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昌解颐录

会昌解颐录  (唐)不著撰人  陈尚君 辑

  ●韦丹 #

  韦丹大夫及第后,历任西台御史,每常好道,未曾有遇。

京国有道者,与丹交游岁久。

忽一日,谓丹曰:“子好道心坚,大抵骨格不成。

某不能尽知其事,可自往徐州问黑老耳。

”丹乃求假出,往徐州。

经数日,问之,皆云无黑老。

召一衙吏问之,曰:“此州城有黑老。

”“家在何处?”其吏曰:“此城郭内并无。

去此五里瓜园中,有一人姓陈,黑瘦贫寒,为人佣作,赁半间茅屋而住。

此州人见其黑瘦,众皆呼为黑老。

”韦公曰:“可为某邀取来。

”吏人至瓜园中唤之,黑老终不肯来,乃驱迫之至驿。

韦公已具公服,在门首祗候。

韦公一见,便再拜。

黑老曰:“某佣作求食,不知有何罪,今被捉来,愿得生回。

”又复怖畏惊恐,欲走出门,为吏人等遮拦不放。

自辰及酉,韦公礼貌益恭,黑老惊惶转甚,略请上厅,终不能得。

至二更来,方上阶,不肯正坐。

韦公再拜咨请,叩问不已。

至三更,黑老忽然倒卧于床上,鼻息如雷。

韦公兢兢床前而立,久因困极,不觉兼公服亦倒卧在床前地上睡。

至五更,黑老起来,以手抚韦公背云:“汝起汝起,汝似好道,吾亦爱之。

大抵骨格不成就,且须向人间富贵。

待合得时,吾当来迎汝,不然,恐汝失路耳。

初秋日,可再来此,当为汝尽话。

”言讫,倏已不见。

韦公却归,至立秋前一日晚,至徐州,黑老已辰时死矣。

韦公惆怅,埋之而去,自后寂绝,二十年不知信息。

韦公官江西观察使,到郡二年,忽一日,有一叟谓阍人曰:“尔报公,可道黑老来也。

”公闻之,倒屣相迎。

公明日无疾,忽然卒,皆言黑老迎韦公上仙矣。

(《太平广记》卷三五)

  ●黑叟 #

  唐宝应中,越州观察使皇甫政妻陆氏,有姿容而无子息。

州有寺名宝林,中有魔母神堂,越中士女求男女者,必报验焉。

政暇日,率妻孥入寺。

至魔母堂,捻香祝曰:“祈一男,请以俸钱百万贯缔构堂宇。

”陆氏又曰:“傥遂所愿,亦以脂粉钱百万,别绘神仙。

”既而寺中游,薄暮方还。

两月余,妻孕,果生男。

政大喜,构堂三间,穷极华丽。

陆氏于寺门外筑钱百万,募画工,自汴、滑、徐、泗、杨、润、潭、洪及天下画者,日有至焉。

但以其偿过多,皆不敢措手。

忽一人不说姓名,称剑南来,且言善画。

泊寺中月余,一日视其堂壁,数点头。

主事僧曰:“何不速成其事耶?”其人笑曰:“请备灯油,将夜缉其事。

”僧从其言。

至平明,灿烂光明,俨然一壁,画人已不见矣。

政大设斋,富商来集。

政又择日,率军吏州民,大陈伎乐。

至午时,有一人形容丑黑,身长八尺,荷笠莎衣,荷锄而至。

阍者拒之,政令召入,直上魔母堂,举手锄以劚其面,壁乃颓。

百万之众,鼎沸惊闹,左右武士欲擒杀之,叟无怖色。

政问之曰:“尔癫痫耶?”叟曰:“无。

”曰:“缘何事而劚此也?”叟曰:“恨画工之罔上也。

夫人与上官舍二百万,图写神仙,今比生人,尚不逮矣。

”政怒而叱之。

叟抚掌笑曰:“如其不信,田舍老妻,足为验耳。

”政问曰:“尔妻何在?”叟曰:“住处过湖南三二里。

”政令十人随叟召之。

叟自苇庵间,引一女子,年十五六,薄傅粉黛,服不甚奢,艳态人,光华动众。

顷刻之间,到宝林寺,百万之众引颈骇观,皆言所画神母,果不及耳。

引至阶前,陆氏为之失色。

政曰:“尔一贱夫,乃蓄此妇,当进于天子。

”叟曰:“待归与田舍亲诀别也。

”政遣卒五十,侍女十人,同诣其家。

至江欲渡,叟独在小游艇中,卫卒侍女叟妻同一大船。

将过江,不觉叟妻于急流之处,忽然飞入游艇中。

人皆惶怖,疾棹趋之,夫妻已出,携手而行。

又追之,二人俱化为白鹤,冲天而去。

(《太平广记》卷四一》)

  ●张卓 #

  张卓者,蜀人。

唐开元中,明经及第,归蜀觐省。

唯有一驴,衣与书悉背在上,不暇乘,但驱而行。

取便路,自斜谷中,数日,将至洋州。

驴忽然奔掷入深箐中,寻之不得。

天将暮,又无人家,欲宿林下,且惧狼虎。

是夜月明,约行数十里,得大路,更三二里,见大宅,朱门西开。

天既明,有山童自宅中出。

卓问求水,童归,逡巡见一人,朱冠高履,曳杖而出。

卓趋而拜之,大仙曰:“观子尘中之人,何为至此?”卓具陈之。

仙曰:“有缘耳。

”乃命坐,赐杯水,香滑清冷,身觉轻健。

又设美馔讫,就西院沐浴,以衣一箱衣之。

仙曰:“子骨未成就,分当留此。

”某有一女,兼欲聘之。

卓起拜谢,是夕成礼。

数日,卓忽思家。

仙人与卓二朱符,二黑符:“一黑符可置于头,入人家能隐形;一黑符可置左臂,千里之内,引手取之;一朱符可置舌上,有不可却者,开口示之;一朱符可置左足,即能蹙地脉及拒非常。

然勿恃灵符,自颠狂耳。

”卓至京师,见一大宅,人马骈阗,穷极华盛。

卓入之,经数门,至厅事,见铺陈罗列,宾客满堂。

又于帐内妆饰一女,年可十五六。

卓领之,潜于中门,闻一宅切切之声云:“相公失小娘子,具事闻奏,敕罗、叶二师就宅寻之。

”叶公踏步叩齿,喷水化成一条黑气,直至卓前。

见一少年执女衣襟。

右座一见怒极,令前擒之。

卓因举臂,如抵墙壁,终不能近。

遽以狗马血泼之,又以刀剑击刺之,卓乃开口,锋刃断折。

续又敕使宣云:“断颈进上。

”卓闻而惧,因脱左鞋,伸足推之,右座及罗叶二师暨敕使皆仰仆焉。

叶公曰:“向来入门,见非常之气,及其开口,果有太乙使者。

相公但获爱女,何苦相害?”卓因纵女,上使卫兵送归旧山。

仙人曳杖途中曰:“张郎不听吾语,遽遭罗网也。

”侍卫兵士尚随之,仙人以拄杖画地,化为大江,波涛浩淼,阔三二里。

妻以霞帔搭于水上,须臾化一飞桥,在半天之上。

仙人前行,卓次之,妻又次之。

三人登桥而过,随步旋收,但见苍山四合,削壁万重,人皆遥礼。

归奏玄宗,俄发使就山祭醮之,因呼为隔仙山。

在洋州西六十里,至今存焉。

(《太平广记》卷五二)

  ●贾耽 #

  贾耽相公镇滑台日,有部民家富于财,而父偶得疾,身体渐瘦,糜粥不通,日饮鲜血半升而已。

其家忧惧,乃多出金帛募善医者。

自两京及山东诸道医人,无不至者,虽接待丰厚,率皆以无效而旋。

后有人自剑南来,诊候旬日,亦不识其状。

乃谓其子曰:“某之医,家传三世矣,凡见人之疾,则必究其源。

今观叟则惘然无知,岂某之艺未至,而叟天降之灾乎?然某闻府帅博学多能,盖异人也,至于卜筮医药,罔不精妙,子能捐五十千乎?”其子曰:“何用?”曰:“将以遗御吏。

候公之出,以车载叟于马前,使见之,傥有言,则某得施其力矣。

”子如其言。

公果出行香,见之注视,将有言,为监军使白事,不觉马首已过。

医人遂辞去。

其父后语子曰:“吾之疾是必死之征,今颇烦躁,若厌人语。

尔可载吾城外有山水处置之,三日一来省吾,如死则葬之于彼。

”其子不获已,载去,得一磐石近池,置之,悲泣而归。

其父忽见一黄犬来池中,出没数四,状如沐浴。

既去,其水即香。

叟渴欲饮,而气喘力微,乃肘行而前。

既饮,则觉四体稍轻。

饮之不已,即能坐。

子惊喜,乃复载归家,则能饮食,不旬日而愈。

他日,贾帅复出,至前所置车处,问曰:“前度病人在否?”吏报今已平复。

公曰:“人病固有不可识者。

此人是虱症,世间无药可疗,须得千年木梳烧灰服之。

不然,即饮黄龙浴水,此外无可治也。

不知何因而愈?”遣吏问之,叟具以对。

公曰:“此人天与其疾,而自致其药,命矣夫。

”时人闻之,咸服公之博识,则医工所谓异人者,信矣。

(《太平广记》卷八三)

  ●麴思明 #

  赵冬曦任吏部尚书。

吏部参选事例,每年铨曹人吏,旧例各合得一员外,及论荐亲族,众人皆悉论请。

有令史麴思明一人,二年之内,未尝有言。

冬曦谓曰:“铨曹往例,各合得一官,或荐他人亦得。

”思明又不言,但唯而退,冬曦益怪之。

一日,又召而谓曰:“以某今日之势,三千余人选客,某下笔,即能自贫而富,舍贱而贵,饥之饱之,皆自吾笔。

人人皆有所请,而子独不言,何也?”思明曰:“夫人生死有命,富贵关天,官职是当来之分,未遇何以怅然。

三千之人,一官一名,皆是分定,只假尚书之笔。

思明自知命未亨通,不敢以闲事挠于尚书。

”冬曦曰:“如子之言,当贤人也,兼能白知休咎耶?”思明曰:“贤不敢当。

思明来年,始合于尚书下授一官,所以未能有请也。

”冬曦曰:“来年自授何官?”思明曰:“此乃忘之矣。

”冬曦曰:“如何?”思明曰:“今请于阶下书来年于尚书下授官月日,及请授俸料多少,亦请尚书同封记。

请坏厅上壁,内书记,却泥封之。

若来年授官日,一字参差,请死于阶下。

”乃再拜而去。

冬曦虽不言,心常怪之妄诞,常拟与注别异一官。

忽一日,上幸温泉,见白鹿升天,遂改会昌县为昭应。

敕下吏部,令注其官,冬曦遂与思明注其县焉。

及事毕,乃召而问之曰:“昨上幸温泉,白鹿升天,改其县为昭应。

其县与长安、万年不殊,今为注其官,子且妄语,岂能先知此乎?”思明拜谢曰:“请尚书坏壁验之。

”遂乃拆壁开封,看题云:“来年某月日,上幸温泉,改其县为昭应,蒙注授其官。

”及所请俸料,一无差谬,冬曦甚惊异之。

自后凡有事,皆发使问之,莫不神验。

冬曦罢吏部,差人问思明,当更得何官。

思明报云:“向西得一大郡。

”且却后旬日。

上召冬曦,问江西风土,冬曦奏对称旨。

乃曰:“冬曦真豫章父母。

”遂除江南观察使。

到郡之后,有事发使问之,无不克应。

却后二年,疾病危笃。

差人问之,思明报云:“可部署家事。

”冬曦知其不免,其疾危困而卒。

(《太平广记》卷一四九)

  ●祖价 #

  进士祖价,咏之孙也。

落第后,尝游商山中,行李危困。

夕至一孤驿,去驿半里已来,有一空佛寺,无僧居,价与仆夫投之而宿。

秋月甚明,价独玩月,来去而行。

忽有一人,自寺殿后出,揖价共坐,语笑说经史,时时自吟。

价烹茶待之,此人独吟不已,又云:“夫人为诗,述怀讽物,若不精不切,即不能动人。

今夕偶相遇,后会难期,辄赋三两篇,以述怀也。

”遂朗吟云:“家住驿北路,百里无四邻。

往来不相问,寂寂山家春。

”又吟:“南冈夜萧萧,青松与白杨。

家人应有梦,远客已无肠。

”又吟:“白草寒路里,乱山明月中。

是夕苦吟罢,寒烛与君同。

”诗讫,再三吟之。

夜久,遂揖而退。

至明日,问邻人,云:“此前后数里,并无人居,但有书生客死者,葬在佛殿后南冈上。

”价度其诗,乃知是鬼,为文吊之而去。

(《太平广记》卷三四四)

  ●牛生 #

  牛生自河东赴举,行至华州,去三十里,宿一村店。

其日,雪甚,令主人造汤饼。

昏时,有一人穷寒,衣服蓝缕,亦来投店。

牛生见而念之,要与同食。

此人曰:“某穷寒,不办得钱,今朝已空腹行百余里矣。

”遂食四五碗,便卧于床前地上,其声如牛。

至五更,此人至牛生床前曰:“请公略至门外,有事要言之。

”连催出门,曰:“某非人,冥使耳。

深愧昨夜一餐,今有少相报,公为置三幅纸及笔砚来。

”牛生与之。

此人令牛生远立,自坐树下,视中出一卷书,检之。

看数张,即书两行,如此三度讫,求纸封之,书云第一封、第二封、第三封。

谓牛生曰:“公若遇灾难危笃不可免者,即焚香以次开之视。

若或可免,即不须开。

”言讫,行数步,不见矣。

牛生缄置书囊中,不甚信也。

及至京,止客户坊,饥贫甚,绝食。

忽忆此书,故开第一封,题云:“可于菩提寺门前坐。

”自客户坊至菩提寺,可三十余里,饥困,且雨雪,乘驴而往,自辰至鼓声欲绝,方至寺门。

坐未定,有一僧自寺内出,叱牛生曰:“雨雪如此,君为何人而至此?若冻死,岂不见累耶?”牛生曰:“某是举人,至此值夜,略借寺门前一宿,明日自去耳。

”僧曰:“不知是秀才,可止贫道院也。

”既入,僧乃为设火具食。

会语久之,曰:“贤宗晋阳长官,与秀才远近?”牛生曰:“是叔父也。

”僧乃取晋阳手书,令识之,皆不谬。

僧喜曰:“晋阳常寄钱三千贯文在此,绝不复来取。

某年老,一朝溘至,便无所付,今尽以相与。

”牛生先取将钱千贯,买宅,置车马,纳仆妾,遂为富人。

又以求名失路,复开第二封书,题云:“西市食店张家楼上坐。

”牛生如言,诣张氏,独止于一室,下廉而坐。

有数人少年上楼来,中有一人白衫。

坐定,忽曰:“某本只有五百千,令请添至七百千,此外即力不及也。

”一人又曰:“进士及第,何惜千缗!”牛生知其货及第矣,及出揖之,白衫少年即主司之子。

生曰:“某以千贯奉郎君,别有二百千,奉诸公酒食之费,不烦他议也。

”少年许之,果登上第,历任台省,后为河中节度副使。

经一年,疾困,遂开第三封,题云:“可处置家事。

”乃沐浴,修遗书,才讫而遂终焉。

(《太平广记》卷三四八)

  ●元自虚 #

  开元中,元自虚为汀州刺史,至郡部,众官皆见。

有一人,年垂八十,自称萧老:“一家数口,在使君宅中累世,幸不占厅堂。

”言讫而没。

自后凡有吉凶,萧老必预报,无不应者。

自虚刚正,常不信之。

而家人每夜见怪异,或见有人坐于檐上,脚垂于地,或见人两两三三,空中而行。

或抱婴儿,问人乞食,或有美人,浓妆美服,在月下言笑,多掷砖瓦。

家人乃白自虚曰:“常闻厨后空舍是神堂,前人皆以香火事之。

今不然,故妖怪如此。

”自虚怒,殊不信。

忽一日,萧老谒自虚云:“今当远访亲旧,以数口为托。

”言讫而去。

自虚以问老吏,吏云:“常闻使宅堂后枯树中,有山魈。

”自虚令积柴与树齐,纵火焚之,闻树中冤枉之声,不可听。

月余,萧老归,缟素哀哭曰:“无何远出,委妻子于贼手,今四海之内,孑然一身,当令公知之耳。

”乃于衣带,解一小合,大如弹丸,掷之于地,云:“速去速去。

”自虚俯拾开之,见有一小虎,大才如蝇。

自虚欲捉之,遂跳于地,已长数寸,跳掷不已,俄成大虎,走入中门。

其家大小百余人,尽为所毙,虎亦不见。

自虚者,亦一身而已。

(《太平广记》卷三六一)

  ●刘立 #

  刘立者,为长葛尉。

其妻杨氏,忽一日泣谓立曰:“我以弱质,托附君子,深蒙爱重。

将谓琴瑟之和,终以偕老,何期一旦舍君长逝。

”哽咽涕泗,不能自胜。

立曰:“君素无疾恙,何得如此?”妻言我数日沉困,精思恍惚,自度必不济矣,且以小女美美为托。

又谓立曰:“他日美美成长,望君留之三二年。

”其夕杨氏卒。

及立罢官,寓居长葛,已十年矣。

时郑帅崔公,即立之表丈也。

立往诣之,崔待之亦厚。

念其贫,令宾幕致书于诸县,将以济之。

有县令某者,邀立往郭外看花。

及期而县令有故,不克同往,令立先去。

舍赵长官庄,行三二里,见一杏园,花盛发,中有妇女十数人,立驻马观之。

有一女,年可十五六,亦近垣中窥。

立又行百许步,乃至赵长官宅,入门,见人物匆遽,若有惊急。

主人移时方出,曰:“适女子与亲族看花,忽中暴疾,所以不果奉迎。

”坐未定,有一青衣与赵耳语,赵起入内,如是数四。

又闻赵公嗟叹之声,乃问立曰:“君某年某月为长葛尉乎?”曰:“然。

”“婚杨氏乎?”曰:“然。

”“有女名美美,有仆名秋笋乎?”曰:“然,仆今控马者是矣。

”赵又叹息惊异。

旋有人唤秋笋入宅中,见一女,可十五六,涕泣谓曰:“美美安否?”对曰:“无恙也。

”仆拜而出,莫知其由。

立亦讶之,徐问赵曰:“某未省与君相识,何故知其行止也?”赵乃以实告曰:“女适看花,忽若暴卒。

既苏,自言前身乃公之妻也,今虽隔生,而情爱未断。

适窥见公,不觉闷绝。

”立歔欷久之。

须臾,县令亦至,众客具集。

赵具白其事,众咸异之。

立曰:“某今年尚未高,亦有名官,愿与小娘子寻隔生之好。

”众共成之,于是成婿,而美美长于母三岁矣。

(《太平广记》卷三八八)

  ●史无畏 #

  唐史无畏,曹州人也,与张从真为友。

无畏止耕垅亩,衣食窘困。

从真家富,乃谓(谓原作为。

据小说大观本改。

)曰:“弟勤苦田园,日夕区区,奉假千缗货易,他日但归吾本。

”无畏忻然赍缗,父子江淮射利,不数岁,已富。

从真继遭焚熟,及罹劫盗,生计一空,遂诣无畏曰:“今日之困,不思弟千缗之报,可相济三二百乎?”闻从真言,辄为拒扞,报曰:“若言有负,但执券来。

”从真恨怨填臆,乃归,庭巾焚香,泣泪诅之,言词慷慨,闻者战栗。

午后,东西有片黑云骤起,须臾,霔雨雷电兼至。

霹雳一震,无畏遽变为牛,朱书腹下云:“负心人史无畏。

”经旬而卒。

刺史图其事而奉奏焉。

(《太平广记》卷三九五)

  ●峡口道士 #

  开元中,峡口多虎,往来舟船皆被伤害。

自后但是有船将下峡之时,即顶一人充饲虎,方举船无患,不然,则船中被害者众矣。

自此成例,船留二人上岸饲虎,经数日。

其后有一船,内皆豪强,数内有二人单穷,被众推出,令上岸饲虎。

其人自度力不能拒,乃为出船,而谓诸人曰:“某贫穷,合为诸公代死。

然人各有分定,苟不便为其所害。

某别有恳诚,诸公能允许否?”众人闻其语言甚切,为之怆然,而问曰:“尔有何事?”其人曰:“某今便上岸,寻其虎踪,当自别有计较。

但恳为某留船滩下,至日午时,若不来,即任船去也。

”众人曰:“我等如今便泊船滩下,不止住今日午时,兼为尔留宿。

俟明日若不来,船即去也。

”言讫,船乃下滩。

其人乃执一长柯斧,便上岸,入山寻虎,并不见有人踪,但见虎迹而已。

林木深邃,其人乃见一路,虎踪甚稠,乃更寻之。

至一山隘,泥极甚,虎踪转多。

更行半里,即见一大石室,又有一石床,见一道士在石床上而熟寐,架上有一张虎皮。

其人意是变虎之所,乃蹑足,于架上取皮,执斧衣皮而立。

道士忽惊觉,已失架上虎皮,乃曰:“吾合食汝,汝何窃吾皮?”其人曰:“我合食尔,尔何反有是言?”二人争竞,移时不已。

道士词屈,乃曰:“吾有罪于上帝,被谪在此为虎,合食一千人。

吾今已食九百九十九人,唯欠汝一人,其数当足。

吾今不幸,为汝窃皮,若不归,吾必须别更为虎,又食一千人矣。

今有一计,吾与汝俱获两全,可乎?”其人曰:“可也。

”道士曰:“汝今但执皮还船中,剪发及须鬓少许,剪指爪甲,兼头面脚手及身上各沥少血二三升,以故衣三两事裹之。

待吾到岸上,汝可抛皮与吾。

吾取披已,化为虎,即将此物抛与。

吾取而食之,即与汝无异也。

”其人遂披皮执斧而归。

船中诸人惊讶,而备述其由。

遂于船中,依虎所教待之。

迟明,道士已在岸上,遂抛皮与之。

道士取皮衣振迅,俄变成虎,哮吼跳踯,又抛衣与虎,乃啮食而去。

自后更不闻有虎伤人。

众言食人数足,自当归天去矣。

(《太平广记》卷四二六)

  ●张立本 #

  唐丞相牛僧孺在中书。

草场官张立本有一女,为妖物所魅。

其妖来时,女即浓妆盛服于闺中,如与人语笑。

其去,即狂呼号泣不已。

久每自称高侍郎。

一日,忽吟一首云:“危冠广袖楚宫妆,独步闲厅逐夜凉。

自把玉簪敲砌竹,清歌一曲月如霜。

”立本乃随口抄之。

立本与僧法舟为友,至其宅,遂示其诗云:“某女少不曾读书,不知因何而能。

”舟乃与立本两粒丹,令其女服之,不旬日而疾自愈。

其女说云:“宅后有竹丛,与高锴侍郎墓近。

其中有野狐窟穴,因被其魅。

”服丹之后,不闻其疾再发矣。

(《太平广记》卷四五四)

  ●韦讽 #

  唐韦讽家于汝、颍间,遣小童理草锄地,忽见人发,锄渐深渐多而不乱,讽异之,即掘深尺余,乃一妇人,肌肤容色,俨然如生,再拜言曰:“某是郎君之祖女奴,名曰丽质,娘子嫉妒,生埋此园中。

”(《补侍儿小名录》)

  ●开元士人 #

  开元中,有士人从洛阳道见一女子,容服鲜丽,泣谓曰:“己非人,昆明池神之女,嫁剑阁神之子。

夫妇不和,无由得白父母,故欲送书一封耳。

”士人问其处,女曰:“池西有斜柳树,君可叩之,若呼阿青,当有人从水中出。

”士人入京,便送书池上,果有此树,叩之,频唤阿青。

俄见幼婢从水中出,得书甚喜,曰:“久不得小娘子消息。

”延士人入,谓曰:“君后日可蹔至此。

”如期,果有女子从水中出,手持真珠一笥,笑以授士人云。

(《补侍儿小名录》、《姬侍类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