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野史

《江南野史》 [宋] 龙衮

  目录

  卷一

  卷二

  卷三

  卷四

  卷五

  卷六

  卷七

  卷八

  卷九

  卷十

  逸文

  

  ●卷一 #

  ○先主 #

  江南先主姓李,名昪,字正伦。

其先唐宪宗之子建王恪之后。

祖志授署为徐州判官,卒于任所。

父荣有器度,不事产业,每交结豪杰为事。

属时离乱,群盗蜂起。

朱梁统天下,而杨行密专据淮南。

荣乃感愤,欲图兴复之志。

然无少康一旅之众,数区十里之地。

闻贼夏韶之众甚盛,欲因之以成大事。

既往而说韵曰:“仆大唐之后,少失怙恃,遭世多难。

先祖基业宕然横流为人所有。

自料以高祖太宗之遗德,宗祧社稷必未杜绝,其间子孙必有兴者。

吾虽不调,夙蕴壮志。

闻公英雄,士卒勇劲。

吾欲因公立事,共取富贵。

苟成霸业,古贤鱼水未足为喻。

”韵感其言,于是从之。

遂率众自海入淮,转掠沿岸郡邑。

至濠梁间,众至数千人,军势颇盛。

郡邑与战,多为所败。

行密闻之,因自帅师攻之,数败,乃为所擒。

因捕其家,尽诛之。

  时先主方数岁,且异常。

见濠上一桑门与行密有故。

乞收养,以为徒弟。

后行密大将徐温出师濠上,见先主方颡丰颐,隆上短下,乃携归为己子。

先主虽少而天性颖悟,夙敦子道,朝夕起居。

温清左右承颜侍膳,过若成人。

及遇温戚属皆能俯躬迎奉。

温妇见之而颇钟爱,抚养无异。

逮十余岁,温知其必能干事。

遂试之以家务,令主领之。

自是温家生计、食邑菜地、夏

  

  秋所入及月俸料,或颁赐物段、出纳府廪。

虽有专吏主职,然能于晦朔,总其支费存留,自缗匹之数,无不知其多少。

时伏腊荐祀特腯燕馔肴蒸宾客从吏之费,概量皆中其度,逮嫔婢嬖姥寒燠衣御纨绮币帛高下之等,皆取其给,家人之属且亡间言。

  温之嫡子皆好聘□□□,主唯习书计,暇则隶射所,所志必精。

  遂用徐姓名知诰。既长温为娶其妇,亦能奉苹藻致柔顺之美。

  温尝卧疾,唯先主躬侍左右,至于粪溺皆亲执器,动至连月逾时。

扶腑出入,或通宵达曙曾不解带;或夜闻謦欬,乃率妇往者数四。

温于帏间闻人至则问曰:“汝为谁”对曰:“知诰在。

”斯又问曰:“彼更何人”对曰:“知诰之妇。

”温见其笃于孝养而复能干家,知非常品而诸子难及。

乃曰:“吁,汝虽异族,吾无亲疏。

”先主闻之愈谨。

未几,温起。

先主妇卒。

温知其笃孝,为之感叹久之。

温指侍右一姬谓先主曰:“此必有福。

自归吾家而门户长益不啻数倍。

汝可妇之,奉汝箕帚。

  遂生嗣主及诸王后。

温凡出征讨而疑其帐下,故先主常得奉侍,遂习熟武事,因能骑射,起家为偏将。

会宣州叛乱。

时温已秉军政,遂命大将柴再用讨之,以先主监军事。

既至,乃帅部下先击之,贼平,先主功居最,迁昪州刺吏。

时诸郡皆以兵甲为务,而先主专尚文儒,延纳多士。

未几,会亲信饶洞天荐南昌人宋齐丘,一见与语终日,馆于门下。

谘访政治,齐丘遂说,宜颁布六条以率群吏,定民科制,劝课农桑,薄征轻赋,禁止非徭。

在位十余年,民庶丰实,郡邑安堵,礼律修举,庶位公廉,城郭浚固,军器充积,兵士辑睦,人乐为用。

义父温闻其完葺,乃以嫡子知训居广陵辅政,来自领之。

遂移先主刺守京口,未逾期而知训为大将朱瑾所杀。

初知训秉政,朝廷誉之为昌华相公,因是轻肆骄傲,辟命卿将,镇戍藩翰,多所不道,瑾颇御之。

瑾为人悍毅勇敢,决烈独任。

唐末属朱梁篡逆,瑾

  

  为郡守,拒命不从,梁师屡征不克。

会其兄珙以别郡先降。

梁祖亲讨瑾,乃遣珙于城下,谕令归顺。

瑾大怒,乃伪开壁,请与兄语,遂飞刃刺杀珙。

梁祖惋欢,攻围愈急,遂亡归淮南。

  时人壮之,呼其小字为朱愍哥。瑾既杀知训,乃持其首诣吴主。

  主曰:“他有父在,非孤敢闻。

卿善自为谋。

”瑾乃大呼于市朝,因欲作乱,时无附之者,遂自刭。

先主乃率部下渡江以定乱。

瑾已死,吴主遂委政先主,迁在仆射,参政握兵权。

军国之事莫不已出。

越人寇毗陵,先主以府兵拒之。

大战于无锡,越人奔溃。

邻境之内唯钱氏为仇。

因是与之和好,兵甲遂弭。

  乃倾意折节,奉上接下,礼待将校,推其慈惠,致之腹心。

以宽简优,柔存恤骁勇,夙将元寮素所跋扈者无不乐从,互与欢饮。

士民富实,桴鼓不闻,朝廷颓纲以礼振举,上下既入,远迩乐推,呼之为“政事仆射”。

大江南北封境之间,二十余年治平如砥。

乃治府署之内,立亭号之曰“延宾”,命宋齐丘为记,以待多士。

于是四方豪杰翕然归之。

或因退休沐之暇亲与之宴饮,谘访阙失,问民疾苦,夜央而罢。

时中原多故,名贤夙德皆亡身归顺。

乃使人于淮上以厚币资之,既至縻以爵禄。

  故北土士人向风而至者迨数十人,羽翼大成,裨左弥众。

或人谗先主于义父温曰:“军国大政请以嫡嗣承之,不得假于他人。

”先主闻之,乃表乞罢政务,而宋齐丘谏之,请缓其事。

迨数日会温发疾卒,遂止其议。

时义弟知询代嗣父镇江陵,遥总朝纲,每与先主争衡。

因使说之入朝,遂吴主之命,留而不遣,罢其政权。

由是先主始获专任,朝野归附,位望日隆。

迁侍中、中书令守,太尉都诸军事,遂袭温故事,出镇建康,以长子璟参政,进封先主为齐王,加礼。

建齐国,置百官,以宋齐丘、徐!玠为左右丞相。

遂受吴禅,奉吴主为让皇,徙居丹阳宫,改吴年号为升元元年,尊义父温为武皇帝,义弟知证等请归姓,

  

  先主尤怀徐氏鞠养之惠,不忍改之,百官坚请,于是复姓李氏。

  立大唐宗庙,祀高祖太宗而追尊四世,祖恪为孝静王,奉考荣为义祖,封徐氏二子复为王,诸孙男女各为郡县主,百官进位有差。

乃祀郊圜丘,礼毕,群臣皆贺,复上尊号,遏而不行。

  郡邑报符瑞者数十,亦止而不书,以丞相宋齐丘为洪州节度使。

  将行,请使通好契丹,遂以宫女缯彩珠玑遣泛海而行。

明年蕃使亦至。

于是交聘往来者不绝。

是时江淮无事,累岁丰稔,兵食盈积。

而梁宋屡乱。

群臣咸言土运中兴,宜复先代疆宇之请。

  其岁吴越灾焚,其宫室府库甲兵殆尽。

群议请其弊,诸将奋勇者颇庶。

先主不纳,遣使唁之,厚馈币粟以周其乏。

殆将假而率之以入中土。

未几,会先主疾笃,使召宋齐丘受顾命,托以后事,长子吴王璟嗣位,即日殂于正寝。

时昪元七年,年五十六,谥曰孝高,庙号烈祖。

先主身长七尺,姿貌瑰特,目瞬如电,语言厚重。

望之慑人,与语可爱。

少遭迍难,长罹兵革。

  民间疾苦无细不知。

初建康有处士汪台符,上书陈九患利害之说,皆亲阅览,穷究减否,不耻下问,禀而行之。

自登位之后,遣官大定检校民田,高下肥硗皆获允当。

人绝怨咨,输赋不稽。

  然而仁孝之诚颇动天地,圜丘之祭,天奏月延三刻。

是时上旬,月当三更而没。

升坛之际,皎然如日,礼毕而落。

时饶州余千民母因抱携其孙失手坠地,其子怒拔刃斫之。

刃且未及,自腰而下忽陷于地。

先主遂命作阔刃铲之。

又吉州豪民龙氏鬻谷不售。

上神岗祷庙求旱,为震暴所杀。

迨末年悫敦慈恕,山林薮泽禁止以时,恩泽涣汗及被吾民。

曰:“民各生父母,安用争城广地,使之膏血涂于草野乎”自握王权至禅位,凡数十年止一拒越师,盖不得已而为之。

将终乃谓嗣主曰:“德昌宫凡积兵器缗帛七百余万,吾死之后善和好邻境,以安社稷,不可袭炀皇之迹恃食阻兵,自取亡覆。

苟能守吾言,汝为孝子,百姓

  

  谓汝为贤君矣。”殂落之日,四方黔首叹息涕泣而辍其食。初有禅之意,忽夜半寺僧撞钟,满城皆惊。逮旦召问,将斩之。

  云:“夜来偶得月诗。

”先主令曰,乃曰:“徐徐东海出,渐渐入天衢。

此夕一轮满,清光何处无。

”先主闻之,私喜而释之。

又天祐中诸郡童谣云:“东海鲤鱼飞上天。

”东海,徐氏之望,鲤,姓也。

天时人事其符有如此也。

  

  ●卷二 #

  ○嗣主 #

  嗣主名璟,字百玉。

先主长子,年始十岁出为郎,迁诸卫将军典领军事。

先主出镇金陵,以国政付之。

转兵部尚书参政事。

明年亦赴建康,拜司徒平章事知中外诸军事都统。

先主受禅,封吴王,诸道元帅,改封齐王,寻嗣位。

乃改元为保大,尊母宋氏为皇太后,妃,钟氏为皇后。

以太保宋齐丘为相,封三弟景达为王。

未几,告将禅位于东都留守。

景达固让,不许;给事萧俨极谏,不听。

封长子冀为南昌王。

是岁虔州妖贼张遇贤作乱,皆绛其衣,时谓之赤军子。

袭取南康,众至十余万。

  虔守轻之,帅兵屡击皆失利,奄至空山,去城十余里为营。

嗣主遣将讨之,连破贼众。

遇贤惧,弃众而走。

获其副黄伯雄,斩之。

是岁下令中外庶政并委齐王,景遂参决。

唯枢密使魏岑、查文徽得入白事,余非召对不见。

宰相宋齐丘上疏极谏,不听。

  其略云:“臣事先朝迨三十年,每论议之际,常恐朝廷百官之中有忠赤苦口之人,壅蔽不得达其意恳。

今始即位,而不与群臣明见,是陛下偏专独任自圣恃贤而已。

是以古之帝王一人不能独闻,假天下耳以听;一人不能独明,假天下目以视。

故无远迩群情世态不必亲见,躬闻而可得知之。

盖能延接疏越异方之人未尝隔绝也。

今深居邃处而欲闻民间疾瘼艰苦,犹恶阴而

  

  入于遂道也。

然臣老矣,墓木亦既拱矣。

桑榆之景而可待以旦乎”于是黜齐丘为润州节度使。

既行,朝廷有位者咸窃排毁,言与亲信陈觉等树朋党自此始矣。

齐丘因乞归九华旧隐,遂封为九华先生。

议征建州。

王延政与福州兄延羲有隙,遂各称帝,改正朔,更相为乱。

嗣主使谕以祸福,各不从,阻兵相残。

复会查文徽素知闽建山路险易,遂以边镐与文徽帅师讨之。

复遣祖全恩将兵至建阳。

建州兵亦隔水而阵,因以建州降将孟坚引师自后攻之。

建人大败,退保其城。

时福州民李义杀延政之子自称留后,遣使纳款降嗣主,使以义为福州刺史。

延政由是师益失援,遂平建州,执延政以归。

封鄱阳王镇饶州。

自是汀、泉、漳皆降。

是岁改建州延平津为剑州,以建州裨将陈诲为剑州刺史,遣齐王景达徵九华先生宋齐丘与之俱还,崇奉朝请而已。

是时福州李义专据其地叛,乃诏建州防戍讨之。

及命信州节度使王建封同围福州。

义初求救于越,越以舟师浮海而至,冯延鲁纵之登岸而不能御敌。

越人乃出李义家族将弃其城,会王建封先杨言曰:“吾军败矣。

”烧营而遁,诸军相顾而溃。

  嗣主归罪延鲁使锁至建康,遂流于舒州。

是时虏主耶律德光陷梁宋,遣二使来告。

其价言语通于中国,嗣主问其故,曰:“臣本范阳人,历世冠冕,仕郡为从事,昔后唐清泰主失御,晋高祖以太原叛,与契丹通好,结为父子,事之为君臣。

晋祖既因虏兵入洛阳登极,割幽州五城之地入蕃,以奉朝贡。

故令臣事于虏主,守职为郎焉。

”嗣主曰:“契丹为治何如”对曰:“蕃不治汉,汉不治蕃。

蕃汉不同治自古而然。

”嗣主曰:“朝见何如”对曰:“诏则呼汉儿。

”“蕃家既无翰墨何以徵赋”

  对曰:“蕃地不产谷,故无徵赋。然臣事单于迨方数岁,亦未尝睹虏廷之事。或传徵兵适传箭为号,每一部落传箭一只。”

  “何以限多日。”“以皮为约。”“何谓皮约”曰:“筑隘巷

  

  以一皮藉之,兵骑过而践焉,以麋坏为度,徵多则以骆驼,次以羊以兔为准。

”“卿主所以命孤者将奚为”对曰:“晋少主逆命背约,既遣入蕃。

虏主欲与君,继先君之好,将册君为中原之主矣。

”嗣主曰:“孤守江南社稷,系嗣与梁宋阻修。

若契丹不忘先好,惠锡行人,孤受赐多矣。

其他不敢拜命之辱。

  蕃使闻之遂行。

时中原无主,寇盗纵横。

嗣主乃叹曰:“孤不能因其危运,命将兴师,抗衡中国,恢复高大之士宇,而乃劳师于海隅。

孤实先代之罪人也。

”至于悔恨百端不能自弭。

时泰州刺史皇甫晖、王建及沿淮群盗皆来降。

至明年命兵部尚书贾谈入契丹报聘,以太傅宋齐丘为洪州节度使。

汉河中节度使守司徒李守贞为汉师所围,遣从事朱元、李平来乞师。

初晋少主世虏耶律德光,再寇河北,命守贞副杜重威帅众御之。

至中渡桥为虏主所围,遂降之。

德光既入梁园,明年归蕃。

汉高祖自河东入践阼,重威因叛。

高祖征之,出城降。

至隐帝即位,恐重威复叛,遂诛之。

守贞乃重威之党,疑不自安,遂据城不顺。

隐帝命周太祖征之,攻其城且急,守贞惧,乃窃元等至表略曰:“臣之先世乃唐之远裔,祖俟称将,代不绝人,茂绩殊勋,着于简策。

昔日巢寇犯阙,僖、昭失御,宗社版荡,为人所有。

臣虽生于梁末,幼失怙恃,零丁孤苦,遭世多难。

迨能执戈捐身事晋,征讨攻伐,粗立战功。

为高祖见擢,俾典禁卫,颇着劳绩。

寻属顾命,出守蒲津。

洎少主厄运,遂殁戎虏。

晋阳覆餗,天下横流。

强守无主,臣不胜忿惋,痛心疾首。

欲效愚忠,诛鉏蛇豕,恢复先业,庶安宇内。

功未及立,凶党俄临,众寡不敌,遂罹围迫。

臣虽躬当矢石以帅群下,悉力固守。

冀殄犬羊,殒首不顾,臣之分也。

然预备不虞,有备不败,古之善教也。

臣远闻君王霸有江左,雄跨淮甸,禁暴弭乱,推亡固存,有王者之风,将继巨唐。

有土者非君而谁况臣忝宗盟,敢

  

  罄诚款。苟君王察臣忠勇,怜顾本枝,救患恤邻,遏强附顺。

  爰遣偏将出为东援,则君有五霸之风,不让于桓文之主。

苟获全济,实君之惠”云云。

嗣主览表,遂遣润州节度使李金全为西面行营招讨使,帅诸军并进,至淮甸闻河中城已陷,守贞势屈,遂与妻子酣燕于楼上,使下举火自焚,于是班师。

而元等留江南。

诛节度王建封。

初招讨使王崇文围福州,命建封分兵攻守其东,城门垂陷。

因嗣主失机,先诏崇文为福州节度使。

  建封闻之,心不平。

遂受李义厚赂,先烧营而遁,国家以前功隐忍,未即加诛,例转同平章事。

建封不识大体,求绾中书政事。

嗣主曰:“卿乃一使相耳,安可乱常僭于台辅。

汝无惹闹。

”自是人号之为“王惹闹”。

日恣跋扈,累表邀求,发言不巽。

  嗣主怒发前后罪犯杀之。

鼎州节度使马希萼使奉来乞师。

希萼乃楚武穆王之子。

其家法兄弟传国。

兄希范违命,越次立同母弟希广。

初希萼授桂林节度使,自镇来奔丧,未至,希广惧将害已,使以舟师自上流迎卫,送至鼎州。

既而构隙,欲诛杀萼。

  故来乞师为援。其表略曰:“昔先主早以勋业,基有楚国。不幸即世顾命之夕,显令兄弟以天伦绍立,庶奉宗庙,获享国祚。

  无何,嗣君不延永命,奄弃社稷。

讣告至日,臣不胜痛切肤骨,血泣颐睫。

即时奔走哀庭,冀处苫凶,用竭臣子之孝。

不图天未殄祸,孽竖构隙,间离我戚属,汨乱先序,潜阻兵戈,将谋剿绝。

苟不更图,殒在朝夕。

故臣敢远遣行价,殚布腹心。

惟君存先王之昔好,轸大国之武戚。

许出兵援以附不腆。

庶俾盗党免弄凶器”云云。

嗣主乃遣将何洙应之,会希广攻之不克,希萼遂帅州兵及五溪蛮攻杀希广。

遂遣右仆射孙忌持节立希萼为楚王。

既立,荒淫骄恣,不恤国政。

其将徐威等作乱,乃国希萼立其弟希崇。

嗣主闻之,遣边镐讨之。

希崇出降,遂入长沙迎希萼,希崇归以为王。

初南王刘氏之子嗣立,闻马氏兄弟

  

  败乱,徙江南。

遂遣将进取桂林,侵至桂阳,监嗣主遣大将张峦至郴连间,复归。

裨将杨胜、侯忠帅袁、吉二郡乡师合数千人,分道而进至临贺,与广人战于城下。

广人败绩。

城守使壅上流以诱我。

忠等见水浅,乘胜被木栅而入,因各争功,纵兵乱掠。

广人伏兵拒之,忠等失利,退遇决水泛溢,士卒溺死者大半,余众宵遁,亦未至桂林。

闻忠等败于是,亦班师。

秋,分洪州高安县为筠州,以右仆射孙忌为相。

鼎州刘言叛,袭长沙,边镐弃城走。

镐为人柔懦,酷释氏。

凡出征伐无威武严号令,苟幸克捷,多以生济为利。

初平建州,时人呼为边罗汉。

  至是政出群小,弱而无断,唯事桑门,广设杂施,楚人罹苦,谓之边和尚。

乃无守御,脱身夜遁。

遂流之于饶州。

是岁周太祖登极,明年建康灾,焚庐舍营署逾月乃止。

保大十一年,境内大旱,自六月不雨。

至明年三月,民大饥,疫死大半。

下令郡县煮粥赈之。

饥民食者皆死。

城内外傍水际积,尸臭不堪行。

  是岁兖州节度使慕容彦超奉表乞师求援。

彦趣乃汉高祖同母异父弟,骄狠无谋。

汉祖既登极,遂授以兖。

迨周太祖自邺入京师,颜超召帅部下辅隐帝,拒战,寻败。

因收集余骑归兖,据城不顺。

周太祖将亲征之,惧而求援。

嗣主遣兵数千,至淮,大为周师所败,俘其将校,遂诛彦超。

常以金帛募海上客,得五百余辈,皆魁岸膂力勇敢。

及周师围城,说彦超曰:“今围急城且将陷,请开门为公以热血相拨一场,决胜败。

安能于危窘之地坐守诛戮”彦超不能从,周祖闻而义之,城陷,命开围东角纵之。

客结圆阵而出。

周祖使戒之曰:“朕既赦汝,所过城邑无害民人。

”对曰:“臣皆海曲之民,不负节义,偶为彦超所误,不能成功,臣之耻也。

今陛下既释臣等,顾归渔农以奉圣朝,敢有他志,再取亡殁。

”言讫皆山呼而去。

太祖既平彦超,乃释所俘江南将校,而谕之曰:“卿归语汝主,朕征有

  

  罪乃为君之道。

何烦远援以附不庭。

朕方和结邻好,休边境,是所顾也。

卿可言之。

”嗣主闻而悔恨忘食。

先是汉末遣使往湘潭市茶,会边镐平马氏,例俘于江南。

嗣主因而引对慰劳,遂以上茗万斤备人舡遣之,自夏口转令入江陵而还。

是岁周世宗嗣位。

明年夏,授天威军都虞候刘仁瞻为寿州节度使。

冬,周师入淮甸。

命押衙统军刘彦贞帅师向寿春以御之,遣江南节度使皇甫晖将兵为援。

时周师弃营退据浮桥以俟我师。

彦贞议追之,仁瞻以为周师奸谋,恐其设伏。

不如养锐以俟其隙。

彦贞将家子,少长富贵,唯贪惏聚敛为务,莫知兵法,不经战斗,多喜虚誉,能射帖子。

俗谓之“刘一箭。

”乃曰:“敌知吾至,则先遁之。

不追何待”裨将臧师朗等恃勇寡谋,贪功轻敌,不顾兵骑夜发晨食,至正阳争据其桥,数战不利。

为周师所败,诸将皆没,凡丧师计以七万。

时江淮宁久,民不知兵,大军既败,莫不惶怖。

诸郡无备,皆弃城而北。

于是遣宰臣孙忌及钟谟、李德明相次奉表请称藩以和。

周世宗使德明复命,议尽割淮南之地为好。

德明既还,盛称世宗英德,德明固请割地为便,陈览尤忌德明,因是固执割地无益,且言德明背国图利。

然德明素无行义,言多过谬,举朝不信。

德明知说不见用,乃大呼于众曰:“周师渡江,国必亡矣。

”嗣主怒,乃斩德明。

使齐王景达与陈觉帅师向寿春为援。

先是让王一族徙居泰州,至是命园苑使尹延范迎置京口。

时道路已乱,延范虑有变,执其二弟六十余人杀之,以其妇女渡江。

嗣主大怒,腰斩延范,杨氏遂绝。

既而嗣主泣谓左右曰:“延范之死乃成济之徒与。

孤非不知之,不得已矣。

”初江北诸郡兴屯田执事者虐用民力,人多怒之。

及周师至皆以牛酒迎之。

而周师不能安抚,皆奴隶俘虏,视之如草芥。

民乃不惬,相与起义,治农器为兵,编纸为甲胄。

处处保聚,谓之白甲子。

周师讨之,每为所御。

刘仁瞻

  

  厉志坚守。

遂袭城南大寨,俘斩数千级,裨将张全约、周饶皆决以死誓。

时诸路进攻,朱元复舒州,季平克蕲州,唐进克泰州。

周师在诸郡者皆退合寿春。

元帅景达与陈觉屯濠州,聚兵五万,无决战之计。

筑甬道欲通寿春。

张全约与周饶不和,仁瞻乃斩全约,而周饶病死,仁瞻亦发病。

时朱元、陈觉有隙,将战,遂与部下叛。

裨将时廷厚止之,元杀之而行。

于是诸军大溃,边镐等为之擒景达。

陈觉奔还。

刘仁瞻疾笃不能视事,副使孙羽以城降。

唯楚州守将张彦卿不下,周师围之,矢石如雨。

民虽死困,守益坚。

迨一年食尽方陷。

彦卿,夙将之后,善抚师旅,共舀甘苦。

城破之日与军一万。

战而没,无一生还者,遂屠其城。

世宗召江南之俘刘承遇谕以通和。

嗣主遂遣宰臣冯延已、陈觉奉表至州,献舒、庐、滁、和、蕲、黄之地以和。

遂下令去帝号,正朔从显德。

以营屯应援使林仁肇为润州节度使,赠刘仁瞻太师,追封卫王,赠孙忌太傅,追封鲁国公;赠张彦卿侍中,放太傅宋齐丘于池州九华旧隐。

初朱元之叛,举国震慑。

时陈觉、李徵吉每白嗣主言:“国祚将亡,宋公本造国手。

非此公不可。

请举国授之。

国事委行之,后以闻。

  陛下深居后苑与觉时从容奉谈释老而已。

”嗣主乃命中书舍人陈乔具诏,将行,会乔极谏其议,遂止。

陈觉自奉使回,以世宗之命告嗣主曰:“江南连年拒命,知是宰相严续所为,可杀以谢过。

”钟谟闻之,不信。

白嗣主。

固请北使覆实其事,乃遣谟告谢自责,言:“非续之罪,此乃本国之过也。

”世宗曰:“必使续如是乃忠臣矣。

朕为天下之主肯杀忠臣乎”谟既反命,嗣主乃下命尽发其前后罪恶,遣使监守宋齐丘,因自缢而死。

贬陈觉、李徵古,皆杀之。

初既使孙忌奉表称藩,而世宗遣李德明反命议割淮南以和,而不听。

德明见杀,复使景达出。

  世宗闻之,怒江南背约。遂问忌江南可取虚实,忌对曰:“臣

  

  本国虽能甲兵尚三十万余,未易可图。

”世宗让忌曰:“江南不过十数郡,而师旅太多,何见欺与”忌曰:“精甲利兵虽即十余万,然长江一条飞湍千里,风涛激勇,险过汤池,所谓天堑也。

斯可敌十万之师。

国老宋齐丘智谋宏远,机变如神,指授师徒,坐制之勇,乃王猛、谢安之徒。

斯亦可敲十万。

”世宗闻而恶之,乃载忌使谕刘仁瞻趣降,忌乃反其辞。

会左右谮忌于世宗云:“昔说朱守殷以汴州叛。

”寻杀忌,后使钟谟还命曰:“朕与江南大义虽定,然宋齐丘不死,殆难保和好。

  寻齐丘之死,亦由是焉。时彗孛频见斗牛之分。议迁都以避之,嗣主以“建康与敌隔境,江又在下流。敌寇若至,则婴城自固。

  苟令外郡守节,能救其难,乃为刘裕、陈霸先耳。

今吾移都豫章,据其上流,而制其根本,此上策也。

”群议未决,唯枢密唐镐赞成其议。

乃使修葺洪州为定都之计,封次子从嘉为吴王,居东宫。

贬礼部侍郎钟谟,寻杀之。

贬天威军都虞候张峦于宣州,杀之。

与钟谟谋逆故也。

改豫章郡为南都。

是岁太祖登极。

  建隆二年春,嗣主如南都,立吴王从嘉为太子监国。

所过郡邑慰劳守宰,存问高年疾苦。

次于庐山,与从臣游于山中寺观,遍览胜景,赋诗谈宴。

旬日而行,三月至南都。

洪州乃藩镇之地,及为王都则湫隘尤剧。

宫府营署十不容其一二。

自公卿下至军士皂隶皆旦夕思归,嗣主恐生变,忧忿烦悸。

因此怒唐镐阿旨,欲致极法,镐惧缢死。

嗣主方议东还。

未几而疾作,六月殂于洪州,年四十六。

归葬建康。

嗣主音容闲雅,眉目若画,趣尚清洁,好学而能诗。

然天性儒懦,素昧威武。

自嗣主以来,常欲脱去机务,游泳澹寂,以保社稷不获其已。

而聪悟迷惑,阔于听断。

故多为左右所沮,东征西讨,出不由衷。

刑辜戮奸,于怨是致。

号令无法,长恶稔愆。

丧师虚国,自己而作。

及周师俄至,颓然无备,神情委慑,若无所措。

先主顾命之词徒虚

  

  语尔。

孝子贤君不亦远乎于是衄于割地,愧作藩臣。

情虑荒悸,不能自懋。

遂议迁都,遁强趣弱,亦叔世季年。

实可嗟悼。

既至南都,常不自安。

将宴百寮于殿上,忽见故太傅宋齐丘自陛而趋进,遂恶之,入而得疾,数日而殂。

识者谓信谗而害于贤良之故矣。

初先主既封齐王,将受吴禅,有善相者至。

先主遂列诸子见之。

相者因指齐王景达曰:“此虽不及于公,然善持守者也。

”先主复令相嗣主,相者曰:“只恐不了公家事。

  先主不从。及嗣主继立,常欲禅位景达与宋齐丘,既不获。后果丧淮甸而国几亡矣。后景达出镇临川,开宝中以寿终。

  

  ●卷三 #

  ○后主宜春王 #

  后主名煜,字重光。本名从嘉,及嗣立改焉。嗣主第六子,太子冀同母弟。幼封安定郡公,周师入淮甸,迁神武军都虞候。

  沿江巡抚,因猎于野。

时周世宗怒不割淮南地,帅众将渡江征建康。

见白气贯空,使觇之,乃后主与众猎焉。

叹曰:“彼有人焉,未可图也。

”遂止。

嗣主闻之,因立为后,以吴王参政。

  嗣主南迁洪州,遂立为太子监国。

嗣主殂,遂即伪位,尊母钟氏为太后,立妃周氏为皇后,封诸弟为王,百官偕加职。

罢诸郡屯田归州县,委所属宰簿与常赋俱征。

随所租入十分锡一,谓之“率分”,以为禄廪,诸朱胶牙税亦然。

由是公无遗利,而屯田佃民绝公吏之挠刻,获安业焉。

乾德二年始用铁钱,以十当铜之一。

初嗣主即位,征伐频起。

先主德昌泉布既竭,遂议铸唐国钱。

其眉曰“唐国通宝”,约一千重三斤十二两。

至数年而毙。

百姓盗铸几至一斤余,以一文置水上不沉。

虽严禁不止。

至是有铁钱之议。

既行至数年,物价渐增。

诸郡之民复盗铸者颇多,而轻小,环外芒刺不及官场圆净。

国家虽以法绳之,犯者配远郡,民罹之益众而不止。

又先主世不概括定民产,自正斛上别输三斗于官,廪受盐二斤谓之盐米,百姓便之。

及世宗克准南,盐货遂艰,官无可支,至今输之犹为定制。

以林

  

  仁肇为南都留守守南昌尹。

冬,建州节度使陈晦卒,时后主罔恤政务,晓于禁中卧听内道场童行撞钟。

有节数喜而召之,当剃度为僧。

而童子奸猾,对曰:“不敢独受恩泽,愿陛下如佛慈悲广覃,诸郡于是普度焉。

”是岁十月二日,后主纳国。

开宝三年冬,后主因校猎于青龙山,还大理寺,亲录囚系,多获原宥。

给事中萧俨、中书侍郎韩熙载等弹奏,称狱讼必申有司,囹圄之中非车驾所宜至。

请省司罚内帑钱三百万充军资库用。

  三年夏太白日见,至秋方没。

又二日相触,时人以视见之。

是岁韩熙载卒。

天王使至,讽后主入朝,煜不应诏。

初流言共谓北使窃伺后主匡饯至船,必载之北度。

自是后主惧不敢登使者船。

秋抚州齐王景达卒。

遣弟宜春王从谦入朝京师。

冬有商人上密事,请窃往江陵焚烧北朝所造楼船战舰数千艘,乞割符验。

  后主惧事泄,不敢听。

于是商人遁去。

下令贬损制度,下书称教。

改中书省为左右内司府,尚书为会府,御史台为司宪府,翰林为弘文馆,枢密院为光政院。

降诸王为郡公。

初,台阁殿各有螭吻。

自乾德后天王使至则去之,使还复用,至是遂除。

  四年冬,南都留守南昌尹林仁肇卒,遇鸩也。

诛内史舍人潘佑,户部侍郎李平以侍卫亲军,都虞候申令坚为吉州刺史。

六年,遣次弟邓王从益朝京师,寻遣回,谕后主入朝。

六年冬,王师济江,克池州。

以天德军都虞候杜真率师御之。

败绩于当涂。

  遂戒严城守。

下令去开宝之号,公私牍籍称甲戍岁,募民献纳缗粟以裨国用,而署之以爵秩。

时献者颇多,袁州萍乡制置使刘茂忠破潭师于境内。

八年春,有彗星孛于东方。

初,亘中天,其末曲向北,时谓之扫星。

迨晓至亭午短如帚焉。

城将陷没,越人攻丹徒。

命同德军都虞候庐绛督舟师出援之。

是岁阅民为司徒。

初,先主之世既为量民田以奠科赋。

自二缗以上家出一卒,号为义师。

中有别籍分居又出一卒,谓之新生拟军,至民

  

  间有新置物产者亦出一卒,谓之新拟军。又于客户内有三丁者抽一卒,谓之国军,后改为扳山军。使物力户为之将校董之。

  又嗣主之世许诸郡民划竞渡船。

每至端午,官给彩,俾两两较其殿最,胜者加以银碗,谓之打标,皆籍其名。

至是尽搜为卒,谓之凌波军。

率民间佣奴赘婿,谓之义勇军。

又募豪民皆自备缗帛军服兵器,招集无赖亡命辈,谓之自在军。

民应之者益多矣。

王师围急,乃窃降蜡书招百姓。

自老弱外能被执者谓之排门军。

凡十三等名,遣赴边境及登城把守,建康城陷方罢归农。

  其将校起发入京师,数年放还乡里。

夏,诛神卫统军都虞候皇甫继勋。

秋,洪州节度使朱令赟自浔阳湖口帅水陆诸军将校援建康。

进次虎鐏洲,与王师合战,众皆溃,令赟死之。

初,后主以大兵围近,历年百姓疫死,士卒乏食,俾陈乔作降款,与太子出降。

使行人与约诘。

旦至午未决,寻城陷。

都招讨使曹彬既入,后主出拜于宫门。

彬曰:“何故负约!”后主无辞,唯言人心不一故也。

遂令左右奉玺缓上彬。

彬复命后主作书委谕诸郡令以城归顺。

唯江州不从。

其裨将胡则杀刺史监军使,遂据城叛。

先锋曾翰帅众攻之。

师老而疲,至明年冬,食尽方陷,遂屠其城。

王师既入建康,唯后主官门不入。

时升元寺阁数层,高可十余丈。

梁时为瓦棺阁。

豪民富商之家避难于上,迨千余人,为越人所焚,一旦而熄。

彬乃使监守后主与二弟太子而下登舟赴阙,百司官属仅千艘,将发,号泣之声淘于水陆。

  既行,后主于舟中泣数行下,因命笔自赋诗云:“江南江北旧家乡,三十年来梦一场。吴苑宫门今冷落,广陵台殿已荒凉。

  云笼远岫愁千片,雨打孤舟泪万行。

兄弟四人三百口,不堪间坐细思量。

”既至汴口,欲登礼普光寺。

左右谏止,后主怒而大骂,曰:“吾自少被汝辈禁制,都不自由。

今日家国俱亡尚如此耶”登之拳而礼,叹念久之,散施衣物缗帛。

至京师乃面

  

  缚御璧,群臣舆衬,以见太祖。

太祖以后主拒命劳师,然念称藩入贡二十余年,乃赦之。

后主与臣寮素服徒步。

太祖御乾元殿乃告曰:“汝为江南国主已乎。

”煜见左右班列仪卫严肃,股栗久之,不能对。

寻命赦罪,赐冠带,遣就馆。

封违命侯,授左千牛卫上将军。

太宗登极,改封陇西公。

太平兴国三年秋,后主因疾,上宣翰林医视药,中使慰谕者数四,翌日而殂。

在伪位十五年,年四十二,赠太师,追封吴王,给赐含襚弥厚遣中使护丧事。

初后主既违朝旨拒命不行,尝谓人曰:“他日王师见讨,孤当躬擐戎服,亲笃士卒,背城一战,以存社稷。

  如其不获,乃聚室自焚,终不作他国之鬼。

”太祖闻之,谓左右曰:“此措大见语耳,徒有其口,必无其志。

渠能如是,孙皓、叔宝不为降虏矣。

”至是果然。

后主自少俊迈,喜肄儒学,工诗,能属文,晓悟音律。

姿仪风雅,举止儒措,宛若士人。

  酷信浮图之法,垂死不悟。

常于禁中聚僧尼,署寺宇于中。

常所聚徒数百人。

朝退与后顶僧伽帽,衣袈裟,转诵佛书,手不暂释,拜跪顿首,至为疣赘,亲为桑门,削作厕简子试之,腮颊有少涩滞者,再为治之。

其手常抄,乃学佛握印而行。

百官士庶则而效之。

由是建康城中寺院僧徒迨至万余,亲给廪米,帑藏缗帛以供之。

常召募有道士为僧者与之二金。

往往有贪苟而为者。

僧犯奸,有司具牍还俗。

后主乃曰:“僧人奸淫,本图还俗。

今若从之,是纵其欲。

勒令礼佛三百拜,免其刑。

  北朝闻之阴选少年有经叶口辨者往化之。

后主崇奉,谓之一佛出世,号为小长老。

朝夕与论六根、四谛、天堂、地狱、循环、果报,又说令广施刹梵,营造塔像,身被红罗销金三事。

后主让其太奢,乃曰:“陛下不读《华严经》,争知佛富贵”自是襟怀氵敞恍,兵机守御之谋,慌然而弛,囷廪渐虚,财用益竭。

  又使后主于牛头山大起兰若仅千间,聚徒千众。旦暮设菜食,

  

  无非异方珍馔,一日食之不尽,明旦再具,谓之“折倒”,时议谓“折倒”为煜自谶。

及大兵至,后为营署。

北朝又俾僧于采石矶下草庵,自云“少而草衣木食”,后主使赍供献,佯为不受,乃阴凿穴及垒石为塔,阔数围,高迨数丈,而夜量水面。

  及王师克池州而浮梁,遂至,系于塔穴且渡,南北不差毫厘。

  师徒合围,乃召小长老议其拒守,对曰:“臣僧当摇退之。”

  于是登城大呼,而周麾兵乃小却。

后主喜,令僧俗兵士,念诵救苦观音菩萨,满城沸涌,未几,四面矢石雨下,士民伤死者众。

后主复使言之,托疾不起,及诛皇甫继勋之后,方疑无验,乃鸩而杀之。

时城中有僧数千表乞披坚执锐出城斗战,后主不从,曰:“不可毁他教法。

”宰相汤说、吏部尚书徐铉之徒但顺非文过,尸禄希旨,曾不一言谏诤。

坐待王师,阴伺败亡,随作系虏。

韩熙载谀佞苟容,尝上疏云:“诸佛慈悲,尚容悔过。

”言多此类,任成祸胎,见危是幸。

迨卢绛出水战,生获裨校及甲士百人,其校身状魁岸,容貌甚武,将见后主,或告之曰:“若对官家,善为词说,必免其祸。

”校乃抗声:“彼则一国主,何官家之有。

”既见喏而不拜,后主喜而且惧。

因问:“北师中似汝辈者几”对曰:“国主若悟,诚宜趋降,为一城生民延命,苟不如是,旦夕之中适为鱼肉。

如吾辈者几万,何足问之”后主默然无断,久之令出,为阍人所刺,乃大呼曰:“死不得其地矣。

”余甲士皆重伤,后主哀之给饮食药饵治之。

迨愈引见,各绐曰:“官家如佛慈悲,好生恶杀,臣等无以为报答。

愿逾城窃斩北师以谢生成。

”乃夜纵之,迨旦皆割馘而至。

后主喜之,赏赐有加。

于是再遣之,而不复至矣。

后主不知贼取城外百姓耳献焉。

故城中虚实之状皆被测之。

诸郡有断死狱者当先奏牍,既详覆无疑,乃于佛前炷香爇灯以达旦为验,若火灭则从之,如燃则货死。

富商大贾有犯法者乃赂左

  

  右内人,窃续之而获宥者多矣。其为人朦昧若此,不亡何俟。

  初北朝兵将兴,吉州子城上有神现头如车轮,额上有珠光烁如月,军民皆看,数日而没。

今俗呼为天王楼。

又建康城外沿江排大楼航皆有将军之号,忽一艘且吼如人,闻于十数里。

后主乃降杖决之。

又见凫雁自北而飞,迨千群至城侧叫啸悲鸣,遗粪于城屋及女墙上,皆白而臭月余乃止。

城中士庶衣碧服染,时须经宿露则愈鲜,时呼之为“天水碧。

”庐陵曾氏将娶妇,忽化为女,后嫁之生子焉。

又有海形如大堤,长数十丈,至于浔阳。

值冬水涸,不能旋,每每噞喁,水自脑而出,或云海神取其珠矣。

迨死,人食其肉,多者至,卒以胁骨为桥,脊骨为臼。

者,鲤之类也。

既死则国亡。

其怪谶多若是。

煜之君臣皆颛蒙不悟其妖。

  宜春王从谦,嗣主第九子,后主之母弟。

幼而聪悟,好学有文词,未弱冠有能诗之名。

嗣主尝于苑中与宰相奕,而从谦侍侧,嗣主命之赋《观棋诗》,从谦乃命笔立赋曰:“竹林二君子,尽日意沉吟。

相对终无语,争先各有心。

恃强终有失,守分固无侵。

若算机谋处,沧溟想未深。

”嗣主览之惊叹,令颁示百寮以为规诫。

士流争写,纸价动于建康。

及后主嗣,立封王。

开宝中天王诏后主入朝,煜未行乃遣从谦奉朝贡。

既至,敷奏无失礼节。

太祖优恩,封之为充王,赐第宅锡赉颇厚,恩及藩戚。

未几侍上,上从容谓之曰:“卿可贻书与国主,令入朝奉,朕当大驾抵宋毫而迎,封之以大府,所谓彼此遭逄,自无失时。

”从谦对曰:“臣兄以庸菲之才嗣守宗庙,陛下垂覆载之恩许之入朝,寔千载一遇,必须奉诏。

”太祖因赐酒食缗帛而罢,及从谦为书使至建康谕以上意,而后主为陈乔等所制,乃不从。

及平建康,后主入朝。

太宗诘以不从从谦之旨,拒命劳师,后主惧乃伪对以不闻其命。

太宗怒,遂降从谦于南班。

  

  既以家国丧亡,爵秩贬损,妃御不存,默默不自安,遂卧疾而卒。

初从谦奉使宫口,质而不返其妃每哭诣,后主无以计,每闻使至,必避之而已。

兵未起以思慕不已而成疾,卒。

后主后周氏司徒宗之少女。

前后之妹,少以姻戚往来宫中。

后主见其美姿容乃纳之。

前后疾将殛,忽见后入,乃问妹妹几时至宫来,后时年幼不知嫌疑,即以实对曰:“既数日矣。

”后怒,遂面壁而卧,至死不顾。

后既殂,常入禁中,至纳为后,乃成礼而已。

将纳彩,后主令交鹅被以缯彩使御书,极于侈靡。

及亲迎,民庶观者咸登于屋,有坠瓦而死。

其夕燕群臣,韩熙载而降皆为诗以讽焉,而后主不之谴。

自是士庶婚姻寝成风俗,及后主封违命侯,后封妃,太平兴国三年后主殂,未几后亦卒。

  

 ●卷四 #

  ○宋齐丘 #

  宋齐丘,字子嵩。

世为庐陵淦阳皂山人。

父诚,因巢寇之乱与南昌人钟传同起于草野,唐王不能制。

时高骈镇淮南,遂表传为洪州节度使,寻封南平王,以诚为副使,卒于任所。

齐丘因是以为故里焉。

齐丘少孤,好学为文,其体颇质朴而无师授。

遂游学于诸郡。

自以世乱,乃笃志于商君长短机变权霸之术。

与之谈者皆屈,莫能救其涯涘。

时先主刺昪州,其亲友饶洞天出守庐陵。

齐丘因刺谒之,与语终日。

延于门下,旦夕为之醮,因访时务。

未几,洞天解郡,遂命载归。

广陵未至而洞天疾病且死,因遗书荐之于先主。

既至,栖迟逆旅,裹调罄乏,因吁叹数四。

其邻倡优女魏氏闻之,乃窃赂遗数鍰由是获备管幅,遂克投贽一见。

先主宾之以国士,大获赂遗,寻娶魏氏,馆而给之。

因说先主广延儒素,务农训兵,黜陟妍否,进用公廉,修学废坠,制御奸雄。

凡数年间,府廪盈积,城隍完峻,士卒骁勇。

义父徐温闻而往自镇之,乃迁先主刺守润州,未几,温嫡子知训为朱瑾所杀,齐丘乃勉先主帅兵渡江以平其乱,冀卫社稷,潜立大勋,代秉其政。

若握重兵制御群下,可成洪业。

  既至,遂果代之。时吴主既弱,政出多门,君臣纲纪弛而不振,乃修复政理,动据礼法,务葺民庶,罢其不经,总以要务,宽

  

  省征赋,农有定制,官无虚禄,辑睦公族,抚存将校,优给卒伍,爵赏有功,刑辟中度,斥捕攘寇,上下咸乂,皆齐丘之谋焉。

又说以虚怀待士,博访艺能,遂立延宾亭,招纳贤豪,以敦时望。

复创一池,中立亭宇。

每与先主登临,乃屏绝人迹,以议家国,或至夜艾。

池亭今犹存焉。

先主欲致之重位,然为温所忌,遂署为府中从事。

温因擢拜右司员外,即复授谏议大夫。

兵部侍郎。

居府中日议庶政,乃使人于淮上延接北土归义士。

大夫孙忌、韩熙载等数十人皆以仁爱惠义致诸腹中。

故人莫不乐为之用,齐丘自揆以草野之人遭会英杰,言听谋从,身居显位,儒家之荣,于斯为盛。

遂告归豫章改葬。

既入九华山下,卜居退身,表乞致仕,吴主累召,乃数表坚让。

略曰:“昔高宗之梦传说,西伯之获非熊。

况臣筑岩之相,钓渭之肾。

  禄位弥重,宜居山野”云云。

时嗣主已为大将军,先主使赍吴王诏,亲往慰谕,优辞敦勉,弥留旬月,然后乃起。

方舟并济,好狎如友。

既至先主喜,分约父子,授中书侍郎,迁仆射平章事。

先主位望崇重,基称弥隆。

因谋为禅代,乃请先主移镇金陵,以基王业,交结邻好,绥悦守宰,广覃恩施,抚缉远迩。

  □辅元子,观其间隙以待时清。

于是从之。

然吴主恭默劳谦,人心未殆,而宫禁之内嫔御贵戚謦欬嚏鼽之微,齐丘莫不知之以阴闻。

建康议以刘穆之之辅宋祖无以过之。

吴主忽谓左右曰:“孤克已,虽动为下所奉,然为徐氏制驭,名存实丧。

今欲求为一田舍翁,将安所归乎。

”遂泣下数行。

齐丘闻之,乃还建康议迁都金陵。

吴主既半渡,遂引至润州安置,号丹阳宫,未几,使讽吴主禅位。

先主既膺禅位,齐丘复请归姓以绍唐统,冀德威四方,遂迁左丞相司马元勋,乃就。

国步既安,因表罢相,庶崇止足,以避贤能。

遂除洪州节度使。

既至,乃召故老亲属与叙情旧,饮宴弥厚,溥沾馈遗。

乃改其故里为爱亲里,

  

  坊为衣锦坊。

更易弊政,补缉群条。

庶民便利,莫不荣之。

迨先主笃疾,诏还受顾命,托以后事。

嗣主立,加太传以前官相之。

嗣主襟量仁懦,言几玩狎,恭已无法,大失统御。

或深居宫禁,全忘宵旰。

齐丘每犯颜谏止,陈以昧旦之道,驭朽之危。

  又欲捐社稷,传位于太弟。

于是上疏论先主创立之艰,忧动之重。

狂谏不从。

未几,以为浙西节度使。

自是左右侍从皆东宫白面少年,儒流雅士韩熙载之徒多肆排毁,以先朝老臣终不为少主所用。

嗣主顾盻颇见慢色。

齐丘知之,求罢其政,但奉朝请而已。

年既衰暮,自负勋旧,不能折节降身,随时容众,为钟谟、常梦锡、江文蔚、萧俨承等非顺旨,尤生谤渎。

及叹曰:“鸟尽兔死则弓藏犬烹矣。

”因表乞归九华旧居。

嗣主与左右皆以为诈,激要君上。

乃赐号九华先生,封青阳县公,食一县之赋。

至四年,嗣主命齐王景达就诏与俱还建康,亦奉朝请而已。

至六年,又出镇洪州。

九年复诏还,拜太师,固让。

十一年,复往南昌。

十三年,周师入淮甸,诏还谋难。

始齐丘赐归九华,朝廷多用文儒以干戈为戏。

屡征闽建,复讨湘沅。

外乏师旅内竭帑藏。

国用军器宕然虚匮,淮甸疆境弃如土芥。

养老乞言以为迂典,谘议询谋耻而不行。

周师暴至,遂失备御。

  方诏还议军事。

未至,以刘彦贞为都统出援寿春。

齐丘闻之,曰:“斯乃蹴鞠射括之徒,焉能总众以御勍敌,辱国丧师必是行矣。

”既至,因表乞急召还,彦贞闻之,狼愎而行,未几果没。

复以朱元又叛,诸郡皆陷。

选将阅师,称藩割地,皆匪专谋,复告老谢疾,乞骸骨,归南昌。

既而嗣主自亡淮南,神情躁挠,荒悖不安。

赏曰:“孤欲屣脱国务,放心云鹤。

每思寄托,恨未得人。

”时陈觉、李徵古等常见亲密。

因顺旨而言:“齐丘先朝夙老,谕家造国四方所知。

若委之国事,俾继伊旦,陛下暂辍万几。

高宴深宫,俟睿德隆宁,归政何晚。

”又会钟

  

  谟北使返,谣称世宗曰:“朕与江南分义既定,然宋齐丘不死,殆难保其久永。

”合朝顺非,遂成衅隙。

因是贬杀觉等。

时齐丘不知其旨,乃见舻舰舟诏入,遣归九华。

既至,遂绝粮七日而卒。

刘丘昔常著启云:“至于千恳万端,只为饥寒两字。

  人见其死,谓之自谶。

齐丘所荐进者,惟能先萌未兆,智策宏远,才堪致化,理能易俗,与己合志同方者乃授拔擢。

凡数十人名皆显达,贵历朝廷。

岂以寻章摘句戕贼经史残剥古人之词为文士者哉。

故齐丘之学天才纵逸,颖出群汇,混然而得,非耗蠹前修而为之辞。

至如《凤台山亭诗》、《延宾亭记》、《九华三表》有古儒之风格,《化书》五十余篇颇几于道家。

凡建碑碣皆齐丘之文,命韩熙载八分书之。

熙载尝以纸实其鼻,或问之故,答曰:“其文秽而且臭。

”时见谤诽,多此之类。

  齐丘常与先主议选宫嫔,杂以珠贝罗绮,使这泛海北通契丹,欲图复中原。

而虏主耶律德光使至,厚吊遣还,迨至淮北,乃使人杀之。

复遣沿海赍琛以为报聘。

虏主不知,谓北朝杀己之使,因渐构隙,前后如是者数四。

于是德光大怒,数冠边境。

  及晋少主御极,与之抗礼。遂入梁园,遣使召江南与之会宴。

  嗣主谦抑,辞而不行。

故周世宗初征淮南诏书云:“结连并寇与我为仇,勾引契丹至今未已。

”皆齐丘之始谋也。

或云:“虏母青媛乃江南之嫔。

”且当嗣主懦躁,轻肆失言,陈觉之徒谄谀,率尔诡对,不能慎其枢机,祸及正人,亦非夙心素志,同诚协谋。

复会钟谟籧篨谗慝,交乱康君。

九华之坟未草,谟亦继诛。

萧俨以蒙瞽无文戆而愎讦;江文蔚辞赋常品,学非博通;常梦锡以帏箔之内,猱杂不修;韩熙载淫而无行,纵诞不持。

岂能知变识几,立功定业。

当齐丘秉政莅任,皆斥腐儒,“鲰生身夸行秽”,故不大用。

及位已崇峻,由是哆于颊朵,背憎面谮,群诬党议,千舌百辟加之。

齐丘性度不能洪绰,襟

  

  器斗筲。苟不附己,莫之容忍。汪台符讥其名字,潜沉深渊。

  初镇南昌日,有故识慢言,致之大辟乃榜其尸曰:“毁辱先皇,谤讪今上,乱臣贼子,宜弃市朝。

”斯亦孔子所谓管仲之器小哉。

初囚九华,乃命笔作《老牛歌》以献,为忌者所匿。

今传于人口。

将死谓人曰:“吾昔幽囚杨氏于泰州,一无聊生。

吾之罪也。

然今一死故无所恨。

”遂自缢,而年七十余矣。

有一子,先世而亡。

  

  ●卷五 #

  ○孙忌刘仁瞻陈海钟谟朱元

  孙忌者本名晟,山东齐郡人。少家贫,力学能属文。朱梁主举进士,会庄宗立号河北,方召募河南仕人。忌因亡之唐。

  署为著作郎、直史馆。

庄宗灭梁,随落都下。

迨明宗嗣位,以庄宗番汉马步使朱守殷出镇汴州,辟忌为判官,迁员外郎,守殷猜之,不能自安。

忌因说之叛,明宗使安重诲攻之。

城陷,守殷伏诛。

忌乃窘迫,落发为桑门。

将亡淮南,时图像索之颇急。

至正阳,未济,追骑适至,疑之。

忌乃坐岸,伪扪虱啮虮,追者睥睨久之,乃去,忌方获渡。

至旅邸,翘坐。

先主常使亲信于淮头窃觇过客,见忌姿仪伟重,有异常僧。

乃走庭下喏之,忌端然不答。

逆者知之。

乃闻先主。

使人迎置门下,优容礼问。

  忌以实对,遂令蓄发冠带。

后从先主渡江,署节度巡官。

弥见亲宠。

每至宴谈迨旦迄夕。

与徐!玠同预禅代,擢拜翰林学士、知制诰。

文词亹顺,优宛而古。

寻迁中书侍郎。

才宏口辨,词说泛滥。

常为宋齐丘所忌惮。

迨嗣主即位,素所畏重,累迁右仆射、平章事。

与冯延已俱相。

颇有志于重熙富庶,燮育疲民。

  时已下湖南。

忌白嗣主:“楚国兄弟自取败乱,其民何罪使之困瘁。

且欲解桂林益阳之师,以节钺授刘言,使自安缉。

冀惠有衡潭之地,则二藩在吾彀中尔。

”延已狠愎不识大体,不然

  

  其议。

未几刘言果袭取长沙,边镐弃城而走。

忌鄙延已,谓入曰:“玉卮象瓯盛内狗秽,鸡树凤池栖集凫翟。

”遂求罢相,嗣主许之。

未几,会周师攻淮甸,刘彦贞等全军陷没,刘仁瞻固守寿春。

嗣主惧,遗忌与王崇质、钟谟、李德明相次奉表称藩请和。

周世宗留忌,使德明反命,请割淮南十四郡以江为界。

  朝议不从,杀德明。

遣齐王景达、陈觉、朱元等救援寿春,与周人屡战。

会朱元叛,军遂遁。

仁瞻坚守不下,世宗怒江南失约,遂引忌责之。

及话江南事实。

忌对以兵甲尚强,宋齐丘良相也。

乃致忌于楼车,令呼仁瞻趋降,忌知终无生还之理,不忍负国家恩顾。

至城下,乃大呼曰:“刘仁瞻汝好固守城池,江南救援即至。

我遇强暴死在旦夕,汝可效死立忠,无为降虏,使我羞于泉下。

”左右交击其口,忌颜色自若,世宗怒杀之。

  将即刑,整衣冠望南而拜,曰:“臣不忘主恩,谨以死谢。”

  遂斩之。忌家先为明宗所诛。过淮娶嫠妇高氏,及燕公骈之少女。无子,有随妇子李绍庆。嗣主优秩以慰之,追封中书令鲁国公。

  刘仁瞻者,濠州刺史金之次子也。少习兵法,起家如小将。

  性淳谨,器度伟重,喜怒不形于色。总令兵士严而不残,有良将之才。出典郡符,鄟治无滞,有政绩能名,军民乐其仁信。

  诏入为天威军都虞侯,常直宿卫,复出镇江夏。长沙之后,安抚郡邑,士民服从。入典禁兵甚见亲任。保大十三年出镇寿春。

  未数月,会前监军使奏罢。

冬月,沿淮把浅,屯戍馈粮。

仁瞻奏以边禁境备御废弛,乞分重兵以防不虞。

未报周师景至。

城中将校军吏皆挠惧不知所措。

仁瞻按行城垒,分兵指授,守据要冲,视如闲隙。

众心遂定。

刘彦贞援兵,既至将追周师。

仁瞻固止之。

曰:“北人奸诈,恐其设伏。

故宜按甲养锐,以俟其隙。

”彦贞性本佻侮,不习兵术。

乃曰:“贼闻吾至必先遁

  

  走。

所谓纵敌耻也,不追则贻患。

”于是奋行,果为所败。

自是群下服其料敌,各出死力以听任使之命。

周世宗师众四面攻击,仁瞻支吾拒守,经年不能下。

遂与裨将破城南大寨,斩获数千级。

北人大慑。

又表边镐代巳守城,自帅兵决战,冀定。

  得表,嗣主畏懦,惟加抚谕,不从其表。

因惧恚而疾,其子谋叛,遂命立斩,监军使周构哭以救之,亦令并诛。

及周世宗楼车载孙忌于城下,大呼仁瞻:“曰汝可固守城隍,效死立忠,无为降虏,使我羞于地下。

”于是士卒闻之,心坚铁石。

仁瞻猿臂善射,发无不中。

一旦世宗亲临城下,坐幄中,观战士攻城。

仁瞻自城上射之,矢去御座数尺辄坠。

左右惊愕,咸谏请少避之。

世宗乃曰:“一箭射杀一天子,天下宁复有天子乎”

  遂命左右进床坐于坠箭之上。矢复至,又远数步而止。仁瞻知之,因捐亏投矢,谓左右曰:“斯乃天也,非吾不能中之也。

  吾世受国恩,兄弟门列棨戟者数人,然不能治危捍敌,宁静边境,贻忧君父,吾且耻之。

今虽病犹能奋力执戈,与诸君背城血战,死于旗鼓之下。

乃吾之分。

终不以大丈夫之节屈身以事二姓矣。

”久之,世宗驾亦起,仁瞻疾弥加,不能视事。

副使孙羽等惧不能谋,遂以城降。

世宗嘉其忠,果使舁至,亲自慰谕,授以节镇之任。

仁瞻不起,以手指口而卒。

时日阴曀,天雨黄沙。

士卒闻之,人人莫不御泣而哭曰:“上天不仁而使吾父死也。

何用生为”自刭者数十人。

初,仁瞻岁久不克,世宗城淮北为寿州。

迨仁瞻死,乃以故城为寿春县。

君子曰:“以周世宗之神武确断,当矢石而不惧。

予观自古帝王之达者一人而已。

况太祖太宗躬总元戎而蕞尔,彦贞可御之乎”仁瞻死未逾月而淮上兵起。

其能得士卒之心,乐为用命,若非良将又焉至之。

  陈晦者,建阳人。生而期月,足劲能履。父母异之,小字

  

  阿铁。为人勇敢,长而任使,仕至裨将,军中壮之,呼为陈铁。

  诸军围建州,晦每出战,前锋惧之,难与为敌。

及城陷,为王建封之众所获,将释缚斩之。

自踊出于群众,执者不能制,追之不及,乃奔查文徽军中。

文徽素知其骁壮,遂以为小将,俾领其旧部,招集亡叛。

复与潘承佑荐于嗣主,以为剑州刺史。

  及征福州,李义海为前锋,大破其将马先进之众,遂迁建州节度使。

委镇边境,复有吏干,兼治农战,军民化服。

及周师入淮甸晦遣长子德诚引卒数千赴难于寿春。

诸将战多不利,丧失师徒。

惟德诚出入坚敌,未尝少挫锋锐。

班师之日,独赏其军,旌之为“百胜”,授以和州刺史。

德诚自少好学,才兼文武,有能诗名。

后累池、虔,为郡有政绩。

故海之爵位累至同平章事。

在镇十数年,多荐儒学,甄升将校,时议多之。

因疾求罢,后主召至建康,亲临其第视问慰劳,即日而卒。

  钟谟会稽人,徙居建安。

博学喜为文章。

嗣主爱之,迁自末品,宠任异常,转至吏部郎中。

为人谄谀佞媚,反覆难信,复多妒忌。

及使为周世宗所善,使归谕旨。

乃擅自益加诸润色,常以籧篨为陈觉所排。

少与李德明亲友,颇怒觉等,树党攻之。

固求北使覆验觉言,严绩之事,往来数四。

嗣主不能揣悟事理,独任偏辞,贬杀觉等。

衅加元老,自谟之始也。

时议以嗣主使钟谟覆实而杀觉,若使觉覆验必杀钟谟也。

及迁礼部侍郎知当事。

主昔之在多换其彀,权势危峻,克剥侵官,百司之务多出于已。

李德明之死,唐镐预其谋。

至是镐惧不自安,会信州刺史张峦入卫。

谟素与善。

每诣谟第。

辄屏左右而语,或至夜分。

镐知其阴,构之。

及太子冀卒,子幼从嘉乃冀同母弟,当立。

谟与第七子纪公从善,同使北朝,尤胥优狎,颇相称誉。

  因白嗣主言:“从嘉志德俱凉,非社稷之寄。”盛称:“从善器度崇伟,真神人之主。”嗣主由是积怒不已,逐于饶州,寻

  

  杀之。谟始杀陈觉,迨唐镐除谟,罪亦见诛,不亦可乎。

  朱元者蒲津人,在本府节度使李守贞为从事,周太祖辅少主,将禅代。

守贞不从,太祖帅师围之急,乃使元洎李平奉表来乞师。

嗣主以某州节度使李金全为北面行营招讨使,与刘彦贞、查文徽、魏岑等将兵救之。

闻其城陷而守贞自焚,乃班师。

  因是署元以文资与平,累迁至尚书郎。

及周师伐淮南,诸郡守将皆遁。

时元帅万余众克平舒州。

会元帅齐王景达与监军陈觉有隙,疑其将叛。

遂密表请遣元诣濠州议事,元闻命,恐为觉所害,将叛。

其裨将时廷厚不从,元杀之。

至紫金山将战,遂以所部降于世宗。

于是诸军大溃,景达、陈觉亦奔还。

嗣主怒议斩元妻子,妻乃查文徽之女。

文徽屡表雪之,诚款恳切。

嗣主署其表曰:“只斩朱元妻,不杀查家女。

”文徽乃无辞。

世宗以所叛之众别作一营,以元为蔡州刺史。

  

  ●卷六 #

  ○彭昌尹琳彭玗陈贶沈彬

  彭昌者,其先陇西人。

世习儒学,为乡里所推。

初,唐相牛僧孺其祖远仕交广,罢秩还至郴衡间,为山贼所摽掠。

唯僧孺母子获存,遂亡入江南,止于庐陵禾川焉。

迨长为母所训,遂习先业。

县之北有山名絮芋,源下有古台,古老传为聪明台,其下有涌水曰聪明泉。

古今学者多此成业。

僧孺乃舍其上而肄业,迨十数年,博有文学。

会母死,遂葬于县之西南才德乡大学里。

既随计入长安。

以文投吏部韩退之,与皇甫湜大为知遇。

  使候其出,乃往署门以誉之。凡自遣补而下,迨百人皆刺谒焉。

  由是声华蔚然,擢上第。

不十数年累秩相辅。

时昌四世祖居于僧孺母墓之侧,应诸科举至京师,僧孺闻而引与见。

问其坟陵,彭氏幼而不知,默不能对。

及归为修其茔,会僧孺罢相,出镇襄阳,未几暴薨。

故其坟未曾封。

至今本县图经俱载聪明泉侧有牛相读书堂,余址尚存。

其墓所左右前后峰峦绝秀,宛如侍卫,曲涧流波迂回而去,颇为人所钦慕,而世之子孙或农或儒,世不绝人焉。

  尹琳者,其先名濯者为晋平南将军,广州刺史,封鄱阳侯。

  濯死葬于庐陵永新县积庆乡。今坟犹存。而诸尹仅数百家,皆其子孙也。唐开元中尹氏女姿容颇丽,性识敏慧,不因保母而

  

  妙善唱歌。

因重阳与群女戏登南山文峰,而同辈命之歌。

乃颦眉缓颊,怡然一曲,声逗数十里。

故俗耆旧云:“尹氏之歌闻于长安。

”时刺史因行部至邑闻而问之,左右或进入宫,封为唱歌供奉,日受恩宠。

喉音妙绝,为天下第一。

于时海内乐人及至王公贵戚共以邑名呼为尹永新。

佥曰:“自秦青娥之后,一人而已。

”后改元,大会燕于含光殿,尽放长安百姓及戎狄之长入观大内,时燕方酣,百戏繁剧,而群音嚣喧,无由遏御,圣情烦挠,左右计无所出。

高力士因推永新出,才歌一声,群噪皆默。

于是皇襟洞豁,至夕而终。

今存始歌处,后人号为玉女峰,为立庙祠,四时祭祀。

或天邑愆亢,祷之能雨。

及唐末有任翰林火学士者改其乡才德里为大学里,琳之子孙乃其后焉。

  彭玗者,籍为庐陵人,少好学,通经传。

唐梁之际,天下阻兵。

遂以门藉率群胥。

有大志常快快不乐于吏事。

每日肆坦不从职务。

时曹皆鄙之。

一旦,吏酋李氏因私命侪属燕饮,而玗不之召。

自往赴之,见十数辈已会久之,李不具馔。

玗知其忌已,遂去。

伪遗其帽于席,行数里,乃复往,见其宴笑饮舀,玗乃含笑取帽而去,叹曰:“大丈夫当取富贵列鼎俎,何必狎此鼠辈而聚饮啜乎”其妇闻之曰:“请以箱奁之资易酒馔以致报,何叹恨之有。

”玗从之。

乃召李氏,主客皆至,酒酣,谓众客曰:“玗不调,不能从事于诸君。

请自此决退耕于农矣。

”既归乡里,有山名王岭。

遂破家鬻产冶铁为兵,宰牛练楮为甲胄。

与兄弟唱召义师,以自卫乡党为名。

得勇力无赖五百余人。

玗乃建立偏裨,与约号令。

闻于郡县,守宰未能禁。

未几,会群盗数千,攻剽抚州。

虽钟传都督江西八郡不能制御。

时南城人危全讽兄弟亦起义师,结连玗并力攻之。

斩其贼帅,众盗奔溃。

传闻其勇敢,不获制之。

遂表全讽为抚州刺史,玗为吉州刺史。

玗归本郡,乃广城池,务农训兵,禁人赌博。

时有数

  

  卒为窃,玗乃斩之于市而以令众庶。

玗欲报李,使人诱之,博于其家。

李未之知,遂围之,尽诛其妻孥数十口。

其偏裨将校袁大虫等十数辈因私言曰:“使君今已位重,皆言吾等力成其功,而诸将并无分禄之地。

”玗窃闻之,因雪寒,伏甲于幕下,夜会诸将军,宴乐酒醉,因尽杀之。

及杨行密据有江淮,而钟传死,南昌已归顺。

玗强项不从,虑势孤弱,使通好潭州楚穆王马为援。

因与危全讽及信州危仔昌、虔州卢览子等数州聚兵下攻。

方进取江州,行密日遣大将周本征之。

玗等逆战于象牙潭,为本所败,退走。

乃使兄弟立寨于新淦二十里风冈拒之。

  时寨中得玉笥山道士刘守真,能驱鬼神。

每吴兵掠寨,刘则噀水调角,风雨电雷倏忽而起,吴不能攻,迨数年。

一夕刘死,遂战不利,弃寨而还。

玗夙将既先诛戮,无以御敌,乃抛郡退保朱川。

遂连马氏,因尽掠百姓户口几千余家入彬衡。

马氏以玗为柳州刺史,兄弟皆莅县邑,迨十年而玗死。

因乡酋龙宝光裂裳为旗,夜呼内外,曰:“有欲返江南者请从此行。

”凡得数百户迨千余人以归。

其副使发兵数百遮之,宝光乃帅丁壮执大斧长刀临水拒之,相与战退追兵而还。

至今王岭风冈寨址存焉。

及马氏归顺江南,余民皆至,惟玗之子孙耻而不返。

初玗既入湖南,行密使掘其坟,上坟陵惟见大蛇长二犬许,目未开遂杀之,玗亦死。

  处士陈贶者,闽中人,少孤贫,好学。

出游庐山刻苦修进,诗书蓄数千卷,有诗名闻于四方。

慵于取士,宇于山麓。

岁时伏腊,庆吊人事,都未暂往。

时辈多师事之。

有季父为桑门,每赖其给。

有诗数百首,骨务强梗,出于常态,颇有闽仙之致,脍于人口。

其中有《景阳台怀古》云:“景阳大庙地,运极自依依。

一会皆同是,到头谁论非。

酒浓沉远虑,花好失前机。

  见此兴亡事,正当家国肥。”嗣主闻之,以吊帛徵之。乃袱巾

  

  绦带,布裘鹿鞟,引见宴语,因授以官。

贶不受,苦辞。

嗣主见其言语朴野,翔集疏逸,不却其志,因锡以粟帛放还旧居,十余年卒,时及七十。

贶五十方娶,有庆之者曰:“处士新郎燕尔安乎”贶答曰:“呵呵,仆少处山谷,莫预世事,不知衣裾之下有此珍美。

”及更咍及就徵,或问:“细君置之何所”

  对曰:“暂寄师叔寺中。

”或曰:“妇人年少,为德不一,何不防闲。

”答曰:“锁之矣。

”或曰:“其如水火何”贶曰:“钥匙亦付之矣。

”淳质如此。

名士过其故居多著咏焉。

  沈彬者,筠阳高安人。

少好学读书,有能诗之誉。

属唐末离乱,随计不捷,南游湘湖,隐云阳山十年许。

与浮图辈虚中、齐已以诗名互相吹嘘,为流辈所慕。

寻归乡里,访名山洞府,与学神仙,慕乔松虚无之道,往来多之玉梁閤皂二山,入游息焉。

先主移镇金陵,旁罗隐逸名儒宿老,命郡县起之,彬赴辟命。

彬知其欲取杨氏,因献《观画山水图诗》有云:“须知手笔安排定,不怕山河整顿难。

”先主夙闻其名,览之而喜,遂授秘书郎,入赞世子。

未几,以老乞骸骨归,乃授吏曹郎致仕,年将八十,修养不怠。

嗣主至南昌,彬乃撑舟往见。

嗣主以畴昔师授,令免拜跪嗣主,顾问对曰:“老臣自处山野,不知老之将至,世事不与,因山妻谓臣曰:‘汝主人郎君今为天子,何不往拜异免寒饥以毕残龄。

’臣不觉欢悸忘老。

”而嗣主甚加哀悯,问其子息,对曰:“臣垂老有子,尚幼。

”遂署秘书省正字,厚赐粟帛盐货放还。

寻卒。

彬生平虚怀好道,积有年岁,观其出处未见功效。

然彬近居阜上,有一大树可数拱,未殂前常指之谓家之曰:“吾死可葬于是。

”既葬,穴其处,乃古冢尔。

观其间俨然且绝朽腐之物,复见一石灯,台上有漆,一益圹头获一铜牌,上镌篆文云:“隹城今已开,虽开不葬埋。

  漆灯犹未爇,留待沈彬来。”由是坟之。其子廷瑞亦为道士,

  

  性嗜酒,酷于风雅,常游守宰之门。

皆贵之,呼为沈道者。

然坦率不由刺候,每直造阶置而坐者数数矣。

会宰治讼繁剧,廷瑞辄醉至,因忌而戏之曰:“沈道者何日道成时”廷瑞乃应声夺笔就几而书曰:“何顺问我道成时,紫府清都自有期。

手握灵□人不识,体含仙骨俗争知”云云。

宰乃惭谢,常衣褐单弊稍覆其体,虽至穷冬凝氵互风雪凛冽,不加纩帛,而姿颜若故。

  或人怜遗之衣服,亦多转施贫寒。或佯遗忘而已。后卒于玉笥山,死之日,有人见乘舟江上而去。后视其坟,陷裂尺余矣。

  

  ●卷七 #

  ○陈省躬周彬孙鲂邓洵美李家明

  颖川陈省躬者,南昌人。

少负辞学。

与徐铉兄弟友善。

先主辅政,射策入仕。

累官至庐陵永新令。

在任明察体理,吏不敢欺。

敏于判部,部民交讼,不下吏议,面讯其由。

省躬情素,立分当否,不劳按验。

两造甘惬,其讼自弭。

复恃其才干往往判返郡符。

时彬衡之盗入境暴掠,民有防戍健卒御扦,多为所杀,省躬遂给府緍,市棺殡葬郡下。

符让其专辄俾认愆疑,省躬怒,遂判符后云:“开官库使官缗买棺木葬官军何过之有”

  于是缄而遣之,郡守览而不能屈。

部有教人者引及知见,郡吏贽符命之,其人窜逐遂。

恐迫其妇,妇惧乃自经。

省躬械系郡吏,仍致辞于上曰:“一夫抱恨,六月降霜。

一妇声冤,三年大旱。

本为教人,却致杀人,情加明罚”。

由是抵罪。

然有过设陷刑者,理有可悯,尝哀而出之。

其佐有萧某者执法不同,捐牍不署,蹈礼不迨。

而与令争,令欲驱之,大骂曰:“臭下辈。

”簿对曰:“哑义手者既是下辈,行拳却是上辈。

”令惭谢。

时太守武士也闻之,怒其佻慢,乃使召之。

既至,下吏按验。

省躬乃写籀文答之。

吏称不辨,省躬背曰:“何不使倅拭瞎读之。

”吏示倅,亦不辩。

于是遣还。

省躬谓人曰:“今朝廷识字唯仆与徐家兄弟尔。

余奚足算哉”初,南越王刘隐之子

  

  跨据交广,绝朝贡之礼。

李太保使讽,后主俾以书檄,谕以祸福。

朝议以省躬才辩遂任为价。

既逾岭,至韶广。

后主使水道而进。

既登舟,遂以重幕幂之。

舟中之人略可相视。

逾数日,又重幕围之。

使登岸,屣步才十许里,至馆中,供帐颇异于常。

  主使劳慰燕饮累日,忽且舁馈赆之物并报函,复围而遣至水滨,登前所幂舟,日夕唯闻牵驾之声,然不知其沿沂,七八日复至韶而还,死于舟中者数人。

省躬在治产一子,逾月将名之,问厅吏萧德之曰:“汝育几子”对曰:“有男五人”。

省躬小名之曰:“萧六”。

省躬为人虽丑疾邪恶,然利于货赂。

邑豪龙氏诱杀郴衡归明人户迨百口,取其货并妇女。

事露,后主遣尚书郎张佖就按之。

私使询于省躬,验其谬实。

龙窃知之,馈白金迨千。

省躬受而伪诺之,乃报佖曰:“彼杀之矣”。

故时不多其为人。

入中朝位不显达者良此之由也。

故参政彭年乃其子“萧六”焉。

彭年大中祥符初与内翰晁公、今相王君四人同知贡举,省榜将出,入奏试卷。

天下举人壅衢而观,其出省诸公皆蹙额其容,独彭年扬鞭肆目,有骄矜贾炫之色。

榜出,其甥不在选中,遂怒入其第。

会彭年未来,于几上得黄敕,乃题其背云:“彭年头脑太东烘,眼似朱砂鬓似逢,纰缪幸叨三字内,荒唐仍预四人中。

放他权势欺明主,落却亲情卖至公,千百孤寒齐洒泪,欺言无路达尧聪”。

彭年一见,怒不获已。

遂抱敕入奏,真宗见而不悦,因释其罪。

彭年好势附宠,尝与丁相树党不顾已。

因人释褐,复更利场体式,妄立法制,老覆程试,结怨士人。

后虽数月而卒,时人谓之耕田手而非鼎鼐之器也。

  周彬世为庐陵禾川人,自少不治产业,伏膺儒学,刻苦修进,俾昼作夜,其妇尝让之曰:“汝徒自如是,卒有益乎汝家兄弟皆能力稼穑营己。

囊箱丰益。

汝之不调而无思,悔毕向何如”答曰:“卿尝与吾市油数金,是亦力穑营己而已,但岁晚

  

  必得力”。

及闻先主镇金陵囊文而往,未几,会禅代归姓,制度草创,无取士之科,将有事于圆丘,募四方英秀,各为祝史之文。

彬之所著特加选用,遂署诸卫巡官。

嗣主与太弟景达贻书交辟,置之门下,锡赉颇厚,得迁省拜。

以所赐缯帛金币陈列于庭,谓妇曰:“吾昔与卿同营己者,今日一成矣。

比诸伯叔何个为胜耶尚能让于吾乎”妻答曰:“斯男子之事,非妇人女子所能知”。

时邑人有侮慢之色,彬数叹曰:“昔鲁人俚,孔子谓之东家丘者”。

果然,入金陵待选,授大理司考。

满以母忧归葬。

谒禾川令,直造其厅,署令诘之曰:“公虽朝省直寮,其如桑梓之礼何”彬怒,因自誓曰:“吾不归令于兹,有如白日”。

及复建康数月,如前官归,宰本邑令,惭谢而去。

  乡里相庆,荣其昼锦,然为政廉平,恩仇不录,将解。

邑中耆艾缁黄辈数百人诣郡,上疏举留,遂连任七考。

有相讼者,以理和解之而无适莫,既而复选。

嗣主锡以银章茜绶,以本官居职,持法平直,不阿权要,朝廷惮之。

累迁尚书郎,出授武昌节度掌书记,守江夏令,未几而卒。

  孙鲂世,南昌人,家贫好学。

及长,会唐末丧乱,都官郎郑谷亦避乱,归宜春。

鲂往师之,颇为诱掖,后有能诗名。

尝与沈彬及桑门齐已、处中之徒为倡和俦侣。

属吴王行密据有江淮,遂归射策,授州郡从事,与沈彬尝游于李建勋,为诗社。

  彬为人口辩,每好较人诗句。

时鲂有“夜坐”句美于时辈,建勋因试之。

先匿鲂斋中,候彬至,乃问:“鲂之为诗何如”彬答曰:“人言鲂非有国风雅颂之体,实得田舍翁火炉头之作。

  何足称哉”。

鲂闻之怒,突然而出,乃让彬曰:“公何诽谤之甚而比田舍翁,言无乃太过乎”彬答曰:“《子夜坐》句云:‘划多灰渐冷,坐久席成痕。

’此非田舍翁炉上作而何”阖座大笑,善彬能近取譬也。

及题金山寺云:“万古波心寺,金山

  

  名目新。天多剩得月,地少不生尘。过橹妨僧梦,惊涛溅佛身。

  谁言张处士,题后更无人。”有集仅百篇,皆此类。先主受禅累迁正郎而卒。

  邓洵美,世为湖彬郡人,少有敏才,工诗,长于赋颂。

天祐中与连人孟宾于并为廉使李侍郎所荐,入洛阳。

与故李司昉同年,擢进士第。

以天下丧乱,诸道割据,遂还乡里。

为潭州节度使马氏所辟,署职郡县。

常怏怏不惬心,仅十年间,昉奉使湖南,求访洵美。

既见,权情好洽,不替曩昔,且惜其才富位卑,滞于侯国。

昉既行,因请赍致京师。

马氏饯之,为鸩而卒。

洵美晚娶,无子,有三女。

贫瘁,流落风尘。

沣陵人庐氏闻洵美名怜而购之归,以其女妻于儒家。

先是太常丞陈度有《薛孤延闻雷赋》颇为时彦所推尚,而洵美集中亦有此作,前后语句皆同而首末小异,未知谁氏之述也。

  李家明,世为庐州西昌人。

嗣主时为乐部头,有学,解滑稽,善讽谏,为时所推从。

嗣主游后苑,登于台观,盛望钟山雨曰:“其势即至矣”。

家明对曰:“雨虽来,必不敢入城”。

  嗣主怪而问之,家明曰:“惧陛下重税”。

嗣主曰:“不因卿言,朕不知之”。

遂令擢务降半而征之。

及见牛晚卧树阴,嗣主曰:“牛且热矣”。

家明曰:“臣不调,敢上绝句”。

曰:“会遭宁戚鞭敲角,又被田单火燎身。

闲背斜阳嚼枯草,近来问喘更无人”。

时左右宰臣皆惭,免冠谢罪。

宋齐丘只产一子辄死,齐丘哭之恸,逾月,自亲王宰寮勉之,不止。

家明谓嗣主曰:“己能止之矣。

大王当复厚赐”。

嗣主许诺。

家明遂作大纸鸢上书云:“欲兴唐祚革强吴,尽是先生设计谟。

一个孩儿扌弃不得,让皇百口合何如”。

乘风放之,度至齐丘第,遂绝其缕,令坠。

齐丘见之惭感而止。

家明遂大获缗帛。

后,嗣主于苑中命元寮临池而钓,诸臣皆屡引其鳞,唯嗣主无所获。

  

  家明见其犹豫,乃曰:“臣昧死敢上《篘荛》曰:“玉甃金钩兴正浓,碧池春暖水悠溶。

凡鳞不敢吞香饵,知道君王合钓龙”。

嗣主嘉之,喜极欢燕而散。

及嗣主加王弟景达等官,而恩泽未及臣下,因赐享燕,家明乃入。

末作二翁妇而出列坐,令其新妇每进一饮一食皆辄拜献,而礼颇繁剧,翁妇怒而责之,曰:“新妇自家官自家,何用烦拜耶”嗣主闻之曰:“孤为一方之主,而恩不覃于外,孤之过矣。

家明之言亦宜乎”。

因厚赐之,而加百官焉。

先是建州王延政与闽州兄延义有隙,遂各称帝。

嗣主遣将平之,俘延政及百官入建康,寻封王,遂命王公宰察之属燕其第,时遣家明率乐部往,延政啬于贿赂,家明怒其寡而讥之曰:“贱工无伎,大王优赐,不敢奉命。

然告大王,乞取一物”。

延政曰:“吾家所有唯汝之命”。

家明曰:“大王平天冠,今且无用,家明敢请之”。

延政默然惭恨而罢,自是怏怏发疾而卒。

时家明母死,欲归葬。

会嗣主听政之暇坐于便殿,秉笔于琬琰上,闲书章字,家明因诈曰:“臣每窃学人署字,与之不疑”。

嗣主曰:“卿能学孤为乎”家明曰:“臣虽愚卤,愿效神踪”。

嗣主乃于麻纸上大书押字,命试学焉,

  家明得之辄于草字上书云:“宣州于上供库钱支二百千付家明

  安厝母亲”。

嗣主见之大笑,因而赐焉。

从嗣主幸南都时,既划江舟,楫多从南岸。

至赵屯,因辍乐停觞,比望皖公山谓家明曰:“好青峭数峰,不如何名耶”家明应声对曰:“龙舟轻飐锦帆风,正值宸游望远空。

回首皖公山色翠,影斜不到寿杯中”。

嗣主因惭,俯首而过。

及后主嗣位,家明老而无宠焉。

  

  ●卷八 #

  ○江梦孙陈陶史虚白孟宾于孟贯江违

  江梦孙,字聿条,九江湓城人。祖祢不仕,以儒道自高。

  梦孙少传先业,颇蕴艺学,旁贯诸书,籍籍声誉,远近崇仰。

  诸生弟子不远数郡而至者百人。

春诵夏弦,以时讲闻,鼓箧亟丈,庠序常盈。

先主辅政,欲广贤良之术。

闻其德业,遂以币帛聘之数四。

不得已,乃起。

既至,为芸阁郎,甚被亲礼,委之荐进,时为得人。

迨数年忽自陈曰:“仆少长白屋,颇如民间利病,邑宰之政可以存革深毙。

愿效一县,庶竭愚鄙”。

先主不许,曰:“令长之职徒劳之任,与台阁之资清要不同”。

  梦孙曰:“苟获所请,无惮勒匮”。

先主见其恳追求且不已,遂授近畿天长令。

既至,县吏告:“不寝大厅,妖怪所凭,前政居之不久而死,请止便室以避其凶”。

梦孙不从,谓曰:“苟如是,吾自当之”。

既夜半果有鬼魅呼啸而至,渐逼近则掀投床几,复扣门户召云:“令出”。

梦孙卧闻,答之以“喏”。

  乃整朝服,秉烛出户,艺炉奠爵而祝曰:“不知何人,辄敢召令。

吾为民长,必有正厅,以衙群吏。

汝或为神,必当受民祭祀,合聪明正直,与百姓为福,何乃非理与王者之宰争居其地,惊挠正人。

况吾以忠事主,以信示人,所以不贰,宁畏于汝。

  汝若不悛其过,乃更为厉,则日月星辰昭晰于天,吾当具奏,

  

  请行诛戮。虽汝后悔亦不晚乎”由是阒然,其怪遂绝。于是召乡里高年存问疾苦,蠲其非征,任其便利,有干政者必表罢之。

  见官槽有马,因问之,左右对曰:“昔部民竞之,穷按道理,各有所据,前政未能区别,遂系于官,且二年矣”。

梦孙曰:“今固亦尔,吾闻管仲之马识道,王恢之马知其故第。

”命逐二马至郊外,放而视之,任其所如。

其马久縻栈皂,偶解羁束,遂奔数十里,果入一主之家,其讼遂息。

先主闻之,弥加敦奖。

  未几称疾而罢。

先主曰:“梦孙果贱,宰邑之卑,不能久居,乃命代还。

有老幼遮道泣留迨十数里。

至都辞归乡里。

先主固留不止。

既还家,门生弟子复至,乃率身耕稼,躬事继母。

旦则冠带入门温清,亲馈饮馔,退更常服,力操耒耜耨耘,暮而归,易衣视膳毕,然后就庠序集门生弟子说释经义如故。

时有生徒请之曰:“吾闻诗者经圣人所删,致远而泥。

然其间何谓“兄弟阋于墙”,如是则圣人使之阋于内而后御止于外耶”梦孙徐而答曰:“大哉,子之问乎。

所疑为“阒”字,似非为“阋”。

当时竹简讹缺,传之者误,亦犹《春秋》书闰月之义者也”。

又拱而立曰:“梦孙昧学,不敢轻议其旨,诸生宜自取其长焉”。

其为人敦让谦下有如是者,时号为搢绅先生。

一门百口,敦睦如一。

子孙学业,各授一经。

孝礼兼持,江左称之为最。

卒时八十,有五葬之日。

自远方至者几千人,而服縗绖徒跣者百许。

嗣主闻之,美其才茂德逸,故赠国子司业,优赐葬物。

其后门人弟子仕途强半显达者。

太平初,梦孙解职而归,有群盗谓有资镪,遂掠其家,梦孙闻其至,中带迎候,使烹犬豕,为设饮食于盆盎中,疑其惧鸩不食,乃对之先饮七瓯,及舀数脔,然后与之食毕。

遂罄室所有寒燠、衣襦、拦袍、器皿之类,尽置之。

既行,见一鼎盖尚在,梦孙曰:“彼若遗此,乃为不具之器”。

遂遣与之。

群盗皆惊叹曰:“吾辈小人实轻

  

  渎君子”。是夜还置其所剽之物于门外而去,梦孙启户见之,一无所失焉。

  陈陶者,世为岭表剑浦人。

幼业儒素,长好游学,善解天文,颇长于雅颂。

自负台铉之器,不为干托。

既至南昌,谋往建康。

闻宋齐丘秉政,凡所进擢才彦名非显达,自计与齐丘凿枘,终不克纳,必为所屈。

乃翻然筑室居西山以吟咏自资。

会齐丘出镇南昌,因有蒲安之觊,乃自咏曰:“中原莫道无麟凤,自是皇家结网疏”。

陶少与水曹任畹相善,又寓之诗云:“好向明时荐遗逸,莫教千古吊灵均。

”嗣主知而未及辟之。

会彗孛且见,陶乃叹曰:“国家其几亡乎”遂失淮甸,嗣主南幸以冀苟逸,迨至落星湾,诸将欲往问,然陶所居不与俗接,唯嗜鲊一舀,或至千脔。

遂使衣商贾之服赍鲊往。

既至,陶即时出,乃问:“官家龙舟将抵何处”。

对曰:“已达落星矣”。

  因问陶曰:“星可避耶”。

答曰:“落星不还,何俟”嗣主躁桡,不俟返命,已至南都。

既数日,诘旦,殿庭忽见残獐一脚,视之,乃兽食之余。

询宿卫,莫知攸底。

遂往询之。

陶曰:“昨暮乃狼星所直故尔”。

嗣主叹曰:“真鸿儒矣”。

将召见,会嗣主殂。

后主即位,知其运祚哀替,遂绝缙绅之望,以修养烧炼还丹为事。

有诗云:“乾坤见了文章懒,龙虎成来印绶疏”。

又云:“磻溪老叟无人用,闲列查梨教六韬”。

又曰:“近来世上无徐庶,谁向桑麻识卧龙”。

陶所遁两山先产药物仅数十种,开宝中常见一叟角发被褐,与一炼师舁药入城鬻之,获资则市鲊就炉,二人对饮且舀,旁若无人。

既醉且舞而歌曰:“蓝采禾,尘世纷纷事更多,争如卖药沽酒饮,归去深崖拍手歌”。

时人见其纵逸,资貌非常,每饮酒食鲊,疑为陶之夫妇焉。

竟不知所终,或云得仙矣。

  史虚白者,山东人。世习儒学,长而富文,与昌黎韩熙载

  

  友善。

唐晋之间,中原多事,遂相与渡淮。

会先主辅政,偕谐建康,闻宋齐丘总相府事,虚白乃放言谓人曰:“彼可代而相矣”。

齐丘闻而俚之,然欲穷其伎。

乃命寮属宴之以倡乐,赋之以笺翰,使木奴索讽弄,多方扰之,虚白谈笑献酬,已贻他和,口手应接,鲁未暂滞。

众不能屈,乃延语政治,多引汤武伊吕之说,齐丘之志乃霸术,以虚白为迂略机务。

乃引见先主,说之曰:“今君据有江淮,摘煮山海,人庶丰阜,京洛之地。

  君家先业。

今且乱离,人思旧德。

君苟复之,易若屈指”。

先主虽喜其说,然以初基方辑睦邻境,未暇他顾,与韩熙载并署州郡从事,聊以羁縻,俟更大用。

而虚白意颇不平,耻以初言失,因褒博衣带纵楫南游,至庐山与佛老之徒耽玩泉石,以诗酒自娱,不干世务。

久之,嗣主即位,韩熙载荐之,诏至金陵,命登便殿燕饮,与之计事。

虚白曰:“臣草野之人,渔钓而已。

  邦国大计,不敢预知”。

因醉溺于阶侧。

嗣主曰:“真处士也”。

遂赐田五百石还。

迨十年,嗣主幸南昌,既至星子渚,复使召至。

问曰:“虚士隐居必有所得乎”对曰:“近得渔父一联”。

乃命诵之,虚白曰:“风雨揭却屋,全家醉不知”。

嗣主闻之为之变色,赐粟帛遣还,未几而卒。

有二子,次举进士,长早丧,孙温,咸平中擢进士第。

  孟宾于,湖湘连上人。少修儒学,早失其父,事母以孝闻。

  长好篇咏,有能诗名。

天祐末,工部侍郎李若虚廉察于湘沆,宾于以诗数百篇自命为《金龟集》献之,大为称誉。

因采择集中有可举者十数联记之于书,使宾于驰诣洛阳,献诸朝延。

皆为数之,其誉蔼然。

至明年春,与故李司昉同年擢进士第,寻属丧乱,遂归宁亲。

数岁,天策府马氏辟为零陵从事,及江南攻下湖湘,宾于随马氏归朝。

嗣主授以丰城簿,寻迁淦阳令。

  因黩货以赃罪当死,会昉迁翰林学士,闻其缧泄,以诗寄宾于

  

  云:“幼携书剑别湘潭,金榜标名第十三。

昔日声尘喧洛下,近年诗价满江南。

长为邑吏情终屈。

纵处曹郎志未甘。

莫学冯唐便休去,明君晚事未为惭。

”后主见诗贷之。

复其官,未几求致隐于玉笥山。

自号群玉峰叟,与道家流游处。

迨期年,后主以承部员外郎起之。

金陵陷,宾于遂归老连上,时吉守秘阁郎马致恭送以诗。

其断句云:“今日还家莫惆怅,不同初上渡头舡。

”既而未几卒,八十余矣。

宾于嗜赂,出宁县邑,未尝一处无脏污,徒有诗名,人不多之。

初宾于入江南,生子名曰归唐,少亦能,请就庐山国学,遂得瀑布诗:“名练色有穷,处寒声无尽”。

时邻房儒生亦得所联,遂互讼其句,助教不能理,因送江州。

各以全篇意势定之,而归唐胜。

大为时贤所仰,遂荫秘书省正字,出为吉州民掾,归于京师。

迁大理丞,因失降袁州司,遂致仕。

  孟贯世居岭表,为建阳人。

少好学,出游庐山,与江洎大谏杨徽之同学友善。

故徽之诗集中多与贯为者。

显德中,周世宗征淮南,幸广陵。

贯潜渡江,以所业诗一集于驾前献之。

世宗览其卷首《贻栖隐洞谭先生诗》至“不伐有巢树,多移无主花”。

宣贯曰:“联以元戎问罪伐叛吊民,非惧强凌弱,何有巢无主之有然献朕则可,如他人卿应不免矣”。

遂释褐授官,后不知其所终焉。

  江为者,宋世淹之后。

先祖仕于建阳,因家焉。

世习儒素,少游庐山白鹿洞,师事处士陈贶,酷于诗句二十余年,有风雅清丽之能,时已诵之。

时金陵初拟唐风场屋,悬进士科以罗英造。

为遂入求应,然烛能篇什辞赋,策论一辞不措,屡为有司默。

为因怏怏不能自己,乃还乡里,与同党数十家连结欲叛入钱塘。

会其同谋上告郡县,按捕得其逆状尽诛之。

将死,犹能吟诗以贻行办者。

初嗣主南幸落星渚,遂游白鹿国庠。

见壁上

  

  题一联云:“吟登萧寺旃擅阁,醉倚王家玳瑁筵”。乃谓左右曰:“吟此诗者大是贵族矣”。于是为集,时辈慕重。因兹傲纵,谓可俯拾青紫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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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九 #

  ○汪台符胡无龟张翊刘洞林仁肇

  汪台符者,歙郡人。

少好学,博贯经籍,善为文章,不逐浮末,有王佐榷霸之才。

见唐末天下苦于兵战,遂居乡里,执耒力于田穑。

先主辅政,移镇金陵,遂诣上书陈民间利害之说,有《九患书》上,为宋齐丘所诅。

每论议私底訾。

台符谓“虽有其言,必无其行”。

先主犹豫未之果信。

齐丘始字超亚。

台符贻书讦之曰:“闻足下齐先圣,以立名超亚圣而称字”。

齐立惭而改为子嵩,后使人诱其饮酒,夜缚其口,沉石城下。

先主闻而吁叹久之,颇憾焉。

洎昪元年中,更定民田诸般物产高下,各为三等私额,民获均输,令为定制。

及使民籴请盐,罢其科徵,别借薄征。

商旅货鬻则收,不则听往。

舟无力。

郡县奚胥而有限以致民生。

数十年,小康者皆出自台符胡之言焉。

  胡元龟,世为庐陵人,居永新。

少有俊才,常候本邑宰,宰见其风貌环杰而礼趋生犷,欲穷其艺学。

因新画屏为戏珠龙,乃曰:“请子咏之”。

元龟执简造次而成,因讽宰受贻去:“翻身腾白浪,探瓜攫明珠”。

宰昼为设饮馔,尽欢而罢。

后有人为宰发之,宰怒,使人追捕,欲若之,元龟亡入金陵。

会吏曹徐郎以宾馆之。

未几,郎为子娶亲迎之,夕毕,命寮属设笺管。

徐有同舍郎在坐,问曰:“今夕诗相为谁”答曰:“有螺

  

  江故造士焉”。

即大咍,以题试之。

元龟援毫裂笺,不刻而成,即览之,颔而已。

元龟以回文诗嘲之,郎辞以赋题,又连飞数章讥切,皆以回文体,郎一辞不措,伪醉而去。

由是众慕之。

  徐荐于宋齐丘,遂射策入官,授文房院副使。迨数年归宁省。

  天威都虞候张峦征桂林班师,与元龟有故。

访其第,亲拜其母,留数日宴饮而去。

入授抚州临川令,颇著政绩。

时齐王景达出镇,而元龟朔望起居,颇有慢色。

又尝凌辱王府公侯,嗣主知之,将代之。

有讼其妇者,元龟目之,乃曲道两离之,自娶而与去。

讼主诣金陵发之。

按穷其事,免官。

徙广陵数年。

会赦,求叙理,不报。

遂著《叛臣怨词》三十首,皆传俗口。

国家闻而鸩之,死年方殆强仕矣。

  张翊,其先京兆人,世绵官绪。唐末授任番禺,属刘隐。

  将据交广,弃官北还。

至潭衡间,马氏已有潭沣。

挈家亡入江南,至庐陵禾川,见庐陵沃壤,乃货囊探以易产畋而居焉。

及翊,兄弟长力先业,能属文。

入广陵先主辅政以射策,中第授武骑尉。

先主移镇金陵,随渡江。

见知宋齐丘,署府中从事。

  嗣主代立,例受庆恩,求以宁亲,授处州观察判官、西昌令。

  假道还,里人荣之。

在任多著政绩,然性偏躁恃才,靡有宽恕,好狎侮同寮,凌暴左右,被鸩而卒。

昔往禾山有大舜二妃庙,邑中紫阳观新兴佛阁碑志皆翊所撰。

其文宛丽,今犹存焉。

弟惟彬,幼以通诵二经中童子,迨成人,授蕲州黄梅尉,周世宗下淮南,起为武昌崇阳簿,复入选授庐陵令,既代未行而金陵陷,疾作而卒。

  刘洞世居建阳,少游学入庐山,师事陈贶学诗,精究其术。

  贶卒,而洞犹居二十年。

长五言诗。

后主立,以诗百余篇,因左右献之。

后主素闻其名,喜而览之,其首篇乃《石城怀古》诗云:“石城古岸头,一望思悠悠。

几许六朝事,不禁江水流。

  

  ”后主掩卷,为之改容,遂不复读其余者。

洞羁旅二年,俟召对,不报,遂南还庐陵。

与同门夏宝松相善。

为唱和俦侣。

然洞之诗格清而意古,语新而理粹。

常自谓得阆仙之遗态,但恨不与同时言诗也。

或曰:“先生道既如是,仍为善于宝松乎”

  答曰:“吾为汨汨扬波而已。

”为处州节度使陈德诚知重。

及金陵将危,洞乃为七言诗,大榜路旁,云:“千里长江皆渡马,十年养士得何人”又云:“翻忆潘卿章奏内,阴阴日暮好沾巾。

”盖潘估表有云:“家国阴阴如日,将暮也。

”开宝中卒于吉阳山,其遗集行于世。

  林仁肇世为建阳人,仕郡为禅将。

兄仁翰为福州王延羲内儿,谓之南廊承旨。

先福州连重遇杀延羲立朱文进为主,以拒建州。

王延政时仁翰杀重遇与文进以城降。

仁肇少勇颜,膂力绝人,与陈铁齐名。

身长六尺余,姿貌壮伟。

在建州立战功。

  陷,归金陵。

嗣主见而奇之,署为将。

周师攻淮甸,仁肇出援寿春,与刘仁赡相应攻袭大寨,斩俘甚众。

及复濠州水寨,累有战功,授淮南营屯应援使。

周师于正阳且浮桥而渡,仁肇率勇敢之士,载□葶乘风潜至,将烧绝桥道,为返风所拒,火不及发,合战退,惟仁肇乘单骑而殿。

周驸马都尉张永德猿臂善射,癸无不毙,人皆神之。

自岸见而射之。

其所亲乃喝曰:“这汉中口矣。

”仁肇格去之。

永德曰:“不知何良将也,未易可图。

”及割地,以前官镇润州,颇有功能,善抚养士卒。

复镇武昌。

迨周世宗朝,李重进据扬州不顺,太祖征平之。

既而淮南无屯戍,诸郡所守不过千人。

仁肇密说后主曰:“今宋朝前年征蜀,今取交广,还往数千里,师必罢毙。

请假以兵数万北渡,直抵寿春,分据正阳。

因其思旧之民,累年之粟取复淮甸,势如转九。

纵彼求救,亦一二矣。

臣当据淮对垒而御之。

  复请臣起兵之日,闻于北朝,言臣据兵窃叛。苟事成功,济国

  

  家受利;不利则请族臣家,以明陛下之不二。

”后主惧其无功,徒劳社稷。

乃不从。

开宝中以仁肇为南都留守南昌尹。

太祖欲平江南患仁肇勇略,私于仁肇左右,窃取其存神。

俟江南朝贡至以示其使曰:“汝以斯图何如”对曰:“此似神,本国林仁肇。

”因曰:“仁肇且将至矣。

”又使微指其空馆曰:“斯仁肇之第也。

”后主闻之,不知其榷。

遽使鸩杀之。

不二年,王师渡江。

仁肇少有风疾,其息气颇秽,时谓之肺掩不正。

及遇鸩,而家人疑其不秽,寻病而卒。

  

  ●卷十 #

  ○卢绛朱令斌申屠令坚刘茂忠

  卢绛,字晋卿,世为宜春人。

其父唐末任南平王钟傅,署馆驿巡官。

有子七人,绛乃其仲也。

少好学,无不研精,颇通大义。

不能治产业,每纵侠与博徒游。

初,西京作坊副使尹承谔,少于后主,世献利便。

归吉州,兴回运务以资国用。

路过南昌。

绛能书计,辟为本务史数年。

暇则从屠奕角抵辈饮食。

  无何,贫困。

乃欺窃官缗,罪当弃市。

承谔且发,绛惧,易儒服逃于涂阳土豪陈氏家。

寻会赦获免。

旦夕与陈氏诸子乃杂录六韬之属。

陈知其识度状貌非儒家流,乃谓绛曰:“吾窃知子颇有谋略,今国家方急贤豪,非子穷委之时也。

”遂厚赀赉而遣之。

绛不获已而行,至丰城为曩昔交游无赖辈相率饮博。

数日之间,果囊皆罄,遂无聊。

入南昌兄及母弟皆嗤鄙不录。

遂惭愤,入庐山白鹿洞国学,与诸葛涛、蒯鳌等善。

不听读,唯以屠沽贩鬻为事。

同舍诸生中有箧笥稍丰而吝者则强取之,弱者侮之。

及山下寻师有啬于宾道者,乃阴持禁物诬之,俾出缗帛。

洞中流辈号为“三害。

”及朱弼新除国子助教,欲疏理其罪,绛遂亡入金陵。

既至,块然旅邸,素无知旧。

裂裳既匮,遂薄游京口。

往来壁涧,寒雪,薪炭若桂。

少有膂力,乃踊折檐桷而烧。

时有守囷吏见面壮之,延归。

既久,遭岁饥,吏无

  

  以给。

因俾绛夜跃囷檐,自气楼间入窃官粟,数十往。

一夕,入见长人先立囷中,绛于是奋搏而吏之,乃为一柱,冷若水铁,顷之失所据,乃惧而出。

遂中痁疾。

逾月,既乏资给,疲瘵且极。

忽梦一白衣妇人颇有姿色,谓之曰:“子之疾当食蔗即愈。

”既诘,朝见鬻蔗者,绛揣囊半晌,乏一镪,唯有唐韵一册。

  遂指易之。

其人曰:“吾罪乃小贩鬻,将此安用哀君欲之志切,遂贻数挺。

”绛喜而食之,至旦疾捐。

资用窘踬,常默默不自持。

迨数夕,又梦前白衣妇人谓绛曰:“妾乃玉真也。

太尉富贵时至。

可诣郡城。

妾有一诗一缗以助行旅。

十年之后于孟家陂上必当奉见。

其词曰:‘清风良月夜深时,箕帚卢郎恨尚迟。

  他日孟家陂上约,再来相见是佳期。

’”言讫而去。

绛惊觉,因思其语,“呼予为太尉。

”乃惘然,又不测孟家陂之说,展转卧傍,果获其缗。

由是自负,襟怀豁然。

入金陵画策,诣后主上疏,乃陈京口至壁涧数要冲之地,宜立栅屯戍,广设备御利害数十事。

绛素有口辨敏捷。

数日未报,复为书诣光政,陈乔见之,与语数,遂大奇之。

因表署为本院丞旨,使笃百卒任。

  所陈利便,经营制置,颇见干绩。

寻就转沿江诸屯兵马监押兼巡检。

于是召募无赖少年便于舟楫狎习水道者。

得马雄、王川军、张三十四等数十人,立为偏裨将校,俾督卒伍,号令日严。

  操习水战,节以金鼓,使知前,却示以旌旗,指挥行列,部分次序,进退迟速有法,转运如飞。

时有一艘应命稍稽,遂斩其长。

复试之,可使蹈巨浪。

累于海门遮获越人船舫百余艘,监数万石。

献之后主。

赏其功,遂封爵柱国。

及王师渡江,克池州。

急召还,授凌波军都虞侯。

城外沿江都部署。

王师屡攻秦淮口水栅,绛率舟师援之。

前后与都统军皇甫继勋与郑彦华等忌绛功名出已。

上说后主,遣之出援丹阳。

绛因率大部舟百艘为八字列阵而行,曹彬等识绛所部,开围出之。

既至京口,舍

  

  舟登岸,与之三战,越人三北,其围遂解。

乃以为润州节度使守太师。

自绛出建康,水陆之攻愈急。

后主数诏遣还,为左右所沮。

未几,宣州叛。

乃授绛节度使讨之,遂平其城。

金陵陷,诸城皆下,唯绛等不顺,谋割据岭表,使建州刺史陈德诚等往谕之,过歙州龚慎仪闭门不纳,绛恕曰:“慎仪乃吾故人,何故见拒”使马雄攻之,城陷,慎仪朝服而出,为雄所杀。

既而绛弟奔,太宗诏旨委谕罢兵入朝。

绛遂聚将校议之,王川军之徒皆厉声拒命不从。

绛欲杀弟而行,弟乃私谓之曰:“兄今不顺诏命,乃独善一身,其如老母一族三百口何”绛乃犹豫。

会先锋曹翰使赍铁券至绛,乃与马雄张三十四等数人脱身夜亡,余众亦溃。

曹翰使卫送京师,既见上,问绛曰:“卿何不早归朝廷,劳朕诏命”对曰:“臣受李煜厚禄,只知事李煜,未知事陛下。

”上曰:“李煜已臣妾于朕,卿于草野何俟”曰:“臣闻李煜归命未受王爵,故臣未归。

”上闻其言颇忠赤,宥之。

  授冀州团练使。

既数日入授命,曹翰亦入,马雄方俟恩于外,时龚慎仪犹子颖见绛、雄等,以手版击之,遂闯入殿门。

颖因称:“臣叔为绛及马雄冤杀。

”上怒,方诘绛等,曹翰先锋被宣歙二郡,绛未有金帛以赂之。

因入奏曰:“卢绛乃一奸贼,陛下存之为国家日后之患矣。

况冀州乃边境之郡,而使有重榷不可。

”上命皆斩之,绛呼曰:“陛下以铁券诏臣,恕之以不死。

今以微罪一旦见杀,千古之下且彰陛下之无信。

”上曰:“朕为龚慎仪杀贼而已,何负于卿。

”既出,乃呼延替当视行事。

将出梁门,绛遂顾见拥一白衣妇人来,宛同昔日梦中。

因嗟曰:“玉真矣,何至于此乎。

”替问其故,绛乃白其梦。

将斩之,绛曰:“万乘帝王斩一伪署节度使,可无毡褥乎”替使驰奏,上遂赐之。

绛复问孟家陂,持刀者曰:“斯场是矣。

  因数指迨今十年。欢曰:“昔之梦今果验矣。死复何恨”玉真

  

  姓耿氏,其夫死,与前妇之子通,当极法。与绛同场斩焉。绛孙器,有文学,今登进士第矣。

  朱令斌,不知其先何许人,乃大将朱业之从子。

少随业征讨。

初署为小校,拳捷善射,深目。

军中号为“朱深眼”,后以军功累为神卫军都虞侯。

开宝中,林仁肇镇南昌数年,卒。

  遂以令斌领其郡。王师征金陵,令斌于浔阳湖口缚大筏,万里载粮军器几数千万,战艘上具炉炭,将断采石矶浮梁以援金陵。

  既成或说之:“可乘盛夏江流泛溢,时便风,其势迅急,可以成之。

”令斌不从,至冬,遂帅水陆数万进,行数日,至虎蹲洲,与王师遇。

令斌不晓兵机,将战,独乘大航,高数十重危詹,与亲信千人共载。

上建大将旗幡,指麾而进。

王师见之,聚众舟并兵攻之,令斌势蹙。

遂使火油矶以御之,属北风势紧回,焰迸星条,忽自焚燎及大筏,于是水陆诸军不战自溃。

令斌力穷投火而死。

旬日烟焰不绝,独其子脱身奔南昌,为节度使柴再所用。

阙自是建康失援而陷矣。

初,军至石牌,营子所为,昼雾昏濛,又不见掌外。

人望其气如虹,上亘于天,众皆惊为不祥之兆也。

因杀数十人,不数日遂败。

  申屠令坚,山东人自少无赖,好博,膂力绝人。

晋汉之间,为盗犯法,州郡繁械入京师。

将至,遂赂守吏曰:“吾今若不死,则为一健卒。

君等皆吾州卿之人,吾与别可饮数瓯以为永诀。

”时守者皆醉,在夜亡归。

会贼帅咸师朗等惊淮北,众至千余人。

令坚因往,与官军转战,杀伤颇众,群贼勇之。

后帅师朗出援寿春,为林仁肇应援刘仁瞻,同破城南大寨。

及复濠州大栅时勇冠军中,左右奋击,前无劲敌。

因是录功授神卫军都虞侯。

后主立,益见亲任,常居侍从。

开宝五年,除吉州刺史,委以边务。

既至缉理军事,完治城池,镇遏边鄙,颇有节制。

及建康陷,后主委谕至,命以顺命。

令坚私约袁州刺吏刘

  

  茂忠反。

杀监军侍其稹,割据不降,未发而卒。

令坚未死二年间,夜不安寝,目或瞑,梦与人斗战,往往踊而叫呼。

所畜歌妓十数人,常分为二,至昏而代,自夕迨旦,令声乐歌舞,宴饮以(原空十二格)获,假寐而已。

及死之夕,若中风,狂于室内,如与人搏击,逾时而绝。

  刘茂忠,其先彭城人。

后世徙居庐陵安城,因家焉。

氏族寔繁。

江南自嗣主委政之后,法令弥弛,预原阙境。

两地之民互相侵掠,不能禁止。

茂忠自小略通书史,不事产业,以豪纵自居。

乃逐其首帅日息夕恣,掠剽卿里,利其资货,颇为人害。

  为郡邑所捕,屡抵大罪,会赦贷死。

与其徒党各被繁械于金陵,籍为官卒。

时上江群盗赵晟、萧荣、彭先等数部聚其徒至数百,深潜岩穴,出恣暴恶,郡邑患之。

官健不习险阻,收捕累年不获。

茂忠乃上言乞就擒以自赎,因许之归。

遂入晟党,为先唱掠,分财帛多推与之,及得术士孤虚壬《遁星禽占候风角》之书,遂伏而试习之,皆验,众愈信之。

因熟往还其间,约吏为内应,一旦掩击,殆尽荣等,屡战平之。

  时庐陵鹧鸪洞盗有吴先者,乃故具胥。

独奸猾,凡计诱皆莫之信,捕之不获。

茂忠遂鞭所亲信二人,诈得罪奔先,示以创,先果信而勿疑,未逾月斩先首,其徒遂溃,州里庆之。

呼:“刘小仆射,”郡录功复入金陵,后主署吉州在城兵马都押卫,锡赍优厚。

复遣还,与郡守同修营版筑,众迨方数,皆悦从之,后未期而就。

复召入,授袁州萍乡制置使,委以捍湘潭之境。

既至抚缉士庶,明法令,步骑精练若指其掌。

王师初围金陵,茂忠抚巡界上,因兴兵纵猎,无何,逐兽出界。

而潭人拒之,茂忠怒乘胜掠至沣陵而还。

时潭衡巡检使祖泪、其副梁谋欲执仇议取。

会冬至日茂忠必宴会,乃率步骑及率白而潭民迨数千而至,缘边营栅,皆遁望楼,烽烟骤起,报骑亦至。

  

  忠乃会群吏议,众汹汹不能谋,唯茂忠颜色自若,因命酒,既数行,报骑又至,众请行,茂忠笑谓之曰:“今日将旰,如出师则主将不利。

”遂使间道往设伏兵,焚绝桥渡,然后躬擐甲胄带鞬伏钅屈。

亭午,而行十许里,与潭师遇,遂合战。

迨晡胜负之势未决,茂忠乃舍骑自步奔钅屈,亲入敌阵。

少却,因乘胜急击,众大奔溃退,遇伏兵,桥道既绝赴水溺者几尽。

茂忠先购军中获酋长者,生致之。

时祖获逸有持梁而至者,茂忠令释缚以军礼相见。

然后馆之如宾,及生得潭人,乃指梁曰:“此国家小喽罗也。

”迨旬余,使转赍于金陵,至南昌为群节所害。

后主加茂忠功绩迁袁州刺史,其余军佐僚属进职有差。

  寻以建康不守,后主为虏。

时吉州刺史申屠令坚结之以抗不顺,属令坚死而事寝,因释甲将去袁入朝,应郡府公籍二除赋外,其余科率军旅版牍并命焚之。

冀期更甚,袁入赖焉。

行舟次淮汴,修谒称“袁州刺史诣主口岸者,”朱供奉见乃掷刺于地大骂曰:“亡国之俘,仍刺史为”令具榜帖乃赞见。

将阶其厅,署吏复叱之,令阕衣执杖庭参。

既至京师,上曰:“江南被陷,国已亡矣。

”何仍掠朕边邑而残贼士卒”茂忠对曰:“臣受李氏国恩,唯忠勇是奋。

虽陛下亲征,亦当殒身不顾。

”太祖见其诚悫,待之颇厚,乃授登州刺史之任。

既至未几,会前主岁朱供奉抵罪,贬为郡将。

公见其来亦不之憾。

令就职,日两卫俾立墀下,供奉逾月惭死。

在郡廉干,颇有政理。

迨太宗嗣位,枉赌博事露,左迁,分司西京。

未几会赦,复资任关。

昔茂忠微时,常所持钅屈,将有斗战必宿而鸣,即至杀戮。

乃与潭师战,亲持奋击,前无坚敌,左右中者皆洞胸胁,迨百余辈。

因败其赙,时遇阴霾即加痛楚。

至是疾作,臂不举,病数日卒。

  追赠某官。茂忠本名彻,后主以犯汉武讳,为改焉。在江南日,虽军务烦剧,处置无滞然。延楼下士不惮儒术,皆揖让周眄,

  

  询访时务,无不尽礼,门馆常盈。

或时饮宴,武僚相侔。

刺袁郡日,君生一女,居金陵。

城陷,为兵人所掠。

茂忠使女仆入诸营部,托鬻衣而窃求之。

遂表闻取还之。

既至,皆喜。

因暑夕,与庭下墩坐。

茂忠据拐,忽见一人自外跃剑刺之。

茂忠以拐自捍,连举数四,拐殆绝,刃不能中,会左右执之,送军巡司,按讯斩之,乃昔掠女兵人也。

初潭师兴,其间有贪佞好勇者皆先投祖梁,署以萍令薄之秩,及败溺,不还。

至今孤幼犹哭且怨茂忠焉。

  

  ●逸文 #

  陈度两策科名,皆非正榜。尝曰:“吾必使子孙雪之耳。”

  及其子九思举进士,亦以老榜。君子曰:“大器不可以力致,盛名不可以强取。

  韩熙载,高密人,显仕江南。初知贡举,人皆以为巨题。

  熙载自赋诗五首,旦示诸生,皆有可观。

及著《格言》五十余篇,时辈罕及。

诱掖后进,号韩夫子。

性好谑浪,有投贽荒恶者,使妓炷艾熏之。

俟来,嗔曰:“子之卷轴,何多艾气也!”

  晚年奉贡入梁京,都绝知旧,乃题于馆壁云:“未到故乡时,将谓故乡好。

及至亲得归,争如身不到。

目前相识无一人,出入空伤我怀抱。

风雨萧萧旅馆秋,归来窗下和衣倒。

梦中忽到江南路,寻得京中旧居处。

桃脸蛾眉笑出门,争向门前拥将去。

  又云:“仆本江南人,今作江南客。

再去江北游,举目无相识,金风吹我寒,秋月为谁白不如归去来,江南有人忆。

”或问:“江南何不食剥皮羊”熙载曰:“江南地产罗绮故耳。

”时皆不喻。

熙载去,乃悟,追之不及。

  韩熙载后迁中书侍郎。

赴宴,见园子果红抹额,引数十宫奴,皆名色,乃叹曰:“此职也,好以中书侍郎兼之。

”熙载少尝服术,忌桃李。

后主内宴,俱赐侍臣,熙载不得巳,遂食数颗,至是夕,泄出十数术人长寸余而卒。

  韩熙载自高密奔江淮,先主大加进擢。后主即位,颇疑北

  

  人,往往赐死。

熙载惧祸,肆情坦率,破财货售乐妓以百数,月俸至散与妓女,一无所有。

既而不能给,遂衣敝缕,作瞽者,持独弦琴,俾门生舒雅执板,随房歌舞求焉,以足日膳。

旦暮不禁其出入,窃与诸生谣杂。

熙载过之,笑曰:“不敢阻兴而巳。

”及夜奔客寝,其客有诗云:“最是五更留不住,向人头畔着衣裳。

”时谓北齐徐之才无以过之。

月入不供,遂表后主曰:“家无盈日之储,野乏百金之产。

仲尼蔬食,平仲肫肩,亦未之如也。

今商飚巳至,寒色渐加,挟纩授衣,未知何以。

  后主批云:“熙载咄咄,意要出钱,支分破除,广引妓路,如云临川一使,巾帛轻怯,措大无失也。

且日俸五十余千,谓之不足,则竭国家之产,不过养得百十个措大尔。

”乃赐内库绵绢充时服。

自是多不赴朝,为左右所弹,分司南都。

上表乞住曰:“诸佛慈悲,常容悔过,宣尼圣哲,亦许自新。

臣无横草之功,有滔天之罪,赢形虽在,壮节全消。

满船稚子婴儿,尽室行蹄坐哭。

劲风孤独,病身那得长存万水千山,回首不堪永诀。

”后主又批云:“既无迁善之心,遂掇自贻之咎。

表陈悔过,览之怆然。

可得许本职在阙下。

  欧阳观,本庐陵人。

家世冠冕,一祖兄弟,自江南至今,凡擢进士第者六七人。

观少有辞学,应数举,屡阶魁荐。

咸平三年登第,授道州军州推官。

考满,以前官迁于泗州。

当淮、汴之口,天下舟航漕运鳞萃之所。

因运使至,观傲睨不即见,郡守设食,召之不赴,因为所弹奏殆于职务,遂移西渠州,迨成资而卒于任所。

观有目疾,不能远视,苟瞩读行句,去牍不远寸。

其为人义行颇腆。

先出其妇,有子随母所育。

及登科,其子诣之,待以庶人,常致之于外,寒燠之服,每苦于单弊,而亲信仆隶,至死曾不得侍宴语。

然其骨殖,卒赖其子而收葬焉。

  

  夏宝松,庐陵人。

与刘洞唱和,为节度使陈德诚所知。

德诚赠诗曰:“建水旧传刘夜坐。

”刘洞有《夜坐诗》。

螺川新有夏江城。

宝松有《江城诗》曰:“雁飞南浦钟初动,月满西楼酒半醒。

”又云:“晓来羸驷依前去,雨后遥山数点青。

  皆佳句。 #

  唐仁杰,全州人。

苦吟。

陈德诚出守池阳,仁杰以诗贻之云:“红旆渡江霞蘸水,青蛇出匣雪侵衣。

”德诚善之,勉之入金陵。

会休沐,朝达集于升元寺,召之坐。

酒行,请仁杰赋《登阁诗》立谈而成。

其中有句云:“云散便宜千里望,日长斜占半城阴。

其余亦可观。

《赠嘉禾峰僧》云:“只住此山能有意,向来求佛本无心。

”时论与之。

  颜诩谢,鲁公之后。所居有泉石松竹,创亭延客。孟宾于留题诗曰:“园林潇洒闻来人,欲往因循二十秋。今日开襟吟不尽,碧山重叠水长流。”

  陈颖,南昌人。业进士。《题汉祖庙》曰:“项羽英雄犹不惧,可怜容得辟阳侯。”得狂病而卒。

  邵拙,字拙之,雁门人。

好学,博通经史。

水曹郎赵庆有诗赠之曰“迈古文章金鸑鷟,出群行止玉麒麟。

”仕宦不达而卒。

有诗传于时。

其间有云:“万国不得两,孤云犹在山。

  此其应欤。 #

  毛柄聚生徒于庐山白鹿洞,与诸生讲论,所获资镪,皆以市酒。

洞有辨者,嘲云:“彭生作赋茶三片,毛氏传诗酒半升。

”尝自题于斋壁云:“先生不在此,千载只空山。

”因大醉一夕而逝。

  刘炎少负词学,晚为永新尉,拙于政治,遂有贪名。

太守行邑,觊觎之意,而炎不悟,既行,诗讽炎云:“未到桃源时,长忆出家景。

及到桃源了,还似鉴中影。

”炎及和而复之,后

  

  因民诉贿,遂按以法。炎复有诗云:“早知太守如狼虎,猎取膏粱以啗之。”

  潘阆自号逍遥子,作《苦吟诗》曰:“发任茎茎白,诗须字字清。”

  刘素,字仲华。好学,不事科举,颇通迁、固、寿、晔之书。尝有人贻之诗曰:“不甘五等诸侯荐,直肯九重天子知。”

  然卒不不及仕。

  曾氏有讳崇范者,庐陵人。献书李唐,遂家金陵。李氏归朝,而其子乃以丧归。

  丘旭,字孟阳,宣城人。南唐状元及第。自江宁尉调邑簿。

  吕圣功判铨曰:“吾以为古人,今乃见之。”荐试学士院,不中。久之,为茶陵县,秩满至仕。

  丁咸序未第时,梦乘龙而起,回顾又有骆驼在后。二十年方捷。殿榜出,亚其名乃龙起,次骆起,因悟梦。

  应用善写细字,微如毛发。尝于一钱上写《心经》,又于粒麻上写“国泰民安”四字。

  唐尹氏善歌。因重阳,与群女戏登南山文峰,而同辈命之歌。乃颦眉缓颊,怡然一曲,声达数十里,故俗耆旧云:“尹氏之歌,闻于长安。”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