪之,然亦因以致饶裕。
一日,有龙虎山道士过其门,语人曰:“此家必有妖物。
”富人刘以则闻之,召道士问之曰:“若能除之乎?”道士曰:“此不难也。
”刘遂具舟使往。
道士方行,保保忽告其母曰:“有一道士来,儿当死矣,可与钱十千,为儿乞命。
”母方怪之,道士已在途潜书朱砂符,焚于道傍柳树根下,保保已在家呕血。
又行不久,再焚一符,则有一死于水面,其首大如拳,长可寻许,询其家子亦死矣。
(《志怪录》及《西樵野记》)
●卷四 馘毒纪
○昆山民父杖杀犬怪
昆山一民家子,方少年未娶,夜有一美妇来,与之合,由是得瘵疾,医疗莫愈。
子犹秘其事。
一日,坐肆中,有道士过之,谓人曰:“此子妖气甚浓。
”言毕遂去。
其父闻之,乃怒谓子曰:“吾儿不言即当死矣,言之吾不责汝也。
”子乃以实告。
父曰:“吾以剪刀与汝,伺其来,但剪其衣,便可验治。
”子受命惟谨。
其夜妇至,子密剪其衣,亟厉声叱之,妇遂去。
旦视之,皆白毛也。
父见邻家一牝白犬有缺处,共杖杀之,子疾随差。
(《志怪录》)
○冯汉除芭蕉怪
冯汉,字天章,为吴学生,居阊门石牌巷口一小斋。
庭前杂植花木,潇洒可爱。
夏月薄晚,浴罢坐斋中棍上,忽睹一女子绿衣翠裳映窗而立。
汉叱问之,女子敛袂拜曰:“见焦氏也。
”言毕忽然入户。
熟视之,肌体纤妍,举止轻逸,其绝色也。
汉惊疑其非人,起挽衣相狎之,女忙迫绝衣而去。
仅执得一裙角,以置所卧席下。
明视之,乃蕉叶耳。
先是汉尝读书邻僧庵中,移一本植于庭,其叶所断裂处,取所藏者合之,不差尺寸。
遂伐之,断其根,有血。
后问僧,云:“蕉尝为怪,惑死数僧矣。
”(《庚巳编》)
○潘道士焚俑人之怪
国朝永乐初,吴儒王子华假读开元寺。
秋夕纳凉庭下,久之,方欲欹枕,一美女绯裙绿衫,韶秀特异。
拜曰:“妾本寺邻女,名红英,为继母所逐,故至此,欲谋一夕之欢耳。
”子华纳之。
由是冒晦而来,昧爽而去,眷恋者数数。
子华寝以嬴,巫药莫愈。
其父母讶之,子华固秘其事。
适有龙虎山道士潘守玄过其门,觉有妖气。
潘入寺见子华病在床,箦书朱符三道,焚于道亭。
觅至西庑铭器中一俑人,背书“红英”二字,服饰亦如之,亟投诸火,子华即愈。
(《西樵野记》)
○葛棠裂画女之怪
绍兴上舍葛棠,狂士也,博学能文,每下笔千余言,未尝属稿。
恒慕陶潜、李白之为人,事辄效之。
景泰辛未,筑一亭于圃,扁其亭曰“风月平分”,旦夕浩歌,纵酒以自适焉。
亭壁张一桃花士女古画,棠对之戏曰:“诚得是女捧觞,岂吝千金?”夜饮半酣,见一美姬进曰:“久识上舍词章之才,日间重辱垂念,兹特歌以侑觞。
”棠略不计真伪,曰:“吾歌一杯一咏。
”姬乃连咏百绝,词皆清丽。
棠沉醉而卧,晓间视画上忽不见士女,少焉复在。
棠大异,即碎裂之。
(《西樵野记》)
○王卖花除扫帚怪
苏城王某,行货纸花为业。
成化初,行府庠西侧,骤雨如倾,憩一静室廊下。
未几,一女子启扉而出,肌体纤弱,腰肢减瘦,而衣妆亦雅淡,谓王买花二枝。
王与之,女子曰:“汝姑坐候我,进面议之。
”王自午至西望之杳然,王乃恚,詈诉诸邻,邻曰:“此室向无人止矣。
”王弗信,偕众排扉而入,杳无人踪。
视至厕中,竖一敝帚,盖数十年物,首簪二花,众皆愕然。
出此帚斧之,呻吟有声。
(《西樵野记》)
●卷四 物精纪
○王全见虾蟆形
嘉定娄塘镇人王全,家饶于赀,为人伟躯大腹,饮啖兼数人,行则蹒蹋不能疾趋。
每浴时,则令人以物覆己,妻子婢仆皆不得在傍,且戒勿妄开。
一日入浴,久无水声,家人怪之,揭视,但见一虾蟆大如斗,伏其中,惊而复因之。
已而出,恍惚若有所失,是夕死。
(《庚已编》)
○布政夫人见蝎形
国初,西安有女子素不慧,病死复生,遂明敏以文史知名。
时有布政适丧俪,容以女为言,遂娶之。
月余,日,布政方视事有所需,使阍人入私廨取之,呼夫人不应,但见老蝎大如车轮卧于榻间,惊而出以白焉。
不信,叱为妖妄。
阍请曰:“他日愿相公密掩之,必可见也。
”如其言,果见老蝎伏榻上,辗转间又成好女子矣。
言虽抵讳,而意颇羞涩。
已而,忽失所在。
是夕人定,乃出拜灯下曰:“身本蝎魔,所以寅缘见公者,欲有求耳。
公不终拒,乃敢输情。
”布政许之,乃曰:“某昔为魅,得罪冥道,赖观音大士救援,免其死,因似女尸为人,幸获侍左右。
觊公建一兰若,以报大士之德耳。
今丑迹已彰,幸公哀怜。
”布政颔之,女子遂隐。
他日乃命所司建寺焉。
西安有蝎魔寺,塑大蝎于楣者是也,至今犹存。
(《庚巳编》)
●卷四 仙佛纪、神鬼纪
○龚元之遇岳神
兖州府岳庙素著灵迹。
弘治中,吾苏龚元之知府事,尝于中夜闻有鞭朴之声,以问左右。
左右有知者具言庙之神异,元之弗信也。
凌晨往谒庙,无所睹,召言者责之,其人言,但须至诚乃得进见。
明日斋沐更衣,以夜往。
祭祷良久,门启而入,见五人冕服,如王者出迎,延坐宾位。
元之辞让,王者曰:“公阳官,予阴官也。
事体无统摄,请坐。
”已而进茶,元之未敢饮。
神曰:“此斋筵中茶也,饮之无害。
”元之请曰:“闻有十王,彼五位安在?”曰:“已赴斋矣。
”元之求观狱神,辞曰:“狱禁严不得入,有一事当以奉观耳。
”命舁一僧至炽炭,炙其背曰:“是此地某寺僧也,平日募缘所得,皆供酒食,费不修殿宇,故受罚如此。
”问曰:“犹有解乎?”曰:“今改过则可免也。
”遂辞出。
既归,使人密访其僧,正患背疽且死,告以故,僧悔惧,倾赀修建,病即愈。
(《庚巳编》)
○胥教授遇阎王父子
镇江胥教授者,正德间致仕家居,以授徒自给。
有阎氏兄弟二人来从游,长曰江,次曰海,自云家在江干,执贽甚丰。
每旬余一归,居二月,治经书略遍。
将还,请于师曰:“明日家间祖父具卮酒为先生寿,能垂顾乎?”教授许之,二生辞归。
旦率仆从及一马来请,教授乘之,且谓师曰:“马性颇斥弛,凡见人开目则蹄啮,请闭目少时。
”如其请,但闻风声萧萧,马绝快疾。
食顷,曰:“至矣。
”扶掖下马入门,见庭宇壮丽如王者居。
俄闻鞭笞叱咤之声,遥见堂上有华冠盛服者一人,据案视事,年可四十许。
侍卫森肃阶下,桎梏系挛者殆百余人。
胥甚惊讶,二生前导,自其旁小门而入,至后堂中,设席甚盛。
有老翁方巾皂袍,杖策而出。
二生曰:“此家祖也。
”翁前揖谢曰:“二生久荷陶铸,无以报。
今者薄设相邀,小儿适有公事,不获奉款,使老子迓宾,诚疏于礼。
”已而即席坐,馔设皆甘美异常。
至暮饮罢,二仆捧牙盘,置金银缯锦,其中以馈。
胥辞谢再三,乃受。
遂告归,送至中门而别,命二生送胥,更由他门以出。
路经一室,见有绷系树上者,谛视则其亲家也。
惊问所以,曰:“某以罪为主人所缚,知公在宾席,好为缓颊也。
”胥指谓二生曰:“此吾姻家,不知何以获罪?尊公幸一言而宽之。
”二生唯唯因请,胥先行,胥丁宁上马而别。
逡巡到家,心颇疑怪。
诘旦往访,其亲家者方病笃,见胥谢曰:“公实生我。
昨疾死见阎君,被缚于树,垂陷囹圄,赖公为二子言,故得放归耳。
”胥乃大惊。
方知二子为阎公之子,而所游者,冥府也。
是后二生讫不复来矣。
(《庚巳编》)
○龚弘遇赴任城隍神
嘉定龚公弘由,即署擢兖州知府,将之任,舟阻。
北河旁近舣有官舰,询之,答曰:“兖州新知府赴任也。
”公惊曰:“岂有一府除两知府者?或假冒以害人者也。
”使人通问,舰中冠袍贵人即造公舟拜谒。
公怪之,答曰:“知府虽同,幽明则异。
”公曰:“得非城隍之神乎?”曰:“然。
”公曰:“鄙人何德,获与神遇?”曰:“以公正直,故相见也。
”公曰:“到任后可许再见乎?”曰:“公入庙时,第止驺从,于门外公独登堂,则相见矣。
”他日公谒庙,果如教,辄相见。
一日,公入,语案牍之劳。
答曰:“吾检勘阳间事更劳也。
”公曰:“神所司可使鄙人见之乎?”曰:“公第闭目即见矣。
”公因闭目,果见堂下囚徒纷纭,哀苦百状。
有一妇人,乃公同寮推官妻也,以铁钉钉一指,望见公,哀鸣乞救。
公询于神,且为营救。
神曰:“此妇妒悍,杀妾子三四人,致推官绝嗣,故受此报。
奉公教,稍宽指钉,但死则不可免也。
”又见府中工房某吏,两手俱钉。
公问之,神曰:“此人先为刑房,屈法杀人,今当抵罪。
”已而公还府,会推官妻指疮十余日,痛不可忍。
公入问疾,推官曰:“顷者指疮少宽,方熟睡也。
”又使人问吏,吏方两掌疮甚,公谕推官当豫后,具令吏外徙。
甫三日,推官妻与吏俱死。
公在郡数年,有疑事辄请于神,以是人不敢欺云。
(《涉异志》)
○张遇铅山土神
张,字仲明,宁波人,登成化壬辰进士,知铅山县。
初,县有卖薪者嗜鳝,得薪直,以其半市鳝,归烹食之。
一日,从市归,乘饥恣啖,顷之腹痛而死。
邻保疑其妻毒杀之,执送官,掠讯无他状。
械系逾年。
初莅任,白昼坐堂上,忽有绿袍黑帻者,自门外冉冉入,左右俱不觉。
及案前长揖曰:“公无疑,吾乃邑中某乡土神也。
乡有冤狱未白,愿公雪之。
”问故,神曰:“某以中鳝毒死。
非妻杀也。
公试置群鳝于水盎,中有昂首出水二三寸者必杀,人烹以啖狗,狗必死矣。
”言讫不见。
如其言试之,果验,遂释其妻。
(《宁波志》)
○归叔度遇萧公神
归叔度,昆山人。
洪武初避事,挈妻子之蜀。
至某州,暮抵一民舍,寓宿坐定,一老翁负笠亦来,翁顾叔度曰:“子南来良苦。
”叔度不答,疑其为逻者,踪迹至此,意颇恐。
翁曰:“子无怖,吾故此土民也。
”叔度始以入蜀告。
翁曰:“此去蜀甚远,况道非所由,子将焉往?”叔度顾妻子叹且泣。
翁曰:“姑就寝,明日我为子先导,吾每十步束草为识,子行第视所结草尽处,问萧公家,吾其迟子矣。
即不吾信,达蜀五日也。
”叔度俯首谢。
诘旦问翁,则已行矣。
遂趣妻子起就,道果见束草,皆不出十步外。
视有草处行,取道万山中,皆闲然幽绝之境,然路径皆平坦,不觉有跋涉之艰。
至察,妻子亦无惫容,叔度心异之。
日未夕,抵山下,相与憩一巨石。
回顾向所涉处,岩险{山律},若在天上,而所结草至是亦无有矣。
叔度自诧曰:“萧公其神乎?”顷之,仿佛闻鸡犬声。
俯瞰石下,见居民十数家,趋往就之。
民异其语言衣服,皆惊问所自来。
语以老翁先导之意,且问孰为萧公家。
众诘其状貌,曰:“得非长身而荷笠者乎?”曰:“然。
”众贺曰:“公大有福人。
此山峻绝,且绵亘数百里,所在皆丛篁钩棘,人莫能至。
纵使木拔道通,亦必旬余乃可至此,安有不信宿能达者乎?是诚神相也。
”遂指一小丘谓曰:“此即萧公家矣。
”叔度趋进,见有庙巍然,入门,像设俨如昨暮所见者。
叔度稽首再拜,众相率具鸡黍留之数日,各致馈遗而别。
别未三日,即抵成都矣。
叔度居成都二十余年始还乡,后年九十余尚强力善饭,每与人追逐旧事,辄欷泣下。
叔度为人敦厚谨恪,故得全于患难如此。
(《戴冠笔记》)
○陈俞二公遇阴府官从
姑苏陈僖敏公镒、俞太子太保士悦,小尝同补群庠生,甚相得,出入恒与之俱。
二公月朔昧爽,偕入学宫行香,路逢烛笼百数,导路者皆负苏州府执事。
间闻一人告云:“尚书、都御史至矣。
”乘从悉随隘巷而去。
二公意郡侯下学而还,殊恨去之不早。
比至学宫良久,郡侯始至,以是知前所遇阴府也。
后正统间,俞位尚书,陈位都御史。
嘻!大臣未遇时,而致阴府敬畏有如是夫!(《西樵野记》)
○姚宗大遇五通神隶从
弘治癸丑冬,姚宗大为里役事,深夜过双林巷间,见车马喧阗,隶从不可数计。
有一马横于道,厩卒亦揽辔于侧,姚始行。
姚意为官府会席,犹讶非乡大夫居址。
诘旦询之,乃民家延五通神也。
其灵怪如此。
(《西樵野记》)
○富民遇亡父还家
吴人富某死逾年,既葬,其子以清明上坟设祭,方悲哭,坟中忽应诺曰:“汝毋庸哭,吾今随汝归矣。
”其子哀慕之极,不复怖畏,即随声呼之,鬼便向子历道平生事,甚详悉。
子到家,闻有声在堂中,则其父魂识己归矣。
呼妻女出,慰问Ы密宛如生时。
妻问曰:“君去世许久,亦思食乎?”鬼曰:“若得食甚善。
”乃设鸡肉于案,虽不见形,而有顷物自都尽。
及暮,曰:“吾当还,可命一仆相送。
”仆送到坟,鬼嘱曰:“吾某日且归,可豫相候。
”及期候之,鬼便遂归。
自是晨来暮去,稍稍处置,家事皆有条理。
其家每迓卖货物,商人至,鬼便与议价交易。
初以为怪,后亦安之。
鬼畏狗,仆送之,常为驱狗,不令近。
一夕将去,适无送者,遂为群狗所啮,叫呼上树而灭,此后竟不复来。
(《庚巳编》)
○范文遇关山鬼隶
少参临海范公文初下第,归自杭,心急抵家。
驰至关山时,已四鼓。
稍憩,岭上遇隶兵,进曰:“君何为破晓至此?”公曰:“不才落第,白日无颜过此故也。
”隶兵曰:“君他日登甲第,仕为郡,终参藩,何虑也?”公谢曰:“安得有此?”因诘曰:“汝安得至此?”答曰:“我奉官差至新昌拘罪人,闻其人在此山下,故来此。
今同君下山也。
”至山麓,公曰:“饥甚。
”隶兵走入田家,取粥一盂食焉。
食讫,隶兵送盂还,田家嘱曰:“君宜少候,山下有虎,不宜独往也。
”隶兵出,偕行至人家门,隶兵曰:“我入此家,若闻哭声,我走君即走。
”少顷,果有猛虎咆嗥而过,隶兵于门内拘一人,逾墙出,即闻哭声,公遂惊走,平明乃止。
始悟隶兵为阴司摄人之鬼也。
公后登景泰甲戌进士,官悉如所言。
(《涉异志》)
○优人遇鬼召演戏
弘治癸丑,湖州俞氏敷演梨园。
饮客酒罢,夜有二青衣持灯至曰:“吾乃严尚书府中,召汝今夕演戏。
”随以白金半锭授之,诸优如召,从至一大厦,雕梁画栋。
席间章绛毕集,惟饮食殊不可啖。
主人命云:“今夕宜演赵盾故事。
”直未许,鸣金,诸优演罢。
久之未晓,复睡一觉,乃是古庙。
试以白金视之,宜锭也。
此庙盖国初严尚书旧游地尔。
(《西樵野记》)
○翁媪遇鬼请收生
姑苏阖闾子城西有薛家墩,其地野旷多鬼。
上塘有翁,老娘老蓐医也。
弘治间春夕,闻有人扣门,云:“请收生。
”翁启视,二男子邀去。
行过上新桥,茫茫导至其家。
人物繁伙,嘈杂满室。
室中张灯,一妇人临蓐艰苦,翁为治之,产一婴儿。
其家大喜,饮食之,酬以双鸡段帛,复令二男子护归,四鼓矣。
翁就寝恍恍及旦,视双鸡乃二虾蟆,段帛乃楮衣也。
是晓翁忆旧道,求之无觅。
其居薛家墩者曰:“夜闻鬼声笑谑,鼓乐喧闹,若有燕庆者然。
”(《西樵野记》)
○黄村匠人遇冥卒
吴山之西黄村,匠者王某夜归,逢一人青衣白束腰,如隶卒状。
问所之,曰:“欲至黄村。
”匠者喜曰:“身亦却归黄村,今相得为伴,甚佳。
”便与偕行数里,卒指道傍民家,谓匠曰:“君亦思酒食乎?吾能于彼取之。
”匠曰:“善”。
卒入门,少选,携一镟酒及一熟鸡来,共坐地上食之。
毕,谓匠曰:“君姑留此,我入此家了公事也。
”匠即取镟,纳著柴积中,立俟之。
俄见窗里掷出,一人手足束缚,继而卒自窗跃出,负之而去,其行如飞,便闻门内哭声。
匠知非人,惊而奔回。
明日往验之,乃知其家主翁昨夜死矣。
问得无失物乎?乃云昨祭五圣失去酒镟一、鸡一。
匠者告以夜来所见,不信,探柴积得镟,鸡骨犹满地,始悟其为冥卒也。
(《庚巳编》)
○杨宽遇东岳从卒
真定府咸宁县学有斋仆杨宽者,成化中尝因公宴掌酒,见墙角旋风二团,回环不已。
宽意旋风中多有鬼,试沥瓢酒酹之,一风顿息,又酹一瓢,亦然。
他日,宽与同辈四人诣东岳烧香,遇二卒山下,青衣白衤阑邀而揖之曰:“吾受君惠久矣,未有以报,能同过酒家少饮乎?”宽罔识其人,意必误也,误应之,同入肆饮。
罢别去急,不曾询其姓名。
同辈问之,宽以不识对,皆笑之。
既而登山游观,庑下至一神祠,二塑卒状貌俨如向所见者,相顾大骇。
宽自以遇鬼,悒悒不乐还故处。
仍见二卒,谓宽曰:“君无庸疑我,我非祸君者,颇忆往岁事乎?我二人岳帝座下从者也,奉使贵县,行路饥渴中,得君二瓢之赐,甚惬所愿。
昨有事西山偶获相遇,故以杯酒答谢耳,非有他也。
”言讫瞥然不见。
宽归,亲与人说。
(《庚巳编》)
○陆容遇见鬼兵
陆容居吴之楼门外。
正德丙寅春,一日薄暮,容倚门独立,闻隔岸汹汹,若有兵甲声。
已而有数千百人自腰以上不可见,腰以下所可见皆花缯缴股,其行甚疾。
容大惊,呼其家男女老幼毕出,皆见之。
逾时,过始尽。
是岁,崇明海寇钮东山作乱,奏调京军及诸卫讨之,兵岁余乃罢,官帑为之一空。
容所见盖兵象也。
(《庚巳编》)
○丰都鬼市 #
丰都县日暮有鬼即出中交易,谓之鬼市。
近彼有李县丞,忽语家人曰:“阎帝为丰都县市价不公,以我无私,遣为议断。
”语讫遂卒。
家人异之。
有一家人将暮入其境,见李冠服处高座,从者数百人,刑械毕列。
正窃视间,李数嗅之曰:“此地恶有生人气耶?”家人惊惧,疾趋出,亦幸无虞。
(《西樵野记》)
○夏杰执放鬼鸭
邻人夏杰,弘治中访姻戚于尹山,夜经夹浦桥,见水中一物,类鸭鸣,杰谓村家所遗,追而执之,化作一砖块。
杰方怪,委之于野,蹒跚于地,复作鸭鸣而去。
(《西樵野记》)
○顾媪见煞鬼异状
正德初,乡人顾纲卒,煞回适值夜中,其妻设香楮牲馔于灵几间,中障以彩绮,合门尽隐邻舍,独留一媪守家。
媪厨下久之,见一物,其状如猿,而大如犬,系网从甍中而下。
据案啖牲馔,见媪连杖捶之,媪肆号呼。
众趋入室,已失之矣。
(《西樵野记》)
○贡院地中起声
此下纪鬼发异声。
南京贡院,锦衣卫指挥纪纲宅也。
纲有宠于文皇帝朝,后坐不法伏诛,阖门受歼于此,亦有生瘗其下者。
至今每乡试时,举子入院,辄有声自地中起,历诸号而止,如万马腾踏者云。
(《庚巳编》)
○众鬼泣声送葬
国初,邳州潘宗者,宅心慈恕。
时大军后有骸骨散之沟壑者,悉埋之,病伤者,施以药饵,人多藉是以生。
比潘死葬日,前后左右泣声甚多,但未睹其形。
人谓潘生泽及枯骨,众鬼为之送葬云。
(《西樵野纪》)
○四鬼啾啾作声
吴医陈雪谷宥,正德间,第二子忽寒热作谵语,陈疑其眚病,试问之。
对曰:“吾某鬼也,来勾摄汝子耳。
”陈奠之,子少愈。
明日,谵语复作。
陈曰:“昨尝奠遣矣,何故复至?”曰:“吾某鬼也,非昨来者。
”陈亦奠之,其鬼曰:“昨鬼适往城隍处告汝子,不理,随往上方矣。
”陈方疑惧问,有二鬼来曰:“汝子被告五显处行土地,我土地所遣隶也。
”陈求解于隶,隶曰:“告者在此不敢私。
”陈问告者何在,即应声曰:“吾为某事告耳。
向继我来求食者。
亦在此相劝。
”一时四鬼各啾啾喧言不已。
陈之仆怒而啐于旁,鬼即骂曰:“汝以某年月日窃主银匙二柄,易钱与闾门某人家,赌于苏卫之二门外,一掷而声。
汝贼也,何得侮我。
”仆仓皇避去。
又有一道士以符叱遣之,鬼亦叱曰:“吾与陈素有仇,故告神而来,汝邪术安能遣我?”陈乃百方求祷,而三鬼亦苦相劝解。
明日乃曰:“汝当每日作纸钱数百赂我,足用则止,亦当岁时致赛。
”陈许诺,及设盛馔赛四鬼,散去。
子喉中忽有声,如开门声,即索糜饮,寻愈。
后日以纸钱焚之,仍立二鬼木主,岁时赛于家数年。
二鬼时作声于空中,问以祸福,事多验。
陈尝自述以语人云。
(《近峰闻略》)
○鬼声呼胡先生
胡敬斋先生居仁,弘治中尝夜行山曲间,后有鬼呼“胡先生”数声,公若不闻。
鬼复曰:“我有一对请先生对。
‘风急有舟人莫渡’”。
公亦不答。
复笑曰:“我替先生对之。
‘月明无伴路休行。
’”公前行不顾,鬼遂不见。
盖先生乃正学君子,鬼物非故为狎侮,亦爱公警公之意存乎其问云。
(《中洲野录》)
○鬼声呼辣 #
御用监奉御来定,五月间差往海南子,公干从五六骑出城,舁肴酒为路食。
日午至羊房南大柳树下,脱衣卸鞍坐树根上,以椰瓢盛酒,捣蒜汁濡肉自啖。
回顾一髑髅在旁,来夹肉濡蒜,戏纳髑髅口中,问之曰:“辣否?”髑髅即应之曰:“辣。
”终食之顷,呼辣不已。
来惊怪,令人去其肉,呼亦不止。
遂启行至海子,毕事而回。
呼辣之声随其往还,入城始绝。
来至家得疾,数日而没。
盖来之将亡,阳气亏矣,故阴气得以于之,况冥秽之物,不宜相戏,戏则吾心有不得其正矣。
心不正邪必乘之。
观此可以为戒。
(《马氏日抄》)
○墓鬼夜轿中嫁女
国朝景泰间,南京夹冈门外一家娶妇。
及门,肃妇入,空轿也。
婿家疑为所赚,诉于法司,拘舁夫及从者鞠之,众证云:“妇已登轿矣。
”法司不能决,乃令遍求之,得之荒冢中。
问之,妇云:“中途歇轿,二人掖吾入门,时吾已昏然,且有蔽面不知其详。
至天明,始惊在林墓中耳。
”古人有《胭粉灵怪记》一卷,观此事,知其不皆妄也。
(《菽园杂记》)
○三鬼摄轿中嫁女
宁波张以成化壬辰进士,知铅山县。
未到任时,县有甲嫁女于乙,抵乙门,揭幞出妇,乃空舆也。
乙谓甲欺己,诉之县。
甲又谓乙戕其女,互讼无验。
前逮媒从诸人讯之,皆云女实升舆,不知所亡,卒不能决。
至,以铅山税额过隘,民不堪命,欲勘实奏省之。
行至邑界,有大树,荫二十余亩不可田,欲伐去之。
从者咸以神丛为谏,不听,翼日命役夫戎服鼓吹执斧斤往。
去树所百步许,见三人衣冠饮道左,乞宥状。
叱之,不见。
卒命斧之树,果流血。
众惧,手斧之,众始尽力,三日断其树。
树巅有巨巢,巢中有一妇人坠焉。
昏聩欲绝。
命左右掖而灌之,良久始苏。
问其状,妇曰:“昔为狂风吹至一高楼,与三少年俱食以美馔。
时时俯瞰城市居尘,历历可指,第五阶下耳。
少年往来,率自空中飞腾,不知是树巢也。
”访其家,即甲女嫁乙时,失去空舆者。
两家讼始解。
以其木修廨宇,所荫地为官田,而悉毁诸淫祠之在境者。
(《宁波志》)
○刘佥事遇鬼告状
国朝正统间,徐武功治水张秋时,有一铁匠役罢而归,过岳王庙厕,遇一故识。
匠悟其死,唾骂之。
鬼大怒,与之相扑,久不解。
忽公前驱至,匠欲告鬼,鬼挽之同匿河滨。
匠强拽出,鬼力持,牢不可脱。
曰:“我何敢见徐相公?我且回避,但可见三司官耳已。
”而三司官随至,匠乃大呼,鬼随与俱出。
三司驻节视之,匠以两手作势虚抱曰:“鬼在此。
”鬼作声云:“此人负我钱六百三十文,今必还我。
”有刘佥事者,问匠曰:“有诸乎?”匠曰:“有之。
”刘乃谓公曰:“铁匠既负汝钱,吾为汝追还,汝可急放之。
”鬼即听命而灭。
刘复谕匠,匠回多焚镪以酬鬼,已而平安。
(《志怪录》)
○张梦节妇诉冤
宁波张,以成化壬辰进士,知铅山县。
县有传四妻祝氏,夫死,舅姑欲嫁之不从。
先是与民约,有孀妇愿嫁者,具牒进跽“差”字牌下,愿守者具牒进跽“节”字牌下,判牒还之,听其嫁守。
祝为舅姑,绐以判牒于令,乃授以愿嫁牒进。
判如其牒。
出,舅姑谓曰:“张公判汝嫁矣,汝更何待?”祝不得已,佯许之。
期有日,乃妆束哭奠夫,竟潜投后圃池中死。
舅姑怒,实土填之,事久不泄。
自后不雨者期月,忧之,斋戒祷雨,卒不雨。
一夕宿城隍庙中,梦一妇抱牒泣诉冤状。
阅状既觉,悉记其都里姓名,径至其家鞫之,启土得之,貌如生。
乃大恸,作文祭之。
忽雨如注,平地水满尺。
即具殓葬如礼,罪其舅姑及同谋者。
上其事于朝,旌而祠祀之。
(《宁波志》)
○沈御史遇鬼诉冤
御史沈子公,正德戊寅秋,视屯田于江北。
未至,全椒三里县人迎诉者甚众,沈默数而自识之。
既而失其一人,问之左右,漫然答曰:“散去矣。
”至县坐行台,诉者入,末一人蓬首跣足敝衣,乃道中失去者。
沈问何处人,答曰:“全椒人。
”问:“何名?”曰:“小羊。
”曰:“诉何事?”曰:“有冤。
”曰:“有词乎?”曰:“无有。
”沈叱之,使出,忽不见。
急索之不得。
盖是时独沈见之,与之言,左右皆无所见。
沈知为妖,大骇,流汗呕痢交作。
县官问疾,沈语之故。
询之曰:“县中得无冤者乎?”对曰:“往年有顾景祥者,为其弟所杀,并及其子事适败露,殆为是耶。
”盖景字下为小字,祥去示为羊字也。
沈执其弟,一讯服罪,乃知小羊又景祥乳名也。
(《涉异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