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李耳载 (明)李中馥 撰
●目录 #
原李耳载序 #
殷序
小引
许序
自记
李序
卷上
卷下
●原李耳载序 #
耳养之不足贵也,信耳之不足凭也,耳载云乎哉。
然目之所及有涯,而耳也无涯。
舜达四聪,禹悬四击,周采谣俗,孔子亦择多闻,皆是物也。
古今记载,大约得于耳者居多,亦视乎其人之耳,视乎其人之载而已。
晋阳李凤石先生,古君子也,一日以耳载示余,且索余言。
余读之如读异书,得未曾有,其所载皆可喜、可愕、可感、可叹之事。
可以启人之善思焉,可以警人之慝志焉,可以坚人之信心、破人之挛见焉。
是书也,其有功于名教不浅,非直为纪闻志怪之书而已也。
先生之耳,岂犹夫人之耳,先生之载,岂犹夫人之载哉!读者当以心会之,而以身试之,慎毋以过耳之谈目之。
抑余闻晋阳为古名封,而志之所载殊觉寥寥。
修志者于此一采取焉,未必不可为荪邑增光垂不朽也。
余不敏,长者之命不敢辞,是为序。
古阆逊庵孙闳达拜书。
●殷序 #
予自莅晋阳及罢官,前后凡八载。
先是即闻前明名孝廉凤石李先生著述甚伙。
丁未春,令嗣季君出耳载一编,受而卒业焉。
事多通志及邑志所未尝有,因叹遗闻轶事,非得留心掌故者搜罗而掇拾之,其湮没不传者多矣。
甚矣,文之不可以已也。
若所载虽不尽系晋事,亦必信而有征。
盖先生博学而笃行之,古君子也。
今已俎豆宫墙,邦之文献,其寄之矣。
高邮后学殷峄拜书。
●小引 #
耳载小引 #
扶舆邈矣,庶类错然其间。
有平即有奇,有常即有幻,事之可惊、可喜、可法、可戒者何限,独不得搜幽`玄之手探而出之,以故佚而弗传。
问有其人,又病于丑博,为大雅所讥。
若耳载者,传之确,核之真,吾知免矣。
昔容斋有随笔,沈氏有笔谭,多述宋、元间遗事,读者无不服其该洽。
今以是书准之,又何多让焉。
是为一言以引之。
古吴疁城义扶陈俶拜题。
●许序 #
稗官野乘,意在炫奇,而作者今古相望。
庄子首述齐谐,班史艺文列小说十五家,平子西京赋亦云:「小说九百,本自虞初。
」是在汉时已充栋矣。
尔后转相拟述,无关体要,聊为谈笑资,而晋张茂先因琅嬛所得,撰博物志四百卷,武帝诏使芟截浮疑,仅为十卷,非以俶诡幻怪繁芜耳目乎?唐人杂记,雅好附会,荒忽支离,以不奇为病,乃适病不奇耳。
夫天下之奇,不在奇事在常事,且在常理。
鲸呿、鳌掷、牛魅、蛇妖,为味转浅。
唯于伦常日用间无可见奇者,得其奇志之,觉明霞秀月,无非涌雪崩云。
得其奇而不累于理者志之,觉鴈荡、龙门,无非练川楮陆,而后至奇以见。
晋阳李凤石先生,学通今古,所著耳载一书,未尝不标新领异,要皆目前常事,转出奇境。
复郑重乎忠孝廉贞之行,风议乎嗔贪痴妄之为,使人考镜感发,自于言外得之。
是事以正出奇,理以奇见正,而心则全乎正者也。
盖将以挽人心之好怪,而不愧为天下之至奇,尚何算博士、鬼董狐之诮哉?吴兴徐侍郎苹邨尝诋焚椒之秽亵,湘山野录之妄诞,碧云騢之诬谬,以为伤风俗,淆是非。
他若洞冥拾遗、云僊散录诸编,亦讥其琐屑鄙杂,可以无作。
惟陶氏辍耕录,则以广见闻,纪风土,补史乘美之,称许綦慎矣。
而其年陈检讨复诋为腕力孱弱,文采不足以发之,纪载固若是其不易乎!惜先生之书不令二公见之耳。
独讶古人有言,末学肤受,贵耳而贱目,似耳覩弗灵于目听,命名之未安也者。
观其自序而爽然失矣。
乾隆丁亥秋七月朔旦,两海年家后进许道基拜书。
●自记 #
原李耳载自记 #
吾人一身,眼耳手口,其用孰胜?无胜不胜,一也。
必求其胜,孰不曰眼长耳短,不知更可曰耳长眼短。
眼视所有,耳听所无,听无长于见有也。
孰不曰口多耳少,不知更可曰耳多口少。
口言在己,耳听在人,在人多于在己也。
孰不曰手灵耳钝,不知更可曰耳灵手钝,手录己历,耳听未经,未经应灵于己历也。
此余之所以名耳载也。
载之义,唯地克称,寥寥几语,盍克云载?积丈在系,积两在厘,积石在勺,积崇在篑,积深在掘,不可以少而忽之。
惟不忽少,后自成多。
若徒骛多,终是限少,自然之理也。
此余之所以名耳载也。
余之所载,奇不失幻,异不失怪,述必参实,事必参真,准于理也。
载鬼一车,可云载乎?耳,于易属咸,于诗属风,于书属训,于戴礼属记,于春秋属书。
咸取受,风取入,训取提。
记取审物征人月令檀弓;书取来巢退飞,夏五秋七,不戾于经也。
耳属于垣,可云耳乎?此余之所以名耳载也。
眼、耳、手、口言之,鼻独不言,何哉?先天之气,后天之气,一呼一吸,惟鼻司焉。
鼻为鼻祖,耳为耳孙。
鼻独不言,何哉?祖从衣,衣以言乎成也。
孙从系,系以言乎生也。
不生不成耳,生,数也,此余之所以名耳载也。
大荒旷旷,不知其宽;大■〈瀛,羊代女〉漭漭,不知其浩;大明悬悬,不知其照;大山行行,不知其长;大耳空空,不知其藏。
此余之所以名耳载也。
余惟以余之耳为昭昭,为撮土,为拳石,为一勺而已矣。
亦任天下之耳、后世之耳之为无穷、为广厚、为广大、为不测也。
此余之所以名原李耳载也。
傥再有以耳问者,余则曰:是天下之耳相似也。
再有以载问者,余则曰:天下莫能载焉。
斯已矣,余何知耳载哉。
太原李中馥凤石。
●李序 #
忆自受书以来,闻庭训,知曾祖凤石公绩学尚气节,不欲以文名家。
举孝廉,不仕。
闯贼尝遣宋献策致书,胁以仕,婉辞之,贼卒不敢加祸。
所交游皆严正,如方崧生、傅青主、张华阳诸先生,率常以节义相高,时亦或以文章互砥砺。
故生平所为文,脍炙人口,以文求者无不应,应即草藳任携去。
遗箧中惟耳载一编,伏而读之,笔高古,不具论,大抵关名教者言必详。
从龙矢志搜罗,历有年所。
庚戌成进士,出为邑宰,内擢部曹,日事簿书,违乡里者二十余年。
嗣撄疾,蒙恩予告归,益竭力搜访,卒不得一。
呜呼!殆不可得矣。
予祖、父兢兢所守,手泽止此,谨缮写成帙,诒后人,存什一于千百云尔。
时乾隆二十一年三月,曾孙从龙谨志。
原李耳载 (明)李中馥撰
●原李耳载卷上
粮征本色 #
两贤异用 #
忠臣纪烈 #
袁公始末 #
寻亲诚感 #
理夺巡方 #
不乐多金 #
指窖止贪 #
为师白寃 #
袁薛相知 #
死孝死忠 #
义侠擒贼 #
才德不符 #
心许身殉 #
怜才豪举 #
谦吉明征 #
三公三异 #
论人四验 #
家传五异 #
青蝇不玷 #
两公冰鉴 #
恃才昏鉴 #
井中心史 #
百钱大夫 #
有志竟成 #
树上解元 #
会场失火 #
名卷错悮 #
闱惨异兆 #
○粮征本色 #
太原太守黄公洽中,存心爱民,欲更所辖二十八州县征粮旧例。
谓粮因地起,地中出粟,本色是征,正也。
军糈曰粮,义取养兵,本色是给,亦正也。
易以折色,粮之名失矣。
在纳粮者有银尚可,无则必以粟易银。
在领粮者有粟尚可,无则必以银易粟。
是折色一行,并粮之实失矣。
至羡银之侵收,大户之消累,批解之搭架,种种弊害,苦毒民间,莫此为甚。
复征本色,则农免于粜,军免于籴,官清火耗,解省添搭,便民未有过于此者。
乃会集在省乡先生议之,诸公齐声称颂,此从兵民两便起见,真可为美意良法,堪垂永久。
独余外祖从淮上监差复命回籍,与于会,曰:「事系重大,还宜详酌。
愚以本色之废、折色之行久矣,唯久则安。
银有纹潮,粟有美恶,秤有轻重,量有盈缩,其必须人监视也同;银收用柜,粟收用厫,柜司大户,厫司仓给,其必须人存贮也同;银赔添搭,粟赔折欠,鞘累夫役,载累车辆,其必须人运载也同。
其中苦累,本色更甚于折色。
至车辆必从乡中签报,乡至县计羁迟五日,县至府计羁迟十日,即如太原一邑,本色近四万石,计用车一万辆,每辆费以五钱计,则已五千两矣。
此犹约略言之也。
如给散于军,即领尚可;倘以粟色留难,或不愿得粟,孰得而强之?百姓受累,更有难于言者。
总之,银之用活,粟之用滞,此军国大计,望再详酌之。
」黄公勿听,竟详三院批允本色。
时各州县已春收矣,檄行改造本色团簿举行,民间纷纷称不便。
盖收纳折色,设柜在县大门内,银苟足色,何从刁难?等有星位,末由勒掯,本分火耗外无他需索也。
及收本色,借老仓暂贮,唯仓给主之,借验粟美恶,贿通则中粟为上粟,不贿则上粟亦中粟。
纳者累日不得归,升斗之户交费且逾于粟直。
此交收时之不便民矣。
签报车牛则有告,贿免不肯报者告,畏势不敢报者告,虽报而言有牛无车、有车无牛者,互相讦讼不已。
此起解又不便民矣。
至省,则上司仓给又以县仓给为可噬,亦借验粟美恶苛求,照各都里作一常规,如意方收。
下车,则又以抵换侵克,苛责车户,亦必纳钱方收。
此解纳时又不但不便民矣。
于是给军,果终月不领,以至终季。
黄公不得已,恳司道传谕营弁,仍执前例不可。
后催领稍急,遂哗然鼓噪。
黄公出示,言本色只此一次。
覆云一领便成常例,终不可。
是岁秋冬雨雪过多,虽加铺苫,粟已朽蠹若干。
黄公不得已,檄所属仍造车载回,以易折色。
民益大扰,诅怨沸腾。
三院亦不得已会劾,得旨下禠职。
临行叹曰:「今而知侍御马公以忠言诲我也。
」黄公居官端介,此举志在利民,特拘牵古法耳。
外祖马姓,讳朝阳,字凤鸣,别号岐岗,历官陕西左布政使,加从一品俸。
○两贤异用 #
万历庚子,各省遣中贵一人抽税,名督税府,横甚。
魏公允贞前为给谏,因纠张江陵夺情,廷杖几毙。
后抚晋,恶中贵虐民,遂与巡方赵公议,欲共击焉。
赵公名文炳,有声台中,魏公料必同心,而赵公辞甚缓,云:「官家正任此辈,若击之,不惟不胜,适为彼坚其信也。
俟彼自毙为得。
」魏公讶之,意其差满在迩,计在脱卸耳。
后税府议驿递用马牌,魏公檄各驿勿应付,赵公则令应之。
魏公初疑脱卸,今直信为阿从。
不知赵公密行两路之通京者固关与紫荆关,俱不许一人飞度。
始自临汾,即记某日税府遣人从某路发,两路过关,驿递厚其支应。
既毕,尽搜公私书札稿揭,并内外交际仪物,与大珰嘱托密函,两路搜获,锢之密室。
税府见所遣不返,虽疑之,终不知其故。
维时两路已将所获一切飞报矣,赵公见内有若干可动圣怒者,以为击彼正在此时。
一日,传阳曲令备大刑百副,快手百人,晚堂访究大憝听用。
即传柬往督税府,一吏一门子随止,以大内嘱托私书、礼帖扃贮匣内,使吏携之,其两路驿递密揭,吏不与闻也。
税珰迎至宾馆,赵公云:「既托深交,事当有密议,非无益公者。
」遂延入内。
令屏左右,言朝廷视督税比巡方更重,不应如此罔上行私。
珰尚支吾曲掩,赵公云:「诸弊诸赃,久寄库中,见照原书誊稿在匣。
」使吏一一示之。
未半,而珰跪伏请命矣。
赵公曰:「此难中止。
」珰跪请不已。
公徐曰:「或姑尔尔,庶可少全。
」珰无不听命。
遂传快手百名,将爪牙百人从督税府中拽出,士民观者如堵。
先是抚署谍者,已将按院拜税府报闻,魏公正沉吟间,谍复报,即诣赵公逊谢,曰:「贤者固不可测。
智勇击奸,非惟愧不能及,抑愧不能相知也。
」赵公遂重责百人,发司李录供,依律遣戍,将赂内二千余金分恤各府贫宗。
阅三月,税珰自求内旨撤回,督税府遂为闲署。
吁!两公俱贤者,始若相异,终自相同,而赵公之作用,更为深密矣。
○忠臣纪烈 #
岁甲申,闯逆陷晋,抚晋者蔡公■〈樊,心代大〉德与中军应公时盛至书院三立祠缢焉。
布政赵公建极、守道毛公文炳、巡道毕公拱辰俱被执,挺立不跪。
闯逆令解赵公缚,言:「素知公名,今入晋,万民颂清廉,果孚素望,复尔官,尽心供职。
」赵公变色曰:「凡为臣者,不能守土,与城俱亡,宜也,无多言。
」逆犹以温语慰之,公与毛、毕二公厉声大骂,遂骈首就戮。
晋人无不哀感。
○袁公始末 #
晋提学袁公继咸,风裁廉肃,抚军吴公甡特荐卓异。
巡按张孙振以先未关会嘲之,其意不过欲分功见德,而袁公已不平矣。
张言:「贵道不可尚气。
」袁曰:「生人气可无乎?」张云:「官常中不可认真太过。
」袁公怫然曰:「双白在堂,只条花银,不怕今日解明日解也。
」各衔而别。
张见抚军言:「袁学道欺人过甚,如不言,则贻后日持斧者羞。
」抚军言:「纔荐卓异,若劾之不便,不止袁临侯,少待大计,量予停罢可也。
」张以他辞乱之而去。
密属阳曲令李翔南、刑厅袁翼隆集款送院,据以入奏。
奉旨解京,并下旨:「袁继咸既赃私狼狈,抚臣因何荐举卓异?着令自行回奏。
」吴公访知为按院线索者刑厅、阳曲也,传至,即令:「访巡按劣迹,事稍泄,以尔性命从事。
」且行五府各属,将按院访犯赃私,已解未解,一切密申,少匿则有本犯舌在。
所访既实,即具疏劾之。
亦奉旨解京。
三法司会勘,俱直袁公,张以坐赃下狱。
袁公后总督江楚应皖,遇左良玉索饷之兵,激以忠义,良玉为之引归。
后闻良玉东下,命诸将守九江,自至良玉舟中,相约兵不入城。
已而两营勾引,竟陷九江。
良玉病中,望城中火光,大哭曰:「我负袁临侯。
」呕血而死。
公为良玉子梦庚所刼,挟见主帅,长揖不拜,宴之,不饮不语,自缢,被解。
至良乡,曰:「此叠山尽节处。
」又缢,又被解。
至京,誓以一死报国。
逾年斩于柴市。
临刑云:「昔文先生死此,得死所矣。
」都门亲故,无一敢吊者。
旧日老长班刘姓,哭敛其尸。
阅三载,舆榇还之江右。
过江,至一处,忽棺重倍加,舁役终不举。
少驻间,一人言:「昨年有少年自言江西袁姓,欲赴京省父,病卒于此,或其公子乎?」刘曰:「有之。
」访所瘗地,取棺附行,则公柩轻易举矣。
见者无不称异。
抵家,双亲恸哭以迎。
父叹曰:「余宜领单廷试,奈次余者年迈,以情告,余本无名心,让之,借以终老。
今老景当此,夫复何堪!然吾子死忠,吾孙死孝,出自一门,堪垂千古,亦复何憾!」卜地葬之。
此大略也,其详载六柳堂集中。
○寻亲诚感 #
原邑赵孝子,名威晋。
其父好黄冠术,遇全真云水,无不以礼下之。
孝子方五岁,父出访道不归者三十余年矣。
孝子日夕哀慕,始犹盼归,愈久愈杳,锐意寻亲。
或谓行踪已远,茫茫世界,寻何益也。
孝子曰:「以此为难,则父终不见,是我弃父也。
道场多在东南三湘、五岭,不能遇,誓不反。
」遂孑身远涉,从武当山始,遍历诸场将三月,思他适矣,忽临一山僻小庵,内止一老道,向投宿。
老道曰:「君语音似山西人。
」孝子曰:「师何以知之?」曰:「余亦太原县人,云游数十年,爱山庵僻静,聊此寄迹。
」孝子细询年齿里居,不觉大恸,曰:「吾父也,若非此遇,又往他方,转误矣。
」其父因问故乡亲族,存者无几。
自言旦夕就木,旋里无庸也。
孝子泣恳始还。
阖邑奇之,邑侯屈五靖旌其门。
初访即至武当,将行乃投一宿,非诚感,安能巧合若此也!
○理夺巡方 #
侍御太原王公鉴,读书风峪之泰山皇姑洞。
夜读无油,试取松柏脂灼之。
以锥刺孔,用油筒纳而承之,得脂一盏,可供读三夜。
食饩后,按君驻原视学。
讲书签掣,公当讲。
公前请曰:「大宗师命讲某部?」按君曰:「讲洪武大诰。
」意在难公,不知公无书不读也。
遂将大诰中勅御史一段读之。
按君恶其侵己,面斥之,且詈以秽语。
公申言曰:「大诰,高皇帝钦定颁示,生员读注未毕,此秽詈,不知何着?生员不敢毕讲也。
」次及诸生,讲罢,按君既退,官师大有忧色,责公曰:「胡轻躁若此?」公曰:「有罪生自当之,不及父师也。
」按君俄召官师言:「适讲书生,不曰某章曰某部,太狂;讲大诰,不讲别款讲御史一条,太野。
书生性气未化,可令入谒,以示无心。
」比进谒,谓曰:「昨生应对侃侃,可卜立朝气节。
」谕县动行院应支公项,给生五金为膏火资。
公成进士,拜御史,疏劾权珰,擅逆忤旨,廷杖几毙。
罢归,不复起用而卒。
同年何公乔新任晋阳中丞,祭以少牢,诣公家,存问公夫人,赠二百金恤焉。
公少读书时,每至四鼓,呼「王秀才起来读书」。
起蚤不闻,稍迟则呼,甚异焉。
一晚,出蹲岩下,伺至四鼓,果至,呼之,公见,乃红衣妇也。
公未及问,妇先绐曰:「尔背后有人。
」公甫回顾,其妇顿失。
○不乐多金 #
太原属邑有进士繇给谏历中丞,父以明经任别驾,乃大君子也。
见子宦归,辎重络绎,愀然不乐,云:「所入虽厚,不知其出何如?」老人不欲见也。
后中丞卒,遗前妻子一,继室子二。
继室妬悍,驾言前子非夫出,耸告两台,屡年不决。
有司视为奇货,纳其厚赂,前子竟瘐死于狱。
中丞胞弟痛侄,为之申理。
其嫂复诬以他不法事,亦屡年不决,纳赂如前,弟亦幽死。
已而,所生子长者以拒刼盗遭手刃,并及其妇;次者举于乡,见母积恶,忧郁而亡。
宦囊半丧,殉之以灭嗣。
封公洵知几哉!然何不一整家教,殆以性成蛇蝎之不可化也。
○指窖止贪 #
三原王公恕,官至宫保,两袖清风,一尘不染。
见公子有难色,公语曰:「尔忧贫乎?家有素积,不必官常中作仓鼠也。
」引至宅后,指一处云:「此藏金所,有金一窖。
」指一处云:「此藏银所,有银一窖。
」后公卒,向所指处掘之,皆空窖也。
○为师白寃 #
张青毛凤翥,余长男岳也。
入阳曲庠,有名。
潘侍御延江南赵公鸣阳至晋为子弟师,青毛亦从受业。
将三载,赵公南旋,为仇者所陷,言逆珰魏忠贤票拟俱出鸣阳手。
逮至京,下狱。
青毛奔命叩阍,言某年至晋课徒,某年方去,安能分身禁地也。
赵公得白,出狱,叹曰:「吾将有以报子矣!」偕青毛渡江南,游苏、杭诸胜地。
将返,尽以所著举业及行文科律授之。
庚午荐元,更寘第二。
赵公子名玉成者,亦中式北上,握手欢甚,言:「家君见山西试录,拍案大喜,曰:『吾言验矣!』」
○袁薛相知 #
薛公亨者,陕西韩城人,少负异质。
潞安袁公为韩城令,童试取居首。
见其贫,不能娶,谋择富室女妻之,俾得资以读书也。
廉得某氏有女,遣役招至,谕意,且曰:「吾为汝门楣计耳。
」富民不可。
袁公力说,触怒,几欲扑之,则宁受扑。
袁公曰:「愚至此哉!」乃传学中四斋长,持官帖,具币四,送其家,始纳之。
即于是月涓吉,婚焉。
复招其父相慰曰:「薛生真汝佳壻,异日大贵,汝方知也。
」未几,袁公以忧归。
薛公乡试抡元。
袁公服除,仍补任韩城,师生谊甚密。
一日,左右告云:「今日薛解元娶亲。
」袁公曰:「必是妾耳。
」对曰:「乃正室也。
」袁公惊问前所主娶者安在,曰:「殁已年余矣。
」袁公深慨惜。
又问:「今娶谁氏?」曰:「前室之妹也。
」袁公拍案曰:「村翁村翁,前一女不许,今何二女女焉?」后薛公成进士,任山西提学。
时袁公已弃世,薛公至潞,亲祭袁公,且厚赠其家焉。
○死孝死忠 #
同谱解首赵念怀,名之玺,乐平人。
家世科第,为少司马绂之子。
居父忧,山贼大炽,名紫金梁者,从赞皇突出念怀所居高乐里,因守父柩不敢避。
贼胁之取金,凡刀锥、燔灸、绳绞、弦柞之刑,无不受。
父官显宦,囊橐萧然,贼不满欲,牵出砍之。
念怀泣言:「愿柩前受死,庶魂魄相依。
」遂复牵入。
一贼举刀劈额,其贼首止之,云:「果有隐藏,岂见妻妾子女尽死,而终不言乎?彼亦孝子,生死任之,无手刃也。
」念怀晕绝柩傍。
俄苏,求勺水不得,盖仆从逃散尽矣。
里邻素感其德,怜其举家被刃,将为检鬻残器,敛瘗遗骸,诘朝入视,见其未绝,乃舁之别室调理,半载获痊。
匍匐赴省,呈吁少司马恤典。
中丞为之疏请,父得旨祭葬如例。
戚友唁之,念怀备陈惨毒,言:「鳏寡孤独四穷民,一身顷刻兼之。
」从此不事进取,乞恩,除泽州广文,晋国学助教,转户部员外郎、郎中。
闯逆陷京师,死之。
生死之际,忠孝之间,如念怀者可谓皎皎矣。
过其闾者,无不感叹。
○义侠擒贼 #
石镇宇,名蕴咸,太谷固庄人也。
少负气节,慷慨好施,遇人急难,捐躯赴之。
流贼从沁源山口出,犯其地,镇宇被执。
诸贼罗坐,拥镇宇前,贼曰:「壮士也,能从我,解尔缚。
」镇宇曰:「家世清白,不敢从。
」又言:「以五百金赎,则放还。
」镇宇曰:「家贫,安得此?」贼怒,拆屋椽烧红,向两胁炙之。
自度不能生矣。
有乡人陷贼中者,达至其家,以二百金往赎。
贼见镇宇垂毙,可之。
比赎归,下体已炙熟矣。
镇宇豪壮,勉啖酒肉,竟得全,逾年,复故。
擒贼之心,未尝一刻置也。
纠山乡数百里诸村共侦之,遇有风声,各山头举火为号。
越两载,贼复来犯,不知镇宇已有备也。
贼中其伏,斩获千余,生擒五百余,以斩级十颗挂生擒者之项,解上报功。
抚军宋公统殷叹曰:「秦、晋、兖、豫诸要地,若得此义勇数辈,何忧流贼哉!」大奬赏之。
自后贼不敢再经其地。
甲申,闯逆下晋,逮系诸缙绅解西安,魏榆桑公芸至闻喜小水头脱走,解役报伪官,檄邑责比家属。
桑公潜匿月余,事少缓,将越岭归里,过镇宇所居地。
山民疑是逃贼,夺驴搜资,执诣镇宇。
镇宇素未相识,但见其人有异,止勿犯,礼而问之,桑公告以实。
问:「失物否?」曰:「路费二十金。
」镇宇使山民还之。
桑公后历广东右布政使。
余亦尝避乱镇宇庄,服其义气沉雄,以诗赠之云:「季世人多险,君何揭肺肝?片言天日永,半面弟兄欢。
心合千金易,情违一笑难。
采风征义士,莫作孟尝观。
」岁己丑,姜瓖构乱,盘据晋祠堡。
镇宇与邻邑令善,闻其眷属陷贼,身入虎穴探之。
会大军破瓖,获镇宇于营中,将斩,适旧识县役见之,以非贼禀官,得释。
人皆曰:「此天所以活义士也。
」
○才德不符 #
三晋文宗文公,陕西人。
岁丙戌,予两同年张华阳、贺四明俱应聘陕西,入帘归,备道文公续弦夫人事。
夫人高才博学,名噪关中,因罕其匹,摽梅不字。
文公使议婚,曰:「学相若矣,必须并头莲诗百首方可。
」如数投之,始诺。
亲迎之夕,文公以红缎裀铺地,自下舆以至卧室,重其才品若此。
好事者以谓相如、文君世称双绝,此更三绝,谓室女胜卓氏也。
闯逆入关,宜一死以报夫子,乃受伪诏为六宫司训,复被虏,甘随马上。
壁题「妾与王嫱同薄命,学骑匹马渡阴山」之句,入韵「还」、「颜」二字。
余因赋昭君问步韵寄嘅。
【 问一:】 「和戎奉命去难还,青草年年不改颜。
今日马前同去者,奉谁明旨度阴山?」 【 问二:】 「子卿男子得南还,妾没须髯却有颜。
一去不回羞汉将,生魂空自系家山。
」 【 司训伪官:】 「岂是女为君子儒,莫教鸣鼓问吾徒。
深宫桃李都沾雨,错认当年曹大家。
」 【 被获:】 「忆昔曾盟白首谐,不知何日坠荆钗。
曹瞒拆散夫妻愿,不为文姬为伯喈。
」 【 百诗允聘:】 「惜哉文子爱才偏,百首诗辞写素笺。
今日花开非故苑,可曾赋得并头莲?」红蕉叶载夫人九思,余深嘉其婉逸,尤不胜慨。
惜德不符才,反为才累也。
因步体附一思,以毕其数。
「我所思兮在银河,欲徃从之雀桥过。
玉宇无尘袜凌波,支机不动锦停梭。
美人赠我并头莲,何以报之月涓涓。
擘盆求子房空焉,断节见孔思杳然;不记当初三五前」。
余不能诗,聊记其事,亦一时有感而发,非欲以诗见也。
○心许身殉 #
原邑子衿郭长泰,诸生,郭御所子也。
英姿韶秀,十八游庠。
巾服谒诸亲故,至一中表家,惟孀母与女在室,素不相避。
邻妇言:「才郎淑女,合是佳耦。
」母曰:「然。
」此女不作羞态,端静自若。
郭生心善之,言于父,父以女家贫,媒者至,虽唯唯而姑缓焉。
后一富室重郭生才,欲壻之,父不令知,而委禽焉。
或告孀氏,郭生已缔姻矣,女闻言,手中扇不觉坠地,入室,无病而卒。
生闻之曰:「庄而静,信而贞,可再得乎!」不数月亦卒。
两人可谓心许矣。
谭友夏言:「世上愚幻父母,误却多少良缘!」岂不重可叹哉。
○怜才豪举 #
妓有名秀云者,晋府乐长也,声容冠一时。
工小楷,善画兰。
操琴爱汉宫秋,称绝调;又能以琵琶弹普唵咒,与琴入化。
性喜清雅,凡宗藩臣贾,纨袴子弟,皆不留意。
文人学士多与游,字之曰明霞。
卒为轻薄子所绐,倾囊相委,久知其负己也,抑郁而逝。
淹殡积岁,傅青主闻而怜之,言:「名妓失路,与名士落魄,赍志没齿无异也,吾何惜埋香一坏土乎?」于是设旛旐,陈冥器,张鼓乐,召僧尼导引郊外,与所知词客数辈酹之酒而葬之。
更作顶针诗十四首,前后相承,其全不能记。
首章云:「芳魂栩栩自仙游,走马章台满目愁。
疎雨细风清夜永,可怜一曲汉宫秋。
」 【 二:】 「汉宫秋是古琴文,几个知音坐上闻。
流水不逢锺子辈,当垆谁识卓文君?」 【 八:】 「小楼尘土暗窗纱,不见楼头解语花。
碁冷文楸香冷篆,床头横着旧琵琶。
」 【 九:】 「琵琶掩抑不堪听,司马江头涕泪零。
老大只教癯骨在,何须粉白与螺青。
」 【 末收云】 「止教骚客吊芳魂」。
晋人多传诵之,无不叹青主怜才,不下古人买骏也。
○谦吉明征 #
杨定一,名于国,太原府人,中丙午乡试。
为人谦和醇笃。
会城诸同袍以公事谒郡伯阎公熊耳,时宾馆甚寒,聚元坛庙以俟。
适壬子新贵魏元白亦至,同袍多自负,作骄态,相揖不以伦次,惟定一叙远近焉。
门吏先白会城诸君事,阎公云:「不必相见,以事传入可也。
」众遂哄然去,独定一留伴元白,互质诗文,俟元白终事方散。
后元白癸丑联第,定一屡踬南宫,授山东费县令,时元白已入台中矣。
定一不善获上,将罹计察,张新盘任东阿令,同里也,代为丐免郡。
覆甑已破矣,宜早办归计。
定一方委心时命,适闻元白巡青、兖,虽不至济南,而驿距费不远,定一贻书以所诬事白之,冀垂桑梓之情,若元坛庙事,定一已了不记忆。
元白见书,遂不之兖、青而之济南,力称定一于诸当事。
时元白望重台中,竟改六法,为特荐焉。
过费,定一迎谒,元白屏人语曰:「君谦谦君子,乃为时流倾陷,仕路险巇至此哉!元坛一别,至今怀想不忘。
」定一茫然。
元白云:「壬冬庙聚,受教良深。
胡遽忘之?」定一豁然省及,曰:「向特景仰高风,知敦乡井,亦呼亲呼天之意。
不谓俄顷相依,犹怜旧雨也。
」定一后迁户部主事,历山海兵备副使,谦爻皆吉,不益验与?可为士大夫持己接物之箴。
○三公三异 #
虎谷王公云凤,晋之和顺人,官副都御史。
须多而长,有旋文,如发中旋,卷作一筩,左向,然又疎朗见肉。
晋溪王公琼,太原人,官冢宰。
目最大,满眼黑轮,瞳子如漆。
白巗乔公宇,乐平人,官大宗伯。
少随父任,登华岳,见希夷千丈峡,手揽铁鏁,一跃而过,从者股栗。
公呼曰:「吾从此转入密室,共希夷一语,尔辈徐至可也。
」时年十三。
三公同登成化庚辰进士,天下称「河东三凤」。
○论人四验 #
余昔见阎文川为诸生,秀雅不羣,异之,果中万历壬子乡荐,官葭州守。
余后居梗阳外家,见罗怀天清光外湛,色润而莹,与内兄言:「此君作用,非他可埒。
」后中万历戊午乡荐,历汉中兵备。
余同年汾阳刘念屯升祚,与年家曹古遗良直、王若竽凤翼,道经原邑,主余家夜饮。
古遗形体轩昂,独怪声音脱口即散,是为有声无音,后行取为名给谏。
崇祯癸未秋中疫而卒,年仅三十有奇。
曹映碧清,除太原令。
初之官,余往拜,归,或问曰:「人言此公为美少年乎?」余曰:「诚哉,美少年也!但目可议,若睡未足而尚倦者。
」甫两载,为申抚劾去。
前于未遇两诸生,识其异而休验;后于已发两新贵,识其瑕而咎验。
虽偶中哉,然动乎四体,理有固然矣。
○家传五异 #
先高祖讳辅,少负重名,师事河津薛夫子。
成化朝,循祖制,征天下士入太学,授秩与甲榜同。
高祖应制北上,而诸生征至者,或负气忤权贵,遂俱淹滞。
高祖授京卫经历,考满,授征仕郎,赠父母如秩。
先曾祖讳寿昌,随任读书。
同邑户部侍郎王恭襄公,以亲旧往来,见几上文一册,阅之,大称赏,问曰:「此必所录新贵行卷耶?」高祖云:「小儿窗课也。
」王公曰:佳郎才出我辈上,区区升斗何足恋乎!」高祖意动,遽解组归。
曾祖入学两年,举弘治乙卯科乡荐。
会试拟魁,以对策语触时政,遂置乙榜。
次科己未揭晓,已报隽八十五名,榜未展尽,忽烛溃被烬,补缀复缮榜,则错落者十一人,曾祖与焉。
乃慨然曰:「前以策语忤目,今复以榜火落名,时命可知矣。
」决意谒选,除陕西富平令。
以高祖母病,留曾祖母奉养,独携两仆赴任。
历俸四年,甫届考满而讣至。
服阕,补山东潍县,两任俱膺荐章。
因不事请托,量移真定通判。
奉直指委查盘所辖州县,至一山县,遇暴雨水发,舆盖尽没,绳拽高阜,仅以身免。
复慨然曰:「余生可知止矣。
」事讫,以疾乞休。
上游力挽不能留,时年仅四旬耳。
囊橐萧萧,乃于家塾讲学,一时从游者甚众,即旁郡英髦相率及门。
家园狭不能容,则假奉圣寺聚讲,远近称为晋源先生,门弟子成名者相踵。
生平有五异,识后:
一、为诸生时,与诸友游花塔寺,见一古碑,字半剥落,乃本寺一童僧喜读儒书,就寺中卒业,后登第,盖唐时人也。
先曾祖甫读竟,平地起雷,碑忽陷地没顶。
一老僧言:「佛典曾载,古迹所存,一与前因人会,非隐即灭,想秀才乃此事前因耳。
」
一、公交车初上,偕诸同年谒座师,值公出,阍者云:「近地有一寺,往暂游览,当至矣。
」众至寺,将入门,先祖言:「诸君且止。
予前梦中似入此寺,觉后甚悉。
」遂举前后左右塑像历数之,无不如所言者。
咸异之,以为真梦也,以为梦则真矣。
吾人一身之神,信无不到,特所禀有灵不灵之分。
一、举孝廉时,从晋祠过县,出堡二里许,见县城北鄙有城隍、楼阁、人物、车马之类,沿西南彩色鲜艳。
先曾祖恐一己目迷,呼仆从问之,答曰:「非问几忘,此素无城。
」正在疑眩,道其所见,一一皆同。
行六七里渐散。
原邑志八景内有古城夕照,意即此欤?曾传国初晋王出封,议建府于此,已集材木,一夕为大风徙去。
一、为真定通判,早堂将退,见一人从大门径入,门吏不禀,然已至堂阶,向上对立,乃己之身也。
不一餔时而隐。
退询左右:「适尔等有所见乎?」曰:「无。
」又问:「见我身云何?」曰:「见北面端立,少顷谕掩门入宅。
」先曾祖殊不怿,经半载,身倍健,方释然。
一、归里后,在石洞玩周易。
时将午,忽阴云四合,雷大作,霹雳一震而龙起矣。
先曾祖以为从近处起也,出园欲问房客,客正来慰问,云:「见龙从洞中飞出。
」邻人亦来探望,言:「适见震迅中,火龙从园左右洞起。
」先祖云:「否也。
如在洞中,吾尚得存乎?」同众返洞,则见石壁裂碗大一孔,一石坠地,孔旁有紫黑烟熏灸,窗破一眼,檐头失一板,其窗眼正与坐处对向,始知龙从顶上过也。
泐龙迹纪异文,乃门人东庄先生撰,有「理数明,故动静不失其时;声气通,故灵异亦从其类。
不然,何潜于夫子之洞,而飞于玩易之时乎」云云。
○青蝇不玷 #
余女行五,即以五字之,适会城大参傅公孙襄。
襄十七,补弟子员,学使袁公器之,忽感羸疾。
余公交车北上,内子遣媪往门,女言:「壻月前几死,我已自办死法,幸复苏,若我死太躁,壻必悲殒,是我速之死也。
」于是侍疾如常。
俄延数月,余下第归,壻与女得相见。
月余,壻竟逝,女不移时亦逝。
余偕内子至其家,见颜色如生,两眉直上如戟。
更可异者,壻箦驱蝇复来,女之体一蝇不集。
始知英烈所感,即纤微蠢动如有知也。
敛后,余徐询死节状。
俱曰:「壻逝后,向祖姑、翁姑洎两叔翁姑悉拜毕,入室未几,即报饮药,速救之,不能起矣。
」枕旁遗杏一枚,终不知所饮何物。
闻者咨叹。
绅士里民公吁请旌建坊,以鼎革遂寝,事载太原府志。
○两公冰鉴 #
晋督学袁公随,江右人也。
陆公檄,江左人也。
袁公岁考原邑,一等二人,首崔嵩,次即余外祖方伯马公朝阳。
行赏日,与余外祖言曰:「此案宜生压卷。
因部文遵新旨,首名充贡,不敢悖也,尔姑让焉!」庚午,首取领批,果中式。
丁丑,成进士。
崔以明经考授北直隆平令。
陆公岁考生员,首取阎国宠,童生首取韩万象。
按临平阳,经原邑,诸生迎至察院。
参谒毕,呼阎生前语曰:「明岁定魁选。
」又呼韩生曰:「尔两榜才也,明岁亦可望。
」转岁乙酉,阎中第七,韩中十三。
至今士子历数文衡,必推袁、陆二公为冰鉴云。
○恃才昏鉴 #
晋学使李公芳联,蜀人也。
少负异质,有神童名,十七领乡荐,又数科发甲,而年未三旬也。
负才任气,无所不至。
督学时,值壬午科试,所属名宿如魏伯阳辈,寘劣等者甚众。
文水拔贡郭鹏霄,名震久矣,不惟不录,乃别写一榜,书:「取五等拔贡郭某。
」试文随榜揭示,阅者叹其苍古典赡,不愧作手,抄刻传诵。
郭生计尚不悮北闱期,遂北诣成均,两闱联捷。
又高平毕振姬,试列四等。
邑令求免,不可;泽州牧求免,不可;冀南宗观察札恳,亦不可。
毕生直指观风首也,知学道有心相抑,恐抑而得隽,于己不光耳,乃径送藩司入册,预试毕,竟发元。
遂有「五魁三落卷,一榜半遗才」之谣。
从来抡才,失真者有矣,未有若此公之甚者。
盖矜愎太过,造物故为之昏其鉴也。
○井中心史 #
郑思肖,字亿翁,号所南,宋末福建人。
易代后,侨居苏州,不仕不娶,养父尽孝。
能画兰竹,不画土根,人问之,答曰:「此土非吾有。
」见宋遗民录中。
文征明尝题其画,赞之极口。
崇祯十三年,虎邱僧浚井,得如砖者,铁铸,有字一行云铁函经,供之佛前。
一日,孝廉陆坦、郑敷教强僧启视,铁内为锡,锡内为蜡,蜡为书数册,乃所南手着诗文稿,分心史、大义集、咸淳集诸名,详录宋亡诸事。
恐世不传,是以深藏于此。
「思肖」、「所南」,皆心语也。
称宋曰本穴世界,又曰大无空。
诗曰:「至今首阳山,不生周草木。
」余多类此。
纪宋岁月后,连写十七甲字,不可解。
陆氏为之刊行。
闽人林古度,字茂之,锺竟陵、董华亭老友也,敛赀别梓于金陵,总名郑所南井中心史。
茂之今年八十五,无恙。
所纪元事亦悉,唯事演揲儿佛尤详。
○百钱大夫 #
晋人张公父应藩司硝黄户,贩硝北直。
归值北直岁荒,流徙载道。
过获鹿,见饥民夫妇避荒,担内一子甫三岁,言爱此子者任携去。
张公父尚无子,欲抚之。
夫妇喜诺,付以百钱,曰:「非以言直,聊充一饭耳。
」固辞,乃受。
携归为己子,读书颖悟过人,登乡荐,授知州。
出京,过获鹿,欲访本生父母,以年幼失记名姓乡里,仅记别时在柳下。
柳身拳曲于道上,仿佛遇之。
祭以羊豕一,恸云:「伊尹生于空桑,今某生于曲柳也。
」公工书善诗,以无后散佚,得者珍焉。
秦有五羖大夫;晋有百钱大夫,唯柳下一别,尤堪于邑耳。
○有志竟成 #
鲁存雅名史,江南举人。
负宿望,艰于一第,不获已,赴部候铨。
堂吏呼甲科揖,乡科不必揖,鲁公愤甚,自言人至不容一揖,尚不知耻乎?遂趋而下,愿再候一科。
计礼闱尚隔两载余,因同年苏姓者,晋府郝承奉延为西席,鲁公乃偕游吾晋。
风雅善谈笑,胜友酬答,倾动四筵,一时目以仙品。
届期同太原诸公北上,至书肆,偶见一新贵行卷,言「仿此足冠军矣」。
比试,果拟会元。
后获杨公守勤卷,置第一,以公亚之。
可谓有志竟成矣。
公选文一帙,寄郝氏子侄,独许郝名声,揣摹得神,奄有元度。
名声果中己酉山西解元。
○树上解元 #
梗阳京兆王公福,生有殊质。
家甚贫,为诸生时,赴省试,艰于僦食,乃寓僻远小庙,竟悮点名。
至公堂墙外,有槐甚高,公登树大呼:「解元在树上,门胡以扃?」先一夕,监临御史梦树头一人,自称解元,闻呼猛省,启门入之。
榜发,果第一。
正统乙丑登商辂榜进士,历官顺天府尹。
自题小像云:「身高七尺,心小一粟。
彼何人斯?清源王福。
」
○会场失火 #
晋溪先生王公,七岁见树影,即以手画地,曰:「是某字。
」人呼为天识字。
举神童,有仙女与处。
乡荐后北上,仙女云:「今科会试,不得如期,临时方可语耳。
」将入场,仙女云:「场中有火灾,举子伤者甚众,轻重生死皆数定,君幸不罹此厄。
明日场中火起,宜向某方避,后一人带火赶来,勿顾,拽之,当用足蹬脱,火便熄,方可援升。
此君后与君同榜。
」至场,果火起,愈扑愈炽,如所言避之,仙女立墙头俟焉。
遂拽之,得上。
后一人带火以手拽,蹬之,火即灭。
王公与仙女共引手援之。
公以会魁官至冢宰,加少保,为经济名臣,谥恭襄。
所著有三边奏议,宇内推重。
所援同脱者,亦以同年位至卿贰。
○名卷错悮 #
万历壬子,四川乡试,榜中书名周士麒,而文卷实王应熊也。
因三不全印字模糊,溷拆所悮。
王公雅量,尚以人事之悮即是天意,周已列榜登录,余何妨再俟三年,恳恳逊谢。
而主试监临皆谓,以王卷中周生,于理不可,会疏检举,更正王名。
王癸丑联捷,后拜相。
余甲子榜王宗尧名,乃郑州俊之卷也。
亦以三不全印悮之。
诸当事以魏珰吹求,恐坐不测,欲隐其事,独臬司魏公成忠大声曰:「士子灯窗之苦,有几三年,岂可夺彼与此?」羣议始息。
院批王生免追坊金,郑生候疏题补。
王曾梦登高山绝顶,入一宫殿,金碧夺目,联班行礼毕,忽为一人所逐。
郑亦梦至一处,如寺观者,无意入内。
闻呼声曰:「尔速进,非人所能代也。
」正徘徊间,见众士俱乘马从内出,留一空马,众曰:「君宜乘,君宜乘。
」跃而乘之,遂醒。
○闱惨异兆 #
顺治丁酉,江南主考、同考赃私事发,皆伏诛,余不能知,其三人有异兆焉。
闻之少司空李公呈祥,言己门生,河南人,除秦令,入帘,得一卷,气虽清,力尚欠厚,置之别几。
方转瞬,复在正取卷内,如是者三。
心异之,意其家必有隐德,欲呈荐,既而曰:「晚祈一梦何如?」果梦,正襟危坐,忽从仰尘坠一小僧于己怀,貌最秀,状甚忧惨,屡询不应。
忽又坠一绳圈于僧项,其僧惶急,两手解不脱,己亦代为之解,愈解愈紧,惊迫而醒。
次日荐之得隽。
本生来谒,语之,言「门生乳名和尚」。
年仅弱冠,但以绳系颈,解终未脱,恐非佳兆也。
后成进士,除江南县令。
又山阳令李祥光,山西翼城人,最纯谨自守。
初莅任日,吏役上谒,俱见坐一带索官。
又怀宁令周霖,阳曲人。
赴任起程日,门前两槐忽怪风吹折,痕如刀截。
是科三人共入内帘,后俱缳首,几亦微矣哉!
●原李耳载卷下
文昌现像 #
魁星现像 #
大士昭报 #
梦得正凶 #
梦获逃僧 #
灵魂雪恨 #
秉理通神 #
注经掩骼 #
七日溺返 #
指甲出棺 #
冢气忌泄 #
趋吉奇灾 #
神感听琴 #
试法移栽 #
正术诛邪 #
女道归山 #
一字速化 #
披云僊去 #
云游异术 #
扶乩召异 #
点金代府 #
火化成佛 #
前身行僧 #
击磬回生 #
星夜飞龙 #
夜席龙飞 #
潭险龙升 #
西山移步 #
楼飞无迹 #
云中井异 #
石佛之异 #
地献石英 #
女变男形 #
木菌突生 #
怪石生蛇 #
点铁隐身 #
○文昌现像 #
盂县赵怀旋延庆乙卯棘闱,过午,于旁舍中遇一绿衣人,软翅唐巾,貌端秀,向之拱手,言:「用心作文。
」赵归号,思闱中士子皆儒巾,若教官,纱帽去翅,衣非绒亦必青色,安得绿衣郎也?覆思其貌,大类文昌。
作书义毕,将及经,烛甫至,火星飞喷,如炮炸声,腾焰二尺余。
邻舍疑失火,惊视之,见烛光可异,齐贺云:「此奎光也。
」揭晓果隽,北上联捷。
附:余甲子卷与一卷较量去取,在发榜前一夕也。
余梦至一处,如宫殿,进二门,见一神,两手左右按膝,面北坐,若守护状。
余从旁上行,近阶,又见一神向下行,如巡徼状,与余相笑拱手,余登阶,同诸衣青者拜如礼。
次日开榜中式。
由是观之,先正所云,闱中文昌主籍,神将围绕,信夫!
○魁星现像 #
罗曙海日向,梗阳人。
为诸生,有声,邑侯邵公延主西席。
一日诣塾,见罗公凭几而寝,旁立一蓝面红发者。
邵公止足,嘱童候睡醒以告。
邵公出,语曰:「今科癸卯,君必大魁,兆已明示矣。
但不可泄,先同我以清酌奠之。
」发榜,中十八名,乞恩,授南直绩溪教谕,寻升陕西宁羌知州。
为人清介有守。
○大士昭报 #
有河南孤客挟赀过太行,与潞安两役赍文赴省者同寓,相得甚欢,邀役饮,露所携赀。
次蚤同行,至盘陀旷处,两役将客以土塞口,殴毙,舁弃秫地,劫赀而去。
客忽苏,竟回昨寓,叩门,主人启视,则见昨客受创而仆。
大惊,讯之,言:「贼即同寓两役,既毙后,觉有人将所塞土去尽,掖之行。
见是妇人,自言我居在前不远,代为叩门,即去矣。
」言讫,气遂绝。
主人鸣乡保验报,多选健捕飞骑追之,恐少缓则逸去也。
至省,适两役入府领文毕,手捧香楮向元坛庙祈福。
执之入府,击鼓言状。
实时讯实,赃亦搜获。
抵两役立斩。
寓主归诣刦杀处,纔半矢地有观音堂,方悟雪客寃者,大士现身也。
○梦得正凶 #
大司空王公永寿,原邑人。
为司理时,有杀人疑狱久不决。
公蠲诚祷之,梦山下有豆一掬,鸡食之。
晨起沉思,悟得「凯」字,捡阅卷内有黄凯者,遂执凯抵法。
凯虽系名数年,从不经问,以为置身事外矣。
突然严鞫,如有所失,诘之,尽吐其实,并致死凶器出焉。
案遂定,诸无辜始得释。
○梦获逃僧 #
先大父任高唐牧时,有重犯囚僧越狱,捕两日未获,大父虑焉。
余姑行四者,代父祝之神。
晚梦出高唐城外可三四十里,见败垣荒祠,入内,有淡妆女娥三人出迎,笑语曰:「四妹来何晏也?积年契阔,今幸聚首。
」相与拜坐。
寒温毕,曰:「贼僧逋逃,贻大人忧,今以术愚之,使不敢行。
」姑称谢。
三女言:「妹父即我父,敢不致力。
」觉后,思情景逼真,述告大父。
俄闻外报越狱囚捕获矣。
升堂讯之,众禀云:「城南三十里有四姑庙,贼匿其中。
昨暮牧羊人见祠败垣间,有人逡巡探望,牧者风闻严缉,疑贼即此,遂不离其地,候得乡人传言于众而擒之。
」大父赏乡众花红,牧者倍之。
后问祠建何代,皆言不知。
惟传系遭乱被执而不为辱者,一门四烈女也。
遂发俸金新之。
想余姑必四人中之一也。
○灵魂雪恨 #
守道娄公惺伯,楚人也。
喜交游,重然诺。
后转廉使,与巡方王公七襄左。
七襄,险谲人也。
阴以诽刺訹中丞申公朝纪,申公信之,怒甚,摭拾文致以七可斩疏劾之。
娄公自以事无影响,谅必无虞,不意疏词中欵,煅炼成狱,竟以骫法弃市。
寃哉娄公,竟罹旡妄之惨也。
申公年正壮健,自枉杀娄公后,其长子无日不见鬼,以异疾死。
不两月,申公每晚见娄公索命,不能安寝,内则家人环侍,外则标兵环宿。
后至大同,则白日见娄公对立案前,并饮食不得自如,卒为娄公生擒之。
继申公者,祝公也。
莅任两月,一夕,梦一人披发跣一足,身中材,跪请曰:「某娄廉使,为人陷死,今对簿,乞将前卷宗示之,不烦捡发,止谕司案吏一言许之是已。
」祝公梦中呼吏捡与,遂谢而去。
次早,祝公问羣吏曰:「娄廉使中身材乎?」曰:「然。
」曰:「夜梦索卷宗,但不知因何跣一足耳?」吏曰:「闻受刑时,止一足着履。
」祝公曰:「异哉,孰谓幽冥可欺哉!」王七襄亦坐事论斩,并籍其家,安知非卷宗质对后所处分耶?
○秉理通神 #
太原令金公,名励,号太阿,西华县进士。
明敏英爽,有吏才。
辛村乡民妇为魅所侵,自言关庙周将军,尫羸日甚,其夫访法师驱逐不去,遂列状告之。
金公谕:「不必还家,待唤问勘断而返可也。
」次日,佥役使持三票,至近村关庙中焚一票,即报命曰:「带到矣。
」役如言而行,遂示期听讯。
金公在署斋戒三日,至期吉服,诣朔望行香之关庙拜白其事,又令民叩头沥诉具牒。
及第二票焚之,返署。
以第三票付民云:「此事明矣!不特关圣不容此魅,即周将军岂甘污蔑也?尔宁家一月后销票。
」民抵家,妇告曰:「尔至县第三夕,彼言事已败露,不去恐遭歼灭,缘已尽,从此遁矣。
」果一月寂然。
其夫欣感叩谢,遂销前票。
金公此举,与潮州刺史之驱鳄鱼,同为慑及无形也。
○注经掩骼 #
傅青主山,性孤高,不染尘习,因闯乱失家,侨寓榆关。
河南获奸细,扳山西有朱衣道人傅姓,咨行晋抚,密遣司李王秉乘率兵执青主,下之狱。
青主容色自若,供系太原府诸生,食饩有年,以失家避荒,侍养老母,颇知医药。
两讯茹严刑,语言不乱。
复核所扳日期,即臬司经历魏一鳌为父疾求方于汾州日也。
抚军陈公怜其寃,具疏请释,羁狱以候。
青主手录金刚、法华二经注之。
一年后如接形声,种种恶业,现诸变相。
一日,司李省囚,语青主曰:「君高行动天,不日昭雪也。
」青主遂将狱中幽魂惨戚情状诉之,乞拾弃骼埋郊外义冢,司李颔之。
适太守边公夜梦狱中诸厉哀鸣于前,次日司李以青主所言请,边惊叹曰:「怪哉!梦寐之灵也。
」即捐俸买地,多备席藳,捡瘗如法,仍勒石禁侵扰。
有吏父,梦三妇人披发蓝缕哭言:「恩出宰官,权在公子。
今独遗某三人黑狱,何时出耶?」一夕三梦之。
明以语其子,果于墙之僻处掘得三妇尸,两尸无姓氏,一尸于瓦上书姓氏,交城人也,裹而埋之。
由是囹圄不为蒿里矣。
此青主注金刚、法华之所感也。
○七日溺返 #
原邑田村乡民郭姓,有地十亩许,近汾水,冲塌不常。
每年秋水将至,先将傍水禾先割饲牛,恐塌去无及也。
一日,使子往割,午出,至晚不还。
父亟趋视,则田已塌数陇,知子溺波中矣。
举家悲苦,并不知尸漂何所也。
七日后,二更,忽闻剥啄声,启门,跌入一人,即仆,问之,不应,烛之,乃其子也。
水浸将腐溃,口微呻而不能语。
以米汁徐沃之,一二日渐省人事。
询之,言:「初塌河时,为人拽入一堂,类见官者。
寻复拽出,见金光万道,空际布满,须臾,米饭堆积,众蜂拥争食。
儿正饥渴,恨不得沾一粒,有言尔不宜食者,有言尔不敢食者。
顷闻传呼:『宜还者遣还。
』即被两人拽行至门,未识己家第,觉门开而两人去矣。
亦未知其已七日也。
」其父思所云金光米饭,即洛阳村中元放河灯,洒花米之夕也。
此人现存,名郭希贵。
○指甲出棺 #
原邑韩公春宇,名万象。
未冠,举乡荐,会城傅侍御公润野以女妻之。
踰十七年,成进士。
傅氏早逝,生前好养指甲,有用凤仙花染红。
最长者落下,敛时纳棺中。
及韩公以观政给假家居,一日昼寝,梦傅氏笑语如常,曰:「君耳中有塞,我为出之。
」遂用指甲去塞。
韩微觉痛,以手揉耳,其指甲遂遗枕旁,即当日纳棺中者。
棺中之物,安得而出?梦中之物,安得而真?此理所不可解者。
○冢气忌泄 #
原郡傅公三子,长霖,仲震,季霈。
孟与季成进士,仲登乡荐,建河东三凤坊。
其大父圹中产花三枝,似莲,色深红,有干无叶。
取出,供之祠,经风而瘪。
厥后子孙虽繁,不乏名士,科第不继,未必不由此也。
梗阳京兆王公冢近县城,有七世孙毓奇,见冢渐平,取冢旁土培之。
一穴塌,见圹中清泉满注,棺浮水上,惊其淹浸,遂汲水使尽,棺着地。
凤灵登癸未进士,甲申遇变而伤,人皆谓祖圹去水故也。
冢气忌泄,不益验与?
○趋吉奇灾 #
赵上舍者,梗阳富人,为父母求善地迁葬。
同邑罗生,术堪舆,得一地名九龙窝,常云:「非大福德不能享其地。
」传有山桃一株,身尺许而臃曲,高仅三尺,枝九股。
左纽有龙从一枝起,树因震损。
土人取其身,雕刻龙母,构廊一间,并刻九龙为子祠焉。
九龙窝之名以此也。
祠年远荒圮,罗与赵姻亲,因举此以应,言穴不可草草点,必须年、月、日、时会局,方尽美。
赵属罗择吉。
至期罗来言:「少顷破土,惟相地者不可在侧。
」预以罗盘定穴而去。
赵如法取土,甫下锹,忽微云中迅雷一声,更掘得二石球,深紫色,腻而润,持回家,渐坚渐燥。
七日后,有云从西山出,抵暮,浓云四合,雷声隐隐,大雨如注。
俄,雷大震。
赵居县之南关,电光如虹霓万道,连闪不断,倒挂檐头,霹雳如悚顶上,居邻悚惧。
赵妻宿楼下,己与子卧楼上。
夜二鼓,赵妻见火球从窗飞入,如斗大,自头至足,连滚数次,若寻击状。
夫从楼上呼女使名,声甫脱口,火球与雷应响而升,后渐雨收雷息。
次日家人邻众视之,见其妇虽毙,胷尚温,急拳局救之,得生。
两耳实以土,述所见雷升状,后不复知矣。
登楼,见赵身有爪痕如烟炙者,通体无骨。
子方十二岁,伤同父。
遂无后,家业析于亲族。
赵父母仍速归旧地,将所得石球还故掘处瘗焉。
每雷,罗生輙惶恐避匿,久之,稍自安。
○神感听琴 #
大中丞陈公端,太原府人,有古君子风。
善琴,一夕操罢,更深籁寂,有五人入室而立,人各异形。
公曰:「人鬼殊途。
昔之圣贤,邪有不敢经其户者,有远离其乡者。
余愧德不如,有送之者,骂之者,逐之者。
余愧胆不如,姑请通名。
」同声曰:「某等五鬼也,雅与琴善。
闻公雅操,乞不吝为声气之通。
」公整襟焚香,操太古遗音一曲。
将四鼓而谢去。
次日令画工摹所见之形,图成,坐对玩之,符相书所言金、木、水、火、土五行之神。
其云「雅与琴善」,是必琴之五音也。
水中铁跃,游鱼出听,古人以声相感,良不诬矣。
○试法移栽 #
蜀有薛真人者,得墨符神咒真传,如七釜所云者。
一日外出,其徒戏将几上召神符焚之,并颂咒。
须臾神至,问何用,弟子失措曰:「墀下桂树久在右,敢烦移左。
」则果拔树植左,土封如故,右亦无痕。
徒异之。
然不知送神咒,神瞠目言:「胡嫚我!不念,尔师当加罚。
」真人归,见桂树忽左,问之,徒不能隐。
真人严责之,罚跪神前,讽咒解退。
后符箓诸书谨笥之,不敢轻置几上。
张留孺云。
○正术诛邪 #
蜀有妖巫,展裙坐江,飞渡不濡,而稳于舟。
行人惑之,晓夜环聚投教者,日以百数。
薛真人知之曰:「日月之下,可容青磷鬼焰簧鼓人心?」乃颂咒律已,将一纸裙分裂。
其巫正坐江欲渡,实时两股劈开,浮江而毙,妖遂息。
张留孺云。
○女道归山 #
外祖方伯公,任四川松藩兵备时,摄按察使事。
见廨后空庭固扃,问吏曰:「此内何贮?」云:「锢妖女也。
」外祖曰:「此女妖言惑众乎?」曰:「否。
」「夜聚晓散乎?」曰:「否。
」「香火敛钱乎?」曰:「否。
」「然则何以云妖也?」启而验之,女颜面充腴,形体安舒。
问饮食孰供,答以初犹家给,后不能继,则官给。
因水火不便,道人已辟谷三载矣。
外祖疑之,询诸左右,皆曰:「然。
」问:「识字乎?」答以:「未读书,胡由识字?」询以道,曰:「不过阴阳。
」询以阴阳,曰:「不过无始。
」细叩之,言言俱太极更有诸道书并性理所未及剖者,遂大异之。
问何以见锢,答以因适夫家。
语未毕,俯首不言。
乃询左右,言其夫娶此女,虽同宿,视其形在床,听其言在床,若身近之,则隔如山也。
久之如故,声闻于外,因而讼之官,此入锢之由也。
外祖既询实,曰:「汝无罪,俟言于两院而释之,顾不知汝何欲也?」答曰:「道人欲得深山小室,静坐以俟天年,他何欲!」翌日,即见抚军,言:「此女辟谷三载无恙,似有内力,如妖必飘忽不定,而恬静如是,疑有前因。
纵之未必为害。
」抚军可之。
申请直指,亦可之。
遂召女之父母,以肩舆送峨眉石洞。
道人临行言:「凡玄释两门,遇宰官生嗔喜心,皆本人自造黑白业也。
」一稽首而别,留椶扇一握。
○一字速化 #
蜀有缙绅先生,素好长生术,入山,习静石洞中。
一日,有羽士访焉。
童子以告,公谓伪托云水者,辞不见。
羽士拾瓜皮书午字于洞前石门,字痕穿石。
童子反报,公视之曰:「真师见访而不遇,罪甚矣!书午字,责之也,责我为不出头牛耳。
」呼童取水,沐浴而逝。
家人惊至,既敛,舁棺不能动。
公子云:「想是羽化,无所用棺也。
」掀盖,惟双履而已。
张留孺云。
○披云僊去 #
宋道人者,自号披云子,蓟州河间人也。
选胜名山,暮年至太原卧虎山之阳,曰:「是吾大有缘之地也。
」遂凿石洞数龛隐焉。
近山诸村好善者,供以银粟,则受粟反银。
遇人怯弱者,授以导引之术;躁急者,教以调息之方。
远近钦信者二十余年。
一日,遍诣诸村友曰:「道人老矣,将于某日告别,无他嘱,惟至期一顾,即二十年相爱情也。
但不可过辰、巳两时,过则无及矣。
」闻者共挽留之,力辞。
至期,众各具礼饯送,或担负裹粮,抵山已近午矣。
山间有锄禾者呼云:「顷见披云子乘一兽似驴,色苍白,头有角,向西南行,留语山下诸道友,去急不及面也。
」众怅然,偕至山洞,则披云子固端坐蒲团,如入定状。
石壁左留偈云:「只个形骸许大,已是一场灾祸。
被谁节外生枝,强要唤成那个。
更分假像真容,又是两重罪过。
近来耳目昏花,毕竟有些甚么。
」诸道友因各叙其来辞时日,皆同,信有分形出世之能,倍相叹服。
遂议作栢木八角盘,舁坐盘中,设清醮三昼夜瘗焉。
道人颇多著述,化后无存,或意不欲留迹。
止有雨淋淋诗余一曲,为人记诵而传之,已入县志,不赘录。
○云游异术 #
余外祖方伯公族,有前辈在成化时充司吏,然学业不废。
值科举,学道丁忧去,署者以闱期不远,即以岁试前等作科余赴录遗试论题「三十六宫都是春」,因与教官阐论题意。
此吏前言:「吏曾读书,是论题颇习。
」文宗遂给卷试之,大为欣赏,次日即见按君,力荐入闱。
初以异途难之,文宗言:「祖制中,额内原有五名为吏匠等有能文明经者而设。
」乃准送司入本邑诸生册。
后试已入彀,竟以异途,摈置副榜。
发卷视之,乃正荐也。
从此志在方外矣。
云游四十年,至七十余始返。
好酒,一日至县,醉归,行至古城路僻处,有贼三人言:「脱衣免死。
」醉言:「我衣尔得脱乎?」贼正欲肆侮,即默持咒语,三贼遂挺立不动。
至家亦不言,将晓,呼子,语以昨钉三恶少某地,尔去解之。
授以咒。
至彼,三贼犹瞪目僵立。
咒解,遂醒而逸。
远近闻之,方知有异术也。
凡疑难事,诚心叩之,无不奇中。
享年百岁而终。
○扶乩召异 #
迁安郭金溪,名巩,官历工部左侍郎。
少为诸生,好鸾术,供乩书室,昕夕扶之,不必符咒而降。
一日应友请,将举手间,忽觉冷气从外入喉,一口能两人言,且不一辞,大惊弃走,羣友共骇。
以姜、蒜、犬胆、鹰脯药之,桃符、鬼箭、雄黄、朱砂镇之,且针灸鬼眼穴诸络,毫不效。
如是者三年,学业几废。
一日午前,忽觉冷气从喉出,缕缕旋绕,叹曰:「今相别矣,君无憎焉。
」郭公始得奋力成名,作鸾书一卷付梓。
邑父母崔明涵云。
附:原邑郭大生好鸾。
一日,乩大书:「予山妖也。
」续一「斩」字。
将乩掷地而去。
少顷,正阳子至,问及山妖,言:「山妖性狡而悍,已将尔魂摄往横峪洞中,宜吸清茶一口,书『罡』字如符状,焚之,将所吸茶向正东噀之,可解。
」郭亦因此戒鸾。
后以明经授房山令。
因公入山,见一峪,形阔而偏向,[校:疑当作「扁问」,问属下。
]土人云:「此横峪也。
」又数里,有洞二,大可藏千人,小者半之。
更可异者,洞中初入黯若漆,少立则须眉可辨,其气黝然,不知微光从何入也。
或云山之灵气自映耳。
前云所摄魂横峪洞中,不知即此否也。
○点金代府 #
云中代府,明初封建一字亲王也。
嘉靖时,王好道,信黄白之术,多为方士所赚,王渐厌之。
一日,有羽士以丝绳虎颈,手缆而行,至大同,城守者止之。
道人曰:「闻王好道,故来见。
」竟入城。
百姓见虎,纷纷窜避,道人言:「我在,彼自驯,毋惊惧。
」人终不敢前,远行尾之。
至代府东华门,通名,王召见,道人牵虎入,绳盘其颈,嘱如法蹲此。
唘云:「山野道人,不娴朝礼。
」一稽首而立。
王赐之坐,虎亦蹲坐旁。
语良久,王大喜,以为真仙下降也。
笑汉武受文成、五利之欺耳。
即与共食。
是后,日夕讲内事,爰及丹术,道人云:「丹言黄白,此下焉者,最上天丹,道人为王修合,当如轩辕、淮南挈宫眷而霞升也。
」王问:「为时几何?」曰:「不出一季。
」又问:「用何法物?」曰:「止在五祖七真仙位前,用珠玉器,每位前供三百金。
丹药并不用此,止数种草药烹煎耳。
但选宫中深密处为善。
」王引道人择宫后闲院一所三进,道人曰:「善。
」择吉入焉。
设坛陈供俱如所言。
道人不戒酒肉,每五日送水菜,饲虎于二门外。
水菜至,道人自出运入,间有送至而不取者,言前次所积足用也。
季将周,王甚喜,即宫眷亦以为霞升在指日也。
匝三月,送水菜,则道人不出,犹以为尚有所积也。
越五日又至,道人竟不出矣。
视其虎,寂然不动,非复从前虓猛状。
急唘,王入视,閴无其人,丹灶依然也,陈供依然也,五祖七真之位依然也,惟珠玉器与所供三千六百之阿堵物,悉卷而空矣。
独怪以宫中至严之地,孑然一身,操何术挟之而去?亦奇矣哉!意尹祖七釜内所云:「尽门可开,土鬼可使。
」遁法果有验与?
○火化成佛 #
原邑柳林庄木工韩姓,素向善,好与方士交,常助修寺观,不受工值。
居恒于屋上构小屋宿焉。
一日二鼓,邻人忽见火从小屋起,急救之,屋半毁,韩端坐火中,传呼成佛。
时万历某年三月上旬也。
余亲往观之,众已舁坐棹上。
状端严,两手不拱,离胷远近相称,左右一仰一俯,皮肉亦不焦腐。
首裹一帕,虽成灰,尚裹额颅。
观者无不称异。
邑宰关中泾阳张公往验,长揖。
观察魏公拜之,复作偈赞之。
远近腾播,布施委积,构庙塑像事之。
然不见所谓祥光瑞霭,而时有风霾,毫无益于兹邑焉。
○前身行僧 #
来公星海,名复,陕西三原人,万历丁未进士。
父少参公亦进士,性恬退。
公未生时,本乡有一行僧,名来复,不识字,止熟诵观音经与心经,皆得之口授者,余不知也。
离乡十数里,有沙河一道,常为暴雨冲溢,行者苦之。
僧身亲填道修桥,终日不惮劳,行人施助者却谢,远近称为佛和尚。
见其食淡好劳,又称为拙和尚。
至有嫌其不出应付,又称为懒和尚。
独少参公重之,曰有行和尚。
僧雅不求人,来公常供其衣食之缺,间诣寺听诵二经。
一日,少参坐听事,忽见此僧入,立而迎之,竟不顾,直入内室,呼亦不应。
正异之,少顷内传夫人生公子矣。
少参亟遣人访僧,则云适已坐化。
乃知其子为此僧托生也,因仍其名来复。
少颖异,书无所不读,精医道、百工、技艺,乃至女红、刺绣,皆优为之。
即一切戏术,靡不奇异。
凡名画真迹请鉴别者,留旬日,临之,令人不能辨识。
或且携其临者去,公笑而晓之。
善音律,能以筯代箫管,清亮转佳。
任四川督学时,与藩臬诸公饮毕团坐,呼门子脱靴,用力颇重,腿从膝折。
公呼:「蠢才,令尔脱靴,而折我腿乎!」解带视之,腿竟落地。
诸公大惊,门子伏地请死。
公徐曰:「将所落腿向膝按上,莫离原位。
」用力按之,似相联络者。
试行数步,跃然曰:「更轻爽也。
」后再燕会,诸公请戏术,公曰:「无矣。
」既又令门子脱靴,众以为仍前术也。
脱之,随脱随长,长至丈余不断。
公曰:「蠢才,一腿偏长,如举步何?」门子叩头乞收。
公曰:「试促之。
」渐促渐短,如旧而止。
问:「再促何如?」曰:「促之,脚可至膝。
」诸公绝倒,顾不知其何术也。
曾任吾晋监司,远近求医,生全甚众。
后引疾归里,常语人曰:「余本缁流,今逃杨归儒。
宦游久矣,忘却本来奈何!将言归以完其功。
」遂长逝焉。
秦中多异才,韩城解公荫樾选庶吉士,于来公诸戏技精妙略同,更善跑马诸险术。
或缘数丈高竿,卓立其上,胆弱者不敢仰视。
贵人多艺如两公者,可云仅见矣。
○击磬回生 #
余外祖方伯公任西宁参政。
西宁,古隍中地,岩疆也。
西有吐鲁番,东有火落赤,夷汉杂处,署中望见炊烟。
更兼兵易生变,前道被戕,亲从不遗一人。
外祖承乱初定,百务盘错,惟礼士爱民,优恤士卒。
年余,外报某寺僧坐化,外祖言:「迩来僧最狡狯。
覆勘真实,当亲往视之。
」则真化矣。
谓诸僧曰:「此僧坐化,自是高行,但修果未知圆满否?如有间隙,尚当唤回。
」使小僧更番击磬,拨二武弁监之,至十三日醒矣。
此僧一生纯养,次日体健如初。
两夷部酋长闻之,大骇,俱言马太师天人也。
喜则死者能令生,倘怒则生者何难令死?遂徙夷帐、马牛羊犬,疾离宁城八百余里,逐水草便处屯插焉。
边民由是安堵。
余父赴外祖任,曾见此僧。
询及化后有所见否,答以:「如行远路,白气漫漫,非云非烟,在蒸笼中走,止空中频唤,猛忆有要紧物未及随者。
此念一动,步遂停,目亦开,他无所知也。
」外祖归里,欲携此僧至晋,力辞曰:「西人还西,不失本来。
」后不知所终。
○星夜飞龙 #
原邑贰尹栾公斯羙,爱民醇笃,君子也。
一日,公出甚蚤,四鼓唘门,见空中有龙从西北来,随身火星无数,中有火球喷耀。
龙色青,向东南一直飞去。
可异者,天色清湛如碧,星斗烂然,毫无片云也。
独龙身舒爪腾踏而行。
经云「云从龙」,此何无云而龙也?栾公历官江西广信太守。
○夜席龙飞 #
魏榆侍御张公浩庵家居,有庚辰进士授行人桑云笈,给假归里,浩庵欵之,集优人演剧夜饮。
二鼓将阑,怪雷异电,风雨大作,烛尽灭,内外仆从不得出入,鼓乐俱停,主宾离席端坐。
初鼓时,后院楼脊左兽吻有白气从中出,及三鼓,霹雳一震,有龙遂从吐烟左兽吻飞去。
二公清谈达旦,使人登梯视之,兽吻如故,但见烟痕数道而已。
邻人言,非两贵人,几何而不丧匕鬯耶?
○潭险龙升 #
原邑城东鄙有渠一道,灌溉数村,浚自段氏,故名段家渠。
其渠旁以汾水泛涨冲突,汇为深坎,人恒溺焉。
遂以其地为不祥,宁绕远道,不敢经其处,即称段家潭口。
万历间,田间人常于雨霁时,见紫烟腾其上,或盈丈大鱼游衍水面。
一日大风雷,有金龙从潭跃出,随云而升,遗斗大鳞片,水渐涸。
今近五十年矣。
虽风沙淤塞,而潭迹尚存。
附:汾水每五十余年必大涨发。
壬寅五月暴雨,阳曲乡名西村者,近汾而土阜,大水暴发,怒涛奔迅,浪高壁立十数丈。
见水上一物如长桥,不见首尾。
其前泥涌沙卷,水色苍黄。
其物色黑绿,浮戏水面,身所摆荡,水即腾越。
阳、原、榆、徐、祁、谷六县近汾地亩,漂没数万顷。
有老人言已两见此矣。
先人云此水撑子戏水也。
但不知在水族中为何名?而汾流细浅,不知素于何潜耳?
○西山移步 #
原邑去城十里许,为晋祠镇,祠奉唐叔虞,并建圣母邑姜祠,祷雨灵应,牲牢特盛。
其间晋水分三河,即水经注「源从悬瓮山出」者。
圣母殿后有山曰庙望山,距庙五七百步,山下奉圣寺,唐尉迟鄂国公奉勅建者。
嘉靖末,庙望山南鄙,人见山行如水涌轴转,前土倾陷,后土覆压,犹幸其行之徐也。
见之在寅、卯时,不知何时初起也。
经所过,树尽入地中,离奉圣寺仅一矢地耳。
若陷不止,则即夕并晋祠堡无有矣。
镇人危之,飞骑报县。
适郡司马因公至止,偕县令诣地,具吉服,祷以羊豕,犹层层翻压,至未时而止。
次日众登山阅之,第见对面山顶凹处,拆深二丈余,阅有年所,其迹尚显。
镇中市楼竦特亦火。
父老言,昔术者曾留「山移火刼」之语,此其验乎?
○楼飞无迹 #
潞安府城楼昼飞不见,原庠王先生问臣,潞人也,余细询之,答云:「庚寅岁仲夏望前,日过午,忽然城楼不见。
其时楼下有三人乘凉卧,两人惊毙,一人坠城下。
后苏,言见红面四人,黑面四人,各衣色如面,俱戎装。
红者立内四角,黑者立外四角,响声似雷。
身不知何以坠此也。
廪梁柱础,一物无存,宛如摄去,止留空基一片。
访之远近,无闻见者。
」飞峰落于湖上,试卷飘于朝鲜。
风雷摄移,俱有踪迹,此楼不知飞落何处,更令人难索解矣。
○云中井异 #
大同山阴县有井深廿丈余,必联数家之绠以汲。
顺治庚寅岁,里人垂绠绞之,不得上,倍人绞之,至井口,乃一石。
共舁至地,视之,肤颇腻润,其色铁,重余千觔,体颇方。
众以供之玉皇阁。
所可异者,汲水之器孰解之,而以绠系石也?旧传有欲博权相欢者,购一奇石,玲珑巧妙,人工不及,高仞许。
载渡江,舁至岸,忽坠于江。
乃悬重赏觅善没者入水摸之,其石直立,觉有一物为座。
遂拢船垂索至底,复令善没者以索缠石,转轴上之。
其人复言:「若倍其赏,水中有座,亦可力取,免觅他座,不更羙乎!」如言,复投水索缠而出。
以石栽之,如有意成造者,雕锼亦复精绝。
岂其座本是原物,若剑还津、珠合浦与?然此石之落水出水,皆由人致,未若井中石一解一系之尤可异也。
○石佛之异 #
阳曲北乡近山村落,农者闻山语云:「我要出去。
」如此者数日。
一人答:「出来罢!」忽山崩一角,若削成然,露石佛,自首至膝,端立无欹。
村民聚观如堵。
知向云「我出去」者,即此佛也。
若谓古寺残毁,积久没土中,何无瓦砾杂之,纯属凈土。
远近称异,乃醵金建大阁护焉。
至今庙貌巍然,村名土堂。
附:顺治戊子,原邑城西民田茂者,佃地种茄,穿小阙土井,以备晋祠水程轮次之。
阙井将成,旁忽开一窦,水渗渐大。
茂塞以土不能御,探之亦不甚深,举锹掘之,觉有物坚且长者。
集众,群拽出土,乃香花菩萨白石雕琢者,高五尺,拽至晚,得五尊,次日,又得二尊。
色俱白,似保定石,而文理颇粗。
四旁亦无瓦砾。
再欲掘之,恐坏人田而止。
不意县尉闻之,执拘乡耆,究其不报官之罪,令将拽佛人报名,将逮问,意疑别有所得也。
阖城士民公白始释。
诸石佛置之城外金公祠。
○地献石英 #
忻州金山铺,为行人憩息所,村众列小肆,鬻酒食。
忽见肆旁地隆起,不食顷,高至二尺余,未已,视如水沸状,而土不湿。
诸少年取锹镢掘之,至数尺土定矣,得紫石数斗,光明润泽,不异水晶。
面平而棱锐,有四楞者,长不过三寸,围不过八分,见者争取。
乃议用力掘者倍与之。
近村读书家购之作镇纸,遂有挟之会城求售者,药市识之曰:「紫石英也。
不入方剂,惟道家炼丹需之。
五色皆有。
」丹房镜源言,服之可霞举,未知验否。
此所异者,勃然忽自土兴,谁贮之而谁使之耶?
○女变男形 #
杨璜,字希周,江南当涂人,世居官圩之栗树里。
为学趋法先民,耻为俗下文字,坐此困滞,乃焚弃笔砚。
已而兵遶其乡,泣曰:「祖宗邱墓在此,何忍弃去?」因匿妻妾与子于林中,以身守墓。
兵来将执之,璜急赴水死。
子甫十龄,自林中望见父溺,号哭亦投于水。
时丙戌三月十六日也。
久之,父子两尸携手浮出,见者陨涕。
妻陆氏痛夫之无后也,以妾张氏遗腹有身,冀延一线,乃矢持长斋,迎佛像于家,晨夕对哭,以哭为晨夕课。
哭已,喃喃念佛。
夜梦老妪携一子来,曰:「以遗汝。
」醒而叹曰:「佛赐也。
」匍匐拜谢。
岁暮,妾乃生女,陆氏恸曰:「呜呼已矣,无复望矣!」丁亥春,延集族中尊行,泣而告曰:「绝产当分诸从子。
未亡人妻妾,得粗给衣食,抚此女足矣。
」遂悲不自胜。
族人不忍,谓俟小祥追荐亡者,而后公议立继。
及期,会亲族起道场,功果满日,亦三月十六也。
正陈斋供会食,女呱呱泣不已,抱之就枕,使张氏守之。
张忽如梦魇,陆氏急呼,纔醒复愦。
女哭益甚,怪而视之,则此女已非女形矣。
大惊,呼家人羣视之,面目肢体如旧,唯私处生长男根,其旁尚有新血痕。
众咸诧叹,始悟前梦之不虚也。
竞至佛前罗拜,命名佛赐。
次日,远近观者填门,闻于邑令张公,犹未深信。
其宗族异口一词曰:「脱变男非真,吾侪小人,不愿分其田宅耶?」侯乃首肯。
贵池刘与父先生出记事一则,谓唐寅所撰。
○木菌突生 #
原邑离城十余里,有村名东庄,多水,稻田环遶,其土岸多植柳。
近村东南隅有枯柳一株,材可合抱,内因虫蛀腐烂,仅皮未剥落。
夏日众农馌于旁,忽见有物渐透树中,顷刻长二尺余。
近视之,层折鳞次,洁白可爱,大类天花,经人手摩,其长遂止。
乃争取而食之,味最佳。
殆古所云木芝也。
若如丹房镜源所载方,同云毋诸味合剂,服之可霞举。
○怪石生蛇 #
平定州白面将军岭前,大石连亘,人从石上行,石有大孔向上。
正德年,行人从石孔过者,往往被伤。
二月至十月,孔中隐隐有物,方知毒从孔出也。
土人自远投柴积孔上,引火焚之者三。
后试以病驴,无恙。
令石工凿之,至二尺,见蛇头焦腐,又三尺,而蛇尽矣。
粗可杯许,尾连于石,锹铲始断,石痕犹血出,是从石上生者。
州人张日葵先生云。
○点铁隐身 #
原邑西山风峪内有泰山寺,多古柏,读书者静习其中。
一日来一远方道人,诸生饮食之。
偶疾,事之不倦,既痊,别去。
半载复至,言:「诸公雅爱未酬,兹来作谢。
」因留信宿,问有铜锡器乎,曰:「无有。
」举头见铁灯檠,言:「即此足矣。
」举之重觔许,锤碎,炼以炽火,成汁,撮土投入数次,口吹数次,曰:「成矣。
」候冷,则朱提一锭也,曰:「聊充膏火耳!我将远去,但未至县,敢烦相挈。
」次日,同诣县城,还山,暮矣。
或问:「倘公暮夜独行,不有戒心乎?」曰:「遇暴客自不令见。
」曰:「此时可令我辈不见乎?」曰:「可。
」遂撮土上抛,立时隐形,而步步问答,不离左右。
众惧,曰:「知之矣,请亟现形。
」即闻似浑身抖土者,遂见如初。
又一宿而别。
诸生请炼灯檠法,则曰:「此事不易,不敢泄。
泄,恐有雷火灾。
」再约后期,笑而不言。
原李耳载 #
附录: #
李中馥号凤石太原县人天启甲子举人性刚鲠进退不茍为孝亷五十年未尝一入公府明季直指使者荐辞不赴夘辰间饥典衣赈贷尝捐修县城甲申闯冦遣人授伪官怒曰乃
公向不趋召今宁为贼屈耶闭门卧不顾比姜逆乱登陴画守御方畧县令郜焕元恃以无恐雅嗜读书晚年益勤朝夕不释卷揄扬后学不去口着从好集石鼓考本草目録银杏园
文集藏于家(四库全书·史部·地理类·都会郡县之属·山西通志卷一百三十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