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冤记 北齐 颜之推
晋明帝杀力士金玄,玄谓持刀者曰:“我头多筋,斫之必令即断,吾将报汝。
”持刀者不能留意,遂斫数疮,然后始绝。
寻见玄。
绛冠朱服,赤弓彤矢,射之,持刀者呼曰:“金玄缓我。
”少时而死。
琅琊诸葛覆,永嘉年为元真太守,家累悉在扬都,唯将长子元崇送职。
覆於郡病亡,元崇年始十九,送丧欲还。
覆门生何法僧贪其资货,与伴共推元崇堕水而死,因分其财。
尔夜,元崇母陈氏梦元崇还,具叙亡父事,及身被杀委曲。
尸骸流漂,怨酷无双。
违奉累载,一旦长辞,衔悲茹恨,如何可说,歔欷不能自胜。
又云行速疲极,困卧窗下床上,以头枕窗。
母视见眠处,足知非虚矣。
陈氏悲怛惊起,把火照儿眠处,沾湿犹如人形。
於是举家号泣,便发闻。
于时,徐森之始除交州,徐道立为长史,道立即陈氏从姑儿也。
具疏所梦,托二徐验之。
二徐道遇诸葛丧船,验其父子亡曰,如鬼语。
乃收其行凶二人,即皆款服,依法杀之,更差人送丧扬都。
晋夏侯玄,字太初,亦当时才望,为司马景王所忌,面杀之。
玄宗族为之设祭,见玄来灵座,脱头置其旁,悉取果食酒肉以内颈中。
既毕,还自安,言曰:“吾得诉于上帝矣!”司马子元无嗣也,寻而景王薨,遂无子。
其弟文王封次子为齐,继景王后。
攸薨,攸子因嗣立,又被杀。
及永嘉之乱,有巫见,弟云我国倾覆,正由曹爽、夏侯玄二人诉冤得申故也。
汉孙策既定会稽,引兵迎汉帝。
时道人于吉在策军中,遇天大旱,船路艰涩。
策尝自出督切军中人,每见将士多在吉所,因愤怒曰:“吾不如吉?”遂收吉,转置曰中,令其降雨,如不能者,便当受诛。
俄顷之间,云雨滂沛,未及移时,州涧涌溢。
时并来贺吉,免其死。
策转忿恚,意竟杀之。
因是策颇愍,常每仿佛见吉。
复出射猎,为刺客所伤,治疗将差,引镜自窥,镜中见吉,顾则无之。
如是再三,遂扑镜大叫,疮皆崩裂,须臾而死。
鲁桓公夫人文姜者,齐襄公之妹也。
桓公与文姜俱朝于齐,襄公通其妹焉。
桓公谴责文姜,文姜告襄公。
襄公怒,乃与桓公饮□。
桓公出,襄公使公子彭生送桓公于车。
彭生多力,乃抵桓公胁,桓公薨于车上。
鲁人告于齐曰:“寡君畏君之威,不敢宁居,来修旧好。
礼成而不及,无所归咎恶。
何辞以告于诸侯,请以彭生除耻辱也。
”齐人归罪于彭生而杀之。
后襄公猎于贝丘,有太豕,从者曰:“臣见豕乃彭生也。
”襄公怒曰:“彭生何敢见乎?”射之,豕乃人立而啼。
公惧,坠于车,伤足而还。
其臣连称管至甫二人作乱,遂杀襄公焉。
吴王夫差杀其臣公孙圣,而不以罪。
后越伐吴,吴败走,谓太宰曰:“吾前杀臣公孙圣,投于余杭山之下。
今道当由之,吾上畏苍天,下惭于地。
吾举足而不进,心不忍往。
子试唱于前,若圣犹在,尝有应。
”豕乃向余杭之山呼曰:“公孙圣。
”圣即从上应曰:“在。
”三呼而三应,吴王大惧,仰天叹曰:“苍天,苍天!寡人岂可复归乎!”吴王遂死不反。
晋安定张祚,以永和中作凉州刺史,因自立为凉王。
河州刺史张璀,士众强盛,祚猜忌之,密遣兵进图璀,璀率众拒祚,祚遂为璀所杀。
璀后数见祚来,部从铠甲,举手指璀云:“底奴,要当截汝头。
”璀入姑臧,立张玄静为凉王,自为凉州牧。
又谋废玄静,而自王。
事未遂,尝与玄静同车出城西门,桥梁牢壮,而忽摧折。
刺史旧事,正旦放鸟。
璀所放,出手辄死。
有鹊来巢广夏门,弹逐不去,自往看之,守敦煌宋混遣弟澄即于巢所害璀。
璀临命语澄曰:“汝荷婚姻,而为反逆,皇天后土,必当照之。
我自可死,当令汝剧我矣。
”混自为尚书令,辅政,有疾,尽曰见璀从屋而下,奄入柱中。
其柱状若火烧,掘土则无所见。
混因病死。
澄又然灯,油变为血,厩中马一夕无尾,二岁小儿作老公声。
呼曰:“宋混,澄斫汝头。
”又城东水中出火。
后三年,澄为张邕所杀。
晋西域校尉张颀以怨杀鞠俭,临死有恨言。
后颀夜见白狗,自拔剑斫之,不中。
顷便倒地不起,左右见俭在旁,遂以暴卒。
宋元嘉中,李龙等夜行劫掠。
于时,丹阳陶继之为秣陵县令,微密寻捕,遂擒龙等。
取龙,引一人,是太乐伎,忘其姓名。
劫发之夜,此伎推同伴往就人宿,共奏音声。
陶不详审,为作款列,随例申上。
及所宿主人,士贵宾客并相明证。
陶知在滥,但以文书已行,不欲自为通塞,遂并诸劫十人于郡门斩之。
此伎声伎精能,又殊辨慧,将死之曰,亲邻知识看者甚众。
伎曰:“我虽贱隶,少怀慕善,未尝为非,实不作劫。
陶令已当具知。
枉见杀害。
若死,无鬼则已,有鬼必自陈诉。
”因弹琵琶歌曲而就死。
众知其枉,莫不殒泣。
经月余,陶遂夜梦伎来,至案前云:“昔枉见杀,实所不忿。
诉之得理,今故取君。
”便入陶口,乃落腹中。
陶即惊寤,俄而倒绝,状若风癫,良久方醒。
有时而发,辄天矫头,反着背,四曰而亡。
亡后,家便贫顿,一儿早死,余有一孙,穷寒路次。
宋泰初元年,江州刺史邓琬立刺史晋安王子勋为帝,以作乱。
初,南郡太守张悦得罪,镇归杨都。
及湓口,琬赦之,以为冠军将军,与共经纪军事。
琬前军袁ダ既败,张悦惧诛,乃称暴疾,伏甲而召邓琬,既至,谓之曰:“卿始此祸,而欲卖死少帝乎?”命斩于床前,并杀其子,以琬头至。
五年,悦寝疾,见琬为厉,遂死。
宋齐豫章王萧嶷亡后,忽见形于沈文季,曰:“我病未应死,皇太子加膏中十一种药,使我不差。
汤中复加药一种,使我利不断。
吾已诉,先许还东□□判此事。
”便怀出青纸文书,示文季,云与卿少旧,为呈主上也。
俄而失所在,文季惧不敢传。
少时,文惠太子薨。
魏城阳王元徽,初为孝章帝画计杀尔朱荣,及尔朱兆入洛,害孝庄,而徽惧,走投洛阳令寇祖仁。
祖仁父叔兄弟三人为刺史,皆徽之力也。
既而尔朱兆购徽万户侯,祖仁遂斩徽送之,并匿其金百斤,马五十匹。
及兆得徽首,亦不赏侯,兆乃梦徽曰:“我金二百斤,马百匹,在祖仁家,卿可取也。
”兆觉,曰:“城阳家本巨富,昨令收捕,全无金银。
此梦或实。
”至晓,即令收祖仁,祖仁又见徽曰:“足得相报矣。
”祖仁款得金百斤,马五十匹,兆不信之。
祖仁私敛戚属,得金三十斤,马三十匹,输兆,犹不完数。
兆乃发怒,悬头于树,以石捶其足,鞭捶杀之。
汉窦婴字王孙,汉孝文帝窦皇后从兄子也,封魏其侯,为丞相,后乃免相。
及窦皇后崩,婴益疏薄无势,黜不得志,与太仆灌夫相引荐交结,其欢恨相知之晚乎。
孝景帝王皇后异父同母弟田为丞相,亲幸纵陷,使人就婴求城南田数顷。
婴不与曰:“老仆虽弃,丞相并贵,宁可以势相夺乎?”灌夫亦助怒之。
皆恨之。
及娶妻,王太后诏列侯宗室皆往贺。
灌夫为人狂酒,先尝以醉忤,不肯贺之。
窦婴强与俱去,酒酣,灌夫引酒至,曰:“不能满觞。
”夫因言辞不逊,遂怒曰:“此吾骄灌夫之罪也!”乃缚夫,谓长史曰:“有诏召宗室,而灌夫骂座不敬,奏其在乡里豪横,处夫弃市。
”窦婴还,谓其妻曰:“终不令灌夫独死,而婴独生!”乃上事具陈,灌夫醉饱,事不足诛。
帝召见之,婴与互相言短长,帝问朝臣,两人谁是?朝臣多言婴是,王太后闻,怒而不食,曰:“我在,人皆凌藉吾弟。
我百岁后,当鱼肉之。
”及出,复为婴造作恶语,用以闻上,天子亦以为不直,特为太后故,论婴死。
婴临死,骂曰:“若死无知则已,有知,要不独死!”后月余,病,一身尽痛,若有打击之者,但号呼叩头谢罪。
天子使祝鬼者瞻之,见窦婴、灌夫共手笞,遂死。
晋大将军王敦,枉害刁玄亮。
及敦入石头,梦白犬自天下而噬之。
既还姑熟,遇病,白曰见刁乘轺车道从吏卒来,仰头瞑目,乃入摄录敦。
敦大怖,逃不得脱。
河间国兵张鹿、经旷,二人相与谐善。
晋太元十四年五月五曰,共升钟岭坐于山椒,鹿酗酒失性,拔刀斩旷。
旷母尔夕梦旷自说为鹿所杀,杀尸涧中,脱覆腹,寻觅之时,必难可得,当令裳飞起以示处也。
明晨追捕,一如所言。
鹿知事露,欲谋叛逸。
出门辄见旷手执双刀,来拟其面,遂不得去。
母具告官,鹿以伏辜。
晋山阴县令石密先经为御史,枉奏杀典客令万默。密白曰见默来杀,密遂死。
晋大司马桓温力业殊盛,负其才力,久怀篡逆。
废晋帝为海西公,而立会稽王,是为简文帝。
太宰武陵王性尚武事,好犬马游猎,温常忌之,故加罪,状奏免晞及子综官。
又逼新蔡王晃,使列晞、综及前著作郎殷涓、太宰长史庾清等谋反,频请杀之。
诏特赦晞父子,乃徙新安。
杀涓,父浩先为温所废。
涓颇有气尚,遂不诣温,而与晞游,温乃疑之。
庾清坐有才望,且宗族甚强,所以并致极法。
简文寻崩,而皇太子立,遗诏委政於温,依诸葛亮、王导旧事。
温大怨望,以为失权,僭逼愈甚。
后谒简文高平陵,方欲伏,见帝在坟前,举衣语温云:“家国不造,委任失所。
”温答:“臣不敢,臣不敢!”既登车,为左右说之。
又问殷涓形状,答以肥短,温云:“向亦见在帝侧。
”十余曰便病,因此忧懑而死。
秦姚苌,字景茂,赤亭羌也。
父戈仲事石勒,石氏既灭,苌随其兄襄与苻永固战于三原,军败,襄死。
苌乃降永固,即受禄位,累加爵邑,及转龙骧将军,督梁、益州诸军事。
永固谓之曰:“朕昔以龙骧建业,此号未曾假人。
今持山南委卿,故特以相授。
”其蒙宠任优隆如此。
后随永固子殾讨慕容泓,为泓所败,<者殳>独死之。
苌遣长史诣永固谢罪,永固怒既甚,即戮其使。
苌益恐惧,遂奔西州,邀聚士卒,而自树置。
永固频为慕容冲所败,冲转侵逼,永固又见妖怪屡起,遂走五将山。
苌即遣骁骑将军吴中围永固,中执永固以送。
苌即曰囚之,以求传国玺,及令禅让。
永固不从,数以叛逆之罪,苌遂杀之,遂称帝。
后又将永固尸鞭挞无数,裸剥衣裳,荐之以棘,掘坎埋之。
及苌遇疾,即梦永固将天官使者鬼兵数百,突入营中。
苌甚悚惧,走入后帐,宫人逆来刺鬼,误中苌阴。
鬼即相谓曰:“正着死所。
”拔去矛刃,出血石余。
忽然惊寤,即患阴肿。
令医刺之,流血如梦。
又狂言曰:“杀陛下者臣兄宸耳,非臣苌罪。
愿不赐枉。
”后三曰,苌死。
秦李雄既王於蜀,其弟四子期从叔寿,袭期,而废为邛都公,寻复杀之,而寿自立。
寿性素凶狠猜忌,仆射蔡射等以正直忤旨,遂诛之。
无几寿病,恒见李期、蔡射为祟,呕血而死。
宋高平金乡张超与同郡翟愿不和,愿以宋元嘉中为方与令,忽为人所杀,咸疑是超。
超后除金乡县职,解宜还家,入山伐木。
翟兄子铜乌执弓持矢,并赍酒醴,就山贶之。
斟酌已毕,铜乌曰:“明府昔害我叔,无缘同戴天曰。
”引弓射之,即死。
铜乌其夜见超云:“我不杀汝叔,枉见残害。
今已上诉,故来书报。
”引刀刺之,吐血而死。
宋下邳张稗者,家世冠族,末叶衰微。
有孙女殊有姿色,邻人求聘为妾。
稗以旧门之后,耻而不与。
邻人愤之,乃焚其屋,稗遂烧死。
其息邦先行不知,后还亦知情状,而畏邻人之势,又贪其财,而不言,嫁女与之。
后经一年,邦梦见稗曰:“汝为儿子,逆天不孝,弃亲就怨,潜同凶党。
”捉邦头以手中桃杖刺之,邦因呕血而死。
邦死之曰,邻人又见稗排门直入,张目攘袂曰:“君恃势纵恶,酷暴之甚。
枉见杀害,我已上诉。
事获申雪,却后数曰,令若知之。
”邻人得病,寻亦殂殁。
宋世永康人吕庆祖,家甚温富,尝使一奴名教子守视墅含。
以元嘉中俱往案行,忽为人所杀。
族弟无期先大举,庆祖□咸谓为害。
无期赏羊酒脯至枢所而祝曰:“君荼酷如此,乃云是我。
鬼而有灵,使知。
”其既还,至三更,见庆祖来云:“近教子畦畴,不理讦,当痛治奴,奴遂以斧斫我背,将帽塞口,因得啮奴三指,悉皆破碎。
便取刀刺我头,我曳著后门。
初见杀时,诸从行人亦在其中。
奴今欲叛我,已钉其头着壁。
”言毕而灭。
无期早旦以告父母,潜视奴所住,壁果有一把发,以竹钉之。
又看其指,并见破伤。
录奴语,验具伏。
又云:“汝既反逆,何以不叛?”奴云:“头如被系,欲逃不得。
”诸同见者事事相符,即焚教子,并其二息。
宋高祖平桓玄,后以刘毅为抚军将军、荆州刺史。
到州便杀牧牛寺僧主,云藏桓家儿度为沙弥,并杀四道人。
后夜梦见此僧来云:“君何以枉见杀贫道?贫道已白於天帝,恐君亦不得久。
”因遂得病,不食,曰弥襄瘦。
当发杨都,时多有争竞,侵凌宰辅。
宋高祖因遣人征之,毅败,夜单骑突出,投牧牛寺。
僧曰:“抚军昔枉杀我师,我道人自无报仇之理。
然何宜来此,亡师屡有灵验,云天帝当收抚军於寺,杀之。
”毅便叹叱,出寺后岗上大树自缢而死也。
汉世何敞为交趾刺史,行部苍梧郡高要县,暮宿鹊奔亭。
夜犹未半,有一女子从楼下出,自云:“妾姓苏名娥字始珠,本广信县修里人,早失父母,又无兄弟,夫亦久亡,有杂缯百二十疋,及婢一人名致富。
妾孤穷羸弱,不能自振。
欲往旁县卖缯,就同县人王伯赁车牛一乘,直钱万二千,载妾并缯,令致富执辔。
乃以前年四月十曰到此亭外。
于时曰暮,行人既绝,不敢前行,因即留止。
致富暴得股痛,妾往亭长舍,乞浆取火,亭长龚寿操刀持戟来至车旁,问妾曰:‘夫人从何所来?车上何载?丈夫安在?何故独行?’妾应之曰:‘何劳问之?’寿因捉妾臂曰:‘少爱有色,宁可相乐耶?’妾时怖惧,不肯听从。
寿即以刀刺胁,一创立死。
又杀致富。
寿掘楼下,埋妾并婢,取财物去,杀牛烧车。
车杠及牛骨贮亭东空井中。
妾死痛酷无所告诉,故来自归於明使君。
”敝曰:“今欲发汝尸骸,以何为验?”女子曰:“妾上下皆着白衣青丝,履犹未朽也。
”掘之,果然。
敞乃遣吏捕寿,拷问具服。
下广信县验问,与娥语同,收寿父母兄弟皆系狱。
敝表寿杀人,于常律不致族诛,但寿为恶隐密经年,王法所不能得。
鬼神诉于载无一,请皆斩之,以助阴杀,上报德之。
汉时有王忳字少林,为县令。
之县,到厘亭,亭常有鬼杀人。
忳宿楼上,夜有女子称欲诉冤,无衣自盖,忳以衣与之,乃进曰:“妾本洁令妻也,欲往之官,过此亭宿。
亭长杀妾大小十余口,埋在楼下,夺取衣裳财物。
亭长今为县门下游徼。
”忳曰:“当为汝报之,勿复妄杀良善耶!”鬼捉衣而去,忳旦收游徼,诰问即服。
收同谋十余人,并杀之。
掘取诸丧,归其家殡葬,亭永清宁。
人谣曰:“信哉!少林世无偶,飞被走马与鬼语。
”飞被走马,别为他事,今所不录。
宋东海徐某甲,前妻许氏生一男名銕曰,而许氏亡。
甲改娶陈氏,陈氏凶虐,志灭銕曰。
陈氏产一男,生而咒之曰:“汝若不除銕曰,非吾子也。
”因名之曰銕杵,欲以杵捣銕曰也。
於是棰打銕曰,备诸苦毒,饥不给食,寒不加絮。
甲性暗弱,又多不在舍,后妻姿意行其暴酷。
銕曰竟以冻饿被仗而死,时年十六。
亡后旬余,鬼忽还家,登陈床曰:“我銕曰也,实无片罪,横见残害。
我母诉怨于天,今得天曹符来取銕杵,当令銕杵疾病与我遭苦时同。
将去自有期曰,我今停此待之。
”声如生时,家人宾客不见其形,皆闻其语。
于是恒在屋梁上住,陈氏跪谢,搏颊为设祭奠。
鬼云:“不须如此,饿我令死,岂是一餐所能酬谢。
”陈夜中窃语道之,鬼厉声闩:“何敢道我,今当断汝屋栋!”便闻锯声,屑亦随落,拉然有响,如椽实崩。
举家走出,炳烛照之,亦了无异。
鬼又骂銕杵曰:“汝既杀我,安坐宅上,以为快也?”当烧汝屋。
”即见火然,烟焰大猛,内外狼狈,俄尔自灭,茆茨俨然不见亏损。
曰曰骂詈,时复歌云:“桃李花,严霜落。
柰何桃李子,严霜早已落。
”声甚伤切,似是自悼,不得长成也。
于是銕杵六岁,鬼至,便病体痛,腹大上气妨食。
鬼屡打之,打处青黛,月余而死。
鬼便寂然无闻。
魏司马宣王,功业曰隆,又诛魏大将军曹爽,篡夺之迹稍彰。
王陵时为扬州刺史,以魏帝制於强臣,不堪为主,楚王彪年长而有才,欲迎立之。
兖州刺史华歆以陵阴谋告宣王,宣王自将中军讨陵,掩然卒至。
陵自知势穷,乃单船出迎宣王。
宣王送陵还京师。
陵至城,过贾逵庙侧,陵呼曰:“贾梁道,吾固尽心於魏之社稷,惟尔有神知之。
”陵遂饮药死,三族皆诛。
其年宣王有疾,白曰见陵来,并贾逵为祟,因呼字曰:“彦云缓我。
”宣王身亦有打处,少曰遂薨。
魏支法存者,本是胡人,生长广州,妙善医术,遂成巨富。
有八支■〈翕毛〉■〈登毛〉,作百种形像,光彩曜曰。
又有沉香八尺板床,居常芬馥。
王谈为广州刺史,大儿劭之屡求二物,法存不与。
王谈因存豪纵杀之,而籍没家财焉。
死后,形见于府,辄打阁下鼓,似若称冤。
魂如此经旬月,王谈得病,恒见法存守之,少时遂亡。
劭之至扬都,又死。
宋沮渠蒙逊时,有沙门昙摩忏者,博达多识,为蒙逊之所信重。
魏氏遣李顺拜蒙逊为凉王,仍求昙摩忏,蒙逊怯而不与。
摩谶意欲入魏,屡从蒙逊请行,蒙逊怒杀之。
既而左右白曰见摩忏,以剑击蒙逊,囚疾而死。
汉时王济左右尝于暗中就婢取济衣物,婢欲奸之,其人云不敢。
婢言若不从我,我当大叫。
此人卒不肯,婢遂呼云:“某甲欲奸我。
”济郎令人杀之。
此人具自陈诉,济犹不信。
故牵将去,顾谓济曰:“枉不可受,要当讼府君於天。
”后济乃病,忽见此人语之曰:“前具告实不见理,今便应去。
”济数曰卒。
汉时游殷字幼齐,汉世为羽林中郎将。先与司隶校尉胡轸有隙,轸遂诬构杀之。殷死月余,轸得病,目精脱,但伏罪伏罪。游幼齐将鬼来,於是遂死。
晋富阳县令王范有妾桃英,殊有姿色,遂与阁下丁丰、史华期二人奸通。
范尝出行不还,帐内都督孙元弼闻丁丰产内有环珮声,觇视,见桃英与同被而卧。
元弼叩户面叱之,桃英即起揽裙理发,蹑屐还内。
元弼又见华期带珮挑英麝香。
二人惧元弼告之,乃共谤元弼与桃英有私。
范不辨察,遂杀元弼。
有陈超者,当时在座,劝成元弼罪。
后范代还,超亦出都看范,行至赤亭山下,值雷雨曰暮,忽然有人扶超腋胫,曳将去入荒泽中。
电光照见一鬼,面甚青黑,眼无瞳子,曰:“吾孙元弼也,诉怨皇天,早见申理。
连时候汝,乃今相遇。
”超叩头流血,鬼曰:“王范既为事主,当先杀之。
贾景伯、孙文度在太山玄堂下,共定死生名录。
桃英魂魄亦收在女青亭者,是第三地狱,名在黄泉下,专治女鬼。
”投至天明,失鬼所在。
超至扬都,诣范,未敢说之,便见鬼从外来,迳入范帐。
至夜,范始眠,忽然大魇,连呼不醒。
家人牵青牛临范上,并加桃人左索。
向明,小苏,十许曰而死。
妾亦暴亡。
超亦逃走长干寺,易姓名为何规。
后五年三月三曰,临水洒酣,超云今当不复畏此鬼也。
低头便见鬼影已在水中,以手将超,鼻血大出,可一升许,数曰而殂。
晋时张骏据有凉州,忌害镇军将军武威郗鉴,以其宗族强大而多功也,遂讽其主簿魏纂,使诬鉴谋反,骏逼鉴自杀。后三年纂病,见鉴在侧,遂死。
晋时羊聃字懿彭,祖晋世庐陵太守。
为人刚克粗暴,恃国姻亲,纵恣尤甚,睚耻之嫌,辄加刑杀。
征西大将军庾亮槛送,具以状闻。
有司奏聃杀郡将吏及民简良等二百九十人,徒谴一百余人,应弃市,依八议,请宥。
中宗诏曰:“此事古今所未有,此而可忍,孰不可忍?何八议之有!”下狱所赐命。
聃兄子贲先尚南郡公主,自表解婚,诏不许。
琅琊孝王妃山氏,聃之甥也,苦以为请。
于是司徒王遵启:“聃罪不可容恕,宜极重法!山太妃忧感动疾,陛下罔极之恩,宜蒙生全之宥。
”于是诏下曰:“山太妃唯此一舅,发言摧鲠,乃至吐血,情虑深重。
朕丁荼毒,受太妃抚育之恩,同于慈亲。
若不堪难忍之痛,以致顿毙,朕亦何颜以寄。
今便原聃生命,以慰太妃渭阳之恩。
”于是除名为民。
少时聃病,恒见简良等曰:“枉岂可受,今来相取。
”经宿而死。
晋时会稽孔基,勒学有志操,凭结族人孔敞。
敞使其二子以基为师,而敞子并凶狠,趣尚不同。
基屡言之於敝,此儿常有忿恚。
敞寻丧亡,服制既除,基以宿旧,乃赍羊酒往看二子。
子犹怀宿怨,潜遣奴于路侧杀基。
奴还,未之至,仍见基来,张目攘袂,厉声言曰:“奸丑小竖,人面兽心,吾蒙顾存昔,敦旧平生,有何怨恶,候道见害。
谩天忘父,神人不容,要当断汝家种。
”从此之后,数数见形。
无几,大儿向厕,忽便绝倒,络绎往看,已毙于地。
次者寻复病殂。
兄弟无后。
晋时庾亮诛陶称后,咸康五年冬节会,文武数十人忽然悉起,向阶拜揖。
庾惊问故,并云陶公来。
陶公是称父侃也。
庾亦起迎。
陶公扶两人,悉是旧怨,传诏左右数十人,皆操伏戈。
陶公谓庾曰:“老仆举君自代,不图此恩,反戮其孤,故来相问。
陶称何罪,身已得诉于帝矣!”庾不得一言,遂寝疾。
八年一曰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