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镜新谭

玉镜新谭  (明)朱长祚撰

  

  

   圣谕

  

   凡例

  

   卷一

    叙略

    原始

    进用

    权任

    纳奸

  

   卷二

    罗织

     附诗文 #

     附诗

      郡中别徐元修 #

      丹阳道中 #

      润州别贡悦兹妹丈

      大兄同行因忆五弟

      述怀

      邹县道中闻有问予名而下泪者,口占一首

      邹县道中有感 #

      书驿亭壁方寿州诗后

      景州道中感怀 #

      宿村店 #

      良乡呈大兄 #

      狱中遥寄蒋泽垒

      亡前一日 #

      又六月初三日别兄

     附家书 #

      付逊之儿手笔 #

  

   卷三

    称颂

     大工鸿绪 #

     锦宁三捷 #

     无上名号 #

      厂臣

      元臣

      上公

      尚公

      殿爷

      祖爷

      千岁

      老祖爷 #

      九千岁 #

      心膂重臣 #

  

   卷四

    封拜

    赏赉

    附:客氏 #

  

   卷五

    布置

     内操

     外镇

    逸游

     走马

     弄舟

    巡视

     阅陵

     行边

    僣窃

     矫旨

     盗帑

    灾沴

     地鸣

     火炎

     水溢

  

   卷六

    进香

    筑城(北京 大同 宁远 肃宁)

    缇骑

    戳番

    鹰犬

    罔越

    搜括

    诞迷

  

   卷七

    建祠

    败局

    弹劾

    缴追

  

   卷八

    勘议

    会勘

    会议

    籍没

    遣戍

    自缢

    附:崔呈秀 萧灵犀

  

   卷九

    爰书一(魏忠贤 客氏 崔呈秀)

  

   卷十

    爰书二(魏良卿 侯国兴 崔铎 客光先 杨六奇 客璠)

    爰书三 #

  

  

  圣谕

  

  都察院等衙门接出圣谕:

  

  设官分职,内外各有攸司。

人臣守正奉公,交通内官为非法。

朕览大明律一例:「凡诸衙门官吏,兹与内官及近侍人员互相交结,漏泄事情,夤缘作弊,而扶同奏启者,皆斩。

妻子流二千里安置。

」祖宗深知治乱之原,邪正之辨,以此为后世臣子鉴戒,至为明切。

昨逆恶魏忠贤、崔呈秀表里为奸,把持朝政,变乱祖制,贻祸生灵,业已磔诛,以抒臣民之愤。

自后大小臣工,须知各守职业,各效忠诚。

本无招权纳贿之私心,何必巧营别窦;共矢特立独行之风节,自可上结主知。

居高听卑,朕方广闻于明达;踰阶历位,尔等宜爱其身名。

倘有故蹈前辙、交结作弊者,其为祸始,罔顾王章,朕必究治,断不姑恕。

仍许科道官,不时实纠参治,务醒积习,用肃官箴。

尔等其钦承之。

特谕。

  

  崇祯元年三月初三日。

  

  

  凡例

  

  一、是编虽曰逆珰事略,然忠臣义士,直言谠论,无不毕具。毋诮曰「熏莸同器」,盖语云「世无小人,何以见君子」?

  

  一、惟一人一事,而汇为三十二类。每类先叙事,后引疏中语。足为奸人针砭,可堪救时良剂者采焉。

  

  一、录用章奏,字字俱从邸报、邮传,不敢窜易一字以欺人。读者勿哂我田舍儿强学人作尔馨语。

  

  一、凡忠言告君者,标出姓氏。间有谀辞媚珰者,止列官衔某字。第显其事而晦其人,隐恶扬善之意也。

  

  一、通卷伦次,具有条贯。愧我艹莽中人,闻见寡陋,肤浅无文。惟是不摭浮言,不缀繁辞,讵能显处看月,直似牖中窥日耳。

  

  一、雅俗两洽,展卷易晓,直写数年时事不平,以昭凶逆之终受天刑。既乏文采,谁能见赏?其如与谢孝剧谈一出邪?

  

  一、忤奸者阐扬未能悉,而辅奸者止寥寥数语。事见人隐,非称乌有先生,即如亡是公子。若谓臧否人物,则小子何敢?

  

  一、遇忠肝义胆之言,加之圈点。而毒焰凶锋之事,亦加圈点。非徒供笑柄,特指其优劣易见,共赏共识尔。

  

  一、遇害诸公,略举其罗织起因。若生平大节,亦各有大方巨擘志传诸篇,另具载于胪笔一书也。

  

  一、附崔呈秀投缳,萧灵犀刎剑者,为奸枢之恶已自暴着,而侍妾之烈亦不可泯灭者矣。

  

  长安道人曰:按浪仙此编,直是一种豪侠不平之气耳。

观其株守田间,不能请尚方以斩元凶,而兀兀低眉俛首,持三寸管于茅檐瓮牖之下,以纪时事盈牍。

时有见者,愕然诫之曰:「此杀身之道也,亟焚之。

独不闻维扬太守扇头诗乎?」浪仙曰:「否,否,太守以纱帽累也。

我一布衣之贱,那得见知于人。

谨秘笥中,当不负教爱也。

」今日幸逢圣天子当阳,日月重光,奸人正法,业享太平盛世,喜而汇帙,以为后车永鉴尔。

  

  

  

  玉镜新谭卷之一

  

  京都浪仙朱长祚永寿编辑

  

      

  

   叙略

  

  夫国有权臣,朝无善政,自古而然。

若我圣祖定官制,三台六部,九列两垣,各有所司。

惟台省专任言责,上下悉繇之举劾焉。

于是大权不使一人独揽,三百年来无莽、操之祸。

虽首揆以票拟之重,祇系纸上一言耳。

唯是宦官,不能制之,皆繇出入内廷,日侍御前,凭作威福,玩弄事机,外廷百执事孰敢与之抗乎?若王振、刘瑾其人,骄横肆纵,几成大祸,幸天厌其毒,旋被诛殛矣。

虽尔,岂似今日魏忠贤之逆恶滔天也。

忠义之士,感奋一言,立为齑粉,矫杀无筭。

即宫闱妃御,亦不能相保,懿亲国戚,悉遭辣手,寻且罗钳吉网 寻且罗钳吉网 原讹为「寻且钳罗吉网」,已乙。

案:「罗钳吉网」,语出旧唐书酷吏传。

,缄口结舌矣。

遂有狐媚者,假其威灵,亦各为虎、为彪,允殇善类,诛夷殆尽。

哭泣遍海内,压抑满天下,吞声不敢言也。

是故天地所不容,诞膺明圣,登极一月,而元凶辅恶,尽加显戮,数年积郁,一日顿抒。

日月重光,神人共快。

敢辑其始末,以供麈谭,咸颂太平于千秋万代尔。

  

   原始

  

  万历中,肃宁人魏忠贤者,初名进忠,市井一亡赖耳。

形质丰伟,言辞佞利,目不识丁,性多狡诈。

然有胆气,日务樗蒲为计,家无担石而一掷百万。

若其歌曲弦索,弹琴蹴踘,事事胜人。

里中少年,竞相与狎。

迷恋青楼翠袖之间,落魄无行,依人醉醒,不问妻子饔飧韦布,游手好闲,以穷日月。

走入都门,竞趋豪家,效犬马之劳。

时有爱之者,佐充部役长班,能迎合上人意,繇是,宠信承托。

日觅金钱,夜则付之缠头矣。

邀人豪饮,达日不休,以故囊无余蓄,恬不挂意。

唯闻其叫啸狂跃之声,罕见其悲愁戚郁之态。

忽患疡毒,身无完肌,迨阳具亦糜烂焉。

思为阉寺,遂以此净身者。

敝衣衫蓝缕,悬鹑百结,秽气熏人,人咸远之。

竟日枵腹,无从所归。

居常得失,不以内顾,因而羞见眷属。

昼潜僻巷乞食,夜投破寺假息,昕夕晏如,不自为辱。

偶过村落,卧废祠拱案间,以傍列小像作枕,鼾息如雷。

抵鸡鸣将觉,犹梦寐中,见白须老人恭揖跪告曰:「我此方司土之神也。

因上公过止,侍立终宵,不敢违慢,唯此小鬼求赦之。

」忠贤遂起,而神忽不见,瞻所设像,盖合梦中所见者也。

鸟声喧林麓,车音载道间,天将曙矣。

于是,忠贤忻然有喜色,顿萌妄念,言无后福,安能动鬼神耶?竟入春明门,就旅店丐炊,人不为理,而皆呼叱之,忠贤亦不甚屈也。

偶肆中有一风鉴家,熟视之,抚其背曰:「君过五十,富贵极矣。

」忠贤曰:「公何笑我?我今饥甚,求一匙粗粝尚不可得,何云富贵?为恨不早填沟壑。

」相士怜之,嘱之旅店主人与之食,主人变色不从,而云:「汝欲作情,何不饭之?而干他人邀己惠耶?」相士便从袖中。

出一紫囊示之曰:「仅得二金赠汝,半为药石之赀,半为脔羹之需。

但用尽复来,我当复给汝也。

」自是,医疗奏功,丰神顿异。

相士云:「此汝一番脱换皮骨耳。

」忠贤唯叩头抢地。

而相士即携之出郊外,具杖头青蚨市酒肴,觅一静宇,忠贤恍然启悟。

复趋向所宿之废祠,置香楮牲醴于神案。

相士云:「今日与汝结为死友,他日慎勿相忘。

」忠贤泣云:「今日残生是公所赐也,岂比异乡骨肉,当是再生父母。

他日苟富贵,唯公是命。

苟相忘,唯神是殛。

」两人遂对神八拜而定盟。

相士即罄所有以赠忠贤,云:「我今欲他游,不识相会是何年也。

君亦自此否极泰来,当有一中贵相挈耳。

我十年游赀,今一旦奉汝,唯嘱汝以尊名『忠』字在念,可保令终也。

永以我言铭之于心。

」再拜而别。

相士不告其所游之地,忠贤亦不告其所梦之异。

嗟乎,相士之一腔热血,一双神眼,第识其面而不识其心也。

讵意忠贤故态犹存,骤得无名之赀,即事鲜衣怒马,访狭邪冶游,复殢桃叶渡头,栖迟六博场中,歌舞呈艳,枭卢竞胜,不数月而复荡尽也。

依然无措,何以聊生,担水街头,乞身权贵,而为内相家佣。

与诸仆隶相协,援引叩见。

内相爱其獧捷,足堪任使,挟充火者,随入内禁。

进身之基始于此。

  

   进用

  

  忠贤日随老内相出入禁廷,而忠贤悬牙牌,衣锦(礻散),亦居然一内相也。

本大奸大恶之人,而先以小忠小廉事人,为入门诡诀。

人人咸得其欢心,亦咸为之笼络。

依辅老内相,专督御卫,每啬于己而丰于人,毋论大小贵贱,虚衷结好,凡作一事,众悉颂之。

时光宗 泰昌庙号 在储位,闻之,命以随侍熹宗 天启庙号 。

服劳善事,小心翼翼。

于时熹宗稚幼,方当龆龀,周旋谨饬,喜逾诸常侍。

内有客氏保护起居,旦夕不相离,外有忠贤曲意逢迎,巧会旨趣,客氏亦悦之。

客氏,即后封奉圣夫人者,时偕相佐,寝食在侧。

会神宗 万历庙号 宫车晏驾,光宗御极,甫一月,而仙驭宾天。

熹宗登大宝,加封近御诸人,而忠贤素所宠信,气指颐使,骤列大珰。

且倚客氏,表里为奸,事权一旦把握矣。

  

   权任

  

  时忠贤欲怙势作威,专权暴政,先自排挤忠良,以行己私。

切惟中官体统至严,非由文书房、司礼监起家者,不与秉笔专制。

忠贤以巧诈谄媚事上,而特拔之幽贱,宠以恩礼,原名「进忠」,改命今名。

上欲其顾名思义,忠不敢为奸,贤不敢为恶,岂忠贤初心谬谨,而一逢机会,辄狼子野心,便负上意。

有大珰王安者,三朝老宦,忠贤见之,必撩衣叩头,非呼不至,非问不答者。

安事光宗于青宫四十年,操心虑患,所与护持孤危,光宗与福王兄弟怡悦,皆赖安调剂之力耳。

威劫之不动,利诱之不变。

而光宗登极,立致尧舜种种善政。

及奉熹宗仓卒受命,拥卫防护,确有大功。

而忠贤以私忿矫旨,掩杀安于南海子,身首异处,肉喂狗彘,何其惨毒。

此威制内臣也。

暨而肆逆宫闱,以立己威。

假旨革夺成妃封号。

忠贤直托客氏私比,凡与捏造,矫旨杀人。

又有一旧贵人,以德性贞静,荷上宠注,忠贤恐其露己骄横,谋之私比,托言急病,立刻掩杀。

又裕妃以有喜得封,忠贤以抗不附己,嘱其私比,捏无喜,矫旨勒令自尽,不容一见上面。

此威劫内廷也。

暨而变乱朝纲,废斥大臣,以固己权。

祖宗之制,以票拟托重阁臣,令其静心参酌,权无旁分,一力担当,责无他卸。

忠贤擅权,旨意自行传奉,抑扬真伪,谁与之辨?又公然令琅珰三五成群,勒逼讲嚷,政事之堂如廛市。

至有内札不相照会,夜半出片纸杀人,圣上不得知,阁下不及问,以致郁闷难调,相率求去。

若顾命大臣,如刘少傅一例,亲捧御手,着定大计;冢宰周嘉谟,倡率百官,立寝后封,义黜臣奸;执大义之宗伯孙慎行,重纲常之都宪邹元标,立国本之司寇王纪,定国是之台臣孙羽正,皆嗾言官论劾,一时尽逐忠直清正之臣,无非翦己之忌,树己之帜。

此威制外廷也。

是以奸邪竞进焉。

  

   纳奸

  

  忠贤庸流劣质,原不知书,胆粗手滑,伦理茫然,操切举动,经济何知。

思欲树党,协赞奸谋,遂有崔尚书为之腹心,续又「五虎」出焉。

同心济恶,羽翼成矣。

又「五彪」出焉,并力助焰,牙爪张矣。

尽立招权之势,广开纳贿之门,黄金白镪,车马载涂,明珠宝玉,筐篚盈户。

凡负罪谴者,夤缘而免;觊显擢者,奔竞而得。

附之者升之九天,一月三迁,蟒玉峥嵘;忤之者坠之九渊,褫衣夺职,禁锢瘗埋。

阴修恩怨之私,明快寇仇之隙,颠倒任意,翻覆在手。

于是忠贤任其所欲为而为之,与我善者善之,与我恶者恶之。

一切政事,先请崔公,而又托辞云,要与里边说,可否始定。

举朝但知有此二人,而不知有圣上也。

威福日盛,鹰犬日众,四方孔道,民间无敢偶语者。

驿使停骖,即卧榻间,无敢提一「魏」字者。

身在京华,童仆往来,无敢带一家书者。

去国诸臣,典衣觅骑,萧条狼狈,全无士气。

而一经削夺,门无敢谒,郊无敢饯者,虽师生戚友之谊,亦荡然扫绝。

重足而立,道路以目。

凡衣冠士庶相见之间,皆缄嘿不敢吐半言,即寒温套语,问讯起居,并忘之矣,唯长揖拱手而已。

其婚丧宴会,亦不敢设矣。

三四年来,普天率土,凡智慧者化为愚蒙,辩捷者妆成瘖哑。

旷古及今,中官之威劫海内者,未有若此大神通也。

时惟有骨鲠之臣交章论劾者,是大狱起而罗钳吉网之横行也。

  

  附苏、杭织造太监李实疏云:「题为欺君蔑旨、结党惑众、阻挠上供、亟赐处分以彰国法事。

职奉命督织,旧例在于苏、杭二府,迭报驻札,以其便于督催趱织,不顾每年春秋二运。

向自应天巡抚周起元背违明旨,削减原题袍段数目,掯勒袍价,又不容移驻彼地方,故纵苏、松二府连年漕运。

职于此时,畏伊横恶,无敢剖晰。

讵料起元乃以邪党倾陷朱童蒙,荷蒙圣明洞瞩其奸,削职归里。

始移檄苏、松二府,修葺衙宇机张。

职于去年十一月初九日,移驻苏州府,会同抚、按诸臣督催今年春运。

及至行催各府钱粮,而苏州府十解其二,松江府毫无解监。

职因见惊,遂遍访根因,仍是起元拨弄,相沿不能改。

且起元抚吴三载,善政无闻,惟以道学相尚,引类呼朋,各立门户。

而邪党附和逢迎者,则有周宗建、缪昌期、周顺昌、高攀龙、李应升、黄尊素,俱系遍地缙绅,尽是东林一党,与起元臭味亲密,每以私事谒见,起元言必承顺。

起元之意,不曰内监移文,何足准行,则曰袍段钱粮,只宜缓处。

起元因是愈恣暴慢,大肆贪婪。

乃假名铸钱,以太、安、池三府协济袍段银十余万两,铸造滥恶薄钱,眩人耳目,则将皇上急需之袍价,藉是而尽入私囊,致机匠若干累也。

然黄尊素愈为可恨,辄与职掌案司房黄日新,以其桑梓,甘为侄辈,奴颜谄事,意图借贷银两,往来交际,意甚绸缪。

俾日新狐假虎威,妄自尊大,倚势西台,凌轩机匠,鬻弊通同,罪盈恶极。

职绩访最真,业将日新严刑拷鞫,发局墩锁。

正拟具疏,候圣主定夺,而日新惧法,自缢身死,则尊素之罪,固可逃乎?更加周宗建等罪恶多端,奉有明旨提问,乃敢肆无忌惮,不拜龙亭,不服讯勘,色衣方巾,公行出入,目中何知有君父,亦何知有法纪。

周顺昌等俱系奉旨削夺官诰,不思潜身引咎于林泉,尤能冠盖招摇于故里,乃布散流言,簧惑机匠,闭门逃躲,不行机织,恐再罹劫运之愆。

盖运期已迫,若不预为疏明,则职临时复何辞溺职之罪也。

职虽无言责,仰叨万岁爷爷豢养,殊深简任,臣一腔忠愤之诚,何忍嘿嘿。

况职务废弛,系职之掌,因是披沥直陈违逆上供之颠末,而并及宗建等抗违明旨之罪,伏乞圣明亟赐处分,以彰国法。

且职自知多言丛怨,必不能安处于地方,仍将职罢斥,以为奉职无能之戒。

  

  附刑部勘案云:「参看得杨涟、左光斗等,位居显要,速化功名,要誉矫情,乱谋坏法。

炙手可热之势,挺然自立高标;纳贿招权之营,首树党邪赤帜。

欲隳法守,看登风宪以招摇;计慑群情,共据要津而赫奕。

内徒可堪入幕,奔竞成风;猥贱立跻清华,荣施在握。

魏大中、袁化中窃居言路,人无敢犯其锋;侧倚冰山,自幸托足之地。

彼张牙爪,藉上威灵。

真分卸罪之贿,不耻养贪;宁于借乱之阶,妄知国是。

招权纳贿,徒知窟穴之自营;鬻狱受金,孰念疆圉之为重。

大者小者,已彰各得之罪名;尚法明刑,难逃一成之律例。

除各赃原听镇抚司问追外,其已故杨涟、左光斗,与内官交结,夤缘作弊,而符同奏启之律;袁化中、魏大中应拟在朝官员交结朋党、紊乱朝政之律。

一一据招,会同无异。

所愿伏如天悯囹圄之已毙,网开一面,贷罪人以不孥,庶几律无所泥,而刑得其平矣。

  

  玉镜新谭卷之二

  

   罗织

  

  杨涟首触凶锋,以二十四罪之疏入,海内缙绅之祸,从此始。

忠贤之杀机,亦从此始,而借题封疆,缇骑四出矣。

涟身事三朝,亲受顾命重臣,在朝正直,居乡廉谨,天下共知。

一闻逮系,郡县震惊,士民仗义,欲夺涟而禁官旗。

德安城外,众集至数万,府道开谕不能散。

涟带刑具出城,叩乞父老勿噪,恐累族诛,然后得解。

各州县村市为涟设醮祈祷生还者,至数百处。

比就累车,士民送涟就道者以万计。

至老妪、菜佣、瞽蹩、乞儿,亦争持一钱以赠涟。

官旗感泣,为具赀设醮,祷于关帝之庙。

河南州邑,无不为涟请祷,自备资粮,送涟至黄河者以千计。

而八十老母及三子仅出城永诀,尤恐见系,乃涟果不生还矣。

无端罗织,骨化形销,望断倚闾之老母,痛绝孤帏之命妇,众惨至此,是可忍言。

自涟被逮下镇抚司,诬赃加刑,五日一拷比,而都督许显纯希望风旨,捶楚非法,以速其毙。

体无完肤,童仆惊散,得旨而后敢殓。

又值暑月,尸供蝇蛆,身被重伤,仅以血溅旧衣,裹置棺内。

见者莫不肠断涕零,闻者为之痛心忿恨。

涟生平砥砺名节,家产止数百金,不足供官旗犒赏、旅食之费,而当悬赃二万乎?遂使妻子囚于狱,而书砚几榻,皆充官帑。

有司不得已,而亲友之产尽矣;又不得已,而富民之产尽半矣;又不得已,议设印信缘簿,遍募郡县矣。

至佛寺、道观之钱粮,多为充赃矣。

而好义士民,但愿助金,不愿书名,恐一涉侦伺,遂罹显祸。

涟母住于城楼,男妇栖于客店,既无寸土可置遗骸,亦无一人敢于借赁,暴露何堪,结草掩覆。

而尤未完之赃,囚子勒比,有司姑为虚数报完,苦之极矣!

  

  万燝清介刚直,遇事感慨,不避斧钺。

其为工部营缮郎,奉役陵工,疏请禁内废铜助帑,因极诋权珰违慢,而触忤其凶锋。

遂矫旨午门前行杖一百棍,阴嘱奸比金吾尉,必致之死。

杖后,于御道前倒拖横曳者三匝,甫出而气绝矣。

举朝震惊,天下称善,忠臣丧气,义士寒心。

此奸逆之纵杀立威第一人也。

  

  附奏疏略云:「题为陵寝用工甚紧、权珰造意故迟、仰祈圣明立赐处分、以谢先帝、以襄巨典事。

盖闻之龙不可离夫渊,虎不可离夫山,而人主不可离夫权。

夫人主有政权,有利权。

政权一日不在人主,则德分圃池,威分出彘,而有尾大不掉之虞;利权一日不在人主,则竭泽而渔,飞人而食,而有毛将焉附之患。

由此言之,是人主之权,臣下且毫不敢睥睨,矧刑余宦官乎哉?窃见今太监魏忠贤,性狡而贪,胆粗而大,口衔天宪,手握王爵,如盗利权,碍陵工,为通天第一大罪,而关切于臣之职掌者。

试观皇上之心,有一刻不在先帝之陵寝乎?则为陵工而用财,是皇上不以天下俭其亲之极念也。

至搜财以急陵工之用,又臣下体皇上旻天罔极之苦念也。

况陵工原无额派,盻盻于外解,而外解无至,转盻于事例,而事例又不多。

向承乏宝源局,随蒙升授屯司,陵工正其职也。

当臣在局时,目击铜钱匮乏,因进局中人等而问之曰:「有何术而得购铜入局乎?」咸言有内官监破废铜器堆积朽烂,不下数百万,但一移文旦夕可至。

臣因移文请发,数日不发。

细细访问,乃知忠贤怒云:「外边敢审查内边之铜!」故不报也。

臣时愤激于中,遂于三月二十八日具疏,特请查发废铜到局铸钱,协济陵工。

忠贤益怒,旋出中旨,旨谓「内库铜器,已有屡旨,何得再请。

」旨下之日,而臣又以得代,遂举请铜一事,竟不复越俎相问矣。

嗟,嗟,以无用之废铜,而铸为有用之钱,以若火之工程,而探于若寄之取,微臣区区一念,不可谓不周且迫矣,而无如触忠贤之忌之寝阁 而无如触忠贤之忌之寝阁 下「之」字熹宗实录卷四三作「而」,是。

,何也?岂惟寝阁,且并臣任事四月,若积补秤钱,得银五百一十余两,报助陵工,亦无一语之及。

夫宝源局二百六十年来,未有积报补秤钱者,报之自臣始。

然臣夫岂好作破格事以要誉哉?固实见得库藏之虚,陵工之紧,而布此一今急公之心耳。

亦以动后来当局者急公之心,或从此积一金,即可佐国家一金之度支也。

又或从此积十金、百金,便可省民间数十金、数百金之加派也。

而胡忠贤之见不及此也?夫以忠贤珠玉盈笥,金银满屋,何求不得,何欲不遂?似此破废铜器,无足入其目,当其心,而亦必一手拏定者,其设心以为不若是拏定,无以操天下之利权,既操天下之利权,又何以揽天下之政权,奸雄用意最深,蓄谋最毒,臣盖有以窥其微矣。

  

  天启五年四月 日奉圣旨:「陵工费用浩繁,内府废铜能几?局中何人见知?万燝轻信奏请,前旨已的,今又借言骚扰,陷朕不孝。

且皇子薨逝,便来激聒,好生狂悖无礼。

着锦衣卫拏来午门前,着实杖一百棍。

革了职为民,永不叙用。

前后发过帑金,为太仆寺助工银,共八十二万,取用过银钱各若干,燝查的开数具奏。

  

  缪昌期,博学宏才,馆阁清望,人仰之如山斗。

而涟令常熟时,气味相投,纤尘不染。

后同朝,一容台,一词臣,交好倍昔,称为石交。

昌期直气凛然,常对人诋忠贤之骄横不伦,忠贤因衔之。

矫旨斥夺,削籍编氓。

暨而,坐与涟善,为之点窜疏通,即纽为邪党,逮系诏狱。

许显纯严刑痛拷,十指拶折,亦诬赃追比,而毙于狱底。

天下闻之,靡不为之痛哭哀悼者。

  

  魏大中,清操素着,硁硁自守,宦游十载,家徒四壁,直道事人,不附权贵。

忠贤每招之,而大中每抑之,忠贤怀之,竟诬以纳贿,悬赃诏狱,毙于棰楚之下。

家贫何以卒办?五日一拷比,每杖,一击而一呼「太祖高皇帝」。

厉声直指问刑之「明心堂」曰「昧心堂」云。

其百折不回,高风劲节,令人敬畏、痛惜不已。

  

  周顺昌,五年节推,四载铨曹,出入京华,唯一肩行李,涉历宦途,止廿亩山田。

寒门布素,萧垒藜藿,贤名高月旦,清望满天下。

刚肠激烈,面叱权奸,侠气昂藏,心怀忠义。

怜群臣而婿遗孤,惩恶珰以征高文。

及其被逮时,县尹登门,即收束书帙,拜别宗祠,禁止妻孥哭泣,毅然登车。

合郡士民如堵,执香号呼,声若轰雷,扳辕叩道,舆情共愤,鼓噪奔拥,攘臂争登,欲殴官旗以排难。

仰遵府道之开谕,昌乃鞠躬谢众云:「原系不肖,故遭天谴,与若辈无干。

倘有所损,反致我族灭也。

」众方帖然,尤遶护不散。

抚按两台,许以「明晨出疏保留,无烦尔众纷嚣聚哄。

朝廷有法,官府有方,然汝等欲何为,是将遗害周宦,尔等亦独不思保身耳」。

众意稍解,随送昌于别署安辑而散。

越四日,由夜半寂无人知,随缇骑轻舠如飞而去。

逮至,下镇抚司,极刑捶楚,诬赃拷比,骨断皮开,血溅肉飞,面如土色,身无肌理。

昌惟啮指睁目,不闻哀乞之声,祇是骂不绝口,有张睢阳之大节,天日为之无色。

时有好义者,闽中旧治士民,吴中交游群党,一时醵金钱,代其完赃,冀其生全。

而昌已被监司肆毒,随毙矣。

临死具短章,祈以尸谏,不果。

而领埋时,皮肉已腐,无寸丝掩骼,面目俱消,止见头颅须发,英气凛冽,尚自逼人,见之胆寒股栗。

有人心者,无不为之肠断掩泣也。

士民追慕不已,制词吊之者,不能尽述,聊记一二以见意。

  

    附诗文 #

  

  蓼洲以许姻谏议,益奸党之忌,而速其毒。

人或以莫赎之悲,激而有自取之怨。

噫,先生自揣生平,蔑不可告人,不无以危言行媒忌于朝野。

若以抚谏议之孤为先生疵,将平日之慷慨扪心,一旦见危而褰裳恐冤者即为明保乎?予思廓园先生之被逮也,浙直士民,咸愿骈首吁阙,碎登闻以鸣其冤。

先生忠愤在心,何借含血射奸雄之魄 何借含血射奸雄之魄 「借」疑是「惜」之讹。

?与诸忠含叹入地,得谓捱泪分衿,便结道交之局。

夫朝服救杨公祖,郊送临贺,其谊一也。

一见杀,一见赏,遇不遇耳,于先生又何言?

  

  男儿自感义,刎颈不为名。谏死忠臣事,孤存石友情。并游声自重,殉节叶于轻。矫矫西川泪,千秋骨再荣。

  

  甲子之后,闻上以痼疾居潭宫,致移听睹于中涓。

于是群奸类引,假党锢以网天下士,图逞其不轨。

廓原先生以首攻权珰,被逮过吴门,浙直士民,咸不难溅血明廷,以白其冤。

吾蓼洲先生以有道之悲,为度辽之耻,惟不得与之俱赴大理为憾。

于是,抚其孱遗,以壮孤臣忠胆。

孰知群奸之侧目先生久矣,特以清节满天地,觉言之舌僵,至是,益其惧而速其毒。

缇骑一出,胥江之士女,衔吁无从,兼之官校鸱张,民不胜愤,因而有西院之役。

先生固不以卧轘留也,昏夜奔命,人不及知,聊赋短章以志怀焉耳。

  

  从古事如此,眼前曷可论。

折辕空有恨,吁阙已无因。

岂乏朝衣救,还疑吉网缤。

大风昭旌德,悖慢识忠臣。

蓼洲先生赴逮,当事复衔西院之憾,黜五士,诛五人,以为先生罪案。

先生竟不为奸所容矣。

黄鸟余悲,百身奚赎?聊滴泪和墨,赋此以吊。

  

  士耻不与党,先生已得仁。匹夫能扙义,当路岂无人?

  

  帝急天衡选,人悲国纪湮。胥江千古泪,添涨蓼洲滨。

  

  高攀龙,生平抗直,忠义自命,由行人历御史,以建言谪岭南揭阳典史。

光宗皇帝知其贤,遗诏起光禄丞。

壬戌,至太仆卿,甲子,升都御史,以纠劾权奸,被削回籍。

杜门著书,筑圃山中,与尘寰回隔,优悠以卒岁月。

讵意织珰受忠贤意指,劈驾风影之词,一网打尽为快心,因扭入党锢。

忽闻缇骑至,焚香沐浴,手写遗疏一通,封固以授其子,嘱曰:「事急方启之。

」乃绐家人云:「汝辈各自寝息,勿得惊恐,谅无大祸。

我欲独卧一室,熟思良策,明早自有处分耳。

」至夜半,密起于家庭,整衣冠,望阙叩头,而自投于园池。

其子世儒,亦密来窥伺,阒寂无声,启户视之,空屋绝迹,惟一灯荧荧在几间。

且哭且骇,亟走池次,炉香未散,留诗一律,始知抱屈原之痛,身蹈汩罗矣。

随报有司,即亲临相视。

越三日,面色如生,足征忠烈之气,虽死不灭也。

人咸颂其精忠大义,于士林有光焉。

  

  附遗疏云:「臣虽削籍,旧属大臣,大臣不可辱,辱大臣则辱国矣。谨北面稽首,以效屈平之遗。君恩未报,愿结来生,望使者持此以复皇上。」

  

  周宗建,由武康调仁和。

廉明恺悌,两地弦歌;抚字和平,一方福泽。

清操自守,洁志萧瑟。

三院称贤,丛荐交章达陛;绣衣内召,万姓借寇无繇。

垂泪攀辕,执香拥道。

柏台厉节,堪为天子耳目之任;鸳行班列,敢述百官弹压之责。

巡方剔弊,按楚持平。

素志好学,而罹醵金建讲院之嫌;危言触奸,以致夺职追纶章之旨。

准拟归田,翻辑素业,何知驱蜮,射入摛词。

闻缇骑而惊心,对妻孥以断肠。

两邑士民,怀恩泣诉当路,冀以代完赎锾;万恶珰枢,成心颐指监司,急令酷加敲朴。

孤魂已自销亡,病骨那堪棰楚,诬赃尽破家,严刑乃殒命矣。

道路悲酸,桑梓凄其。

累臣怨鬼,同遭一辙;劲节忠魂,是享千秋。

虽共悼生前之异畛,得无羡死后之芳躅乎?

  

  李应升,英锐特达,志大寡营,惟下帷读书,手不释卷,夙儒忠孝节义,以道德文章自居。

丙辰,会榜第五人,筮仕南康节推。

旌善类,诛强暴,风清霜肃,露润春温,廉名远布,宦橐萧然。

拜御史,直言敢谏,屡疏论劾权奸,申救建言诸人。

逆珰愈怒,褫夺而归。

奉亲教子,以图燕喜雍睦之乐。

无乃祸不旋踵,无端诏狱。

一闻驾帖至郡,独立门侧,伫望其来。

父母命之入,卒不敢应,恐对家人迷乱方寸。

一无他顾,刚劲肃如。

惟慰父母云:「儿此去,或徼君恩得以生还,慎勿忧念。

」县尹登门,奋身就道。

登舟作赋,倚马吟诗,每得句,击节自赏,无悲愁悒郁之色。

逮至加刑时,惟大呼:「二祖十宗在天之灵,鉴我微忱,不敢负君父。

一死报国,臣之分也,我又何辞?但亲恩未及,乌鸟之私,于心恝然。

幸而有兄,有子,是不乏奉养耳。

」一腔热血,万古纲常,芳名自与天日同光也。

时惟同年诸人,相继逝矣,止存黄尊素,相与患难,谈论古今忠臣、孝子以遣日。

其奈监司敲朴过损,且群奸欲速其毙,料应不免。

亡前一日,赋诗寄别父兄,手书诫子,读之一字一泪。

闻之者椎心饮血,遗恨人间自不磨耳。

  

    附诗

  

     郡中别徐元修 #

  

  相逢默默共凄伤,讶我无情似木肠。有客冲冠歌楚调,不将儿女泪沾裳。

  

  南州高士旧知闻,如水交情义拂云。他日清朝好秉笔,党人碑后勒遗文。

  

     丹阳道中 #

  

  已作冥鸿计,谁知是僇民。雷霆惊下土,风雨泣孤臣。忧患思贤圣,艰难累老亲。生还何敢望,解网颂汤仁。

  

  圣德方虚己,愚忠敢沥丹。愧无一字补,空复数行弹。臣罪应难赦,君恩本自宽。凄凄杨柳色,谁为问南冠?

  

     润州别贡悦兹妹丈

  

  莫说苍苍非正色,也应直道在斯民。怜君别泪浓于酒,错认黄粱梦里人。

  

     大兄同行因忆五弟

  

  劳劳车马日追随,一发余生不可期。回首转嗟鸿雁影,断肠初信鹡鸰诗。白云渺渺迷归梦,春艹凄凄泣路岐。寄语儿曹焚笔砚,好将犁犊听黄鹂。

  

     述怀

  

  便成囚伍向长安,满目尘埃道路难。父老惊心呼日月,儿童洗眼认衣冠。文章十载虚名误,封事千言罪业殚。寄语高堂愁苦忆,朝来清泪饱供餐。

  

     邹县道中闻有问予名而下泪者,口占一首

  

  身名到此卑张俭,时势于今笑孔融。莫怪登车揽辔者,为予洒泪问苍穹。

  

     邹县道中有感 #

  

  春申好士祇虚名,势利遗风古道轻。不见弹冠旧胶漆,驱车相避隔林行。

  

     书驿亭壁方寿州诗后

  

  君怜幼子呱呱泣,我为高堂步步思。最是临风凄切处,壁间俱是断肠诗。

  

     景州道中感怀 #

  

  细数知交在,逍遥各一方。魏齐方睥睨,阮籍一猖狂。形影悲相吊,音书梦已荒。古人不可作,搔首问苍苍。

  

     宿村店 #

  

  日暮停车尘满衣,諠哗土语是还非。祇怜归梦三千里,不及呢喃燕子飞。

  

     良乡呈大兄 #

  

  长途连袂若为欢,咫尺京华不忍看。此去幽囚肠百转,总余清泪对谁弹。

  

  北地风沙到始知,那堪病骨苦支持。从今用晦艰难甚,莫遣离忧减客肌。

  

  兄自料生聊暖眼,我惟料死总灰心。双亲但有平安字,传得些儿抵万金。

  

     狱中遥寄蒋泽垒

  

  与君异姓为兄弟,意气宁论杯酒间。他日蒙恩弛党禁,老亲椎子待君看。

  

     亡前一日 #

  

  十年未敢负朝廷,一片丹心许独醒。只有亲恩无可报,生生愿诵法华经。

  

  丝丝修省业因微,假息余魂有梦归。灯火满堂明月夜,佛前合掌着缁衣。

  

     又六月初三日别兄

  

  病余憔悴一孤身,归去宽心慰两亲。长愿生生为手足,鹡鸰原上了前因。

  

    附家书 #

  

     付逊之儿手笔 #

  

  吾直言贾祸,自分一死以报朝廷,不复与汝相见,故书数言以告汝。

汝长成之日,佩为韦弦,即吾不死之日也。

汝生于官舍,祖父母拱璧视汝,内外亲戚以贵公子待汝,衣鲜食甘,嗔喜任意,骄养既惯,不肯服布旧之衣,不肯食粗粝之食,若长而弗改,必至穷饿。

此宜俭以惜福,一也。

汝少所习见游宦赫奕,未见吾童生秀才时,低眉下人,及祖父母艰难支持之日也。

又未见吾今日囚服逮及狱中,幽囚痛楚之状也。

汝不尝胆以思,岂复有人心者哉。

人不可上,物不可凌。

此宜谦以守身,二也。

祖父母爱汝,汝狎而忘敬,汝母训汝,汝傲而弗亲,今吾不测,汝代吾为子,可不仰体祖父母之心乎?至于汝母,更倚何人?汝若不孝,神明殛之矣。

此宜孝以事亲,三也。

吾居官爱名节,未尝贪取肥家,今家中所存基业,皆祖父母苦苦积累。

且吾此番销费大半。

吾向有誓愿,兄弟三分,必不多取一亩、一粒。

汝视伯如父,视寡婶如母,即有祖父母之命,毫不可多取,以负我志。

此宜公以承家,四也。

汝既鲜兄弟,止一庶妹,当待以同胞,倘嫁于中等贫家,须与妆田百亩。

至庶妹母,奉事吾有年,当足其衣食,拨与赡田,收租以给之。

内外出入,谨其防闲。

此桑梓之义,五也。

汝资性不钝,吾失于教训,读书已迟,汝念吾辛苦厉志勤学,倘有上进之日,即先归养。

若上进无望,须做一读书秀才,将吾所存诸稿、简籍,好好铨次。

此文章一脉,六也。

吾苦生不得尽养,他日伺祖父母千百岁后,葬我于墓侧,不得远离。

  

  黄尊素,刚介不阿,气节凛然,初为宁国节推,挺立高标,清操冰鉴,人不敢犯,势豪慑服。

选入乌台,侃侃直言,称为铁面强项。

每触权奸,立被褫黜,归隐东越之溪,赋诗读书。

偶过西湖之滨,看山翫水时,向人雄谭,不畏时忌,娓娓及之,厉声唾骂。

侦事者闻之织珰,而并入周起元一案矣。

幸缇骑过吴门,怙势骄横,勒诈驿倅多金,一时交哄,狼狈不前,竟返辙而不过武林矣。

脱此虎口窘辱,且省繁费。

寻复传旨,抚按差官扭解赴京。

而珰怒稍平,督刑稍悯,然不容其独生,遂病不起,旋与应升同死矣。

童仆力不能领埋,乡人怜之,醵金而为之殡殓云。

  

  时同事者则有:吏部赵南星、都御史左光斗、周起元、给事袁化中、御史周朝瑞、刑部郎顾大中,诸臣旬日俱毙,不能尽述。

  

  玉镜新谭卷之三

  

   称颂

  

    大工鸿绪 #

  

  工科都给事中某疏云:「恭惟我皇上践祚之初,克襄巨典,肇营三殿。

九天阊阖,宏开壮丽之规;五位崇严,永奠盘桑之固。

甫及三载,而凡门殿工程,尽已次第告成矣。

肯堂肯构,恍如鸟革而晕飞;羡奂羡轮,不啻竹苞而松茂。

一何神速至此耶?揆厥所由,皆赖厂臣擘画出之独断,经营运以真心。

捐助首倡,兴作海内急公之义;省用式精,鼓舞群工趋赴之诚。

所以百灵神助,万方子来,举数十年难就之工作,千百万莫措之浩费,而一旦奏功于俄顷,节约于无筭。

此其勋绩,何等较着。

即内外诸臣,竭蹶从事,各效勤劳,均有不容泯灭者。

然其振纲提领,综核料理,又孰非厂臣率作之功哉!惟时千官拜舞,快睹黼座之重新;万国朝宗,忻羡王居之广大。

谁不举手加额,欢呼祝颂。

今日圣明御极,众正盈廷,中外协心,宫府一体,平明之治聿成,中兴之烈毕举。

如近日挫败奴锋,奏锦、宁之奇捷;清楚库漕,裕军国之急需。

严禁驿骚,而贫役之疲苦顿苏;访缉奸凶,而辇毂之妖氛大靖。

世界清明,法纪振肃,岂非千载一时。

惟是三年大计之期,务严行考核,以辨贞邪,而定殿最,俾朝有宪度,官无旷职,大法小廉,进贤退不肖。

于与抚循百姓,以培根本,绸缪边计,以固藩篱,俾宗社有永,天壤无敝,庶不负厂臣数年拮据之苦心哉。

  

  吏部尚书某等疏云:「皇穹烈宗,显佑阴隙,笃生元臣魏,荩诚映日,谋画规天。

寰域总入甄陶,而虑切宵旰之端拱;事功尽资冶铸,而计先昼接之趋跄。

以治国之法治工,曲木不加梁柱;以课吏之条课艺,秋毫莫肆侵牟。

夙夜在公,志气专而山川争献其珍异;综理精密,纪纲肃而工倕竞劝于恪恭。

心计运乎无限,省金钱者何啻亿万;指使联于有位,董将作者捷于公输。

一时内外诸臣,同心殚力,遂能裨益神谟。

  

  工部给事中某疏云:「圣明知人善任,委心膂以勿贰勿疑;赖厂臣矢日沥诚,弼元首于可大可久。

念帑虚,则捐赀首倡,俾群工慕义翕然;恤民疲,则酬劳必均,使庶民子来恐后。

经核有法,半镪无冒破之虞;省试唯勤,百工有兼程之绩。

两年而收数十年之拮据,人力侔天;一代而巩数百代之丕基,一劳永逸。

所尤喜者,将作竣工之时,正宁、锦奏捷之候。

犬羊俾百兽共舞,凯歌与九奏齐鸣,此真旷古奇观也。

  

  工科左给事中某疏云:「盖仅仅两载余,而神工悉已告竣。

无论三殿规模,备极宏远,即文昭、武成两阁,及诸围廊门庑,回环旋遶,无不处处森严。

从此万国嵩呼,千官忭舞,始知朝宇,凡在瞻仰,共快欢腾。

然而计功矣何计时,时又甚速;计时速矣何计费,费又甚省。

良因经画有方,鼓舞有术。

一人得一人之用,一日课一日之程。

无玩愒自无虚靡,无稽延自无破冒。

以中节省,莫可数计。

盖至是而知厂臣之殚虑劳心,提纲挈领,上体圣上堂构之思,下体臣工趋赴之愿,向来锐意举行,怨劳不避,至今日而劳勋始昭著于中外矣。

孰非皇上独断任人之明效哉?」

  

  太仆寺少卿掌河南道事某疏云:「皇上睿哲格天,圣神应运。

振纲饬纪,跻宁海宇于升平;奋羽舞干,销没锋烟于顽梗。

且知人善任勿疑,而心膂重臣,更赤心报主,干国如家。

两年收数十年之功,综核省数百万之费,庶民子来,成之不日也。

  

  礼科给事中某疏云:「厂臣魏真诚为国,竭心无二。

近日三殿告成,东氛告急,皆赖厂臣悉心拮据,毕力劻勷,以此克有殊勋。

今皇上在静摄之中,紧要重大事务,命阁臣与厂臣计议商确,同心赞襄,勉忠勤,九卿各衙门官,俱各静心供职。

圣体自宜凝神定虑,清心静养,以迓天庥,而膺多福。

若夫庶务殷烦,则内有心膂重臣,公忠体国,外有阁部大臣,协力赞襄,似不烦圣心轸虑也。

  

  大理寺左寺副某疏云:「圣上以离照当阳,厂臣以纯忠辅运,创亿万载之丕基,殛数十年之狂寇。」

  

  工部尚书某等疏云:「三殿鼎建,两载告成,大工省费,皆赖厂臣心计经营,力竭鸠庀。

以故顶石之运,楠杉之采,节省金钱数百万。

而禁苛恤力,子来胥悦,劳能独专。

  

    锦宁三捷 #

  

  甲子正月廿三日,大营鞑子俱到宁远,扎营一日。

翌朝寅时,贼攻我西南城角,督抚袁崇焕用火炮打死无数。

贼复攻南,推板车遮盖,用斧凿城数处,被崇焕捆柴浇油,并搀火药,用铁绳系下,烧过二更时候,方纔打退。

又选健丁五十名,从城上系下,用绵花、火药等物,将鞑贼战车尽行烧毁,自相蹂躏,尸横遍野。

贼退五日,复提兵数万来,蜂拥以战。

我兵用火炮埋于地中,又将火铳矢石相发,山摇地动,约打死奴贼数千,中伤数千。

贼败回营,大放悲号,随于焚化酋长尸骸。

天堕大星如斗,其落地如天崩之状。

群贼恐惊,拾其骨,裹束马上,夜至五鼓,撤兵东行。

其奴酋老罕,因败遍身被重创,阵亡二子,兵士死伤无筭,以致忧愤,背疽而死。

虏中大乱,诸子以听阄立为主。

遂刑牛马祭天,诸子罗拜,李、佟两驸马协力赞襄,阄得第四子,即立为酋长,以主国事。

于是置金匣盛老罕遗骨,葬于沈阳城下,卷旗息鼓而去。

自奴酋发难,我朝用兵十余年,未有此大捷也,皆崇焕之力,而逆珰魏忠贤归功于内,摭为己有,嗾言官挤之去,而盈廷颂其功焉。

  

  附

  

  督抚袁崇焕开谕云:「示谕辽东官兵士民,及金、白东西各忠义等夷知悉:奴酋暴虐逆天,坏我辽土、辽民,僇附近各夷,天人共愤。

今违天冒暑,犯我封疆,西城一战,是天亡奴贼,但中有所伤者,多是我辽人、我属夷,我心深为悯。

至奴酋不量力,远攻宁远,又被我兵杀死无数。

如锦州城南,亦被我兵杀死者多。

连日他的动静,我岂不知?欲加兵于巢穴,虑恐玉石不分,所以稍缓,以待西南之大兵到日,同你们约定的机关,里应外合,岂能逃哉。

你们得便下手,不必太速。

东西恭顺属夷,速去宁远投降。

我辽东之众,不必赴宁远投降,可在此共图灭贼,不失封侯之爵,宁如被奴逼死于矢石之下乎?奴如轻视锦州,锦州官兵无不用命杀贼,他若速临城,速死;迟临城,迟死。

只恐他原望锦州,他的巢穴到被我水兵、陆兵剿得空了。

那时奴贼有家难奔,后悔何及?你等有忠义者速图之,勿失前言。

特谕。

  

  河南道御史某题援将狡谋当惩事,奉圣旨:「览奏。

近日宁、锦危急,实赖厂臣调度有方,以致奇功。

说得是。

袁崇焕暮气难鼓,物议滋重,准引疾求去。

  

  河南道御史某又疏云:「窃见今日之天下,纪纲振饬,法度修明。

朝政既已肃清,疆圉渐见宁谧,边塞之捷音踵至,辇毂之奸宄全消。

以言乎兵饷,则数十年之积窳,振起于一旦矣。

以言乎漕运,则亿万斛之军储,飞挽无敢后矣。

以言乎器械军需,则肩摩毂击,咄嗟而办,源源而至矣。

且内外大小臣工,一德同心,各供职业,无敢有操二心、持异议以梗圣治者。

从此巩固皇图,威捷夷裔,日可俟矣。

此我皇上英明天纵,圣德神功,而心膂元臣,赤心报主,爱国如家,事事精勤,处处周到,致有此丰功茂绩也。

  

  直隶巡按御史某疏云:「职自奉命星驰山海日,每仰体皇上忧勤惕励之至怀,厂臣筹边灭贼之丹悃,时刻惟以盘诘奸细、固守要地、催促兵马、急救锦州为务。

  

  兵部等衙门奏为武功既高事,奉圣旨:「这奏锦、宁之捷,赖厂臣秘授神祀,亟措军需,故获此奇胜。」

  

  宁远镇守太监纪奏俘献锦州事,奉圣旨:「奴贼逆命,十年于兹,今狡孽复以暑月入侵,大犯兵家之忌。

赖厂臣赤心忠计,区画转输,鼓舞边臣,人人用命,朕所鉴知。

  

  延绥巡抚都御史某奏仇虏纠众入犯事,奉圣旨:「览奏。奴酋犯塞,官兵奋击挫遁,孙兴祖驻扎立边之力居多,真不负厂臣授略筹边,委任御酋之意。」

  

  督饷御史某奏奴锋已挫事,奉圣旨:「锦、宁之捷,为厂臣殚心筹划,委任得人之善,朕所鉴知。」

  

  户部尚书某疏云:「臣等看得奴酋败却归巢,不自悔祸,其愤恨图报,必愈狠而愈毒。

方今内镇臣受厂臣方略,预切绸缪,督抚诸师,俱极一时人望。

而各营兵士,又皆敌忾倍加,用命摧锋,无复向时风鹤皆惊之象。

倘得糗粮充足,士马饱腾,则新败之逆奴,以当系其颈于阙庭矣。

  

  辽饷御史某奏为奴锐已挫事:「窃照逆奴煽祸十数年矣,狂锋恶焰从此一折之者,岂奴真不可敌哉?盖因前此任封疆者,徒夸纸上之空言,不理战守之实事,见敌而溃,闻风而逃,任用不得其人耳。

昨者宁、锦之困,赖厂臣干国精忠,一切器械粮草,尽心筹划。

诸臣亦莫不兢兢然,同心济事,奏此肤功。

用人之善,亦大彰明较着矣。

  

  户科给事中某奏为军需料理事:「窃惟辽左用兵十载,每望风先逃。

昨锦之守,三战三捷,奴酋伎俩已尽,狼狈归穴。

我兵何前弱而后强也?赖皇上聪明神武,得厂臣筹划于帷幄,故内镇督抚道将,戮力于疆埸,中外协心,接济立援,应手奏未有之肤功,振积弱之暮气,从此固圉恢疆,非难事矣。

  

  河南道御史某题援将狡谋事:「迩者,宁、锦危急,羽书狎至,厂臣仰念皇上宵旰,不遑宁处,调集援兵,以图万全。

而马匹,而粮饷,而器械,悉督发不遗余力。

若奉调士卒,依期前至,我皇上东顾之虞,不籍之以稍释哉?」

  

  直隶巡按御史某奏微臣躬力辽地事,圣旨:「扩宁濠堑以聚辽民,毁东关夷塔以利形势,并属访舆情,深得厂臣筹塞、恢疆、殆奴之意。」

  

  礼科给事中某天威已播疏略云:「奴酋之狡谋叵测,既穷于陆,或又逞志于水,未可知也。

此厂臣精忠为国,无虑不周,有求必应,当亦无俟职言之泄泄也。

  

  延绥巡抚某题狡虏纠众人犯事,奉圣旨:「览奏。

于酋狂犯,官军斩馘,大伸国威,劳勋可尚。

疏称厂臣擎天巨手,贯日丹忠,措饷轸军,投醪挟纩,乃故奏奇捷。

说得是。

  

  督抚某奏奴锋已挫事:「顷者,奴孽称兵犯顺,突尔困围锦州,此其目中,宁知有锦哉?幸镇臣纪用仗皇上之威灵,受厂臣之秘画,誓众坚守,三战三捷。

且制胜出奇,几令丑无遗类矣。

  

  刑部尚书某题献俘锦州事,奉圣旨:「览奏。

奴孽犯锦,官军奇捷,皆赖厂臣秘授方划,接济军需。

以故内镇诸臣,孤城搏战,生擒贼夷五十九名。

十年已来,未有之功。

说得是。

  

  镇守太监刘奏援师拟锦事,奉圣旨:「锦、宁之捷,大振积麾,克畅天威,皆赖厂臣一腔忠诚,万全筹划,恩威造运。

手握治平之枢,谋断兼资;胸涵匡济之略,安内攘外。

济弱扶倾,念殊勋之难酬,宜恩加之中锡。

  

  吏部尚书某奏为元臣殚心为国事,奉圣旨:「魏忠贤报国心丹,吞胡志壮。

严正戎备,立三捷之奇功;雪雠除凶,洗十年之积恨。

绩奏安攘,坚列山河,宁晋彝典,昭然世爵,褒封允当。

  

  镇守太监纪用奏为元臣殚心制胜事,奉圣旨:「锦州之捷,雪雠除凶,十年仅见,朕心嘉悦。

厂臣魏忠贤贯日精诚,补天经济,彻桑筹箸帷幄,刻刻关心;军实边需接济,源源凑手。

功资十万,身作长城。

允为崇功,堪藏监府。

  

  文书房接出圣谕:「迩者,边塞处处告急,而辽镇中于奴祸,尤属吃紧。

赖厂臣谋在战先,画定幄内,功高指纵,勋烈旗常,三捷奏凯,孽奴愤窜。

感其绩勋,朕实倚毗焉。

  

  大学士黄揭圣旨:「锦、宁之战,振起久衰,皆赖肺腑腹心重臣。且未雨先霜之虑,务期三帅,齐力同心,内外共愤,副朕任使,体厂臣先事之谋。」

  

  宣府巡抚都御史某题逆虏狡谋事,奉圣旨:「览奏。

说马林之捷气奋扬,国威大振,皆赖厂臣绸缪岩疆,委任良镇,申讨军实,克振神武。

遂使貔貅气壮,旃裘胆寒。

  

  宣大总督某奏贼虏狡谋宜防事,奉圣旨:「该镇卫局,年来文武备犯,赖厂臣注意封疆,多方指授,内镇臣善承德意,同心振刷。

说马林当此斩获之功,真足以振积弛之气。

  

  丁卯十二月二十五日原任兵部尚书霍维华疏略云:「宁、锦之捷,内臣滥军功至六百余人,职俱置之关臣。

又有请加封忠贤国公之疏,并下职部。

内臣刘两以移书促职具覆,职坚不之应。

及该司以稿呈职,复有应封公爵以酬元勋之句。

职叹曰:『司官推祸,不得不参,职列大臣,何敢弁髦祖宗法制若此?』随举笔云『爵官五等,非职部所敢研拟』等语,而忠贤已怒矣。

疏上,而忠贤又诎抚臣袁崇焕之级,而削其世荫。

职遂语科臣许可征曰:『长安中目不见虏之人,累累加级荫子,抚臣身家性命在彼觌面虏者,何反禁塞应得之恩典?本部职掌安然,何颜以对天下士大夫,而服边疆命战死之心哉?』遂具疏争之,且愿以职之级与荫让之。

忠贤遂大怒,面诟职于大工之次,又诟职于问安之日,而职毫不为之屈也。

谓封疆之事,本部职掌,揆之旧例,酌之今功,不得不争。

且本部在内,无功有荫,抚臣在外,有功无荫,不敢不让。

是时,忠贤方居功于内,职疏乃居功于外,疏中又不及厂臣一字,是以恨职入骨。

职揣知其意,为职不覆封公之疏,而怒不专为崇焕之荫而发也。

又正色以视魏良卿曰:『五等之爵,即开国元勋,不过几人。

目今只有擒得奴酋,复得辽东者,方可以当封拜之命,其余俱不足言功。

本部何敢禀复而重怒乎?』此语入,而忠贤又大怒。

举朝诸臣问安于干清门,礼毕,内监李永贞者,先发一言曰:『如今外面有人说闲话。

』忠贤大言曰:『外面有人说我无功,说这些恩典,俱不该及我,我如今俱不受了。

』诸臣错愕相顾,谓:『此语为谁而发?』应之曰,为职耳。

忠贤遂攘臂向职,势同狼虎,语不择音,信口诬蔑,恨不杀崇焕与职而后快焉。

诸臣面面相觑失色,职遂拂袖而至西角门,谓阁臣曰:『职即欲具疏乞休矣。

观此光景,恐有性命之忧,若止于削夺,愿即相成,无多一言,以重其祸。

』次日,忽宣职于会极门,付职圣谕一道。

职捧出,沿路思之,必为封疆上一件重大难行之事,故付职以重职罪耳。

开读之,则欲加恩客氏也。

时传闻客氏亦欲封其子一伯爵,司官惶惑,问职:『何以具覆?』职曰:『既有圣谕特下,不得不覆,拟一锦衣指挥可也。

』疏上,而忠贤愈益大怒,意盖谓职慑于三次面诟之威,必当唯命是从,不意职之惯执如故也。

遂复诟辱职于干清门。

职遂杜门辞印,以待交代。

而忠贤使逻卒数人,日夜遶职之寓,使腹役二名,查职部已行之事。

幸职署印不过二十余日,摭拾无所得力焉。

职数年来以上之章疏,捏作事科,汇成一单,于看工之日,出诸袖中,以东阁臣及部院诸臣,欲先拿职家人长班拷问,捏勒首词而后及职。

阁臣云:『他已欲就去矣。

此何等时,而且作此等事?』盖谓先帝病正危笃也。

忠贤沉思良久,乃曰:『且放着。

』复纳入袖中。

诸臣有过职寓语职者,佥谓:『事且不测也。

』职遂于八月二十日上疏乞休。

二十一日即奉旨削职回籍。

二十二日薄暮,而先帝宾天矣。

而非时日急,职安知所税驾哉?」

  

  原任兵部职方清吏司主事陈祖苞疏略云:「天启六年正月,奴围宁远,全关震动。

臣念举家世受国恩,百口悉甘殉难,军民感奋,始有固心。

又羽书络绎踵至,难民襁负叩关,每一昼夜,启闭不下数十次。

臣两旬目不交睫,露立关门,亲自一一稽察,不令真正难民摈于关外,奸谍逃兵逸于关内。

而又外通声息,内促援师。

于是内变尽消,东宁士卒,始无退志。

先是,四年冬,有被掳辽民三千余人,还乡关外,水将用船,先后接渡。

内有流棍吴国秉,与同船聂廷瑾等七人借贷不遂,以奸细首告东厂。

魏忠贤即图封拜,密留国秉在京,行文阁部, 时孙少傅恺阳经制山海。

严审正法。

时臣理刑山海,奉批承问,细鞫毫无风影。

全辽官民泣保者二百余人,俱甘同罪,臣因(扌弃)一官一身,尽力开释七命。

致忠贤大怒,驳行速处。

臣止将七人,分发关内外七将名下充兵,仍前释罪。

忠贤以此积恨不解。

至六年正月见大虏入犯击退,当事以臣守关有功,将议破格优升。

复听忌者之谮,乘参疏未上之先,于经筵讲退,假传云:『苞坏事应逐。

但未有参疏,不拘批在那本上罢。

』遂于崔呈秀论边帅之疏,带批革职闲住。

后巡关邀功,止拟升级,已得旨下部。

迨兵部具覆,又止拟复职。

疏中文武皆俞不次之擢,于臣独漏不及,沉冤至今。

此忠贤诬陷中格之大冤也。

臣归后,始见忠贤将辽人武长春为李永芳之婿,罗织奸细,遂封伊侄魏良卿为肃宁伯,旋进侯爵,又旋进国公。

此忠贤假冒封拜之始末也。

  

    无上名号 #

  

     厂臣

  

  凡一切奏章,不敢指忠贤姓名,而云厂臣者,稽古迄今,对君之言,未有此体格也。

  

  丙寅丁卯间,诏旨批答,必归功厂臣,厂臣居之不疑。外廷奏疏,不敢明书忠贤姓名,以尽废君前臣答之礼。 陆澄源

  

  百官之交颂厂臣,已堪食不下咽矣。 贾继春

  

  臣子之章疏,有谁敢一事不誉颂厂臣而入奏者?又谁敢一字不称功厂臣而举证者?甚而骈词对偶,称圣称神。

止知有厂臣,不知有皇上,止知尊厂臣,不知尊皇上,此乾坤倒置时也。

刘鼎卿

  

     元臣

  

  皇穹烈宗,显佑阴隙,笃生元臣魏, 不名 荩诚映日,谋画规天。

寰域总入甄陶,而虑切宵旰之端拱;事功尽资冶铸,而计先酬接之趋跄。

冢宰某

  

     上公

  

  天无二日,匪类之称上公,更为语不择音。

在君子,追随钩吻,则素心政自可原;在小人,惯献逢迎,有媚肠宜当痛洗。

又云:许志吉者,么么小丑,不足污皂囊之牍,惟是逞力献媚,拔干追赃,方且于皇上之前,明具奏疏云「上公美意,垂于万古」等语,此可不谓清时之妖孽乎。

贾继春

  

  有东操之内臣,皆跃马荣装,鲜衣绚赫,鱼肉穷庶,凌轹缙绅。谓上公之整饬军容也如此,谓上公之推置死士也如此。 刘鼎卿

  

     尚公

  

  臣闻之古,见无礼于其君者,如鹰鹯之逐鸟雀。

前疏以有顺天府尹某、山东巡抚某之纠,谓其献媚魏忠贤,并颂功德,拟符命,皆公然无人臣礼也。

一奉旨闲住,一未蒙处分,而某则辩其无称「尚公」,不知臣所纠已有甚于称「尚公」者。

天子至尊,谁敢于帝京重地建祠祝厘,以与为耦?倡之自某始。

据疏,自辇毂而畿辅,官绅士民,群心尽属魏忠贤矣!自先帝御宇七年,天下所仰仁武者,尽攘而归魏忠贤矣!万寿庆贺称祝厘,而某疏称忠贤「至德莫可名言,下情惟有祝厘」。

是以孔子赞帝尧语,为华封人之祝也。

此而可忍又何必于「尚公」之称辨有无也。

及抚臣某请建祠疏,称东厂魏尚公,是引周公扆负成王朝天下者乎?太公封齐,赐履,五侯九伯实征之,其君称为「尚父」。

而管大夫其君亦称为「仲父」。

二臣何以挈而奉之魏忠贤,是欲敌至尊也。

刘梦潮

  

  尊忠贤为厂臣,尊忠贤为「尚公」,而诏布中外,不可解。

盖宦官乃朝廷之奴隶,百官乃朝廷之臣子,以奔走于宫闱者,而与引冀于殿陛者同一称诸可乎?且「尚」之义更不容窃。

盖「尚」者,无以加之谓也。

「尚公」之称,明与至尊相侔。

历稽前代,惟周之太公望,尊为「尚父」,此千古以来,未曾有之封号。

以是而加之忠贤,其义何居?盖但知博宠,罔顾名义,敢为僭拟,遂尔窃称。

按其尊称一念,但知有忠贤,而竟不知有先帝矣。

胡焕猷

  

     殿爷

  

  崔呈秀在陵工,魏忠贤每每差官送饭,密语附耳,不知何事。

既语毕,每每即云:多拜上殿爷。

「殿」乃「殿下」之「殿」,奉阉人于王侯之尊,而且有亲爷之称,而且有崔二哥之唤,望望然不父其父,而称其阉,意欲何为哉? 徐吉

  

     祖爷

  

  长安中,无贵无贱呼为「祖爷」。而闺门严闱之间,俱相谓不得安其性命矣。 耿应昌

  

  有口口称「祖爷」者,如内官李造孽弥天,前任苏杭织造,催督固其职分,巧为狐媚魏忠贤一疏,论周起元、周顺昌、高攀龙、李应升、黄尊素五臣,朝上夕下,缇骑飞出,地裂山摇。

攀龙投水死矣,余四臣,尽以囹圄棰楚死者也。

李觉斯

  

     千岁

  

  密商陶文,取魏忠贤画像,悬在喜峰,欲以胁。

臣之门下官禀臣云:「此赵高指鹿为马之意。

昨抚院与副总兵来,俱五拜三叩头,显呼『千岁』,今不可以不拜。

」臣叱之曰:「天无二日,吾头可断,吾膝不可屈。

」已见其像,又冕旒也,气益愤甚,半揖而止。

文怒,乃驰报忠贤。

忠贤大怒,立传塘报刘凤翔,一夜驰至遵化,勒令抚臣刘劾臣。

诏遂不会总督及按关两御史,而特出紏疏矣。

耿如

  

     老祖爷 #

  

  抚臣刘随附密函,金杯玉器投忠贤,忠贤赏凤翔钱十千。

而出告诏家人曰:「老祖爷甚喜,遵化道逮矣。

」明日旨下,果遣缇骑逮治。

嗟乎!当是时,臣岂不知一强项祸遂叵测也哉? 耿如

  

     九千岁 #

  

  询知恶党之私呼魏忠贤也,除崔呈秀直呼为亲父外,其余皆以「九千岁」呼之者,其语何语耶? 贾继春

  

     心膂重臣 #

  

  从此巩固皇图,威捷夷裔,日可俟矣。而心膂重臣,赤心报主,爱国如家,事事精勤,处处周到,致有此丰功茂绩也。 倪文焕

  

  以上俱见各衙门奏章而节录者,不敢增易改窜一字,读者须以全疏验之。

  

  玉镜新谭卷之四

  

   封拜

  

  按:逆珰意图封拜,而扭锦、宁之捷居己功,竟挤袁开府落职削荫去。

暨又罗织辽民,陷作奸细,以为缉获之功,忍置武长春于死。

嗟乎,杀平人以彰后人,天地所不容,矧夫正人君子,岂得为之颐指气使哉?是以霍大司马、陈小司马之秉公执法,阻抑其所欲为,而致恨摈斥焉,几不免于虎,幸矣。

  

  工部侍郎崔呈秀奏为触事怀忠事,奉圣旨:「魏忠贤勤慎奉公,清廉励操。

蠲除年例,彰朝廷节爱之仁;题免夙逋,救黎庶饥寒之苦。

一心为国,百废具倡,缉获每着奇勋,鼎建更多劳绩。

朕心嘉悦,特赐敕旌奖。

荫弟侄一人,与做锦衣卫都督佥事。

赏银三十两,纻丝二表里,羊二只,酒三十瓶,新钞三千贯。

仍查付史册,以昭劝勉。

其征倭派饷,已经禁止,抚按官何不回奏?阅操原非得已,如果有七策堪佐时艰 如果有七策堪佐时艰 「七」疑「奇」之音讹。

,此项自宜停免。

报商一节,励民尤勤,敕该部作速具覆。

  

  右封锦衣卫都督佥事。

  

  兵部等衙门奏为缉获事,奉圣旨:「当奴酋猖獗之日,有叛贼内应之奸,非但封疆胜负攸关,抑亦宗社安危所系。

魏忠贤预发不轨之深谋,大挫积年之强虏。

捷音虽报于边塞;胜筭实出于庙堂。

宁晋先后齐芳,世爵袭封允当。

特封忠贤侄太子太保、左都督魏良卿为肃宁伯,世袭官衔,照旧岁加禄米一千一百石。

其遗下世袭锦衣卫都指挥使,另行承补。

锡之诰券,与国同休,誓以河山,永世无斁。

藉此彝典,作劝忠良。

该部知道。

  

  右封肃宁伯。 #

  

  户部等衙门奏为元臣殚心致胜事,奉圣旨:「宁、锦之役,奴孽鸱张,赖厂臣魏忠贤,诚抒丹悃,秘授玄机,广接济于师中,播勋名于阃外。

同朝色喜,狡虏魂销。

班禄酬劳,彝典具载。

肃宁伯禄米岁支一千一百石,准本色七分,折色三分,以昭世劝。

该部知道。

  

  右赐肃宁伯禄米。

  

  工部等衙门奏为封爵应有第宅事,奉圣旨:「览奏。

厂臣魏忠贤壮志筹边,密筭灭虏,三捷功在疆圉,千秋盟着天府。

侯封第宅,委宜赐给。

该部便查房屋,相应地方,发银一万九千两,作买价修理之费,以昭朕优崇元勋之意。

其朝房,概照肃宁伯前例行。

该部知道。

  

  右赐肃宁侯第宅。

  

  户部等衙门奉为勋绩极茂事,奉圣旨:「宁、锦之胜,厂臣安攘殊勋,被于天下,安平之封,舆情允协。

这赐给庄田,原属彝典,照宁国公事、封肃宁伯例,给与七百顷,以养资赡。

仍行屯田御史,于北直各府备充饷项下,拨膏腴善地,作速拨给。

该部知道。

  

  右赐宁国公庄田。

  

  云南道御史奏为庙筭制胜事:「恭惟皇上天挺英明,日夕宵旰,倚心膂之新臣,运帷幄之筹策。

而厂臣魏忠贤以君心为己心,视国事如家事。

知人善任,宫府共此和中;樽俎折冲,文武互为经纬。

事事核实,处处周防。

秘授方略,而在虏目前;妙合机宜,而运神掌上。

战车数百,顷刻而成。

锦、宁非权度有素,能若 之凑手耶 若 之凑手耶 空白处疑脱刻「此」字。

?」

  

  河南道御史奏为查碪锦、宁战功事:「宁、锦之捷,振起积弱,克畅武功,皆赖厂臣硕画渊谋,知人善任。

有求必应,士马获饱腾之资;无备不周,塞垣有守御之实。

故能大奋天骄之魄,永奠地轴之安。

绩茂三韩,功高百代。

  

  吏科给事中奏为疆埸捷音事,奉圣旨:「这奏锦、宁之捷,皆厂臣指纵合节,师武同仇。说得是。」

  

  山东道御史奏为天兵奇捷事,奉圣旨:「这本说锦、宁之捷,我武维扬,赖厂臣丹忱致主,秘筭安边,提挈兵饷之衡,抚授战守之略,故人心鼓舞,边圉廓清。

朕所鉴知。

  

  行边督师奏为贼虏狡谋事,奉圣旨:「这刁酋犯境,斩获着劳,皆赖厂臣,绸缪未雨,补葺先攫。

委任得人,指纵而垒穴改色;整备有法,鼓锐而犬羊寒心。

功茂疆圉,劳能谦抑。

  

  右摭事言功。 #

  

  工部都水司主事陆澄源疏略云:「如厂臣魏忠贤服事先帝,赞筹边务,拮据大工,亦人臣分内事。

朝廷论功行赏,自有常典,即欲优厚加等,官至都督,荫及子孙,至矣尽矣。

何至宠逾开国,平列三等,蟒衣遍宗亲,京堂滥乳臭也。

  

  工科给事中郭兴言疏略云:「朝廷列爵惟五,以酬元勋,魏忠贤即有微劳,止应赏赉而已。

听崔呈秀拥戴,岂敢攘窃封典,铁券迭颁。

魏良卿何人?乃居然簪缨设券,毫无顾忌,令满朝文武,吞声而不敢言,可谓目中有先帝乎?且也各建府第,破千家之产,拨给赡田,借分第之荣,此其当诛者矣。

  

  工部右侍郎张维枢疏略云:「奴酋攻宁远日,朝野汹汹,屋瓦皆震。

守臣袁崇焕麾旗鼓帜,间谍童仆杂行伍间,身与将士用命。

发炮伤酋首骑无数,老奴始解围,郁触发疽以毙。

近日宁、锦破敌,皆崇焕指纵力,而奸珰魏忠贤辈,攘为己功。

封荫盈朝端,独不及崇焕。

霍维华让荫一疏,稍存公谊。

何以劝封疆之臣出死力报国者乎?且诸臣皆谈武者,崇焕视若罔闻,望皇上召还,优遇宠锡师中,尚能恢复封疆。

赐券亦属旧典也。

  

  浙江道御史龚萃肃疏略云:「袁崇焕苦心边塞,功赏甚轻,而魏、崔二奸亟之去。

手握枢机,赞谋何事?且锦、宁之间,魏忠贤所欲用人,而安可不为封疆事深长计也?」

  

  都察院右副都御史杨惟和疏略云:「十余年奴氛孔炽,士卒畏敌,不畏将帅。

袁崇焕一振起之,而将士始用其命,军民始安其生,天下壮之,真今之方叔也 真今之方叔也 「方」原讹「万」,显误。

案:方叔,周宣王卿士,征伐玁狁有功。

!」

  

  都察院司务许九皋疏略云:「锦衣官朝廷世臣也,非有大功劳者不得与,即南京兵部尚书田珪有征南之绩,止得一世袭百户。

李化龙有平播之勋,止得两世袭指挥。

魏忠贤之冒滥锦衣无数,又邀非常之爵赏,不亦轻朝廷、蔑宪章也哉?」

  

  太常寺少卿阮大铖 阮大铖 「铖」原讹「钺」,显误。

案:明天启、崇祯间无官太常寺少卿而名「阮大钺」者。

阮大铖于天启间曾官此职。

今改。

疏略云:「宁、锦之设督抚镇道,将士拚死敌忾,思犁庭、封狼居之日为快。

魏忠贤遣官旗往扰乱之,名曰监督,其实牵掣。

臣闻: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而今且不敢不受命于忠贤。

征伐大柄,只手握定,通夷卖国,何难为之?阃之内外,惟知忠贤,不知君命并将令矣。

茅土世及,惟开天翊运、勋在社稷者,得并河山带砺之盟。

而忠贤一门三爵,小儿亦冠豹,假子列金吾,此其罪岂止贪冒,目中绝不知有朝廷矣!」

  

  嘉兴县恩贡生钱嘉征疏略云:「爵赏,非军功不侯,官制凛然。

祖宗朝封公者,除魏国、定国、英国、成国、黔国之外,虽开平之伟绩,尚止一侯。

今忠贤竭天下之物力,而佐成三殿,以致激变江南,几成斩木揭竿,损朝廷威望,而公然袭上公之爵。

腼不知省,又掩边功。

自奴酋犯顺以来,堕名城,俘士女,杀大将,神人共愤。

今未恢复尺寸地,即锦、宁之捷,差强人意,袁崇焕快十年未雪之愤,功未克终,席不及暖,而忠贤虚冒边功,封侯封伯。

假使辽阳、广宁、开、铁复归故籍,又将何以酬忠贤功乎?且诸文武臣,出死力以捍圉,忠贤居樽俎以冒赏,故豪杰为之短气也。

  

  国子监生胡焕猷疏略云:「唯恐一言相左,获罪凶珰,自召其祸。

今迹其嘘连腹党者,或以当该而迁部曹,或以夫头而位卿贰,或以委官而任监督,冒滥一至此哉,犹可言也。

甚至借名恩荫,爵其诸孽,俄尔封公,俄尔封侯,俄尔封伯,僭窃一至此哉。

  

  右直道陈辞。 #

  

   赏赉

  

  皇帝勅谕:「总督东厂官旗办事、提督礼仪房、兼管惜薪司、内府治用库印务、司礼监秉笔太监魏忠贤:朕惟名世代兴,百年罕觏,纳诲辅圣,辅辰亮天。

若于心膂之臣,克尽疑亟之职,为上为德,为下为民,克勤克俭,惟公惟正,殚忠着烈者,乃不得一专。

迩者,天佑朕躬,笃生良佐。

尔忠贤之念急公家,勋高盘石。

宣劳潜邸,不言丙吉之旧恩;僇力中枢,式启周宣之新运。

朕每加宣谕,以重褒嘉。

兹者,台臣特疏赞扬,披陈公道,质之朝野,驭若闻声。

盖实事并彰于共见共闻,而赤心尤征于上知上鉴。

此非时申明谕,宣乐清廷,将报功之礼未彰,劝善之风尤郁。

故特举尔大节,载在汗青,以作楷一时,流芳百世。

念尔自佐朕垂衣而治,六载于兹矣,夙兴以图,心力为悴,俾朕敬天法祖,勤学登朝,茂德保躬,明赏信罚。

空党人之宿滞,而王道荡平;殛覆师之逃臣,而恩威震远。

朕用是耳目四达,政事肇新。

皆莱尔任劳任怨于一身,展经展纶于三事,苦心茂绩,轶古冠今。

若小则平治道路、桥梁,泽及商旅;大则首倡陵工捐助,慰朕孝思。

筑肃宁以固金汤,置学田以育才俊。

停店请而干没塞,旷贼薙而畿甸安。

葺公廨以卫我宸居,筑坝土而利我屯牧。

频发盗铸群恶,交收泉府之权;屡诛窃饷神奸,益着投醪之惠。

偷卖田桑,偷卖龙袍,以至夺劫银鞘者,咸伏种种刑章;诈冒职官,诈刻印信,以至孙戕祖命者,难漏恢恢天网。

即势要违制,必明饬僭侈之诛;其上纳假锦,已严谨诈伪之戒。

年例若茶果,若煤炭,若米储,一概蠲除;积习若纳办,若进献,若铺垫,徧行裁革。

不时之品,不以供膳御;不正之物,不以混聪明。

非尔导朕以清心寡欲之功,而率下以廉洁奉公之训乎?至于中涓尽遵约束,竿牍谢绝;吏兵一意无私,更为表里。

及掌厂而恩周番尉,督工而用节水衡。

刺奸之法,信若神明;将作之勤,迅于风雨。

振举天朝之旷典,节省百万之金钱。

云集子来,胜灵台之不日;翚飞鸟革;造小雅之斯干。

于其为朕,殚竭血诚,拮据大事,虽古之黄发元老,奉上忧国,何以加焉?总皆外廷之所不尽知,口碑之所不易尽者也。

有此纯臣,宜膺渥典。

唯尔坚辞爵荫,弥着谦冲。

兹特赐尔羊酒、银币、新钞,旌奖励。

仍宣付史馆,用垂永鉴。

呜呼,四星帝座,参元象于三台;六典周官,罗吉士于内尹。

播之史籍,揆之本朝,如尔岂徒媲休先世之怀、覃,间足振美禁中之周、召。

尔其新恩祇受,嘉绩益襄。

朕夙轸民艰,行将与廷臣酌议罢税蠲租,流膏布泽,以副尔致君尧舜之一念。

朕言所在,皎若日星,金石可磨,鸿嗣不朽,尔其钦哉。

特谕。

  

  案:逆珰之蛊惑圣聪,事事归功于己;而辅恶之谄媚权阉,言言称颂其美。

忠贤既无开国汗马之勋,又无恢土斩贼之劳,而今日荫金吾,明日拜崇侯,以三岁无知之儿,遽叨太子太保;一丁不识之人,着尔封伯封侯。

计一门之内,锦衣三十余人,公侯七人,皆蒙世荫,赐第分茅,过于藩封。

稽古迄今,希所匪闻尔。

凡阅此封拜、赏赉二款,使人发上指,眦俱裂者也。

奚止亵污朝廷之名器,亦将有以贻天下之公愤乎!其丙寅以前,不及枚举,丁卯八月止,据邸报胪列,悉见逆珰之贪秽冒昧,无法无天,欺君藐国,大负圣恩,大干祖制者也。

具见于左,以昭逆珰蔑理罔上之大恶。

今日诸孽俱受天刑,无所逃其罪,海内人心共快,寔儆有知者后车之诫。

  

  天启六年户部题为封疆已定事,奉圣旨:「肃宁伯养赡地土,准照例从优赐给七百顷。该部知道。」 三月初十日

  

  镇抚司奏为缉获事,奉圣旨:「犯人王用行等通送刑部,依律从重拟罪。

魏忠贤志切忠君,心怀补衮,搜剔异弊,摘发神奸,使御用龙章,归还宝藏,功绩愈茂,赏赉宜隆。

着荫弟侄一人,与做锦衣卫都督同知,仍赐奖以示优异。

还赏银五十两,彩段四表里,羊二只,酒三十瓶,新钞三千贯。

其原办官旗照例并叙。

」 三月十三日

  

  兵部奏为缉获事,奉圣旨:「魏忠贤首获巨奸,大挫强虏,功高绩茂,爵赏已颁,仍赐奖励,以示优异。

赏银五十两,彩段四表里,羊二只,酒三十瓶,新钞三千贯。

其官旗杨震等,准照后册数目升授。

该部知道。

」 三月十四日

  

  北镇抚司许显纯奏为缉获事,奉圣旨:「这本内各犯名下赃私,务要照数逐一严追,完日具奏。

魏忠贤丹心报国,赤念发奸,矢公矢明,任劳任怨,嘉猷屡建,特典宜颁。

原荫弟侄一人,加升二级,仍赐奖励,以示优异。

还赏银五十两,彩段四表里,羊二只,酒三十瓶,新钞三千贯。

其原办官旗,照例并叙。

该部知道。

」 闰六月二十七日

  

  总督仓场户部左侍郎恭报雷火扑灭事,奉圣旨:「这本说得是。

魏忠贤舍身报国,极力救焚,猝召本司员役,应变别有方略,不惮焦头烂额,保护军马钱粮,所全既多,厥功甚大。

加弟侄一人与做锦衣卫都督同知,仍赐奖褒嘉,以示优异。

还赏银五十两,彩段四表里,羊二只,酒三十瓶,新钞三千贯。

薛贞亦竭蹶赴救,目击最真,知道了。

该部知道。

」 闰六月二十九日

  

  北镇抚司许奏为缉获事,奉圣旨:「贼犯章秉正等并失主程远,通送刑部,依律拟罪。

魏忠贤精勤体国,明练厘奸。

宪度肃清,立捕吞舟之强寇;风猷振刷,坐收胠箧之豺狼。

劳绩既彰,宠褒宜茂。

原荫弟侄一人加升二级,仍赐奖励,以示优异。

还赏银五十两,彩段四表里,羊二只,酒三十瓶,新钞三千贯。

其原办官旗,照例并叙。

该部知道。

」 七月十三日

  

  北镇抚司许显纯奏为访据事,奉圣旨:「程梦庚等赃银十三万六千两,本司立限严追。

吴养春赃银六十余万两,着行该抚按照数作速追解。

其山场木植银三十余万两,工部即差官会同抚按估计变价解进,俱以助大工。

山场地二千四百余亩,并隐匿山地彻以抛荒地土未入册者,查出升斗,尽归朝廷,不得仍前隐漏。

厂臣魏忠贤报国丹心,发奸巨手,搜剔黄山之大币,克襄紫极之浩繁,省金钱而工愈饶,不加赋而财用足。

种种勋劳,兹劝更茂。

着荫弟侄一人,与做锦衣卫指挥,世袭,给与应得诰命。

仍赐奖励,以示优异。

还赏银五十两,彩段四表里,羊二只,酒三十瓶,新钞三千贯。

原办官旗,照例优叙。

该部知道。

」 八月二十六日

  

  兵部尚书某奏为目击关外事,奉圣旨:「据奏,内臣抚镇,越数百里,阅城略地,所议招集饥民,安插屯种,渐复疆土,功劳可嘉。

厂臣魏忠贤,体国赤心,筹边壮志,鼓忠义以励镇守,捐资财而济军需,致令将士协和,兵威丕振。

数载逋逃之寇,已受天诛;三韩榛莽之臣,尽出人力。

今将有破格之典,以酬非常之勋。

于原封伯爵晋肃宁侯,给与诰券。

还赏银五十两,彩段四表里,羊二只,酒三十瓶,新钞三千贯。

赐奖励,以示优异。

」 九月十八日 内官监奏为三朝缺典事,奉圣旨:「皇极殿工,我皇祖迟延未举者三十余年,诚重之也。

爰及朕躬,克襄兹典。

是皆厂臣魏忠贤心无二虑,筭有余策,定谋惟断乃式,经始赞协聿工。

用人则裕,提衡故作之勤 提衡故作之勤 「勤」原讹「勒」,北图胶卷作「勤」,是,今据改。

,可节有方,财力蒙于久诎。

子来偕其不怠,庶民悦以忘劳。

遂使户牖可铭,依宁堪御。

俾朕藉手以称继述,厥功茂矣。

其晋秩为上公,仍加恩三等。

还赏银一百两,彩段八表里,羊二只,酒三十瓶,新钞三千贯,赐奖励。

原封太子太保、肃宁侯魏良卿,晋封国公,世袭,官衔照旧,给与应得诰券,以昭茂赏。

其余内外大小官员,概该部优叙具覆。

」 十月初七日

  

  户部尚书某奏为巡历关外目击情形事,奉圣旨:「朕闻列府惟三,分土递原,所以崇报也。

厂臣魏忠贤忠胆包天,久逋之寇自殄;壮猷拓土,恢复之宇日弘。

既以高社稷 既以高社稷 「高」字上脱一「功」字。

,增秩通侯;宜于分茅胙土,加晋一等。

原给庄田七百顷,着加三百顷,以昭朕酬报劳臣至意。

该部知道。

」 十月十二日

  

  又奏为巡历关外事,奉圣旨:「自有辽事以来,厂臣毁家纾国,士饱其粟,马饱其刍,粟或饷士,米或输边,功兹茂矣。

肃宁侯禄米例宜从优,概照武定侯岁支禄米二千五百石。

该部知道。

」 十月十七日

  

  工部等衙门奏为三朝阙典事,奉圣旨:「皇极殿工告竣,累朝旷典聿新,共永万方,向用五福,朕心嘉悦。

内外各官效有勤劳,再行叙赉,新旧辅臣,朕自加恩。

厂臣魏忠贤精忠报国,弘略匡时,经始成终,克襄鼎建。

已晋公爵,仍加恩三等,赏银五十两,彩段四表里,荫弟侄一人与做锦衣卫都督同知,给与应得诰命,以示优异。

」 十月二十二日

  

  工部等衙门奏为巡历关外事,奉圣旨:「厂臣内营殿庭,外靖边塞,奇勋种种,爵为上公,第宅宜优。

除给过一万九千两外,再给三万五千二百八十五两七分,以示优礼元臣至意。

」 十月二十六日

  

  巡按直隶监察御史某奏为巡历关外事,奉圣旨:「厂臣魏忠贤,绩着塞垣,劳惟堂构,迭增茅土,用示眷酬。

这所择宁国公庄田一千顷,并前七百顷,后三百顷,共二千顷,俱着行各该州县,自天启六年起,务及时征完,解部转给,不许稽迟。

该部知道。

」 十一月初八日

  

  镇抚司奏为缉获事,奉圣旨:「这矿贼陶四等,既经究问明白,概送刑部依律从重拟罪,以儆奸顽。

厂臣魏忠贤,燃犀作照,捧日为诚。

坐镜神奸,固二祖列宗之灵祀;潜消国蠹,雪匹夫匹妇之沉冤。

厥功茂焉,朕甚嘉悦。

着荫弟侄一人,与做锦衣卫指挥同知。

仍赏银五十两,彩段四表里,羊二只,酒三十瓶,新钞三千贯,赐敕奖励,以彰殊眷。

原办官旗,照并与优叙。

该部知道」。

十一月十一日

  

  督师王奏为山海工程告竣事,奉圣旨:「览奏。

山海工程,种种告竣,纵有叵测,有以待之,朕心嘉悦。

厂臣魏忠贤,业领提纲,内安外攘。

捐赀置器,彻桑土于未阴;毕虑运筹,措金汤于永固。

遂使一重之门限,屹为万里之长城。

着荫弟侄一人,与做锦衣卫指挥同知,世袭,给与应得诰命。

仍赏银五十两,彩段四表里,羊二只,酒三十瓶,新钞三千贯,赐奖励。

以彰殊勋。

」 十一月十三日

  

  山海关太监陶奏为冲边隘口修筑堤防已备事,奉圣旨:「览奏。

喜峰修筑告竣,保障既严,金汤足倚,朕心嘉焉。

厂臣魏忠贤,沉机策虞,励志筹边。

营阨要而指援燎然,戒戎器而捐赀罔怯,功在岩疆,劳尔帷幄。

着荫弟侄一人,与做锦衣卫指挥使,世袭,给与应得诰命。

仍赏银五十两,彩段四表里,羊二只,酒三十瓶,新钞三千贯,赐奖励。

以昭殊勋。

」 十一月十六日

  

  顺天巡抚刘奏为深秋虏马正骄事,奉圣旨:「据奏,秋防巡历,亲履岩疆,厂臣魏忠贤,忠义廑绸缪之防,帷幄制忧惕之胜,重价以增上驷,捐赀以制悬帘,以至盔甲器械,络绎载涂,驿递不烦,军器咸济,图回重镇,可谓周详,朕心嘉悦。

着赐奖励,以示优异。

仍赏银五十两,彩段四表里,羊二只,酒三十瓶,新钞三千贯。

荫弟侄一人,与做锦衣卫都指挥同知,给与应得诰命,以彰殊勋。

」 十一月二十三日

  

  兵部等衙门奏为骄虏乘时谋犯事,奉圣旨:「这甘镇屡次大捷,内外文武各官,劳绩可嘉,宜行赏赉。

厂臣魏忠贤,性笃忠贞,心怀敬慎,运筹帷幄,决胜边疆。

着加恩三等,仍赐奖励,以示优异。

赏银五十两,彩段四表里,羊二只,酒三十瓶,新钞三千贯。

荫弟侄一人,与做锦衣卫指挥使,世袭,给与应得诰命,以彰殊勋。

」 十一月二十六日

  

  天启七年镇抚司奏为缉获事,奉圣旨:「丘志充侵牟粮饷 丘志充侵牟粮饷 「充」原讹「克」,本书卷八房壮丽等题奏、卷九爰书均作「充」,是,据改。

,钻求升转,送镇抚司严行究问。

追赃完日,送刑部依律拟罪。

厂臣魏忠贤,胸照万形,力持三尺,收侵牟以还公帑,肃暮夜以饬官常,劳怨不辞,勋绩茂着。

着于弟侄一人,与做锦衣卫指挥同知,仍赐奖励,以示优异。

还赏银五十两,彩段四表里,羊二只,酒三十瓶,新钞三千贯。

原办官旗,照例并叙。

该部知道。

」 正月初三日

  

  镇抚司许奏为缉获事,奉圣旨:「丘志充、王家栋等,既经审问明确,其赃银九千一百三十两,概该司严追,以助大工。

完日,俱送刑部依律拟罪。

厂臣魏忠贤,念凛官方,力持国法。

愤衣冠公行贿赂,暮夜必发其遗金;痛鼠辈恣意钻营,私门顿清其弊窦。

怨劳不避,摘发多功,丕命殊褒,表彰奇绩。

着荫弟侄一人,与做锦衣卫指挥使,给与应得诰命。

还赏银五十两,彩段四表里,羊二只,酒三十瓶,新钞三千贯。

仍赐奖励,以示眷倚。

」 正月十一日

  

  管东厂太监魏奏为敬捐盖造事,奉圣旨:「尔节省原赐盖造府第银共三万五千二百八十两,准如议差官解到山海,转发宁远镇抚衙门,照数查收,以备修葺城堡。

惟尔忠贤深谋歼虏,锐志恢复,节已赐之余赀,绸缪紫塞;虑未完之多垒,计葺金汤。

信急公以忘家,能竭忠而体国,功愈弘茂,朕心嘉悦。

着荫弟侄一人,与做锦衣卫指挥使,世袭,给与应得诰命。

还赏银八十两,彩段四表里,羊四只,酒六十瓶,新钞五千贯。

仍赐奖励,以示优异。

该部知道。

」 正月十二日

  

  又镇抚司奏为缉获事,奉圣旨:「汪仲引等既经审确,通送到刑部依律拟罪。

厂臣魏忠贤营心大计,洞察巨奸,当盐课积引之时,发奸商夤缘之弊。

私蠹毕还公帑,阴谋不漏明刑,除恶裕国,厥功为大。

着赐敕奖励,原荫弟侄一人,加升二级。

还赏银五十两,彩段四表里,羊二只,酒三十瓶,新钞三千贯,以昭朕眷倚至意。

原办官旗,照例并叙。

该部知道。

」 正月十七日

  

  兵部奏为类报三年捕获功次事,奉圣旨:「览奏。

捕获功次,既经该部确拟,分别升赏,用旌成劳。

厂臣魏忠贤,志锐诘奸,功高发纵,狐鼠魂消,暮夜紫陌风清;豺狼胆落,明威皇郊气肃。

奏劳控瘁,破格宜酬。

着加恩三等。

着弟侄一人,与做锦衣卫指挥使,世袭,给与应得诰命。

还赏银五十两,彩段二表里,羊二只,酒三十瓶,新钞三千贯。

仍赐奖励,以示优异。

」 正月二十二日

  

  兵部恭报四城工程事,奉圣旨:「览奏。

宁远一带,四城修完,内获外扞,确有可凭,朕心嘉悦。

厂臣魏忠贤,孤忠报主,全力擎天。

蒿目边防,则痌瘝屡体;提衡吏治,则臂指从心。

百计图回,万里锁钥。

着荫弟侄一人,与做锦衣卫指挥使,世袭,给与应得诰命。

赏银五十两,彩段四表里,羊二只,酒三十瓶,新钞三千贯。

仍赐奖励,以殊勋绩。

」 二月十一日

  

  兵部复命天威事,奉圣旨:「这滇南奏捷,内外文武各官,劳绩可嘉,宜行赏赉。

厂臣魏忠贤,捧日精忠,擎天巨手,运筹帷幄,决胜边疆。

着加恩三等,仍赐奖励,以示优异。

赏银五十两,彩段四表里,羊二只,酒三十瓶,新钞三千贯。

荫弟侄一人,与世袭锦衣卫指挥使,给与应得诰命,用彰至意。

」 三月十六日

  

  东厂太监魏异数频颁事,奉圣旨:「惟兹滇南,介在天末,然一民尺土,具轸朕怀。

尔念念体国,事事为民,安攘定于握筹,绥靖收于庙略,遂联万里之远,聿清六卿之尘。

发纵元功,所当首录,具疏再恳,弥征谦光。

准于应荫弟侄一人锦衣卫世袭指挥使,改援尚宝司司丞 改援尚宝司司丞 「援」疑是「授」字之讹。

,以彰朕眷元臣至意。

其荫弟侄锦衣卫世袭指挥佥事,并银币等项,宜遵旨祗受,以赞休明,不必逊辞。

」 三月二十四日

  

  太监陶文狡虏假围事,奉圣旨:「览奏。

狡夷就擒,受我戎索,协路要冲,从兹息警,朕心嘉悦。

厂臣魏忠贤,制胜帷中,伸威阃外,鼓作三军之气,醪投壮士之功,故能使塞垣静烟,丑类啮指。

着弟侄一人,与做锦衣卫指挥使,给与应得诰命。

还赏银五十两,彩段四表里,羊二只,酒三十瓶,新钞三千贯。

赐奖励,以答殊勋。

」 四月十八日

  

  太监李永贞殿工告成事,奉圣旨:「览奏。

这隆德 殿名 告竣,皆由厂臣忠昭日月,义薄云天,干方之元气克完,经营不日;壸内之弘谟丕振,将作哗至。

朝夕躬亲以视成,金钱力厝于协力,亶竭衷赤,允着奇勋,朕心嘉悦。

着荫弟侄一人,做锦衣卫指挥使,世袭,给与应得诰命。

赏银八十两,岁加禄米三十六石,彩段四表里,羊四只,酒六十瓶,新钞五千贯。

仍赐奖励,以昭朕眷倚元臣至意。

」 四月十八日

  

  太监刘查盘粮储事,奉圣旨:「军储大计,岂容染指升合?魏万国着该府道严行追比,拟罪正法。

厂臣魏忠贤,秘画筹边,远图经国,选士简将,裁冗惩奸,功在边垣,难以枚举。

着荫弟侄一人,与做锦衣卫指挥使,给与应得诰命。

赏银六十两,彩段四表里,羊二只,酒三十瓶,新钞三千贯。

仍赐奖励,以副眷倚至意。

」 五月初九日

  

  兵部奏节次贼虏犯边事,奉圣旨:「七酋桀骜匪类,不受羁缚,失慎于威清之挫,乃悔罪寻盟,叩关守寨。

皆赖厂臣机神指躬,智师庙谟。

简将励兵,每先无事之讲;讨叛柔服,恒收不战之功。

着勋疆埸,朕心嘉悦。

着荫弟侄一人,与做锦衣卫指挥使,给与应得诰命。

赏银六十两,彩段四表里,羊二只,酒三十瓶,新钞三千贯。

仍赐奖励,以酬劳绩,昭朕至意。

」 五月十三日

  

  延绥巡抚朱,套虏大举入犯事,奉圣旨:「览奏。

套虏大举入犯,官兵奋勇血战,斩馘数多,大获全胜。

皆赖厂臣魏忠贤筹划严明,转输接济,将领韬钤制敌之筭,士怀投醪挟纩之恩,故能决胜遐方,伸威丑类,朕心嘉悦。

着荫弟侄一人,与做锦衣卫指挥使,给与应得诰命。

赏银五十两,彩段四表里,羊二只,酒三十瓶,新钞三千贯。

仍赐奖励,以酬劳勋。

」 六月初三日

  

  工部等衙门恭报三运事,奉圣旨:「这三运、四运制钱并本息数目,俱详悉。

厂臣精心理财,损赀裕国,盈虚每神于接济,区画不爽乎锱铢,故能使泉府慎充,国用攸赖,厥功茂矣。

着荫弟侄一人,与做锦衣卫指挥使,给与应得诰命。

还赏银六十两,彩段四表里,羊二只,酒三十瓶,新钞三千贯。

仍赐奖励,以彰优异。

」 六月初五日

  

  太监刘援师拟锦事,奉圣旨:「锦、宁之捷,大振积麾,克畅天威。

皆赖厂臣魏忠贤一腔忠诚,万全筹划,念殊勋之难酬,宜恩加之中锡。

着加恩三等,荫弟侄一人,与做锦衣卫指挥使,世袭,给与应得诰命。

赏银八十两,彩段六表里,羊二只,酒三十瓶,新钞三千贯。

仍赐奖励,以示优异。

」 七月十四日

  

  吏部尚书元臣殚心事,奉圣旨:「魏忠贤报国心丹,吞胡志壮。

严正戎备,立三捷之奇功;雪耻除凶,洗十年之积恨。

绩奏安攘,坚列山河,宁晋彝典昭然,世爵褒封允当。

着于弟侄一人,特封为安平伯,世袭,岁加禄米一千一百石,锡之铁券,与国同休。

仍赏银一百两,彩段八表里,羊四只,酒六十瓶,新钞五千贯。

赐奖励,以光大典、风励忠良至意。

」 七月十七日

  

  吏部尚书恭报三殿不日之成事,奉圣旨:「览奏。

厂臣毕力经营,矢心翌赞。

羡奂羡轮,襄成一代之中兴;肯构肯堂,弘开万年之有道。

具瞻顿肃,旷典聿新。

着于弟侄一人,特加为东安侯,世袭,其府第、禄米、诰券、赡田等项,即行各该衙门,照例优给,具奏,以副朕酬答元臣至意。

」 八月初七日

  

  巡抚登莱都御史李奏为鲜运开洋事,奉圣旨:「东江派运,延颈待哺,览奏额:陆运十万,船运二万,俱已开洋接济,深慰朕怀。

赖厂臣周详相望,远戍之续命有资;庚癸不呼,迅扫之肤功可奏。

心劳帷中,绩施海外。

着于原荫弟侄一人,加升二级。

赏银五十两,彩段四表里,羊二只,酒三十瓶,新钞三千贯。

仍赐奖励,以示眷酬至意。

」 八月初八日

  

  吏部尚书恭报三殿告成事,奉圣旨:「是。

览奏。

厂臣差成继述,经营堂构,夙夜匪懈,鼓庶民之子来;精诚嘿孚,政天心之神祀。

功昭巨典,庋会彝章,勋业茂隆,重胙宜锡。

魏良栋准封东平侯,世袭,加授太子太保,应得诰命,一并覆题。

其遗下锦衣卫都指挥使,世袭荫,另行题补。

」 八月二十日

  

  谨按:八月二十二日先帝宾天,其二十日正弥留之际,此旨出自何来?时秉权者不知为谁。即以此旨酌之,凡前后纶音之下,皆繇逆珰矫命也。

  

   附:客氏 #

  

  兵部等衙门接出圣谕:「盖闻侈功笃物,朝廷有崇报之章;恩泽溥颁,臣下无向隅之念。

朕昔在襁褓,气禀清虚,赖奉圣夫人客氏事事劳苦,保卫恭勤。

不幸皇妣蚤岁宾天,复面承顾托之重。

凡朕起居烦燥,温饥暖寒,皆奉圣夫人业业兢兢而节宣固慎,艰险备尝,历十六载。

及皇考登极匝月,遽弃群臣,朕以稚龄,并失怙恃。

自缵承祖宗鸿绪,孑处于宫壸之中,伏赖奉圣夫人倚毗调剂,苦更倍前。

况又屡捐己俸,佐桥工、陵工,助军鼎建。

逆想青宫夙绩,曾成鞠育渺躬,加以累次急公,而懿德益茂。

亘古今拥祜之勋,有谁足与比者?外廷臣庶,那能尽知。

简在朕心,于兹十七载,盖未忍一刻忘也。

今朝廷三殿庆成,捷音迭奏,朕感今怀昔,加尚良深。

诗不云乎:(一尢)德不报 (一尢)德不报 「(一尢)」原讹「元」,诗大雅抑作「无德不报」,「元」显为「(一尢)」之讹。

今改。

奉圣夫人可特加恩荫,用彰殊典。

该部即便议拟安确,速奏闻,以昭朕与念今简元功、恪遵皇妣顾托至意。

特谕。

  

  指挥使,世袭,给与应得诰命。

昭朕笃念酬答至意。

该部知道。

」兵部尚书某钦奉圣谕事,奉圣旨:「奉圣夫人事朕襁褓清弱之时,劳深调护。

及受顾沃重,益勤兢业,倍加节宣。

迨朕稚龄,嗣昭倚毗,周旋更着,劳积诚繁。

前后二十年,始终一心,忠慎不替,兼以捐俸急公,不一而足。

德茂渊懿,真可嘉尚。

兹殿工捷音,两次叙赉,宜隆报元功。

着加恩三等,赏银一百两,彩段六表里,羊四只,酒六十瓶,新钞五千贯,赐奖励。

各荫弟侄一人,与做锦衣 八月十四日

  

  江西道监察御史王心一疏略云:「近者,臣连接邸报,惟见明旨:奉圣夫人客氏保护有劳绩,户部速行择给地二十顷,以为护坟香火之用。

再则,谓魏进忠侍卫有功,着工部于陵工告成,叙录在内。

一似圣心独以私恩为惓惓者。

微臣苟可将顺,何敢冒阻挠之嫌?然处不讳之朝,令臣畏罪不言,忍视圣明之过举,是又不忠之大,臣不敢也。

夫当此经抚协剿贼之谋,将士鼓渡河之勇,声灵纔振,挞伐有机,人心瞻仰,专在朝廷。

臣恐不谅者,以为皇上先左右而后疆埸,重怀宫中之私劳,而轻念边臣之积苦也。

  

  按:二凶表里为奸,酿成国家大祸,恣杀忠良多命,普天率土,靡不吞声衔恨者。

幸逢大圣人出,而一旦尽殛之,以雪海内神人之愤。

谨录之,以昭恶人鉴戒云尔。

  

  

  

  

  玉镜新谭卷之五

  

   布置 内操 外镇

  

  伏读高皇帝宝训:中涓不许干预朝政。

盖鉴前代之失,垂后世之戒,至法程也。

今魏忠贤军国重事,一手障天,三覆之马必斥,吠尧之犬必序。

窃观其藐视朝廷,肆威中外,虿毒缙绅,蔓连士类,事事悖戾,种种不法,于是怀忠引义者日削,而逐臭附膻者日众。

率随所欲,恣妄以行。

凡紫禁金城,岩边重镇,咸置腹心,以张爪牙,弄兵于内,设监于外,将伺有隙,希图不轨。

慨其尽露叛形矣,思之可不寒心乎?谨列之以暴其罪端耳。

  

    内操

  

  祖宗朝不闻有内操之制,忠贤外胁臣民,内逼宫闱,简选精兵,训练大内。

操刀劫刃,炮石雷击,金鼓震天,旌旗蔽日。

中列大珰,蟒衣玉带,壮士百人,悬牙牌,衣绯(衤散),侍卫于前。

外遶雄兵,勇巾利刃,貔貅千骑,披锦泥,垂绣辔,围匝于后。

肃清队伍,谁敢参差于跬步?盛壮军容,咸遵纪律于警跸。

忠贤拥上南面窥阅,口吐机锋,至尊垂察其筹划,手持令帜,三军悉受其指麾。

是以龙蛇竞走于九斿之端,燕雀高飞于五云之外。

人心同而政教行,鼓鼙进而金钲退也。

此忠贤擅违祖制,以设伏内应之逆迹也。

  

  刘鼎卿疏略云:「内操一事,按查大明律例『殿门擅入』一款内开:『有持寸刃入宫殿门内者,绞。

』『入皇城门内者杖一百,发边远充军。

』又『向宫殿骑射』一内开:『凡向太庙及宫殿射箭、放弹、投砖者 凡向太庙及宫殿射箭放弹投砖者绞 「向」原讹「问」,据大明律例卷十三向宫殿射箭条改。

,绞。

』我高皇帝之垂诫最深,立法最严。

自忠贤谄惑先帝,擅开内操,遂得侈然于驰试。

干戈不以问边徼,炮铳日以震宫闱,金钱不以犒边戍,重赏日以固腹心。

而皇城禁地,佩剑执戟者,出入无顾忌。

思惟先帝不豫之时,人心汹汹,窃以内外固结之奸雄,加之干戈爪牙之仪卫,诚恐一声炮响,天下事竟未可知。

全赖皇上洪福齐天,神奸戢志,职又何忍言,何敢言哉!今恭遇圣明,洞开重门,万灵呵护,又何嫌何疑而设此兵甲为也。

倘忠勇营一日不撤,即如忠贤一日在肘腋,其为养虎贻患,又何忍言而何敢言哉!」

  

  杨涟疏略云:「祖制不蓄内兵,即四卫之役,备而不操,原有深意。

忠贤谋同奸细沈(氵寉),创立内操,不但使亲戚羽党,交互盘踞其中,安知其无大盗、刺客、东虏、西越之人,寄名内相家丁?倘或伺隙谋乱,发于肘腋,智者不及谋,勇者不及拒,识者每为寒心。

忠贤复倾财厚与之交纳者,刘瑾招纳亡命,曹吉祥弟侄倾结(亻达)官,忠贤盖已兼之。

不知意欲何为也。

  

  按:杨都宪论逆珰魏忠贤二十四罪之疏,正机发于未事之先,沥血精诚,吐心忠款,救时拔干,深谋远虑者也。

胡天不佑忠良,一至此哉?设使逆珰是时肯悔过自新,亦不失为好人。

活许多性命,做许多好事,培许多元气,省许多是非,何至自经于沟渎而遗万世笑骂乎?

  

    外镇

  

  凡边疆要地,设立文武大臣,统摄节制,拥重兵以御虏,御倭,通漕,通贡。

自奉祖制三百年来,典守森严,无敢越次。

至如各总镇,文官有总督陕西三边军务都御史、总督宣大山西军务兼粮饷都御史、总督蓟辽保定等处军务兼理粮饷经略备倭都御史、整饬蓟州等处边备兼巡抚都御史、巡抚保定提督紫荆等关兼海防军务都御史、巡抚山西地方提督鴈门等关都御史、出镇行边督师蓟镇登莱天津等处军务兼巡抚辽东地方都御史、提督军务巡抚辽东山海关等处都御史、巡抚登莱等处地方备兵防海赞理征东军务兼管粮饷都御史、巡抚宣府赞理军务都御史、巡抚大同赞理军务都御史、巡抚宁夏赞理军务都御史、巡抚延绥赞理军务都御史、巡抚甘肃赞理军务都御史、巡抚陕西赞理军务都御史、巡抚天津备兵海防策应缓急兼理粮饷都御史、经略辽东等处军务驻札山海关兵部尚书;武官如镇守山西提督三关总兵官、镇守蓟镇永平防海御倭总兵官、镇守昌平居庸地方总兵官、镇守保定等处地方总兵官、镇守临巩等处地方总兵官、镇守宁夏挂征西将军印总兵官、镇守延绥挂征西将军印总兵官、镇守甘肃挂平羌将军印总兵官、镇守山海关经理辽东挂平虏将军印总兵官、镇守辽东挂平辽将军印总兵官、总镇督防延宁等处地方总兵官、镇守平辽驻札朝鲜地方挂印总兵官等,各衙门纪律法守,咸遵祖宗成命。

而又有奉旨巡历监察御史,提督边务,稽核将领等事,而又有道司佐其经理焉,参、游行其号令焉。

忠贤何得特遣内官,出镇各边要地,专擅大权,狐假虎威,风行电扫,凌轹重臣,鱼肉士卒,军马钱粮壹禀揆揽,文武官寮悉繇率属。

以致衣冠夺色,师伍丧气,糜费不赀,凶锋益炽。

至如通漕,淮上有督抚漕运都御史,暨镇守总兵官矣,苏杭又欲内官专制一方,监督戎政。

凡钱粮聚处、边腹重地、漕运咽喉,推置腹心,朋比为奸,意甚叵测。

此忠贤之叛形愈着也。

  

  陆澄源疏略云:「钦差内臣总理外镇,其待方面有司,乃体统相临,俨然在堂官之上。

罗拜堂下,侍立竟日,负气节者为之寒心。

士大夫以硁硁守职,不敢负朝廷,何苦以奴隶待士哉?且重以敕谕森严,束之使不得不然也。

  

  张维枢疏略云:「睿皇帝当曹吉祥作乱时,附奸巨魁,俱置重典;肃皇帝曾纳张孚敬之言,尽撤天下镇守内臣;贞皇帝善体祖意,罢开采、榷税诸使:俱有睿算。

皇上近召还各边镇内臣,封疆清矣;罢党附诸臣,肘腋清矣。

乃于淮阳之李明道、崔文升尚未即撤,岂留之可通漕足国、无害地方欤?不知自何早、徐仪世一斥,虎翼愈张,藩臬屏息,奸弁攫取,刁军挟求,祸与典兵索贿等。

又,先是李实一疏,害周起元等十余命。

而李永贞以收权威劫耸忠贤,一切专权、惨毒诸不法奸状,皆出永贞手笔。

致忠臣沉冤,义士泣血。

又,刘文耀、祝寿作魏奸耳目,侵夺芦政,吓骗商民,骚扰邮传,凌拷驿吏,各诈十余万金。

是李明道、崔文升之当撤,李永贞、李实之当刑辟,当追赃,刘文耀、祝寿之当究问,固神人所共愤,刑章所不宥者。

魑魅宵伏,何妨雷霆?故欲除奸慝,则刑辟、撤使之事可法也。

  

  杨绍震疏略云:「从此而呼朋引类某等,尽收之膝下矣;从此而狗党狐群某等,尽结为雁行矣。

犹曰父子之兵,兄弟之阵,以御外侮云。

而庙堂寮寀之间,是非邪正,自有公论,焉用此爪牙为邪?况蓄亡命于禁中,寄心腹于边塞,盗帑金不下千万,买夷马不止数千。

欲用天子礼乐,而孙如冽以上疏升官矣;欲封王剑履上殿,而叶有声、杨汝成以不与削籍矣。

用不测之恩威,济僭拟之骄横,无君无天,不臣不子。

长安士庶以至走卒,无不恨之曰:魏为瞒为昭,崔为丕为炎乎。

故以崔凝秀充浙江总兵,而又以其心腹爪牙与满京内外,俟隙而起。

不然,内市逐出已久,当先帝违和之际,宜清净,不宜喧闹,既外之市,复入于内,何也?处心积虑,盖欲于闹中取事,以幸天位。

而一时忠臣义士,无不扼腕,誓在灭国贼。

幸其布置虽定,而心腹爪牙未全莅任,仓卒不遑大举,而圣天子鸿业,缵承大统矣。

礼乐征伐,焕然一新,谁敢有窥窃神器者哉?」

  

  天启七年十一月初五日,兵部接出圣谕:「朕惟军旅,国之大事也,必事权一而后法令行,人和协而后胜算得。

然势敌则交接,力均则无别,自非审一以期,何繇出令而制胜?先帝于宣、云、关、蓟、宁远、东江等处,督抚而外,分遣内臣协同镇守,盖亦慎疆圉之意。

而一柄两持,侵寻滋弊。

比来内外督臣,意见参商,嫌隙萌构,彼此自命,咸称赘员,得宜于蒙昧。

且系封疆事重,其独堪此?且内臣初遣,以清军查饷为职,而督镇诸臣,各有异见,委难并任。

矧宦官观兵,古来有戒,朕今于各处镇守内官,一概撤回。

一切相度机宜,约束吏士,无事修备,有事却敌,俱听督抚便宜调度,无复委任不专,体统于机宜,藉以方略。

其各镇督抚诸臣,及大小将领,务提起精神,殚竭忠画,以副朕怀。

仰体明君委以责任,成功有重赏,不成有显罚,其敬听朕命。

尔兵部即马上差人传与各镇每知道。

谕到之日,各内官都作速驰驿回京,将原领在官器械、马匹,如数交与抚臣,分给诸将以备战守。

清开数目具奏。

其自备器械、马匹,携带回京,毋得阻挠。

特谕。

  

   逸游 走马 弄舟

  

  夫色荒、禽荒,夏书深戒;从桥、从船,汉史明征。

今魏忠贤本謭劣孟浪之质,好驰骋于广众之中,流连于浩渺之上,矧其宅心叵测,未审将何为也。

近处贵幸,凭作威福,奚知天子之尊严,而古来之龟鉴哉!昔唐宦官仇士良语其属以自固之策曰:「无令主上读正书,亲正人,惟日以声色货利游佚引其心,迷其念,吾属自可得志矣。

」此正忠贤导上游佚之一端也。

谨列如左。

  

    走马

  

  粤惟世称北人善骑,而名马又出于燕、代之间,蕃牧回异。

燕、代之间名马,又俱献之御廐,而御廐之神骏,又为忠贤所擅用焉。

盖忠贤微时,狂荡无稽,目不知书,尝从武弁习骑射,既而以敲碁掷钱为事。

后得宠渥,窃弄威柄,恣其所欲,不识忌讳。

忽设内操,日以跨马较猎于禁中。

任选其上驷,如紫骝马、雪花骢、青飞龙之最者,被以百宝绣鞍、云锦障泥,嵌银笼,镂金凳,垂以朱缨,系之金铃,竹披耳峻,风入蹄轻,围以巨珰,衣蟒腰玉,拥以虎旅,缠帽佩剑,倏遶于前,或尾其后。

忠贤自以云巾蓝(衤散)、雕玉挺带、紫丝鸣鞭坐于马上试射。

每射,必入彀,鼓乐震起,欢声涌沸。

是以胆粗手滑,气豪志盈。

一日走马于帝前,全不畏至尊,威严之下,蓦地加鞭,腾空飞过。

上为之震恐,抖奋雷霆,亲挽御弓,射杀其马。

上意欲杀忠贤之擅违祖制,突惊圣驾,合当斩示,以令天下。

展念青宫服劳,特加鸿恩,宥其死而以马贷之。

  

  杨涟疏略云:「今春,忠贤走马御前,皇上曾射杀其马,贷忠贤以不死,圣恩已厚。

忠贤不自畏罪请死,且闻进有傲色,退有怨言,朝夕堤防,介介不释。

心腹之人,时时打点。

皇上果真有此事,从来乱臣贼子,只争一念放肆,遂致收拾不住,奈何尚可养虎兕于肘腋间乎?此又寸脔忠贤不足尽其辜者也。

  

    弄舟

  

  于时三月上澣,春风澹荡,丽日融和,紫禁中花萼交辉,上林内莺燕喈鸣。

魏忠贤导引游逸,上幸于南海子。

见水面清波粼粼,碧天倒映,乃驾龙舟游翫,宴赏其间。

歌舞进御,箫鼓中流,承应者百技递呈,扈从者千官侍燕。

天气清朗,圣心欢畅,忠贤传呼水次操演,以当翫戏。

自为大帅,发纵指麾,千军齐出,百将拱听,五方悬帜,彩光夺目。

一语开操,炮声振耳,倏遶御舟之前,忽分队伍之次,鼙鼓激动,波光零沓,旗鎗密布,云影交驰。

突见武弁戎装跃马报曰:天门阵势。

则貔貅四列,骁骑当门,衣仗鲜明,纪律整肃,人无傍观,敌不敢近,以鼓而进,闻金而退。

于是上悦,放舟中流,远观直视,衔杯上坐,回眸纵眺。

又见长林丰草之间,飞出一骑报曰:梅花阵势。

而分为五队,点点如花簇起垓心,人人似虎踊跃行间,随开随伏,或左或右,散漫零乱,而收复则壹也。

天颜愈喜,以是群臣捧觞称庆,乐斯嘉会,永祝万春,仙乐齐鸣,娇歌迭奏。

又见绯衣白马突报曰;再演长蛇阵。

直出望中,气吞海外,击其首则尾应,击其尾则首应,首尾相顾,前后合辙。

倏报曰:乌鸦阵。

参差散复,严明杂沓。

又报曰:八门阵。

分为八队,形似八卦。

军容愈壮,游骑四闯不能入;士气增雄,逻卒周遭鼓其勇。

于是圣意大悦,犒赏三军。

千骑飞来,齐叩天恩。

忠贤夸其提督有方,群臣媚以经济多才。

日之将瞑,传旨驾回。

舣舟石级之次,一拥而登,舟因稍昃,水为之涌起,以濡帝舄。

人人恐惧请死,荷蒙皇仁浩荡,宣谕:今日之游乐矣,与众共之,岂以小误而罪尔等乎?咸赦之。

  

  户部主事刘鼎卿疏略云:「东操之内臣,鲜衣绚赫,凌轹缙绅。

谓上公之整饬军容也如此,上公之推置死士也如此。

至仰廑先帝,坠河失马,惊悸不一。

而有此大罪,何可胜诛也!」

  

   巡视 阅陵 行边

  

    阅陵

  

  天启甲子为筑光宗皇帝陵寝,工费浩烦,帑藏不继,仅得工部郎万燝经营措置,稍有成效。

燝乃廉节端介之士,抗直多谋。

时诸役告匮,何以资给?疏请大内费铜鼓铸,协济大工,竟触忠贤之怒,矫旨杖击百棍。

阴使腹党数十人,聚于门外,燝已垂毙,挟出而复揪发乱打,以锥刺心,遍身流血而死,致误陵工。

以加派捐助不给其费,忠贤于是躬往视计。

妄称代天子行幸,劳民伤财,更不赀矣。

  

  万燝疏略云:「魏忠贤罪恶不可名状,其所好生毛羽,所恶成疮痍。

今于九卿科道之交弹,臣又何敢摭拾,强为附和?臣犹记今三月诣陵开工,转至小山、玉泉山各工,于过香山碧云寺亲见忠贤所营坟墓,碑石峥嵘,隧道深閟,翁仲簪朝冠而环列,羊虎接驼马以森罗,制作规模彷佛陵寝。

且前列祠宇,又前建佛堂,璇题耀日,珠网悬星,金碧辉煌,丹垩照曜。

竭东南之物力,冠西北之旃檀。

欷歔久之,不觉拊膺而叹曰:『何物么么,而敢于逞逆如此乎!』是何忍乎?得无取尽锱铢,故用掷泥沙乎?使忠贤果忠也,果贤也,必且以营坟墓之急,转而为先帝陵寝急,必且以美梵剎之赀,奉而为先帝陵寝赀。

乃凿池竖坊,杵木雷动,布金施粟,车毂如流。

曾不闻一痛念先帝之陵寝未完,曾不闻一蒿目先帝陵寝之费无措乎?」

  

  郭兴言疏略云:「魏忠贤矫传中旨,令阁部该司,阅视工程。

每至工所,大言无忌,非曰某官当外转,某官当留用,则曰某兵马当调遣,某钱粮当那借。

甚至将已票红本带出,从阁臣改票。

欺君窃柄,威福自擅,紊乱朝政,莫此为甚。

  

  崔呈秀差家人崔呈祥送家籍一册于忠贤,看工之日,以一圈者削夺,两圈者遣戍,三圈者论死。而惠世扬、方震孺皆三圈者也。

  

  按:是时不闻逆珰计工计费之浩烦,衡出衡入之节省,唯对人言朝政,论官常,无非以威权制人也。

而奸枢又特献家籍,不曰度支,而曰断按,半为鬼录也。

二凶之所为何如?

  

    行边

  

  锦、宁捷闻,魏忠贤请命按历边疆,意欲摭为己功。特借题行视,而实济私橐,暨邀封爵也。

  

  丙丁纪略云:「魏忠贤推置腹心于重镇者,皆添设内官镇守,一应兵马钱粮,悉由执掌,总师都督以下,听其提调。

总揽威权,节制文武,中宦一时之盛,冠古轶今者矣。

举天下人皆务缄嘿,孰敢题半语只字?即如武林黄学宪汝亨,当代名公,只于祠下片言讥讽,督祠太监闻之,梃棍雨下,舆归气绝矣。

此其爪牙立威于四千里外之乡绅也。

虽有肖子,向谁诉冤乎?其鱼肉士民,又何可胜言哉?果如中使遍天下,则天下生灵皆不能毕其命矣。

唯是忠贤握定兵柄,中外布伏,盖欲异谋于中,一举事而在在皆为其所有也。

乃欲亲自巡历,以视边疆士师之强弱、山川之形胜、兵马钱谷、民风土俗、冠裳之趋回、人心之向背。

于是僭拟天子礼乐征伐,矫旨奉行,称引代皇上巡狩,盛张威势,气焰熏天,声名振地而来。

假窃乘舆、王者剑履、符节,所至清尘开道,警跸传呼,大纛高盖,金鼓仪仗,千军万马,趋跄扈从,俨然御驾亲临,总镇大僚,无不郊迎台馈者。

至有素服而叩于前,戎装而尾其后者,即蒙骤擢卿贰。

其如强项而不拜,负气以规避者,劈加显祸诏狱。

屈伸响应,颠倒任意。

每莅一方,倾国以从,冠盖如云,士民若蚁,靡不望风拜伏,瞻威媚颂。

于是马头之尘高三尺,橐中之贿盈亿万,志益骄而气益横,殆屈一人之下耳。

若生祠遍寰宇,威权劫海内,亦出千载之上耳。

此逆珰之叛迹,不亦较着乎。

  

  李应荐疏略云:「为媚珰重臣、无益封疆事。

慨自权珰擅政,窃弄威福,群邪密布,内外勾连。

附己者立置崇霄之上,甚者,四时仕宦而名利相兼。

异己者立摧重渊之下,甚者,三木囊头而身名俱辱。

升沉任意,生杀在手,为所欲为,无不如意,已岌岌有尾大不掉之患矣。

总督刘则魏忠贤之私人也,居官劣状,姑不缕陈,惟是屈膝而叩喜容之前,大帽而尾行边之后,五经扫地,贡媚堪羞。

即遵化道耿如杞不申建祠,不拜喜容,有何罪过?乃以此忤某,而因以忤忠贤,勒令出疏,依期辄至。

即旧有会同总制、按阅成例,迩迫于不及待矣。

弹章一入,缇骑随出,某即顿足自悔,伯仁不由我而死乎?虽因是而半岁三迁,然杀人媚人,以躐富贵,于心安乎?」

  

  耿如杞疏略云:「圣上殊恩难报,累臣万苦堪怜事。

窃惟魏忠贤三四年来,礼乐征伐,生杀升陟,只手握定,内府劫盗一空,私人遍置中外,司马昭之心,路人知之久矣。

要且包藏祸心,器罩一世,则自颂功德、建生祠始。

去年冬,两抚臣刘、潘而建祠之疏,怪臣不肯呈详, 此下密商陶文一段见前三卷无上名号下。

遂诬臣以剥军激变,缇骑逮治。

嗟乎,臣岂不知一强项祸遂莫测也哉?第念鲁仲连以游谈布衣,义不帝秦,秦兵为却四十里。

孔融高志,正气以抗曹瞒,虽为所杀,使操之世睥睨汉家神器不敢动。

何哉?忠臣义士有以斩奸雄之心而夺其气也。

以故臣慨然就道,视死如归。

语云『士可杀而不可辱』,孰知臣被逮而臣之僇辱惨甚,乃不可胜言也。

臣登槛车,满城官吏士民哭声震野,送至百里外。

臣子扳绥号泣,臣以鞭击马首,遂与永诀。

及入北镇抚司,则忠贤两矫爰旨,而许显纯酷虐士人甚于盗贼反叛者。

臣皮尽肉枯、觔绝骨露、展转土炕者两三月,悬坐赃银六千三百两,需索甚苦。

臣田庐卖尽,舆马毁尽,冠带、簪珥、书剑无不变尽。

于是乡亲年友、旧治士绅,携金走问,通代臣完赃。

又为职宛转称贷,而臣乃得送刑部。

刑部当臣大辟,盖欲以杀刘铎者杀臣。

是时,押赴市曹者日日有闻,命危朝露。

僇番之徒,不时蜚语,臣之子侍,乃扮作杂役,以避踪迹。

朝审之日,尉校通衢,文武士庶,莫不掩面酸鼻,谁敢开口,为臣鸣冤?幽囚九月,无复人形,徐问臣家,而家之伶仃荡析,愈不可胜言也。

臣出遵化城时,抚臣刘不容臣妻孥在衙,僦居民室。

又羁留月余,典衣餬口,止余一马,又令中军夺去。

乞一火牌不可得,乞一步卒护送不可得。

少妇婴儿,顾脚驴,宿野店,千里长途,颠蹶万状。

臣里中讹言,亦谓魏太监藉没臣家,举家之人,兽惊鸟散。

以致臣兄先亡,臣妻服药。

伤哉!念臣身非叛逆,家属非逆孽,何渠被祸如此?数欲饮药宴刀,又如自经沟渎,为取豫让曰『凡吾所为者,极将以惕天下后世之为人臣怀二心者』。

夫一往之痛易忍耳,千死万死以至求不得,岂不痛哉!」

  

   僣窃 矫旨 盗帑

  

    矫旨

  

  逆珰乱政,妖姆同心,以致中外蒙蔽,出入自由,诏旨多从传奉票拟,不由内阁。太阿倒持,国是混淆,五六年间,半为矫命也。

  

  樊维城疏略云:「按大明律内一款,诈传诏旨,乃斩首。

今年八月二十一日、二十二日,正先帝弥留之际,一切批答,既非中传懿旨,而谁为出令也?忠贤于此,百口难辩矣。

  

  李思启疏略云:「先帝自不豫以至上升,凡三越月。

当其时,以床褥之间保身不遑,而内旨批发,谁为秉裁?以明命诛戮之音,竟罔无伦无次之语,一手障天,包藏祸心,不急为改正,不几辱朝廷而羞万世邪!谓宜速发阁臣,尽知其伪,以明示非先帝之意也。

  

  朱国弼疏略云:「朝廷之设三法司也,原以伸冤理枉,持天下之平。

自忠贤当权,而三法司又为忠贤颐指气使之衙门矣。

即先帝明明有不从重之谕,而忠贤不听也;即法司时有持平之请,而忠贤不听也。

且为知府刘铎,其曾咒忠贤与否不可知,就使果咒忠贤,亦自有本等之律,何至弃市,忠贤安然以君父自处耶?又如武进士顾同寅戏为文一篇以讽忠贤,圣朝宽政,原不以失笔罪人,何至与孙文豸等馘斩而寸磔其尸乎?」

  

    盗帑

  

  按:客氏善为忠贤地,一切弥缝,朋比蠹盗 朋比蠹盗 「朋」原讹「明」,今改。

案:本书卷八遣戍节有「朋比盗窃」之语。

,酿成大恶,招权纳贿,天下货利日已竭矣。

兹复窥窃内库,帑藏几罄,以图与国之富,即寸磔于市,奚止哉!

  

  文书房接出圣谕:「魏忠贤等不止窥攘名器,紊乱刑章,将我祖宗蓄积库贮,传国奇珍异宝,金银财物,朋比盗窃,几至一空。

何物神奸,大胆乃尔。

本当寸磔,会梓宫在殡,姑置凤阳。

  

   灾沴 地鸣 火炎 水溢

  

  甲子以来,逆珰肆恶,凶焰益炽。

恣杀忠良,天日为之无光,是以市曹怨鬼长号;褫夺冠裳,国士因而无色,繇之旦夕身家莫保。

海内震动,灾异迭见,人心恐惧,寝食相忘。

朝廷屡下修省之明诏,逆珰全不转念于天警。

嘻,展思此际,莫不寒心股栗,颇无生趣矣。

  

    地鸣 地震见六卷筑城下

  

  钦天监占为本年五月初六日丁未巳时,候得地鸣如霹雳之声,从东北艮方来,行至西南方,有云气障天未散。

占曰:地鸣者,天下起兵相攻, 时有奴酋作难,黔南、八闽继乱。

妇寺大乱。

魏忠贤、客氏。

又曰:地中汹汹有声,是谓凶象,其地有殃。

随有王恭厂、朝天宫之回禄,一月三地震,城倾人死,水溢禾伤之灾。

  

    火炎

  

  五月初六日巡视京营工科等衙门给事中杨文岳等,看得城中,从西北上地鸣,声如巨雷,由西南而起,遥望烟雾障天,震声动地。

随星驰入城,始知王恭厂火药被焚,附近民居倒塌,人命死伤,难以计数。

  

  六月念一日,巡视西城福建道御史李灿然看得朝天宫失火。

时天尚昏黑,火焰冲天,大殿两层及金刚殿廓房相连火起。

据住宫道士冉干升称:正殿内向来锁闭,不爇香火,不期二十一日丑时,突然火从正殿起。

查烧毁前后并廊房、金刚殿共一百十一间。

  

    水溢

  

  六月初二日,宛平县芦沟桥风雨大作,河水泛涨,势高盈丈。

桥东西两边,并冲驳岸约三里余,将关帝庙、五圣庙并两傍民房冲圮无数,男女淹死多命,田禾尽没。

  

  六月二十日,武清县大雨如注,七昼夜不绝,平地水深七八尺,田禾尽行淹没。

闰六月初三日,山水又发,运河一带,河西务、棉花寺、杨村等处,田禾尽行冲没,秋收无获。

  

  六月二十一日,东安县洋河泛涨,水势滔天,禾黍尽饱鱼鳖之腹。

  

  六月二十八日,良乡县霪雨无分昼夜不止,至闰六月初一日半夜,水由西城门灌入,将本县仓廒并六房科,登时倾塌。

黑夜搬移不及,仓谷遍地湮流,文卷大半浥烂。

居民房屋倒坏甚多,田禾被水冲入泥沙。

  

  闰六月初二日,大兴县浑河水决,高涌二三丈,头畜、人财、房屋,尽从流水。

  

  以上俱见署顺天府事府丞刘疏中。说者为魏忠贤杀戮忠良之感,犹六月飞霜之异,上天示警焉。

  

  王永光疏略云:「王恭厂不戒于火,岂奸细所致?夫奸细伎俩,不过使火药延烧已耳,何能使坤维震撼,数十里作霹雳之声?此非徒药之力也。

目前稽察防范,不可不严,若委之失火,甚非上天垂戒之意与圣明修省之谆虑矣。

夫好生之德,每是平和,请自今以往,轻重罪囚,悉付法曹。

三法司也。

此言镇抚司之恶。

此时者,幸徼祝网之恩,罪拟惟轻者,或开其蠲除减免之一线;罚当其咎者,仍念其子孙父兄之无辜。

肃杀之秋,继以阳春,此其时矣。

  

  王永光第二疏略云:「上天一怒,而地震如雷,万象倾覆;再怒,而祝融为虐,朝天宫付之烈焰矣。

以四方辐辏之地,半属丘墟;千官呼祝之坛,尽为灰烬。

即行路为之惋惜,况臣子能无疚心也?故思水旱盗贼之变,尤得章疏之奏闻;即日月薄蚀、星辰之行,亦烦太史之占验。

兹独谴告于都城之内,迭证于旬日之间。

甚至霪雨未收,而冰雹随之,乖戾之象,显示相左。

今诸臣上封事,自停刑、罢税之外,卒未能思免何项,宽恤何人,概以『知道了』三字应之。

夫委之不知,尤俟有悔悟之日,知而不改,何时是苏息之期?但上天之谴告愈殷,人情之汹涌益甚,患生叵测,可难缓须臾。

皇上当思天变之可忧,或召于人情之未鬯,今能使人情帖服,便可望天意挽回也。

  

  王绍徽疏略云:「夫人主以好生为德,故朝廷以忠厚立国,而三代有道之长,独称成周。

今逮讯毙狱诸臣化为异物者勿论矣,至赃追未完者,妻孥不无可念。

若一一严追,势必株连蔓引,安知棰楚之下,不相继而登鬼录乎?甚非罪人不孥之意也。

昔匹妇含冤,三年不雨,此是伤天地之和而酿此异变者。

伏惟皇上体上帝生生之德,效大禹泣罪解网,凡可矜疑者,悉从赦宥。

庶人心悦而天意可得,此皆挽回天变者也。

  

  按:是时逆珰残暴,信手杀人,弹章一入,立为齑粉。

悬赃破产,复杀其妻子,株累无辜,以触天心震怒,灾异洊臻。

一时封事,俱请省刑蠲赋,言言皆指权阉,真救世针砭也。

嗟乎不能达御前,殊为痛惜。

  

  玉镜新谭卷之六

  

   进香

  

  初,魏忠贤微贱时,尝乞灵于涿州泰山之神。

凡处饥寒颠沛中,必坐卧于神座下,卜梦祈签,神皆许之以后福,忠贤虽心领而不自信。

时每游食于羽士,羽士多侮嫚之。

唯一童子相怜,尝窃与之食,忠贤繇是铭感。

后既贵幸,思赎前耻,乃邀天子之宠荣,冀答神明之灵验。

恭疏请旨进香,捧命亲行,为上保圣躬清泰,下祈四海丰稔,得蒙俞旨。

前三日,谕令地方有司,修葺道涂及安架桥梁,洁净城市,整备舆马,若外应之铺设供帐。

州县日夜为之忧惕,奔走经营,军民大小任其勤劳,事事周详如上供,人人忻睹为驾幸也。

是日侵辰,忠贤陛辞出城。

以羽林三千,鲜衣利刃,站立傍道,各戒队伍,旗帜蔽天;中官百人,蟒衣玉带,趋随夹马,尽执旃檀,烟云映日。

铁骑纷纷,围遶其车;冠裳肃肃,拥护于道。

五彩绚耀,屈曲羽幢垂地;一人游幸,飘摇翠盖笼头。

千骑竞指乎神州,万乐齐鸣于警跸。

及诣祠也,紫衣皆侍列于门外,黄冠咸俯伏于街次。

拈香致辞,八拜极陈丹悃;献芹设醴,百品悉出御厨。

小道广奏仙乐以迎神,大珰默祷慈灵而酬愿。

班白耆儒,读文而赞叹;威仪瑶座,享祀以增光。

日之夕矣,役将告竣,羽士虔治素馐,上公高卧云房。

百官舆从,俱与假息,阖邑编氓,咸奉支更。

忠贤是时,俯视千人之承奉,顿觉忻然色喜,千颜亦为之解颐;偶触一念于畴昔,嘿尔潸焉泪倾,一时尽为之震恐。

今朝自省他时事,他日安知今夜情?惟有神灵悯我,以他日千愁万苦中而慰我以今日至荣极贵也。

追思今日,既叨恩幸,而敢忘他日安慰至意哉。

夙兴乃起,盥沐甫毕,复上香叩礼,展拜诚恳。

而捐万金新其殿宇,再奉万金妆其像位,以致丹宫绀室,金碧辉煌,层门峻级,镂彩巍峨,报以初心,成之不日也。

于是忠贤寻思故迹,处处遍观,在在行游,羽士固不知昔日进忠 故名 之为今日忠贤也,忠贤亦不明今日忠贤之为昔日进忠也。

唯物色窃食之童子不得,心窃讶其成人已冠,面目亦改耶?遍呼至,竟无一人髣髴。

而密招一老羽士至阒室,以童子姓名叩之。

羽士云:「此卑道徒孙也,已死十年矣,埋于后园隙地。

因念其诚谨,而不忍远弃之。

老祖爷何赐问焉。

」忠贤云:「我微时尝叨其惠也。

」即发千金造坟营葬。

审其母兄在,仍赐千金以赡其家焉。

以故,羽士微省其昔日之进忠也,讳不敢言。

于时忠贤已逾假期,俯顾阶下,奉钦命至者百人:或以御馔给为旅食者,或以封事驰请意旨者,或以迎候趣归者,或以往来问安者,或有入幕议事者,或有驰道献策者,趋跄杂沓,宁有一望颜色而不能得者。

盖越三日而朝廷遣使踵至,馈遗筐篚,络绎于涂,促其归。

忠贤复叩神拜辞而出。

笙箫聒耳悠扬,衣冠载道雍容。

以君命严速,即驾驷马星驰,千军电走,金鼓震天,旌旗蔽野,人咸惊其驾至也。

按涿州与肃宁相望,忠贤此行,以当荣归。

而志骄僭妄,从此益甚矣。

  

  杨涟疏略云:「近日忠贤进香涿州,铁骑之簇拥如云,蟒玉之趋随耀日。

警跸传呼,清尘垫道,人人以为驾幸涿州。

及其归也,以舆夫为迟,故驾驷马,羽(旗去其改童)青盖,夹护环遮,则已俨然乘舆矣。

其间入幕密谋、叩马献策者,实烦有徒。

忠贤此时视为何如人,想亦恨在一人下耳。

不知更作何转念,恐泰山之神必阴殛之矣。

  

  又疏略云:「宫中府中,大事小事,无一不是忠贤专擅。

即奉奏之上,反觉皇上为名,忠贤为实。

且如前日忠贤又往涿州矣,一切事情,必星夜驰请意旨,票拟必忠贤到,始敢发批。

嗟嗟,天颜咫尺之间,忽漫不请裁决,而驰候忠贤意旨于百里之外。

事势至此,皇上之威灵尚尊于忠贤邪?否邪?」

  

   筑城 北京 大同 宁远 肃宁

  

  丙寅五月初六日辰时,北京城中,从西北上震天动地霹雳之声,如云雾黑气冲天,倒塌房屋,平地方圆有六七里。

东至萧家桥,西至平子门、城隍庙,南自顺城门,摇动城墙戍楼,掣起砖瓦半天,复从空中飞如雨点打下,压死男女老幼有万人,驴马尽行伤死。

若死尸枕藉街衢,俱裸形,焦头烂额,四肢不全者甚多。

男子尚有单裩,妇人皆无寸丝掩羞,至婴孩若虀粉矣。

惨不忍见闻,况目击之耶。

其工部衙门至十驸马一带,四五条胡衕,官员死伤者难以记数。

又象房倾倒,象出发狂。

甚至震动干清宫,声如雷鸣,中外恐惧。

朝廷下诏修省。

内灵台占曰:地鸣者,阴有余也,主弱臣强。

一曰:下谋上,政在妇寺作乱,杀僇不繇上,政令从下出云云。

魏忠贤大怒,登时杖死占侯官。

说者以为:魏忠贤串同客氏,表里为奸,擅杀大臣,诛戮忠义之士无筭,此天人共怒,以示警戒也。

  

  右北京城。 #

  

  丙寅六月初五日丑时,大同府地震,从西北起东南而去。

其声如雷,摇塌城楼、城墙二十八处。

浑源州从西起,城撼山摇,若霹雳冲出,将城垣大墙并四面官墙,震倒甚多。

王家堡天飞云气一块,明如星色。

从干地起,声似巨雷,连震二十余顷,自卯至午,不时摇动。

本堡男妇群集,涕泣之声遍野。

摇倒内外女墙及里大墙二十余丈。

仓廒公署,军民房屋,十颓八九,压死多命,惨不可言。

于是,抚按疏请赈恤修筑焉。

  

  右大同城。 #

  

  甲子正月廿三日,大营鞑子俱到宁远扎营一日,至廿四日寅时,攻打西南城角。

时督抚袁崇焕用火炮打死奴酋无数,贼复攻南,推板车遮盖,用斧凿城数处。

崇焕又以捆柴浇油并搀火药,用铁绳系下健卒五十人,将鞑贼战车尽行烧毁,奴贼大败而去。

城墙残坏,崇焕平贼后,经营措办修葺,十日而城垣门楼,焕然一新,坚固倍常。

此崇焕功也。

  

  右宁远城。 #

  

  肃宁缘内地一弹丸耳,原无砖城。

逆珰魏忠贤因念桑梓之乡,姻族弟侄居处其间,冒滥世爵赐第,而请旨筑城,然系地方保障,亦多半自为之计也。

忠贤自擅窃国柄,广开纳贿之门,辇金舆宝,日积月盈。

邸宅财货,既充栋矣,犹恐眩人耳目,行赂者皆密嘱之致肃宁收贮焉。

乃设此城为金汤之固,一如董卓之嵋坞自保也。

  

  右肃宁城。 #

  

  王永光疏略云:「迩者,都城之变,雷轰电掣,屋覆墙倾,死者尸横枕籍,伤者呻吟载道,流离残破之景,不忍见闻。

此上天垂戒之意。

有可得而言者,如刑狱,系人生命,今累囚半归诏狱,追赃即以毕命,衔冤莫辩,而于好生之德,有未忍乎?」

  

  彭汝楠疏略云:

  

  「顷见西南一带,城墙民居尽覆,死伤不可数计,号泣之声,惨动行路。职等相顾错愕,真为古今不数见之灾异也。」

  

  杨涟疏略云:「近发银七万两,更创肃宁新城,诚可作为眉坞深计。不知九门外生灵安顿何地也。」

  

  按:修筑城池一款,朝廷助发帑金,抚按经理钱粮,有司计役民夫,佐贰监督工程,魏忠贤何有功德?何费心力?而辅奸者媚言日颂,诳惑圣听,屡赐金吾之封爵乎。

此忠贤欺君之罪最显著者也。

  

   缇骑

  

  逆珰魏忠贤,势成嵎虎,其难下矣。

辅党益众,潜谋愈大,毕欲诛锄忤己者。

创自门户陷人,始以削夺去,既而风影诏狱,于是矫旨,缇骑四出矣。

罗织一案五六人,以致京师积棍,敛金钱,营差干。

而一犯官一驾帖,每一帖止官旗二人,而伪从辅翊者五十人。

籍以珰势,假其虎威,并心肆恶。

沿途索诈,掯勒舆马,鞭挞驿递,越格邀取财帛,倍常贪饕酒食。

至其该府,铺垫与供应,靡不过奢;交易半掳掠,谁敢与争?傲嫚府县官长,凌虐地方士民。

虎视眈眈,状若咆哮横噬;狗吠唁唁,人以逡巡难近。

至亵狎犯官,骄倨何堪;馈贻恣意,诛求无厌。

是以万姓不平,阖郡齐攻。

苏州衅生于开读聚哄,自诉魏公捏旨,朋比而尚义怜冤,致遭壮士空拳。

杭州以中途被殴,失散驾帖,无从抵关,照验何凭,闭门不纳,安静一方,狼狈空还。

常州逼死高都宪,忿投池水;复吓李侍御,威慑槛车。

致触公愤,拥众齐心。

有司急为解谕,缇卒拱受约束。

徽州素称强悍者,宁容骄横耳。

官旗肆虐假威,恐攫金钱;士庶怀义设盟,竞持兵仗。

鼓噪一声,狐鼠胆落潜逃;榜文四布,黔黎躬归静听。

于是,恶党归涂无色,逆珰褰帷丧气。

以是啮指杖死官旗于阶下,立意痛毙忠良于狱底。

杀机益猛,辣手愈张,毒流海内,惨入宦林。

其未逮者,悉付之抚按纽解矣。

  

  应天巡抚毛、苏松巡按徐合疏略云:「三月十五日,削籍为民周顺昌奉旨被逮,锦衣卫千户张应龙、文之豹约以本月十八日午时开读。

沿途士民如堵,汹汹嘈杂。

正开读间,纷纷士民号呼,一拥而入,疾声大噪,奔雷掣电之势,几成斩木揭竿之形。

奋厉呼号,莫可名状,冲突撞击,势甚决裂。

随将犯官周仍前拘护,以俟扭解。

  

  抚按第二疏略云:「三月十八日午时开读时,合郡人民执香号呼,喧哄阶下,群呼奔挤,声若轰雷。

时众官皆围守犯官,而堂下随从惊避,有登高堕下者,或撞门倒压者,有出入争奔、互相践踏者,遂至随从李国柱医治不痊,延至本月二十日身故。

  

  抚按第三疏略云:「三月十八日,武进县毘陵驿传报,钦差锦衣卫官旗,十八日到驿捧赍开读等因。

据生员高世儒之报,父前任都察院左都御史高攀龙,年六十五岁,不幸于十七日溺园池身故。

  

  抚按第四疏云:「三月十八日苏州之鼓噪侵晨、有声梆号召者,为马杰,临期传香盟众者,为颜佩韦;同时有纠聚徒众者,为沈扬;有攘臂先登、迫逐丛殴者,为扬念如、周文元:此皆一时生衅之渠魁,悯不畏死之剧奸,所当速正典刑,以除元凶者也。

至如佐哄助焰,则有吴时信、刘应文若而人;跳舞狂言,则有丁奎、季卯孙若而人:均之闾里骁雄,同恶相济,固天网之不漏,亦于法所不赦也。

如招摇稠众之中,以城外而呼人于城以内,则许成也;舣舟胥江之浒,以河东而渡凶于河以西,则邹应贞也:固理所不贷也。

以肉价之抑勒,而诟谇大作,至祸起旁观,互相佐哄,则屠肆戴镛也;嗔秪应之过索,而张皇狂叫,致声闻远迩,忽生事端,则驿卒杨芳也:均法所难宽也。

  

  朱国弼疏略云:「缇骑之遍天下也,使徽州之知府削发为僧,两县之富民,空邑他徙,此则凿削元气之实。

苏州之殴官旗,句容之逐县尹,歙县之驱部臣,此则亵越国体之实也。

  

  刘应遇疏略云:「是时,群奸合谋杀杨涟,尚苦无题目也。

复因高攀龙有参赃私听勘之疏,而奸臣翻身入幕,一手障天,逆珰杀机,遂至胶附而不可解。

寻且借题封疆而缇骑四出矣。

  

  李思启疏略云:「为何一事也,内方有其意,而外已露其形;一人也,内方示其端倪,而外已彰之奏议。

使炀灶蔽明,丰蔀掩昼,缇骑之使四出,桁杨之众载道矣。

  

  许九皋疏略云:「木贩陈云汉,擢为天津守备,大开旗鼓,吞富饶之赀财,骗良家之子女。

天津道钱士晋访知,责其家门役,此兵宪持正之体也。

乃云汉一诉于田尔耕,尔耕藉魏忠贤意旨,辄差旗尉数十人,将士晋并衙役一齐锁拿卫所,百般索诈,始放回复问。

又夺其官,而追其赃矣。

  

   戳番

  

  魏忠贤广置缉事之人,盖亦知自己揽权杀人,恐人心不服,所为胆虚也。

故借告密之举,动辄制人于危法,不曰妖言,则指为诅咒立毙。

今忠贤既已正法,则弊政亦当速革。

番役事件,似当永杜。

且琐细嚷渎之事,何足以尘天听。

  

  陆澄源疏略云:「祖制设五城缉事衙门,原为京师四方杂处,奸宄易生,欲以防奸之法正奸,而以正奸之法安民。

有一经厂卫捕风捉影,株连靡竟,且严刑酷拷,有目不忍视,有口不忍言者,更甚立枷之惨。

  

  史躬盛疏略云:「国家设三法司之职,置刑以惩不轨,原不得已而用之,故曰明允,曰钦恤,曰轸念,曰简孚。

古之帝王,并千万死之中,求一生之路。

乃忠贤则大有异焉。

广布戳番,托名访缉,彼贪功罔利者,大都捉影捕风。

迨至参送刑曹,而苦拷之下,罗织既成,肢体残伤极矣。

  

   鹰犬

  

  朝廷诏狱,原不轻用,前朝缙绅下诸狱者,即罪所当惩,尚有优恤之意。

自忠贤用事镇抚司,朦胧杀人,不足以快其意。

而掌北司许显纯者,则忠贤义子也,所诛杀一取忠贤之口,而士绅之命殆犬豕不如矣。

杀之未已也,又欲支解腐其体,故淹留其尸。

即奉有尸亲领埋之旨,而残骸业已无存矣。

  

  郭如闇疏略云:「武弁中之田尔耕、许显纯,又为忠贤助焰扬波者也。

尔耕之掌锦衣卫,以钩巨之术 以钩巨之术 「钩」原讹「钧」,钩巨一词,始见史记赵广汉传。

,行其狼贪之性。

自告讦端门,捕风捉影,苞苴既入,积玉堆金,不可穷诘。

显纯之掌镇抚司,以煅炼之法,行其虎噬之欲,苟为意旨微授,深文巧诋,棰楚之下,魂飞魄摇,不可名状矣。

忠贤之草菅多命,皆出两人之手。

盖共视金吾为兔窟,人望之则不啻屠肆矣。

  

  杨涟疏略云:「东厂原以察奸细,非扰平民也。

自忠贤受事,鸡犬不宁,且直以快恩仇,行倾陷。

野子傅应星等为之招摇引纳,陈禄为之鼓舌摇唇,傅继教为之投匦打网 傅继教为之投匦打网 「傅」原讹「马」,明史卷二四四杨涟传、明经世文编卷四九六载此文均作「傅」是,今据改。

,词组违忤,则驾帖立下。

如近日之拿中书汪文言,不从阁票,不令阁知,不理阁救。

而应星等造谋告密,犹日夜未已,势不至于兴同文之狱、刊党锢之碑不已。

  

   罔越

  

  案:昔之王振、刘瑾,固窃威福,而上知有至尊,而下有百寮,稍存敬畏之心。

间有诛锄异己者,亦必伺其影隙,若人言有所未平而可开释者,便留一线生路。

岂若今日魏忠贤之无端而嗜杀忠良,并杀其株连无辜之众,轻人命如草菅哉!目中既无朝廷,又安知有国法?痛恨!痛恨!

  

  李思启疏略云:「逆珰之蒙蔽矫夺也,大臣以斥逐为常,小臣以削夺为幸,道路以目,人不自保。

罔知有祖宗法度,罔知有国家元气,罔知有假旨杀人,罔知有说谎之例,一味狠如虎,贪如狼,蹂躏闪烁,如鬼如蜮。

  

  郭兴言疏略云:「国朝留重懿亲,谊至厚也。

皇亲张国纪,乃先帝中宫之父,斤斤自守。

闻因中宫斥辱客氏,触忠贤之怒,差东厂振刷缉访无干事体,罗织国纪,制其死命。

幸中宫控诉御前,仅以身免,可谓目中有先帝乎?皇亲李承恩,乃世庙亲典宁兴公主驸马李和之子,袭授锦衣卫指挥,加升后府右都督。

素无过端,因得罪忠贤,计图倾陷。

力主承恩仆隶陈才、捏告擅穿龙衣玉带等情,刑拷妄招,诬服大辟。

以公主钦赐之物,坐承恩违禁之罪,于法为宜斥,于例为当宥。

伊时有犯官扬州知府刘铎,以扇头诗为讥刺忠贤系狱,偶为承恩暗地称冤,闻之忠贤,忽动杀机,授意腹心都督张体干,假借缉访,捏诬诅咒重臣,辩不得白,斩铎于市。

至今冤魂夜号,天日俱惨。

知府可杀,皇亲可杀,宁复知有忌惮乎?」

  

  阮大铖疏略云 阮大铖疏略云 「铖」原讹「钺」,今改。

参卷四校记。

:「天变示儆,忠贤毫无悔心,殆尽国家之元气,罔视祖宗之成法,残削民生之命脉。

其它飞陷无辜,虀粉冤魂,血遍囹圄,不可胜计。

即各省辐辏之乡,逻卒私人,往来如织,山林重足,道路寒心。

其罔越至此!」

  

   搜括

  

  今天下民穷财尽,饥寒载道,自甘沟壑者累累,目不忍视也。

而逆珰尚自穷搜极括,人人莫能毕其命。

指公家而尽归私室,天岂容之耶。

幸逢圣主当阳,洞悉贪婪,而充栋盈筐之蓄,一旦尽没入矣。

  

  王永光疏略云:「今议搜括,不如议节省。

今搜无可搜,括无可括,而琐屑零杂,臣尽以入告。

窃恐焚林竭泽之后,能无鱼惊鸟散之忧?请自皇极告成,暂停工作,悉海内之物力,并于军前之挽输。

寝其屑瑟之诛求,益见天心之惇大矣。

  

  王守履疏略云:「太常寺之藏鼎,系祖宗相传宗器,国家即匮乏,何至搜及此。

忠贤借铸钱之说,敢于毁之,当时闻者敢怒而不敢言,是毁皇上之宗器矣。

  

  徐大化奏为南铜鼓铸事,奉圣旨:「这本说厂臣多方搜括南铜及发出内府废铜,以资鼓铸,获利不赀。

以无用为有用,转移多方,以济时诎,以举赢调剂,精思裕国,朕所累鉴。

奏缴铸完南铜,交内库收讫。

知道了。

  

  国宪始昭,而人心大快也。

  

   诞迷

  

  皆叩头请死。

道人长揖,厉声曰:「与公久别,今日复得相见于此。

公今富贵极矣,宁相忘耶?」忠贤大怒曰:「妖道何其肆妄!我岂与汝交乎?」叱左右缚付镇抚司严究。

道人曰:「我风鉴一世,阅人多矣,独不识汝盗贼其形而虎狼其心乎?第欲挽回,以全忠臣义士之多命也。

」一手指天曰:「汝能欺君欺人,彼苍可能欺乎?吾当看汝寸磔,殆狗彘不食汝余也!汝岂能杀我耶?」将身振跃,绑索俱断,两袖拂空,清风骤至,举座咸惊,蓦地不见。

盖前者相士,修真运气,精炼遁法隐去耳。

忠贤势成嵎虎,略不自悔。

意为当此士大夫之前,恐泄夙昔丑行,以辱没生平,而必寘之死以绝其迹也。

忠贤是时,稍抑其威,而面色亦为之减。

众乃竞捧觞解说,今日上公贵诞,感动神仙,临凡称贺,特显其术,以骇吾辈凡夫耳。

上公自膺永享遐龄,当与上仙并驾也。

忠贤顿为之喜,欢笑满堂,夜午而散。

殊不省此相士之始以周济成其富贵,终以提醒令其觉悟也。

丁卯春三月,魏忠贤年六十,上赐彩段四表里,宫花二枝,金玉、羊酒甚厚。

各籓府遣币差官致贺。

天下督抚、总镇竞投密献、异宝、谀词。

廷臣自三公、九卿、八座、兰省、柏台、戚畹、勋卫称觞者,衣紫拖金,填街塞户。

金卮玉斝,镌姓雕名,锦屏绣障,称功颂德。

珍奇充栋,筐篚盈庭,悬帨于层门,五彩炫目以迷离;奏乐于高堂,八音振耳而喧阗。

貂珰蟒玉百人,侍立座旁,绯袍文武千官,罗拜堂下。

忠贤俨然南面受贺,总之半躬言谢。

沉檀芳馥,香烟舒卷成云;丝竹悠扬,飞声顿激飘尘。

舞女长袖,袅娜蹁跹,歌童短拍,节凑依违。

权阉荫孽,广设山肴海错之佳宴;干儿义孙,纷上王乔、赤松之誉图。

穆穆熙熙,擅作一己之威福,而劫千万人之慑伏;赫赫炎炎,剥削千万人之脂膏,而供一己之喜怒。

剑履交沓于户庭,金珠充满于囊橐。

享荣备至,何乐如之?忽有一道人,幅巾布氅,藤杖麈拂,踵门求见。

阍者叱之曰:「几许元老巨卿,竟日儜候,不能接见。

笑汝一游食之徒,如何便欲见我千岁爷乎?亟走免汝责,稍迟遭乱梃。

」道人曰:「我与魏公贫贱交,今日觌面一言,为寿千秋也。

」阍者不敢报,以瓜椎斧钺,指其头颅而詈逐之,曰:「汝辄敢狂言无忌,幸今寿日,若他时当膏此器耳!」道人以杖叩其鼓,众皆失色大惊而擒之。

忠贤陡闻,以为圣上传旨,否则,孰敢乃尔。

众拥道人进略云:「此道求见不容,擅自击鼓,致犯天威。

  

  玉镜新谭卷之七

  

   建祠

  

  窃观一刑余之人,而天下贡谀献媚、忍心昧理之徒,翕然附和而尊崇之,称其功如周、召,颂其德如禹、汤,以至遍地立祠,设像而祝厘焉。

呜呼,当此岁祲民匮之日,一祠之费,奚啻数万金哉!飞甍连云,巍然独峙于胜境;金碧耀日,俨如无上之王宫。

各题其额,则曰:崇德茂勋,普惠报功;两翼其坊,则曰:三朝捧日,一柱擎天。

嗟嗟从事,何其谬欤?怙威胁众,伤财劳民,竭人间之脂,起海内之怨,可胜道哉!若蒙面屈膝者,竞叨不次之擢;如强项掉臂者,即加不测之祸。

是以人心惶惑,而希旨成风,清平世界,自此大坏,甚可危也。

中立而不倚者,有几人焉?矧夫逆珰之意,岂在祝厘?亦以阚海内人心之向背耳,且将以威劫之。

又于祠侧树营房,置兵士,差中官出镇监守,皆分置腹心于重地。

此逆珰之叛迹尤著者也。

  

  刘梦潮疏略云:「顺天府尹某,请建祠于宣武门外。

兴工之日,设毡满地,无一官肯拜肯揖,独一尹八拜跪伏,意气扬扬自得,不半月加右都御史,仍管府事矣。

当日,尹乃宣言:不揖者死,缩头后至者罪。

在京大小臣工,痛心疾首,相继以骈首而戮,扫迹而去矣。

  

  陆澄源疏略云:「祝厘遍海内,奔走狂于城中,誉之以皋、夔,尊之以周、孔。

且皋、夔、周公当时亦未尝有是赞美。

惟汉代王莽,称功颂德者,至四十八万七千余人。

忠贤既贤,必不屑与之合辙。

而无奈身为士大夫者,首上建祠之疏,以至市蠹儒枭,在在效尤。

士习渐降渐卑,莫此为甚。

  

  郭兴言疏略云:「忠贤即势焰滔天,于边臣无相临之分。

既生祠一塑像,又何当缙绅礼拜?前有遵化道耿如杞、蓟州道胡士容,皆因不拜生祠,触忌忠贤,矫旨逮系,送镇抚司拷讯。

一诬以剥军激变之罪,一诬以监盗仓粮之罪,并推典刑,含冤莫诉。

时荷朝会审时 时荷朝会审时 下「时」疑涉上而衍。

,人人矜怜,而终不敢开一生路也。

  

  杨涟疏略云:「今日讨奖赏,明日讨祠额,要挟无穷,王言屡亵。

近又于河间府毁人房屋,以建牌坊,镂凤雕龙,干云插汉,筑愁树怨,饮恨吞声。

又不止于茔地擅用朝官规制,僭拟陵寝而已。

  

  许九皋疏略云:「旧抚臣某,听勘罪臣也,重赂忠贤即行起用。

乃赴任至京,即大拜生祠,忠贤甚喜,招之相会。

自是,尚书、宫保、腰玉、恩荫取异数如拾芥耳。

  

  郭如闇疏略云:「文绅中之刘某,乃忠贤所颐指气使者,繇知县而边道,俄而巡抚、都御史,俄而尚书矣。

问所能者,骑射耳。

问所以得忠贤之欢心,则仆仆拜跪阉宦生祠之下。

经人道破,其何颜再立军民之上乎?况耿如杞强项不拜,既许查议开释,被参之尤献媚者,昭然玉石与熏莸也。

  

  钱嘉征疏略云:「至圣先师为万世名教主,配天而享太牢,虽历代帝王践祚,必先躬亲释奠。

忠贤何人,而敢建祠太学之侧乎?实逼处此,以刀锯之余孽,而拟洙、泗之俎豆。

至八月二十一日,陆万龄等起工营祠,而先帝遽以次日宾天,亦可为凛凛矣。

  

  吕图南疏略云:「恶生陆万龄等之以建祠文庙中,疏未投也,臣与同官诸臣当堂折之,臣退而参驳之矣。

是时,管国子监事者,林焊也。

焊闻而陆万龄等例请以不相关白之体,责以礼法诗书之义,侃侃直气,与鸣鼓之攻同一斧钺。

未几,而焊与同推升词臣姜曰广、庄际昌、胡尚英、朱继祚、丁进六员,同日并处矣。

嗣而有孙如冽都门外建祠之疏,又臣与同官张绍尧当日正色相戒,而不顾悍然上疏者也。

乃未几而虞廷陛又无故而处矣。

  

  今上御极一月后,太监魏忠贤有久抱建祠之愧疏,奉圣旨:「这江西抚按所请,特允辞免。以后各处生祠,其欲举未行者,概行停止。」

  

  礼科给事中吴弘业疏,奉圣旨:「潘汝祯首倡生祠献媚,显是患失鄙夫,着削籍追夺诰命,以为谀佞者戒。

其各处生祠,拆毁变价,解京助边。

该部知道。

  

  国子监司业朱之俊疏,奉圣旨:「魏忠贤生祠,不论在京在外,已发未发的,都着通行拆毁,变价助边。

建在国学,尤属无等,即刻拆毁,不准存留别改。

该部知道。

  

  又节奉圣旨:「陆万龄、储寓奇、曹代何、李映日等,提问追赃,监候处决。」

  

  按:请建祠三十余疏,而未有如陆万龄之僭峙于国学文庙间暨其配享宣圣者,更拟封王剑履上殿,复冀御制碑文,以乱万世楷模,是不顾天下人痛恨唾骂耶!今逢圣明震殛,虽寸磔于市,不足以尽其辜者也。

  

  右叙建生祠。 #

  

   败局

  

  夫逆珰志满恶盈,矫命邀宠,爵赏赐赉,冒滥极矣。

其建祠之后,怨声四起,天心亦厌之矣。

廷臣中见其作事过妄,景象大不可堪也,其附艹依木而骤列高爵厚禄者,颐指气使以叨荣荫丰赀者,一转念间,心亦向背已。

迷不自省,其明哲保身何?有以请告者,有以南迁者,面目虽亲而踪迹渐疏矣。

第后之趋附者日众,而二凶亦不之悟也。

  

  丙丁纪略云:「逆珰魏忠贤,自窃国柄以来,戮杀忠良敢谏之士,惨不可闻。

囹圄累累,含怨吞声,于是天变示警。

肆无忌惮,浊乱朝常,罔上行私,蒙不世之遭,受非望之福。

台省为天子耳目,奉差升迁者日削,在事者落落如晨星,忠贤不欲考选,意其蔽圣聪也。

朝廷予夺生杀,一手握定,皆出其意旨,举朝尽为威制,酿无穷之隐祸,中外积怨矣。

丁卯秋八月,熹庙不豫,弥留之际,逆珰希图不轨,布置已定,秪缘心腹未莅任耳。

方迟回之际,二十二日宫车晏驾,潜谋惶惑。

其次日,文武百官至隆道阁前,忽有数内臣,招呼兵部尚书崔家来。

百官相顾错愕,齐声云:所言公,当与众公言之,天下事岂呈秀一人所可擅与耶?于是,呈秀不敢应命,而忠贤失意,无所措手足。

是天佑圣明,祖宗威灵慑伏二凶,不敢肆逆。

静听新天子绍登大宝,天日重朗,而大憝敛迹,削其威柄矣。

  

   弹劾

  

  圣天子登极,广开言路,纳谏如流。

始以奸党满前,潜窥上意,概惟温旨慰藉二凶。

然圣明已自洞烛其奸,屡以「朕自有独断」诫言官,深谋远虑,不易测也。

既而狐鼠稍清,言者日众,章满公交车,顿发雷霆,奋殛元凶,而诸奸亦尽扫迹矣。

  

  贾继春疏略云:「臣乃备耳目,事我皇上,报国惟命。

顷请尚方以斩奸逆,然不过问狐狸、破窟穴之一节,而于以语社稷之大计,未也。

谨此陈列,惟祈垂听:一曰开言路。

朝廷设立言官,责以指斥奸佞,青蒲可伏,高墉可射,岂袖手所得旁观乎?近日列在纠绳者,迫于嵎虎之势焰,难为梧凤之喈鸣,则壅蔽亦可念也。

一曰敦名义。

交结原有明禁,况假子亲父之称,儿童走卒之述,何以施眉目于人间?晋接自有礼仪,若小帽青衣之叩,殿爷、千岁之呼,何以别簪绅于喙息?一曰重爵赏。

师、傅、保,乃二百余年不敢正之席,黄口子岂可骤膺?公、侯、伯,乃二祖以后不多见之封,赤心人定不忍屡受。

一曰罢祠费。

祝厘满寰宇,如狂如沸,何故耗巨亿之赀;丹垩沓桥门,拟圣拟神,遵欲配宣尼之说。

彼生而庙食,既堪留笑柄于千秋,则撤以还官,尚无损芳猷于盛世。

  

  钱元悫疏略云:「兹者,外议纷纭,每相揣度,有谓皇上恐割股之伤肌,徐阁而未发者。

夫割股固足伤肌,而养痈又足以贻患。

利害所倚,有若发机,愿皇上决之而已。

且忠贤蠢然驱使之微劳,何誉言之日至,岂料其趋附之至此,威权之至此。

使先帝而早知其假窃之若是,亦必有以处忠贤矣。

即忠贤亦不料事权之至此,使忠贤而转念及此,亦必有以自处矣。

昔徐福请杀霍氏之拟,以全其宗,使汉宣早听之,必无山、禹之变,曲突徙薪之言,是为千载口实。

今日加恩,贷忠贤以不死,即宜敕归私第,散死士,输蓄藏,使内廷无厝火之忧,外廷无尾大之虑也。

  

  史躬盛疏略云:「乃有弄权越分如东厂魏忠贤者。

盖自忠贤以阉宦窃国灵,而朝野并归决裂。

举天下之廉耻,澌灭尽矣;举天下之元气,剥削尽矣;举天下之官方,紊乱尽矣;举天下之生灵,鱼肉尽矣;举天下之物力,消耗尽矣。

乃忠贤意所可者,不次之擢立应之;意所否者,非常之谴立应之。

既膻其途以为招伏,严其绳以相吓制,彼以羽毛疮瘠,供其凭喜饰怒之资;人遂婢膝奴颜,争效趋荣避祸之计,世宁复顾廉耻也。

乃忠贤意少不合,概曰『久依门户』,削籍为民,追夺诰命矣。

孝子伤心,劳臣丧气,士品不光,朝端无色,宁复有元气也!陈大同一书办,丘集凤一白丁,张凌云一夫匠,大肆夤钻,公然开棍,与九列齐驱矣。

忠贤有何开国元勋,有何奉天大烈,分茅索券,荫族封侯,列圣章程,委之无用,官方宁不陨越也。

广布戳番,托名访缉,贪功罔利,捉影捕风,参送刑曹,严拷之下,罗织既成,肢体残伤,冤惨通天,生灵焉有宁宇也。

大工建兴以来,财用万分告匮矣,加派不已,继以捐助。

又以建祠祝厘,糜费不赀,环海内之金钱,竭万姓之筋力,宁无消耗殆尽也。

  

  朱国弼疏略云:「夫忠贤恶之大者,在勇于嗜杀人。

而臣又思古之奸贼,未有杀人而敢窃窥神器者也,人有不爱功名者矣,有不爱性命、家族者乎?爱性命、家族,遂不得不为忠贤用。

朝廷设镇抚司,原以察非常之变,伸不测之威。

自忠贤当权,而镇抚司遂为忠贤泄忿悻功之衙门矣。

如吏部员外周顺昌等一十二命,夜半片纸,骨化形销。

夫人命至重矣,而况乎若干大臣之命?此何等事,而可以一二狱卒朦胧邪?」

  

  宁承熙疏略云:「窃自叛臣魏忠贤怙势作威,专权擅政,群凶交臂,报复公行,巧立门户之名,逞其一网打尽之术。

朦胧数字,抹杀平生,蔓引株连,捕风捉影。

轻则削夺以为恩,甚则玉石之俱碎,摇手触禁,重足谋生。

国家之元气渐微,缙绅之惨祸已极。

  

  吴尚默疏略云:「二奸仇倾直谏,罗织善类,杖下喷苌弘之血,狱底埋丰城之剑,一时清流白马之祸,惨天地而泣鬼神。

今二奸之恶已暴矣,何以慰忠魂而洗冤骨?则立霈一时之诏,以雪千古之恨,臣敢叩阍而请焉。

  

  王会图疏略云:「魏忠贤擅柄以来,盗窃名器,屠戮忠良,大逆不道,罪已上通于天。

又见其赀财充栋,珍玩盈箱,职等相顾咋舌曰:『此无非天府所袭藏者,何物神奸,乃攘为私家有也。

』按以盗内府财物之律,万段不有余辜邪?自门户之见起,同己者,假二逆声灵,互相推举;异己者,藉两奸气焰,大肆诛夷。

始犹用甲攻乙,如寒冰烈火,迥不相侔;既则指西为东,若见发麤丝,混焉罔辨。

无踰是非眩惑,莫诘其从违;且致朝廷处分,亦被其颠倒,国法穷而国体亦伤。

朋党贻祸,岂非『门户』二字阶之为厉乎?」

  

  许九皋疏略云:「浊乱朝政,祸害忠良,举世所切齿侧目,敢怒而不敢言者,必魏忠贤、田尔耕、崔呈秀三巨奸耳。

忠贤恣擅威福,恐慑朝野,特借厂卫凶盛,罗织煅炼,令人悚息,寔锦衣卫堂官田尔耕也。

而尔耕又借忠贤偷天换日之手,大开告讦株连之门,寔其贪婪无厌。

欲告状,不问虚实,但或百金,或数十金,准出旗尉一差,任其无罪者,并家产一扫尽矣。

  

  杨维垣疏略云:「魏忠贤用事以来,以小廉小忠结先帝,以狠心辣手制群臣,以暗窃明攘养其威力权势,而天下始侧目而视,重足而立,旦夕莫必其命矣。

  

  徐吉疏略云:「魏忠贤盗弄国柄,致天下忠义之士,不知几许受奸雄之荼毒,天下挽输不知几许入奸雄之私室,天下气节不知几许受奸雄之摧残。

呜呼,繇今思之,伏蒲可怜,空洒徙薪之血;山河气壮,谁悲化碧之人?」

  

  樊维城疏略云:「凡谋害皇亲致死者,律当何罪?若而忠贤于熹庙皇亲张国纪则挤之不死,而勒令神庙皇亲李承恩则诬以不法而罗织论死矣。

且律无罪杀人者应得何罪?而忠贤纽诳语扇头之诗,入刘铎以诽谤,既诛之不得,又听私人张体干之谮,而谓其诅咒大臣,使立而斩之,律有此罪名乎?又按律,奸邪进谗言左使杀人者,其罪矣。

若乃忠贤使镇抚司许显纯、杨寰等杖死诸臣,非谗言乎?以『二十四罪之疏』,而杀杨涟、缪昌期矣,继而万燝疏请废铜,触其贪婪之忌,密捕而攒杀之,亦已甚矣,何至于杨、缪株连若魏大中、袁化中、周朝瑞、顾大章、高攀龙、左光斗而并杀之也。

嗾太监李实科求不遂,捏奏多人,而遂缇骑四出,捉拿周起元、周顺昌、黄尊素、李应升、周宗建等,而一案并命矣,则何刑也?耿如杞不拜忠贤生祠,而遂陷以大辟;胡士容触怒差过内使,而亦坐以贪赃;高阳知县唐绍尧执法定冉世魁之罪,而忠贤获世魁暮夜之万金,诬清平之吏为受贿,下狱拷追,趣令其死。

向非辅臣深察其冤而出之,亦为圜土之鬼矣。

天道神明,一人不可以杀,而况杀十余命仗节守义之臣乎?」

  

  阮大铖疏略云:「忠贤荷先帝任用深恩,不思图报,惟日以招权擅政,冒宠杀人,而凶锋毒焰直使天日晦尽,社稷几至动摇,为古今未有之奇穷矣。

其罪擢发难数,臣谨纠其大者。

臣闻国有大柄,曰礼乐、征伐、赏有功、诛有罪,四者帝王所以宪天示治,凡内臣所不敢干,于罪无赦。

而礼乐之大,孰如孔庙?必一代名贤,始议配享。

忠贤何人,公然授意兽生陆万龄等,列请祠,致令素王在庙之灵,隆隆不安。

若非朱之俊直纠喻义力正,万世名教扫地。

此应寸斩者一。

宁、锦之役,督抚镇道将士拚死敌忾,以致大捷。

忠贤故遣官旗扰乱之,不敢不受命于忠贤。

征伐大柄,只手握定,通夷卖国,何难为之?阃之内外,惟知忠贤,不知君命并将令矣。

此其应斩者二。

茅土世及惟开天翊运、勋在社稷者,得并河山带砺之盟。

而忠贤一门三爵,小儿亦冠豹,假六列金吾,此其罪岂止贪冒,目中绝不知有朝廷。

神宗时奸棍傅时,假傅有德枝派袭锦衣,如法论罪;况数十金吾、公侯伯王爵皆盗窃之罪?此应寸斩者三。

诸臣凡失关丧封疆者,排宫闱者,自有公论国法,此外概用『门户』二字为快其诛,无论是党非党,动辄拷掠以死,流徒削夺,竟无虚日。

是以天地诞生、列圣培养之人材,忠贤等于笼鹅圈豕,日焉而若不足,即上天示儆,王恭厂之灾,一月三地震,忠贤毫无悔心,杀手益辣。

此应寸斩者四。

  

  按:丁卯九月至戊辰二月百余疏,不能尽述,聊采数语,以实逆珰罪案,其于各类下附见者不复载。

  

   缴追

  

  矧夫逆珰初削其威权,日惟孑守梓宫,犹虎兕入于柙矣,虽欲自新,其可得乎?偷天换日之手何在?依草附木之人何在?展媚群小,揣听上意,时闻廷臣交章聚讼其大奸大逆,一如前之称功颂德者也。

忠贤于是惊心破胆,气夺魂销,悉以诰券、爵荫缴纳。

上唯递减其秩,三爵降为金吾,而金吾降为官旗,已而虎彪诸恶,并夺其封典矣。

噫,世事如棋,荣辱得失,犹反掌耳。

恶人如斯,安得不为善人耶?

  

  司礼监太监魏忠贤奏为世爵成命未收事,奉圣旨;「尔等先帝爵赏优隆,今退归私宅,控辞三爵,具见诚恳。

准改公为锦衣卫指挥使,侯改为指挥同知,伯改为指挥佥事。

该部知道。

  

  司礼监太监魏忠贤奏为恭谢天恩事,奉圣旨:「览奏谢,知道了。进缴诰券田宅,着与查收。该衙门知道。」

  

  刘鼎卿疏略云:「厂臣魏忠贤,近经台省部属诸臣历历有疏纠劾之矣。

为忠贤计者,姑先以公侯伯铁券之恩荫尽谢还皇上,少足以抒人情耳目之怨怼,亦足以见其仰畏斧钺矣。

  

  钱元悫疏略云:「魏良卿辈非开国之勋,又非从龙之宠,安得玷兹茅土,污此彝章。

亦宜速令解组褫绅,长为农夫以没世,俾其家人父子拥陶、白之赀,而享乔松之寿,是皇上浩荡之恩,忠贤自全之策矣。

  

  李思启疏略云:「若夫甲第连云,绿田盈野,冒叨世荫,滥列府卿,自当还之公家,加以三褫,又不待臣词之毕矣。」

  

  许九皋疏略云:「诸男冒滥锦衣世袭无数,以非常之爵赏,为妆门点户之资,斯不亦轻朝廷、蔑宪章也哉。

臣以为五六年间,魏、客、田三姓与其亲属滥叨之锦衣,俱宜清查,追夺正罪,所以惜名器也。

  

  徐吉疏略云:「彼之称功颂德,尊寺人于尧舜,建祠设庙,比阉宦于周、召,诸人当此,亦惶汗羞死之无地,又宁待教而后诛耶?职虽寡陋愚昧,亦知皇上自有处分,不令奸逆吞舟之漏。

第思此一时也,非有一番褫夺,不足雪千古神人之愤;非有一番追获,不足扫盘结伏莽之奸。

  

  按:大明律内一款;「凡文臣非有大功勋于国家,而朦胧奏请,辄封公侯者,当诛。

官吏及管封之人皆斩。

」况良卿、良栋、鹏翼一白丁乳臭之儿,又非有官职者比,何功何勋,而忠贤朦胧请先帝之命,又不啻官吏之蔽也。

今日之缴追也固宜。

  

  玉镜新谭卷之八

  

   勘议

  

  盖恶不可为,理之自然。

而逆珰魏忠贤蠢然一无知耳,不明上下之定分,不知祸害之倚伏,威权所及,群小蚁附,极重之势,渐成难返。

称功颂德,遍声天下,几如王莽之引符命;列爵三等,畀于乳臭,几如梁冀之一门五侯;布列私人,分置要津,几如王衍之狡兔三窟;舆珍辇宝,藏积肃宁,几如董卓之郿邬自固;动辄传旨,钳制百僚,几如赵高之指鹿为马;诛锄士类,伤残元气,几如节甫之钓诡诛连;阴养死士,练兵自卫,几如桓温之壁衣置人;广开告讦,道路以目,几如则天之罗钳吉网。

书不云乎:「臣有作福作威,凶于有家,害于有国。

」赖天佑国家,诞启明圣,廓然反正,奸雄顿扫,一朝而去腹心之忧。

中外欢腾,共跻升平于无疆也。

  

   会勘

  

  吏部尚书房壮丽等题为遵旨会勘事:「吏科抄出礼科都给事中吴弘业题,通抄到部,该臣等会同九卿、科道、尚书郭允厚等会勘得已死罪臣崔呈秀,人是獍枭,心同鬼蜮。

巡方而赃私狼籍,以致掌院露章之纠;夤缘而投附权珰,遂徼意外赐环之幸。

念头既已不正,行径安能改图?窃青衣小帽以乞怜,五经扫地;假义子以结契,四维尽捐。

称颂倍至,呼吸潜通,浸假而巡视,浸假而总宪。

蟒玉宫保,威福惟其旁窃也,则矫托之上传;衣冠土偶,线索惟其暗提也,概归之内意。

假门户为陷阱,而无辜波及者,宁复玉石之分?借助工为标题,而诬赃枉坐者,谁怜薏茹之谤?私人布列,重贿盈辇。

其若丘志充之六十元宝,则擅权纳贿之足凭;如一单中滥推十三武弁,则悬秤卖官之有据。

最可恨者,身亦属其毛里,贪叙荫而忍忘母丧;尤可鄙也,念一嬖于娼优,辱钦点而妄图司阃。

且也身据中枢,而使恶弟操兵权于重地,法殊可诛;总之首倡颂功,以成其结交近侍之实迹,罪乌可逭。

恶罄竹以难书;奸弥天而更大。

不惟台省交发其秽奸,亦圣明深洞其微衷。

虽呈秀业已投缳,家赀尽尔籍没,似少快中外之心,稍泄神人之忿,但一死委有不尽其辜,此律尚有应得之罪。

恳乞皇上敕下法司,按律确拟,暴其罪于天下,暴其实于万世,庶足永为人臣负国忘亲、通内擅权者之戒,臣等不胜仰天待命之至。

」天启七年十二月初一日上,十二月初三日奉圣旨:「逆党崔呈秀,负国忘亲,通同擅权,虽死尚有余辜。

着法司按律确议,暴着其罪,以垂永戒。

该衙门知道。

  

   会议

  

  刑部尚书苏茂相等奏为奉旨会议事:该刑科抄出户科李觉斯题为「权奸虽殄天刑,权党未正国宪,伏惟一念,以畅仁明之怀,以洪尧舜之量事」等因,题奉圣旨云云,钦此钦遵。

又该户科李觉斯题「又遵旨指名参奏事」奉圣旨云云,钦此钦遵。

该科道抄出到部,该臣等会照「五虎」、「五彪」。

先该户部员外王守履奏为「奸臣秽状等事」等因,疏内「文臣中有『五虎』之谣,而知者四,即崔呈秀、李夔龙、吴淳夫、田吉,皆濡足权珰为羽翼者也。

其一知之不真,不敢议列。

武臣中有『五彪』之论,则田尔耕、许显纯、崔应元、杨寰、孙云鹤也,皆是忠贤之牙爪」等语,今奉明旨,各党应得何罪,着法会议具奏。

其一未真者也,经科臣指参明白。

该臣等会同左都御史曹思诚、右都御史张九德等,会议间,接邸报:该太仆寺卿、仍管云南道事杨维垣题为「剔蠹直穷其源事」,疏云「内廷之李永贞、刘若愚正与崔呈秀相当,而外之虎彪,亦仅与涂文辅辈等耳。

次第其罪而轻重之,于以剔蠹除凶,无余蕴矣」等因,题奉圣旨云云,钦此钦遵。

该臣等会看得人臣之立朝,以忠直为本,处盛世,为朝阳之鸣凤;遇权奸,为触邪之神羊。

当魏贼窃柄之日,诸臣有显为争执者,有默为挽回者。

凡任鹓鹭班行之列,谁无鹰鹯搏击之思?何乃有非类之徒,所传「文臣五虎」如崔呈秀、吴淳夫、倪文焕、田吉、李夔龙其人者,又「武臣五彪」如田尔耕、许显纯、崔应元、杨寰、孙云鹤其人者。

即其行事,虽若同途,据其称号,俱为骇听。

臣等就「五虎」按之:如崔呈秀结交逆珰,残害多人,其不忠不孝如枭獍,其残害忠良如豺狼,其贪婪淫秽如狗彘、虎犹未足为比者。

罪状已经诸臣胪列,奉有明旨,且定爰书,以伸国宪,以快舆情矣。

如吴淳夫、倪文焕者,一以部曹而顿躐台座,滥膺宫傅,其势焰之熏灼,不啻露爪张威;一以御史而坏乱台规,攘臂察典,其阴狡之机锋,又将磨牙择食。

所当革职为民,仍夺诰命示戒者也。

若田吉两载曹郎,取宫保如反掌,得自何门?李夔龙甫出郎属,居协院而不疑,谁为速化?所当革去官职,永谢仕籍者也。

就「五彪」按之:如田尔耕、许显纯、崔应元,以罗钳吉网之辈,为附会煅炼之谋,缇骑一出,人间无鸡犬之宁;榜掠所加,桁杨有夜哭之鬼。

欲雪沉冤,当昭国法,所当提问,如律正罪者也。

如杨寰、孙云鹤蝇营之辈,狗彘之徒,不过借权奸之指挥,作鞭笞之隶而已。

衣冠原属沐猴,官职应同戏谱,所当概为削夺者也。

总之诸犯之情罪,各如生平之行径,若据「虎」「彪」之名目,则人人皆为可杀,但按其实而核其真,则如崔呈秀之穷凶极恶,世不多见;次则田尔耕、许显纯、崔应元,怙威噬人,最为可恨。

盖科臣有言曰:「此辈杀人如艹,取官如寄。

」臣等以为:杀人如艹,宜偿所杀之人;取官如寄者,宜褫所取之官。

故为斟酌情罪,今穷奇梼杌,不得逭刑于清时;而假息游魂,犹得偷生于圣世。

庶雷霆奋击之勇,与乾坤盖载之仁,并行而不悖。

  

  总之,生杀予夺,莫非皇仁,操纵张弛,还归睿断。统候圣明裁夺施行。

  

  崇祯元年正月十三日奉圣旨:「奸恶魏忠贤串通逆妇客氏,恣威擅权,逼死裕妃、冯贵人,矫旨革夺成妃名号,惨毒异常,神人共愤。

朕与昭雪复号,以慰先帝在天之灵。

其祸害缙绅,盗匿珍宝,未易枚举,皆由崔呈秀表里为奸,包藏祸心,谋为不轨。

仰赖祖宗有福,阴谋随破,二凶天殛,人心大快。

乃『五虎』李夔龙等,附权檄擢 附权檄擢 「檄」后文均作「骤」,疑是。

,机锋势焰,赫赫逼人;『五彪』田尔耕等,颐指佐威,杀人艹菅,幽困累累,沉冤莫白。

其元凶魏忠贤与崔呈秀,早定爰书,『虎彪』俱照各官前级,着法司并行依律拟罪,以伸国法。

该部知道。

  

  刑部尚书苏茂相等为遵旨会议事:「河南司案呈奉本部,送刑科抄出本部等衙门会题前事,案照先该户科李觉斯题『权奸虽殄天刑,权党未正国宪,伏惟一怒,以畅仁明之怀,以洪尧舜之量事』内参魏忠贤『十孩儿』、『五虎』、『五彪』,用心比弟侄更狡,造恶且弟侄更大缘因,题奉圣旨云云,钦此钦遵。

随该户科李觉斯题为遵旨指名参奏事,奉圣旨云云,钦此钦遵。

抄出到部送司,该本司案呈:『该臣等会议得吴淳夫、倪文焕,俱革职为民,仍夺诰命;田吉、李夔龙,俱革职;田尔耕、许显纯、崔应元,俱问正罪;杨寰、孙云鹤,俱削夺。

统候圣明裁夺』等因,题奉圣旨云云,钦此钦遵。

臣等会同都察院曹思诚、大理寺左少卿姚士慎等,窃惟国之有法,帝王所以律世,即臣子所以律身,故奉法惟谨。

不有趋权门而开纳贿之路,守法不阿,何至杀人命以当媚灶之资?乃有身居文武之列,名号虎彪之凶,若李夔龙、田尔耕其人者,臣等钦奉明旨,再将诸臣等前后纠参之疏,备细查究。

除崔呈秀、魏忠贤、客氏具报另题外,其参『五虎』各犯,有谓其人典铨,人人不自免,李夔龙典铨,立地便作佥堂,且谓挟买官之赀所致者。

有谓吴淳夫一节,不数月也,所跻卿贰 所跻卿贰 「卿」原讹「乡」,显系形讹。

,虽董卓之蔡邕一岁九迁,速不是过。

又与崔呈秀、孙织锦六千金。

有谓河南掌道御史报升,崔呈秀欲越十余人,用其心腹倪文焕,必俟文焕差竣回道,然后具题。

又与崔呈秀植党一骗财赃盈具万者。

有谓田吉被挟之参,瓦全已幸,乃二载曹郎,而尚书极品,叨名器若承蜩。

又满载而归,家累陶、石之富。

总之明旨云『附权骤擢,机锋势焰,赫奕逼人』,足以蔽其罪矣。

按律云:『凡受财枉法,有禄人八十贯绞,杂犯准徒五年。

』例云:『文职官受财枉法,至满贯绞罪者,发附近卫所充军。

』谨按诸枉被参各人已之赃,正合受财枉法之律。

如吴淳夫以六千计,倪文焕则以盈万计,皆明明分受,列于参疏,可以数追者。

李夔龙、田吉虽疏申赃数未经开坐,然一称『挟买官之赀』,一称『累陶、石之富』,非纳贿何以得此?既经论劾,难以轻宥,二犯另行各追银一千两。

各犯事同一体,俱应遣戍,以儆官邪。

并乞敕行原籍抚按,就近严追,以助边饷,完日发遣,无容没者也。

其参『五彪』各犯,有谓田尔耕、许显纯、孙云鹤、杨寰、狐假鸱张,戕害多命,皆忠贤门下刽子手。

有谓田尔耕掌锦衣卫,许显纯掌镇抚司,忠贤草菅人命,皆出两人之手者;有谓许显纯敲朴缙绅,皮开肉绽,尸腐虫钻,不一瞬者;有谓许显纯、孙云鹤、杨寰、崔应元网罗煅炼,钩棘株连 钩棘株连 「钩」原讹「钓」,钓棘不文,今改。

,榜掠惨于炮烙,摄冤魂于夜半,中诬者如杨涟、周顺昌、周起元等十余人,俱毙镇抚司之狱。

总之明旨云『受指怙威,杀人草菅,幽圄累累,沉冤莫白』,足以蔽其罪矣。

按律云:『官故勘众人因而致死者斩。

同僚官知情共助者,与因罪致死者减一等,杖一百,流三千里。

』例云:『酷刑官,不论情罪轻重,辄用惨刻刑具,乱打若致死至三命者,武官发边卫充军。

』田尔耕、许显纯系掌印参劾之官,应议斩律。

崔应元、杨寰、孙云鹤共勘之例究遣,投诸边裔,以御魑魅者也。

恭候命下本部,臣等将李夔龙、吴淳夫、倪文焕、田吉咨行各原籍抚按追赃。

倪文焕五千两,吴淳夫三千两,李夔龙、田吉各一千两,解助边饷。

完日,发附边卫所充军。

田尔耕、许显纯行提至日,监候处决。

崔应元、杨寰、孙云鹤咨行各原籍抚按,发落边卫充军。

各犯诰命,通行追夺奏缴。

崇祯元年二月初二日具。

  

  正月廿八日奉圣旨:「奸逆盗权,阴谋叵测,凡厥党与,所严愆。

这『五虎』、『五彪』,既会议确的,李夔龙、吴淳夫、倪文焕、田吉行原籍抚按,追赃照数,解助边饷,完日,发附近卫所充军。

田尔耕、许显纯即着原籍监候处决。

崔应元、杨寰、孙云鹤行原籍抚按发边卫充军。

各犯诰命,通行追夺,以为附权蠹政之戒。

  

  以上三疏,勘定元凶辅恶供案。

  

   籍没

  

  天道昭昭不爽,于理甚明。

无乃贪夫以势权在手,货利熏心,敢昧之乎。

逆珰魏忠贤窃国柄,恣成狼性,杀人之命,天亦杀其命,夺人之产,天亦夺其产,更报之速,而戮之异也。

稍抒公愤,书以为戒。

  

  文书房传出圣旨:「籍没犯人魏忠贤及客氏家私,着秉笔太监张邦治等,眼同厂卫及五城御史等打点,勿得隐漏。该衙门知道。」

  

  云南道御史杨维垣题为急请明旨处分事,奉圣旨:「逆孽魏良卿等,上侵府藏,下剥民脂,家赀法当没入,岂容匿寄。

诸党既有实据,着差出内外各官,将本内有名人犯,严行拘究。

僧道着先行严缉,务在必获。

其原籍肃宁县家产,着彼处抚按严加封固,查明从实具奏。

如有容隐,一体治罪。

该部知道。

  

  司礼监太监张邦治奏为恭进银两事,奉圣旨:「这逆犯魏忠贤庄房变价银三万九千五百四十九两九钱二分,着交进内库,照数查收。

其未完二处,俟完日另进。

该部知道。

  

  户部郎中刘应遇奏为六大苦情事,奉圣旨:「权奸窃柄,煽虐惨毒,凡奏诸臣苦状,朕为恻然。

逆恶魏忠贤原籍房产,尽没入官,已有旨了。

其逮死各官未完银两,都与豁免,家属悉与释放,所荐诸臣,分别录用。

该部知道。

  

  通政使杨绍震奏为大奸叛迹已彰事,奉圣旨:「逆奸崔呈秀交结逆珰,招权纳贿,罪恶贯盈,死有余辜。

赃私狼籍,法应没入。

即着抚按地方官,将一切家产尽行严加封固,细查明白,造册具奏,以济边饷。

如有隐匿、窝藏,一体治罪。

该部知道。

  

  山东道御史吴尚默题为逆奸在邸赃私事,奉圣旨:「览奏。

奸恶崔呈秀,在邸赃私,既经籍没,有银两等厢,现贮兵马司库中,即着该坊官照数解进,余依拟变价,以助边饷。

该部知道。

  

  都察院司务许九皋奏为久郁之舆情事,奉圣旨:「据奏魏忠贤元凶巨恶,已经殄灭,家产尽没,稍释中外之忿。

其田尔耕职任要地,冒滥锦衣,荣及奴隶,鲸吞霸占,惨害生民,不可胜计。

今被害之家,欲食肉寝皮,盖充室所积,莫非民膏,不啻元凶之富。

其家赀并各地伙计,行该抚按实时封固,尽数籍没,以充边饷。

该部知道。

  

   遣戍

  

  盖逆珰诬陷忠良,草菅人命,理合寸磔藁街,或醢而分祭被害诸臣之墓前,以慰忠魂,以雪积恨。

于情于法,岂为过哉。

今皇恩宽宥,不即加诛,姑发凤阳,使滔天之罪,得以缓死,恐入地之灵,未必称快也。

  

  兵部等衙门接出圣谕:「朕御极以来,深思治理,而有逆恶魏忠贤,擅窃国柄,蠹盗内帑,诬陷忠直,草菅多命,狠如狼虎,本当肆市以雪众冤,姑已从轻,释发凤阳。

矧巨恶不思自改,辄敢将素蓄亡命之徒,身带凶刃,不胜其数,环拥随护,势若叛然,朕心甚恶。

着锦衣卫即差的当官旗 着锦衣卫即差的当官旗 「锦」字原空阙,据卷十诏文补。

,前去扭解,押赴彼处,交割明白。

其经过地方,着各处抚按等官,多拨官兵沿途护送。

所有跟随群奸,即将擒拏具奏,勿得纵容遗患。

倘有疏虞,责有所归。

尔兵部马上差官,星速传至各该衙门。

特谕。

  

  刘应遇疏略云:「籍没既尽,自当还之大内,但凤阳蒙遣之日,尚买布袋千余,所装何物?南来商民,见其车载百辆,骡载千骑,此非内帑积贮,亦民间膏血乎?闻忠贤欲归河间,彼造有砖城万雉,第宅连云,恐以饱扬之鹰,为负嵎之虎,是以重资借寇者也。

  

  文书房递出圣谕:「朕闻去恶务尽,御世之大权,人臣无将,有位之炯戒。

我国家明悬三尺,严绝大憝,典至重也。

朕览诸臣屡疏,陈列逆恶魏忠贤滔天大罪状,朕已洞悉。

切思先帝以左右微劳,稍加恩宠,忠贤不思尽忠报国,以酬恩遇。

乃逞恩植党,怙恶肆奸,擅作威福,难以枚举,略数其概:将皇兄怀宁公主生母成妃李氏,假旨革夺,至今含冤未雪。

威逼已封裕妃张氏,立致捐生,虽死九原,其目未瞑。

借旨擅将敢谏忠直之臣,罗织削夺,惨毒备至。

串同心腹,酷刑严拷,诬捏赃私,立毙多命。

他若蹇谔痛于杖下,善良枯于立枷,臣民重足,道路侧目。

而奸恶身受三爵,位崇王等,极人臣未有之荣。

通同客氏,表里为奸,当先帝弥留之时,尤复叨恩进秩,无有纪极。

今赖祖宗在天之灵,二犯罪恶,次第毕露。

朕心又思忠贤等,不止窥攘名器,紊乱刑章,将我祖宗蓄积库贮、保国奇珍异宝、金银财物,朋比盗窃,几至一空。

何物神奸,大胆乃尔!本当寸磔,会梓宫在殡,姑置凤阳。

即将二犯家产,着锦衣卫会同五城御史,亲诣住所,将家赀庄田及违禁等物,尽数籍没入官,逐件开列具奏。

其原籍违式服舍等项,着落有司清查具奏。

如有隐匿等情,许据实纠参,一并连坐。

亦不许株连无辜。

其冒滥弟侄亲属,俱发烟瘴地面永远充军。

呜呼,大奸脱距,国典用彰,自罹于辟,情罪允孚。

特谕。

  

   自缢

  

  咄嗟,前后一忠贤也,始而依人乞食,鬻水佣身,是何卑污也。

既而进用,六七年来,取元臣上公如寄,视金璧珍奇如土,挟天子以令百官,逼中宫而辱懿戚,朝野知有忠贤而不知有君,中外敢为瘖痖而不敢为忤,抑何气焰也。

今而恶极罪盈,天怒神愤,囚首雉经,复为乞人而不可得。

世犹切齿,恨不食其肉而寝其皮,曾不若狗马能尽力于人,而死有帷盖之埋,又何结束也。

噫,魏贼一死,虽脱显戮,将何面目以见诸忠烈于地下乎?此周吏部顺昌就逮时云:「我死必诉高皇帝,速殛元凶,以清君侧之恶。

」逆珰其必堕九渊之下,万劫莫伸矣。

  

  慨自逆珰事败,而伏国宪也,犹荷圣明宽厚,姑置凤阳。

然怙恶不悛,仍悻悻就道,拥护几及千人,皆素所蓄壮士,身佩短兵,满载金珠奇玩四十辆,骡马数百骑,意气扬扬,雄心未已。

行至阜丘,就旅舍宿,忽有心腹密传杨通政上言云云,旦夕祸且不测矣。

于是,忠贤长叹僵卧,戒左右歇息,明日早行。

听壁厢人静,夜半自起,随解所系之带,悬于梁上。

其所亲爱小中贵李朝钦,梦中惊起,亦自经。

逾时,家丁六十儿不闻其声息,启户视之,二人皆气绝矣。

急报县尹,震动一方,观者杂沓,行李散失,舆从逸去。

抚按疏闻,得暂埋候勘之旨。

越三月,定爰书,凌迟处死。

发其尸而忠贤不化,李朝钦已腐,唯残骨一具耳,逆珰若待天刑行戮者也。

遂起而寸磔于市。

  

  通政使杨绍震疏略云:

  

  「惟忠贤之擅权也,崔呈秀从旁而鼓之焰,表里为奸,同恶相济。

附己者,提之九天,异己者,沉之九渊。

桁杨毙善良之命,削夺销缙绅之骨。

依厂臣之算,随疏可以梯荣;忤厂臣之心,奉旨即可斥逐。

封公而朝廷之名器滥,建祠而闾阎之脂膏空。

一人犯赃,株连其戚属人等,尽籍其产;一官获罪,蔓引其朋友亲识,俱罢其官。

此尤其小者也。

至毁大为小,而先帝之号镜付炉锤,是可忍也?假公济私,而帝室之亲懿幽囹圄,将谁欺乎?以朝廷之赏罚,供一己之爱憎;竭寰海之供亿,实一己之囊橐。

生杀拟辟,威福拟辟。

惟是忠贤自有骨肉,东厂自有仆役,何必干儿呈秀?呈秀自有双亲,西台自是美官,何须义父忠贤?是何心哉,所共闻也。

今发凤阳,大快人意。

然凤阳滨海临大江,其中啸聚者,多枭雄敢战之辈,忠贤辇金而结之,安知无揭竿响应者乎?东南半壁,恐非宁宇矣!况崔凝秀已建旗鼓于浙水上,同心合谋,与皇家作难,再以心腹爪牙为之内应,未雨之防,不可不早讲也。

与其降发凤阳,待其叛也而后擒之,劳师动众,不若早肆市之为便也。

呈秀同心逆谋,罪与同符,会勘而拟之骈戮,即百喙能辩哉!」

  

  户科都给事中李觉斯疏略云:

  

  「职伏览自古刁竖小人,作威作福,无不立取祸败。

即如我朝王振、刘瑾,迄今魏忠贤,明明炯鉴。

职愿陛下特赐圣谕一道,就将王、刘、魏前后事迹,明白显录。

提醒内官,鉴往知来,守法有福,造恶必殃,洗涤心肠,无听邪人结连指使,渐渐恶极罪大,待至如忠贤阜城县五更蚤起,止有一麻绳伴送阴府。

盗尽内库宝藏,诚可受用乎?庶几于陛下新政,未必无补,录之史册,将来圣子神孙,宣示无穷矣。

至于外庭臣子,自小读圣贤书,治乱得失,忠佞贞邪,一展卷,一推心,皆自明白者。

乃尔蛾自投火,蝇自投油,覆辙彰彰,岂真一入魔途,便有迷魂汤水耶?」

  

  锦衣卫千户吴国安奏为钦奉圣谕事,奉圣旨:「逆恶魏忠贤及李朝钦缢死既真,该县相视明白,姑与掩埋。

其行李解河间府,同籍没家产一并具奏。

随押内官唐升,着解来司礼监究问。

家人六十儿、店主、骡夫,审无别情,即与释放。

该部院知道。

  

  巡抚保定等处右佥都御史张凤翼奏为罪监投缳情真事,奉圣旨:「览奏。

魏忠贤、李朝钦缢死既真,姑着相埋。

其行李,该地方官公同查点,与他见搜赃物进奏。

逃犯李四、王选等,还着严行内外各衙门究缉。

  

  野臣曰:「逆珰已矣,富贵其可久享乎?奸雄其可长保乎?今日再能威劫海内乎?死后可免千秋遗臭乎?果忠乎?果贤乎?何以见先帝乎?何以对诸忠臣烈士乎?以三尺绳而能饶汝寸磔乎?我以草莽中人,不能效杨都宪之论汝于凶锋烈焰之时,而骂汝于千刀万剐之后,我亦自愧矣!第编此帙,以昭万恶,供世之笑骂云尔。

  

   附:崔呈秀萧灵犀

  

  按:崔呈秀同恶相济,同心共死,是真义父干儿也,其可同日而语矣。

故列之于魏忠贤后,以为党权附势者戒。

萧灵犀,呈秀妾也,托迹青楼,委身司马,即其仗龙泉以殉崔祸,媿夫抱琵琶而过别船者,因并记此。

  

  巡抚顺天等处右副都御史单明翼题为权臣自缢事:「本月初六日,据蓟州兵备道孙织锦呈『据蓟州知州赵三极申据本城保正顾有德呈称「今有本城崔乡宦,于本月初五日,在本家不知何为自缢身死,又侍妾萧氏自刎未死等情。

又据贡生崔锺秀呈为缢死兄命事,有兄崔呈秀于本月初五日自缢死,妾萧氏自刎未死」等情到职。

据此,随委本州岛知州赵三极,公同本城守备萧汉相及巡捕等官,带领吏书仵作,亲诣本官家内查勘。

本官委在本宅书房二梁上用汗巾缢死。

眼同各官将尸卸下,停柩在宅。

其妾萧氏用刀自刎在傍,尚未气绝等因,申报到道,呈报至臣』。

据此该臣会同巡按直隶监察御史卓迈,为照听勘原任兵部尚书崔呈秀缢死,相应题报。

  

  吏部尚书房壮丽等奏为遵旨会勘事,奉圣旨:「逆党崔呈秀负国忘亲,通同擅权,虽死尚有余辜。着法司按律确拟,暴着其罪,以垂永戒。该部知道。」

  

  福建道御史王会图疏略云:「兵部尚书崔呈秀,狼噬成性,狐假虎威,鬻爵责偿若价,受赇委积如山,业经诸臣论列,奉旨会勘。

朝廷之大法既伸,神人之公愤亦泄矣。

不谓又有一种极秽极丑、堪讶堪姗者,职亦知言之齿颊徒污,书之赫(足虎)破蔑,第事出希奇,情于欺蔑,有不容默默者。

顷据密云道张维世呈前事:窃惟古今名将,发迹卑微、秉钺登坛者,代不乏人,然皆英雄未遇时,偶困于贩缯屠狗,究竟不失豪杰本色也。

从来不闻忘八,窃取钦命如寄,居然专阃而雄行。

如密云军中营都司萧惟中,职初不详其何许人,九月末旬,见原任都司杨如梗方经添注,即蒙钦点惟中填补。

不五七日,而即闻惟中已来到任。

职极欲得人任事之速,询其人,则曰:「崔大司马郎舅也。

」职窃讶之,曰:「大司马止闻有一郎舅宗珏,是以白丁而题授守备矣。

更又有一萧郎舅而都阃乎?」及细访其来历,则三河县之乐户、而大司马所钟爱之名娼号灵犀者之胞弟也。

其父萧成,其母翠梅儿,庶母文楼儿。

惟中乳名晚哥子。

灵犀生于宝坻,「灵犀」,其美号也。

当阿娇未贮金屋时,曾倚门献笑于密云镇城。

尔时,晚哥共抱琵琶而打觔斗,扫软腿而餍酒食者也。

今本城范儿胡衕其居停主人具在也。

即灵犀所旧相识之徐秀才、刘秀才、潘指挥、徐指挥,亦具在也。

曾几何时而峨冠博带,横金盖黄,重游旧地矣。

方其初到城外,即作下马威风。

嗔中军千把总迎迓稍迟,百般辱骂,百总、管队,肆行捆打,合营兵丁,人人股栗。

遂指舆马伞扇,刀鎗剑戟,修衙门,设铺垫。

每兵科索银二钱,计兵士二千余名,入囊者已四百余金矣。

职闻之,不觉发指眦裂,姑厚其毒以有待而发耳。

未几,而随抚院下学行香,辄不揣分,在轿而与诸生拱手,诸生遂群起而詈之,且欲殴焉。

幸为众将官解救得脱。

其谒见本道也,及屡踵门而屡拒绝之,乃遂觉事已不谐,而中夜弃印潜逃矣。

于是,职参看得崔呈秀,遍体膻秽,满腹腌臜,一心久已澌亡,百行因之败坏。

倚冰山而暗持大柄,惊看邪焰熏天;盗阃符以窃畀私人,不顾官常扫地。

萧惟中,平康下贱,杂剧么么,借缘于握雨携云之腹心,凭势为掀波鼓浪之牙爪。

登坛簇簇,难教甲士开颜;跃马扬扬,顿见旄头削色。

嗔迎迓迟而肆行捆打,振姨媚胁众之英风;指题目得以广索金钱,仍乐妓派差之故智。

狗续貂而冠裳尽玷,鹿蒙虎而体统何存?若不大暴二奸之丑,立正两观之诛,毋乃灰残多士之雄心,笑破九边之众口乎?」

  

  嗟乎,崔老一大司马,曾不若灵犀之风尘女子,始逼父母之命而失节,终禀丈夫之气以殉身。

虽无韩国君枹鼓军中之概,而有虞夫人短剑江头之烈。

徒有一点素心,第惜不得其人耳。

  

  玉镜新谭卷之九

  

   爰书 魏忠贤 客氏 崔呈秀

  

  指挥佥事世袭次子崔镗到司。

该本司呈堂,移咨都察院,照会大理寺,请官会审间。

蒙批河南司会同贵州司奉此案呈本部咨行都察院,照会大理寺委官去。

随准都察院札委湖广道监察御史曹谷、山东道监察御史吴尚默、大理寺札委左寺正何京、右寺副喻思慥各职名前来。

该本司署司事主事杨凤翥,同本司主事袁文新、王汝受,会同湖广道监察御史曹谷、山东道监察御史吴尚默、大理寺左寺正何京、右寺副喻思慥、贵州司署司事福建司员外郎康承祖,行提魏良栋等,并崔镗一干人犯于都城隍庙,逐一研审各犯与招魏良卿等初招无异。

会议得:魏忠贤,扫除官奴,客氏,舆台猥婢也。

一徼扈跸之宠,亲臣自命;一恃青宫之爱,褓姆为功。

忠贤藉客氏以窥伺禁闼;客氏藉忠贤以立威外庭。

于是谋合连环,奸同狼狈,怙势弄权,无所不至。

口传诏旨,手握斜封,逢之则富贵立得,犯之则玉石俱焚。

塞谏诤之路,伏、马不留;杜指摘之门,戚畹频剪。

缇骑四出,海宇驿骚,几成反汗之势;钳网横加,忠良骈首,顿结飞霜之惨。

宝玉大弓,盗归私室,铜符铁券,尽付佣奴。

甚且矫革贵嫔,且逼死贤妃,甚且摇动中宫。

罪状如斯,已不胜诛矣。

乃名位过于『尚父』,祠宇逼于素王,忠贤之无将也。

册号虽曰奉圣,擅宠几于耦尊,客氏之无等也。

借操练之名,乘衅瑕于肘腋;假整饬之说,拥重镇于要津。

阴养死士,陈兵自卫,如圣谕所云『素蓄亡命之徒,身带凶刃,不胜其数,环拥随护,势若叛然。

』此其包藏祸心,尤为叵测,岂臣子所忍言耶?昔赵高煽虐,不闻倚长舌之奸;王经恃恩,未见腊刑余之毒。

此二凶者,阴谋相济,几令庙社危疑,逆恶并逞,已见神天震怒,干纪犯顺,罪莫大焉。

信称千古之穷奇,允当一朝而并磔者也。

合引谋大逆律,二犯同谋,凌迟处死。

崔呈秀枭獍其心,犬豕其行,士模拟为跖、蹻,班行称为猯狢。

始以呈身入幕,暂宽饕餮之诛;继而蒙面还台,益肆炰烋之气。

借门户之混名,剪除异己;仰逆珰之鼻息,引用壬人。

奔竞自是而成风,谠亮因之而避色。

苞苴充斥,肺腑昏迷,请托公行,纪纲扫地。

踞柏台之长,箝制言官;擅枢密之尊,把持军府。

金穴拟郭况之藏,豪奢丐邓通之宠。

呼吸潜通于禁地,颦笑必窥;线索暗度于掖庭,威福立见。

斯为乞灵播恶之尤矣,夫非称功颂德之首欤?母死不闻,浊随机数年之朝政;儿举作孽,惊惶一世之人心。

人知呈秀之秽迹丑形,见忠贤而毕露,而不知忠贤之凶锋毒焰,因呈秀而益张也。

虎噬寔云盈贯,雉经犹未蔽辜。

相应比照交结近侍官员律斩。

至如魏良栋、魏鹏翼、魏志德、魏希舜、魏希孔、杨文昌、魏抚民、杨胤昌、冯继先、傅之琮、董芳名、杨祚昌、王禄、魏希孟一十四名,身同厮养,纤毫无效于公家;冠类沐猴,恩荫滥膺于下贱,碑名胪列,逆恶弥彰。

又如崔铎自为败种,名玷贤书,席权势而几谏不闻,受豢养而改图安在?崔镗、崔钥,黄口孺子,冒滥锦衣,逆孽之祸未央,厚毒之报甚速。

以上各犯,夤缘有禁,投畀何疑?俱应仰遵圣谕:『发烟瘴地面,永远充军。

』第其中魏良栋年仅四岁,魏鹏翼年仅三岁,崔镗年仅七岁,崔钥年仅三岁,蒙蒙未视,贸贸无知。

加之世袭,忽若富贵之逼人;惟彼元凶,寔害无辜之赤子。

倘于此四犯者,悯彼无知,宽其一面,是尤圣朝浩荡之仁,施于法外,非臣等所敢轻议也。

将魏志德等取问,罪犯十七名:魏志德年六十五岁,魏良栋年四岁,魏鹏翼年三岁,魏希舜年二十一岁,魏希孔年三十一岁,魏抚民年十一岁,魏希孟年十二岁,杨文昌年十六岁,杨胤昌年十二岁,杨祚昌年九岁,冯继先年十九岁,傅之琮年十二岁,董芳名年九岁,王禄年三十岁,俱系河间府肃宁县人;崔铎年二十五岁,崔镗年七岁,崔钥年三岁,俱顺天府蓟州人。

各招同议得魏忠贤等所犯。

魏忠贤、客氏,俱依谋大逆者律,皆凌迟处死,决不待时。

崔呈秀依诸衙门官与内官交结夤缘作弊扶同奏启者律斩。

魏志德、魏良栋、魏鹏翼、魏希舜、魏希孔、魏抚民、魏希孟、杨文昌、杨胤昌、杨祚昌、冯继先、傅之琮、董芳名、王禄、崔铎、崔镗、崔钥,俱系冒滥弟侄亲族,各遵明旨,俱发烟瘴地面,永远充军。

招送兵部定卫,拘佥妻解发遣。

照出魏忠贤、崔呈秀俱已自缢刑部等衙门题为遵旨会议事:「河南清吏司案呈奉本部送刑科抄出本部等衙门题前事,抄部送司。

该本司署司事主事杨凤翥,同本司主事袁文新、王汝受,会同湖广道监察御史曹谷、山东道监察御史吴尚默、大理寺左寺正何京、右寺副喻思慥、贵州清吏司署司事福建清吏司员外郎康承祖,会议得犯人三名口:魏忠贤,年六十岁,系直隶河间府肃宁县人,系净身男子,于万历年间选入皇城,历转司礼监太监,总督东厂官旗办事。

客氏,年四十八岁,系定兴县人侯二妻。

选乳进内,封奉圣夫人。

崔呈秀,年五十五岁,系顺天府蓟州人,中万历癸丑进士,历任兵部尚书。

该魏忠贤先存冒爵宁国公今问斩已处决侄魏良卿、客氏先存冒滥都督今问斩已处决男侯国兴、崔呈秀在官男崔铎,各前后招称:魏忠贤平生狡险异常,先年伏侍先帝青宫些小殷懃,巧结宠爱。

瞷登大宝,厕身禁密,就不合踞掌东厂印信,恣意作恶。

又不合串合阿乳客氏,关通线索,百般煽惑,任凭出入诏旨。

宫闱外廷事权,只手握定,敢有触忤,应时殄灭。

又不合嗔怒左都御史杨涟等,同工部郎中万燝露章交攻罪恶,先将万燝矫旨廷杖一百棍,爪牙内监多人,拥门揪发,棍殴锥刺,不日身死。

钳制九卿科道,缄口吞声,广布戳番,四处捉打事件。

无端风闻小事,动辄用数百斤大枷,立枷九门处,枷死不下百十余人。

复遣缇骑逮系杨涟、左光斗、周朝瑞、魏大中、袁化中、顾大章、王之寀、周宗建、缪昌期、夏之令等,着令锦衣卫田尔耕、镇抚司许显纯等,非刑酷拷,罗织成招,先后毙命,身无完肤,备极惨毒。

又唆苏杭织造府心腹内监李实,捏疏参论都御史高攀龙、巡抚周起元、周顺昌、黄尊素、李应升等,飞遣骁悍,激变地方。

高攀龙投水身死,起元等四命刑毙诏狱。

又将无影诗句,逮系扬州府知府刘铎,百计诬害,密串腹弁张体干、谷应选飘空捏坐咒咀,斩绞立杀五命。

又将番役搜拏顾同寅、孙文豸,旧书诗章内有讥讽忠贤字样,硬坐妖书枭斩。

又诱吴养春义男首讦黄山课税,坐陷养春全家毙狱。

又将吏部尚书等官张问达等,捏坐赃私追比。

又将守法无罪官员耿如杞、唐绍尧等,无辜逮问,坐赃悬罪。

又串客氏,索取皇亲张国纪米石不遂,捏占皇店,将国纪家人立枷,毙死数命。

多方摇动中宫,竟唆腹党刘志选、梁梦环诬劾国纪,径逐回籍,致遗国母忧愤。

时忠贤凶狠炽发,日嗾捕弁杨寰、孙云鹤将平民凭空捉拏,斩绞立枷,致死千命。

恶焰熏天,震动宫闱。

为因客氏悍妒,与怀宁公主母成妃李贵人及裕妃冯贵人不睦,忠贤诚恐二妃漏泄奸诡事情,不思主母分尊,辄敢大逆不道,欺瞒先帝,实时矫传假旨,将成妃革夺,裕妃逼令自尽,冤惨弥天。

又不合借名内操,身典禁兵,蓄养死士千余,阴谋不轨。

擅将山海、宣大等处镇,设立心腹内监数十员役镇守,所有咽喉地方,兵马钱粮漕运,处处布置私人李明道等,便其呼应。

又不合同客氏将内府财物、乘舆服御及祖宗朝历代传国镇库奇珍异宝,令伊侄魏良卿与客氏男侯国兴搬盗一空,堆积私家,填屋充栋。

见奉旨抄没,各城陆续进内,册籍可据。

又假旨传客氏荫子,部拟一荫,尚嫌其少,再添一荫。

比崔呈秀,先任淮扬巡盐御史贪污,被先任左都御史高攀龙参论罢职,勘问追赃。

闻得魏忠贤专权擅政,亦不合青衣小帽,哀求庇饰,即矫旨召复原官。

又不合故违交结近侍律,奴颜婢膝,结拜忠贤为义父,身为义子。

尊称忠贤『尚公』、『祖爷』等名号,出入禁闼,招权纳贿,引用匪人,把持朝政。

谋泄私怨,与忠贤计杀高攀龙等多命。

假借门户名色,排陷善类,重则辟遣,轻则削夺。

以背后讥议,怨吏部郎中苏继欧,吓令自缢。

以布政丘志充买官银三千,诬卸之礼部尚书李思诚,削籍追赃,抱冤莫诉。

夤缘巡视工程,骤躐工部尚书,兼衔左都御史。

讣闻母忧,不肯回籍奔丧,机乘先帝弥留,兵部员缺,不繇会推,藉忠贤矫旨升补。

又不合将今革任未到官伊弟崔凝秀冒升浙江总兵。

又将先存今故娼贱乐户萧惟中滥推钦点密云车营都司。

呈秀兄弟奸党,中外掌握兵权,要做忠贤外应。

先期安排串令别案问斩孙如洌、曹代何等,称颂忠贤功德,创建生祠,僭与文庙并峙,倾动海内人心。

又令其腹党参将靳廷桂为天津守祠官,游击钱体干为河间府守祠官,都司张梦吉为蔚州守祠百户,沈尚文为浙江守祠官,到处献媚,劳民伤财,动费百万。

有忠贤孽侄魏良卿,初授锦衣卫指挥,历升都督,冒封肃宁侯伯,寻冒太师、宁国公。

敞建府第,广拨庄田,颁给诰券。

又将伊侄四岁乳臭魏良栋,冒封太子太保、东安侯;三岁乳臭魏鹏翼,冒封太子少师、安平伯;魏志德都督同知,魏希舜左都督,魏希孔世袭左都督,魏抚民尚宝司卿,魏希孟世袭指挥同知。

伊亲杨文昌太子太保、左都督,杨胤昌都督佥事,冯继先都督同知,傅之琮都督同知,董芳名都督佥事,杨昌祚都指挥使,王禄都指挥使,俱皆冒支俸禄。

辄敢勒石立碑,安竖司礼监公署,心犹未厌,又嗾使腹党丰城侯李承祚,疏请比徐达例,封两公世爵。

崔呈秀在官长男崔铎冒厕生员,幸中顺天乡试,又将在官次男崔镗滥授锦衣卫指挥使,三男崔钥滥荫锦衣卫指挥佥事。

犹复籍口叙功等项名色,与忠贤冒滥荫袭,恩赏不计其数。

种种不法,恶迹贯盈。

随该礼科都给事中吴弘业、云南道监察御史杨维垣前后文章参劾,该兵部接出圣谕:『朕御极以来,深思治理,乃有逆恶魏忠贤,盗窃国柄,蠹盗内帑,诬陷忠直,草菅多命,狠如虎狼。

本当肆市以雪众冤,姑已从轻,降发凤阳。

矧巨恶不思自愆,致敢将素蓄亡命之徒,身带凶刃,不胜其数,环拥随护,势若叛然,朕心甚恶。

着锦衣卫即差的当官旗前去扭解,押赴彼处交割明白。

其经过地方,着各该抚按等官,多拨官兵沿途护送,所有跟从群奸,实时擒拏具奏,勿得纵容遗患。

若有疏虞,责有所归。

尔兵部马上差官,星速传示各该衙门遵行。

特谕。

』钦此钦遵。

又该司礼监传出圣谕:『朕闻去恶务尽,御世之大权,人臣无将,有位之炯戒。

我国家明悬三尺,严绳大憝,典至重也。

朕览诸臣屡疏,陈列逆恶魏忠贤滔天罪状,具已洞悉。

窃思先帝以左右微劳,稍假恩宠,忠贤不思尽忠报国,以酬隆遇,专一逞私植党,怙恶作奸,盗弄国柄,擅作威福,难以枚举。

略数其概:将皇兄怀宁公主生母成妃李氏,假旨革夺,至今含冤未雪。

威逼已封裕妃张氏,立致捐生,虽死九泉,其目未瞑。

借旨擅将敢谏忠直之臣,罗织削夺,惨毒备至。

又复串同心腹,酷刑严拷,诬捏赃私,立毙多命。

他若謇谔痛于杖下,柔良枯于立枷,臣民重足,道路以目。

而奸恶乃身受三爵,并崇五等,极人臣未有之荣。

通同客氏,表里为奸,当先帝弥留之时,犹复叨恩晋秩,无有纪极。

今赖祖宗在天之灵,海内苍赤有幸,天厌巨恶,神夺其魄,二犯罪状,次第毕露。

朕又思忠贤等不止窥攘名器,紊乱刑章,将我祖宗蓄积库贮传国奇珍异宝金银等物,朋比盗窃,几至一空。

何物神奸,大胆乃尔!本当寸磔,念梓宫在殡,姑置凤阳。

即将二犯家产,着锦衣卫会同五城及缉事衙门,亲诣住所,将一应家赀庄田及违禁等物,尽数籍没入官,逐件从实开列来看。

其原籍违式服舍等项,着落有司清查的确具奏。

如有隐匿朦蔽等情,许据实纠参,一并连坐。

亦有不得株累无辜。

其冒滥弟侄亲属,俱发烟瘴地面,永远充军。

呜呼,大奸脱距,国典用章,事丽于辟,情罪允孚。

特谕。

』钦此钦遵。

又该吏部等衙门太子太师尚书等官房壮丽等题为遵旨会勘事,奉圣旨:『逆党崔呈秀,负国忘亲,通内擅权,虽死尚有余辜。

着法司按律确拟,暴着其罪,以垂永戒。

该衙门知道。

』钦此钦遵。

又该刑部等衙门太子太傅尚书等官苏茂相等题为遵旨会议事,奉圣旨:『奸恶魏忠贤,串通逆妇客氏,恣威擅权,逼死裕妃、冯贵人,矫旨革夺成妃名号,惨毒异常,神人共愤。

朕与昭雪复号,以慰先帝在天之灵。

其戕害缙绅,盗匿珍宝,未易枚举,皆繇崔呈秀表里为奸,包藏祸心,谋为不轨。

仰赖宗社有福,阴谋随破,二凶天殛,人心差快。

乃五虎李夔龙等,附权骤擢,机锋势焰,赫奕逼人。

五彪田尔耕等,受指怙威,杀人草菅,幽圄累囚,沉冤莫白。

其元凶客氏、魏忠贤、崔呈秀早定爰书,虎彪俱照各官前后参疏,着法司再行依律拟罪,以伸国法。

该部知道。

』钦此钦遵。

通抄到部,送河南司。

又该保定抚按拏解逃犯魏志德、魏良栋等,到部批送贵州司牧问间。

又该顺天抚按奏称萧惟中病故缘繇在案。

随该本司牌行蓟州,提解崔呈秀冒滥锦衣,魏忠贤仍应戮尸凌迟,崔呈秀仍应斩首,合行原籍各抚按,于河间府及蓟州各行刑。

客氏身尸无凭查戮,听候明旨发落。

未到崔凝秀,候旨另结。

魏志德等通取批回附卷。

余无照该本司会同道、寺等官,将逆犯魏忠贤等各招罪,议拟明白。

并将魏志德、崔铎等,行提前来问拟。

各前罪案呈到部,该臣等会同太子太保都察院左都御史臣曹思诚、大理寺署寺事左少卿臣姚士慎等,魏忠贤等议拟前招,并审魏志德、崔铎等各招前情明白。

会看得人臣无将,将则必诛,况刀锯之余役乎?魏忠贤挟先帝宠灵,箝制中外,交结客氏,睥睨宫闱。

其大者如嗔怒张国纪,则立枷而杀数命,且连纵鹰犬,必摇动乎中宫,私憾成妃、裕妃,则矫诏而革封御,至摧抑难堪,竟甘心于非命。

夫且不知上有君父矣,其于臣僚何有?于是,言官死杖,大臣死狱,守臣死于市曹,缇骑四出,道路惊魂,告密一开,都民重足。

生祠遍海内,半割素王之宫;谀颂满公交车,如同新莽之世。

至尊在上,而自命『尚公』,开国何勋,而数分茅土。

尚嗾无耻之秽侯,欲骈九命;迭出心腹之内党,遍踞雄边。

至于出入禁门,陈兵自卫,战马死士,充满私家,此则路人知司马之心,蓄谋非指鹿之下者也。

天讨首加,寸磔为快。

客氏妖蟆食月,翼虎生风,辇上声息必闻,禁中摇手相戒,使国母常怀乎忧愤,致二妃久抱乎沉冤。

且先帝弥留之旦,诈传荫子,尚以一为嫌。

私藏见籍之赃,绝代珍奇,皆出尚方之积。

通天是罪,盗国难容。

崔呈秀则人类鸱鹗,衣冠狗彘。

谁无母子?而金绯蟒玉忍不奔丧;自有亲父,而婢膝奴颜作阉干子。

握中枢而推弟总镇,兵柄尽出其家门;位司马而仍总兰台,立威欲箝乎言路。

睚眦之仇必报,威福之焰日熏。

总宪夙仇,迫为池中之鬼;铨郎乍吓,惊悬梁上之缳。

凡逆竖之屠僇士绅,皆本犯之预谋帷幄。

选娼挟妓,歌舞达于朝昏;鬻爵卖官,黄金高于北斗。

假山冰泮,游釜魂销,虽已幽快于鬼诛,仍当明章于国法。

其余魏良栋、魏鹏翼、魏志德等十四名及崔铎、崔镗、崔钥等,或赤身狙狯,或黄口婴儿,济恶而玷贤书,无功而婴世爵,切应投于荒裔,以大快夫群情。

既经该司会同道、寺等官议拟前来,相应题请,合候命下本部,将逆犯魏忠贤、崔呈秀行原籍抚按,魏忠贤于河间府戮尸凌迟,崔呈秀于蓟州斩首,各行刑讫,抚按具本奏闻。

客氏身尸,并请敕示发落。

仍将问过罪案,刊定爰书,颁布中外晓谕。

其魏志德等,俱遵照前旨,发烟瘴地面,永远充军。

各犯诰命,通行追夺奏缴。

内魏良栋、魏鹏翼、崔镗、崔钥四名,统候圣明裁夺施行。

缘系逆犯,早定爰书事理,臣等未敢擅便,谨题请旨。

  

  正月二十六日具题,二十六日奉圣旨:「览奏。

逆恶魏忠贤,扫除厮役,凭籍宠灵,睥睨宫闱,荼毒良善,非开国而妄分茅土,逼至尊而自命尚公。

盗帑弄兵,阴谋不轨,串同逆妇客氏,传递声息,把持内外。

崔呈秀委身奸阉,无君无亲,朋攘威福之权,大开缙绅之祸。

无将之诛,国有常刑。

既会议明确,着行原籍抚按,魏忠贤于河间府戮尸凌迟,崔呈秀于蓟州斩首,其客氏身尸,亦着查出,斩首示众。

仍将爰书,刊布中外晓谕,以为奸恶乱政之戒。

魏志德等俱依前旨,发烟瘴充军,诰命概行追夺。

其魏良栋、魏鹏翼、崔镗、崔钥既系孩稚无知,准释,以彰朝廷法外之仁。

  

  玉镜新谭卷之十

  

   爰书 魏良卿 侯国兴 崔铎 客光先 杨六奇 客璠

  

  指挥使、都督等官,晋封公爵。

勒索诰券,取旨如寄,不思非分已极,罪在不赦。

又不合大张天胆,将祖宗内府二百余年蓄积,库贮传国奇珍异宝金银等物,通同盗出一空。

当未蒙籍没之先,用大骡车六辆,并摃夫无数,每日夜搬运宁府。

家眷家赀,移于椿树胡衕、灯市街,潜藏寓住。

系未到官内官不知名李掌家、王掌家、高掌家押运,其余分藏别宅。

又有客氏在官男侯国兴冒滥都督佥事,亦不合见客氏与魏忠贤暗通线索,无计不遂,辄与良卿同谋,肆行串盗,并内府服御珍宝,递匿私室,堆积如山,难以枚举。

见今追出,陆续进内,并有各城抄没赃私册籍可查。

又有客氏在官弟客光先、侄客璠,各不合冒滥恩荫都督同知、锦衣卫指挥使。

客光先冒领俸薪,自泰昌元年十月内起,至天启七年十月止;客璠冒领俸薪,自天启八月起,至今十月止。

又有魏忠贤侄婿在官杨六奇,不合冒滥恩荫左都督,冒领俸薪,自天启五年二月起,至七年十月止。

又不合于本年十一月内,令在官家人张山、王二,将衣被椅卓等项,用车装回。

行至芦沟桥,被南城兵马司吏目胡拱辰拏获,呈解本城王御史。

将衣被等物,见在变价助饷。

又有在官孙司房,即孙应奇,韩长班,即韩翼,马科,各不合故违诓骗财物。

计赃犯该徒罪以上,发边卫充军。

情重者,仍枷号三个月,发遣事例。

乘机挟诈银二百八十二两,侵匿在家,已经追出,进内。

比应奇等三人,又将良卿赀财十箱,同未到官傅长班及先存今故宁师传,即应逢春,各不合听从押送至在官范戚畹,即都督同知范守仁家内。

比范守仁亦不合明知帑物,容留窝顿,旋复呈首在官。

随该北城掌印兵马熊胤丰密杨御史,将各犯并所寄范守仁赀财,逐箱查明。

有未到官僧浴光,原领魏忠贤元宝五百余锭,不知所作何事等因,开列具奏题。

钦依『逆孽魏良卿等,上侵府藏,下剥民脂,家赀法当没入,岂容匿寄诸党?所奏既有的据,着差去内外各官,将本内有名人犯,速行拘究。

僧浴光着行严缉,务在必获。

其原籍肃宁县家产,着彼处抚按官,严加封固查明,从实具奏。

如有容隐,一体治罪。

该衙门知道。

钦此。

』随该兵部接出圣谕:『朕御极以来,深思治理,乃有逆恶魏忠贤,盗窃国柄,蠹盗内帑,诬陷忠直,草菅多命,狠如虎狼。

本当肆市以雪众冤,姑已从轻降发凤阳。

矧巨恶不思自愆,辄敢将素蓄亡命之徒,身带凶刃,不胜其数,环拥随护,势若叛然,朕心甚恶。

着锦衣卫即差的当官旗,前去扭解,押赴彼处,交割明白。

其经过地方,着各该抚按等官,多拨官兵沿途护送,所有跟从群奸,实时擒拿具奏,勿得纵容遗患。

若有疏虞,责有所归。

尔兵部马上差官,星速传示各该衙门遵行。

特谕。

钦此』。

随该锦衣卫千户吴国安题称:『赍捧驾帖,于初七日偶闻途路行人,传说魏忠贤前途阜城县地方,于初六日在店半夜自缢身死。

星驰到县,该本县知县杨葆和审称:魏忠贤于初六日南关宿歇在店,与同来内臣李朝卿并自缢身死。

遗下行李,本县锁封看守,跟役俱各逃走,随押内官康升、李朝卿家人六十儿,并店主、骡夫,俱各拿获监禁。

其魏忠贤并李朝卿身尸二躯,责令看守。

』除巡按卓御史具题外,题奉钦依『逆恶魏忠贤及李朝卿缢死既真,该县相视明白,姑与掩埋。

其行李解送河间府,同籍没家产,一并具奏。

随押内官康升着解来司礼监究问。

家人六十儿、店主、骡夫,审无别情,即与释放。

该部院知道。

钦此』。

又该巡按直隶监察御史卓迈题为钦奉圣谕事,奉圣旨:『魏忠贤缢死,果否正身,严查明白具奏。

钦此』。

又该司礼监传出圣谕:『朕闻去恶务尽,御世之大权;人臣无将,有位之炯戒。

我国家明悬三尺,严绳大憝,典至重也。

朕览诸臣屡疏,陈列逆恶魏忠贤滔天罪状,具已洞悉。

切思先帝以左右微劳,稍假恩宠,忠贤不思尽忠报国,以酬隆遇,专以逞私植党,怙恶作奸,盗弄国柄,擅作威福,难以枚举。

略数其概:将皇兄怀宁公主生母成妃李氏,假旨革夺,至今含冤未泄。

威逼已封裕妃张氏,立致弃生,虽死九泉,其目未瞑。

借旨擅将敢谏忠直之臣,罗织削夺,惨毒备至。

又复串同心腹,酷刑严拷,诬捏赃私,立毙多命。

他若謇谔痛于杖下,柔良苦于立枷,臣民重足,道路以目。

而奸恶乃身受三爵,并崇王等,极人臣未有之荣。

通同客氏,表里为奸,当先帝弥留之时,犹复叨恩晋秩,无有纪极。

今赖祖宗在天之灵,海内苍赤有幸,天厌巨恶,神夺其魄,二犯罪状,次第毕露。

朕又思忠贤等不止窥攘名器,紊乱刑章,将我祖宗蓄积库贮传国奇珍异宝金银等物,朋比盗窃,几至一空。

何物神奸,大胆乃尔!本当寸磔,念梓宫在殡,姑置凤阳。

即将二犯家产,着锦衣卫会同五城及缉事衙门,亲诣住所,将一应家赀庄田及违禁等物,尽数藉没入官,逐件从实开列来看。

其原籍违式服舍等项,着落有司清查的确具奏。

如有隐匿朦蔽等情,许据实紏参,一并连坐。

亦不得株累无辜。

其冒滥弟侄亲属,俱发烟瘴地面,永远充军。

呜呼,大奸脱距,国典用章,事丽于辟,情罪允孚。

特谕。

钦此』。

随该锦衣卫,先将魏良卿、侯国兴、客光先、客璠拿获,其魏良栋等一应冒滥弟侄亲属,俱于未奉旨之先,已经潜逃等因,于十一月十八日题奉钦依『是奸孽魏良卿等,着送法司从重拟罪。

其未护魏良栋等,都察院移文彼处抚按并缉事衙门,严行访拏,务在必获,以正国法。

该部院知道。

钦此。

』该经历司将良卿等开送到部,奉批贵州司行收问间。

又蒙批贵州司与山西司会审,该本司署司事、河南司主事杨凤翥看系奸逆异常,事干重大,呈请三法司会审,案呈本部,咨行都察院,照委大理寺,委官去后,随准都察院札委掌贵州道事太仆寺卿仍管监察御史事李思启、掌山西道事太仆寺少卿仍管监察御史事李应荐、大理寺札委左寺正何京各职名前来。

又该御史杨维垣题奉钦依『逆孽魏良卿家赀,既奉旨籍没,岂容隐匿窝藏?这本内有名人犯,着法司拟罪。

浴光原领银十万两,修理巨马桥用过一万四千两,其八万六千两,已经内库查收讫。

浴光及赵万年等无干的释放,余依变价进来。

该衙门知道。

钦此。

』将范守仁开送到部间。

又该巡视南城贵州道监察御史王会图,捉获魏忠贤亲属左都督杨六奇,题奉钦依『览奏。

魏良卿、杨六奇等,既系魏忠贤族戚,岂容宽贷?着究赃外,即行收捕遣戍。

崔呈秀赃私尚多,还着严讯崔铎追解,并将的冒滥亲族究遣。

杨栋朝等着行吏部议用。

该部知道。

钦此。

』随该兵马司将杨六奇呈解前来,复奉堂批添徐郎中、康主事,一同会审送司。

该署司事河南司主事杨凤翥,会同掌贵州道事太仆寺卿李思启、掌山西道事太仆寺少卿李应荐、大理寺左寺正何京、本部山西司郎中徐士俊、湖广司郎中徐维藩、四川司主事康承祖,于十一月二十九日在于都城隍庙内,行提良卿等一干人犯,再三隔别研审,各供前情明白。

其魏忠贤、客氏未到弟侄亲属都督同知魏志德、都督佥事魏希尧、魏希舜、魏希孔、魏良才、杨胤昌、董芳名、都督同知冯继先、左都督杨文昌、都督同知傅之琮、太子太傅傅应星、都指挥使魏良栋、魏良辅、杨祚昌、王选、王禄、指挥同知魏希孟、魏鹏程、指挥佥事魏良弼、正千户魏钊、客太平、指挥使侯国臣、原任尚宝司卿魏抚民及崔呈秀子崔铎等,候一面咨提到日,逐名审究另结。

除魏忠贤逆恶滔天,得全首领以死,法宜吊尸寸戮以正厥辜,应候圣旨处分外。

会看得魏良卿,卖菜佣耳。

因缘贼伯逆珰,备在权阉近族,倚城凭社,肆行狐鼠之奸;胙土分茅,妄受貂蝉之贵。

乃又密连妖妇,结阿保作为冰山;深构国兴,盗内藏俱成金穴。

天边魅柄,既落元凶之主张;家里机关,尽是二祟之簸弄。

恶难罄竹,罪甚滔天。

幸宗社之有灵,值圣明之独断,逆珰立剪,旋正天诛,厥孽被擒,蚤彰国宪,骈首就戮,免遗山河带砺之羞;暴尸示惩,庶泄天地神人之愤。

所当将良卿、侯国兴俱合依盗内府财物者律,照例系乘舆服御物者作真犯罪合斩,决不待时。

其客光先、客璠、杨六奇,或以保母犹子,托影响于宫闱;或以异姓养儿,联肺腑于妇寺。

衣绯横玉,扬扬旁若无人;席宠府辜,赫赫室偏有鬼。

业已奉有明旨,查亦与律例相符,所当将客光先、客璠、杨六奇合依异姓买袭之人,比照乞养子冒袭律,发边卫充军。

仍遵新旨,发烟瘴地面,各永远充军。

其范守仁谊切椒房,不断葛藤之逆竖;情迷丛假,暂收豺虎之遗赀。

已比匪人之伤,未经染指;犹悛怙终之戒,旋即首官。

情既可原,罪宜末减,所当照强盗窝主不行,又不分赃律,减徒三年,准赎革职。

其孙应奇、马科、韩翼,狐假虎威,俨然称尊于百兽;鹰将兔逐,定知播恶于众生。

定罪以赃,据情合律,所当俱依诈欺官司,以取财物计赃引例,俱发边卫充军终身,枷号二个月,发遣。

张山、王二,审系雇工搬运,相应杖惩。

今蒙取问罪犯,结得每银一两,值钞八十贯,招结是实。

十名:侯国兴,年十八岁,宛平县人;客光先,年四十一岁,客璠,年十二岁,俱定兴县人;范守仁,年十八岁,河间府人;孙应奇,年三十二岁,马科,年三十八岁,俱大兴县人;韩翼,年二十七岁,宛平县人;杨六奇,年四十岁,肃宁县人;张山,年二十七岁,王二,年二十三岁,俱肃宁县人,各招同。

一议得:魏良卿等所犯,魏良卿除文官非有大功勋、辄封公爵之人秋后处斩律不坐外,与侯国兴俱合依盗内府财物者律,照例盗乘舆服御物者作真犯死罪各斩,决不待时。

客光先、客璠、杨六奇,俱奉旨发烟瘴地面,永远充军。

范守仁比依强盗窝主不行,又不分赃律,杖一百,流三千里。

孙应奇、马科、韩翼,俱依诈欺官私以取财者计赃准窃盗论,免刺,俱一百二十贯罪止律,各杖一百,流三千里。

张山、王二俱合依不应得为而为之事理重者律,杖八十。

范守仁等,俱有大诰减等。

范守仁、孙应奇、马科、韩翼各杖一百,徒三年。

张山、王二各杖七十。

审张山、王二系民审无力,范守仁系都督同知,孙应奇、马科、韩翼俱民,各照例。

孙应奇、马科、韩翼各枷号二个月。

满日,与客光先、客璠、杨六奇俱招送兵部定,发客光先、客璠、杨六奇瘴地面,永远充军;孙应奇、马科、韩翼俱发边卫充军终身,各拘佥妻解发遣。

范守仁运灰赎罪,完日革职为民当差。

张山、王二的决完日,各发落宁家。

一照出魏良卿、侯国兴俱重刑,客光先、客璠、杨六奇、孙应奇、马科、韩翼俱军罪,各免纸。

范守仁官纸一分,折价银三钱六分。

张山、王二各民纸一分,各折价银二钱一分,俱付山西司。

范守仁该运灰三万六千斤赎罪,折价银三十七两六钱,付湖广司,各上纳作正支销。

客光先、客璠、杨六奇冒食俸薪,应行该原领衙门,俱依年月日期,照数查追还官,赴户、工二部支纳。

其杨六奇衣被卓椅等物,听该城变价助饷,通行交纳,取实收附卷。

仍追取魏良卿诰券及侯国兴客光先、客璠、杨六奇、范守仁各诰命,进内缴毁。

其未获魏良栋及各冒滥弟侄人等,咨行抚按及缉事衙门严提,到日另结。

余无照卷。

查先该锦衣卫掌卫事中军都督府左都督郑士毅等题为钦奉圣谕事,奉圣旨:『是奸孽魏良卿等,着送法司从重拟罪。

其未获魏良栋等,都察院移文彼处抚按并缉事衙门严行访拿,务在必获,以正国法。

该部院知道。

钦此』。

又该司礼监秉笔太监等官张邦诏等题为急请明旨处分事,奉圣旨:『逆孽魏良卿家赀,既奉旨籍没,岂容隐匿窝藏?这本内有名人犯,着法司拟罪。

浴光原领银十万两,修理巨马桥,用过一万四千两,其八万六千两,已经内库查收讫。

浴光及赵万年等无干的释放。

余依变价进来。

该衙门知道。

钦此。

』又该巡视南城贵州道监察御史王会图题为逆阉已罹天诛,附逆朋奸难容兔脱,幽冤业徼电鉴,拔幽盛典,宜及鸿冥,仰祈圣明俯采末议,以肃王章,以维国运事,题奉圣旨:『览奏。

魏良卿、杨六奇等,既系魏忠贤族戚,岂容宽贷?着究赃外,即行收捕遣戍。

崔呈秀赃私尚多,还着严讯崔铎追解。

并将的冒滥亲族究遣。

杨朝栋等着行吏部议用。

该部知道。

钦此。

』钦遵。

通抄到部送司,该本司会同道、寺各司等官,将犯人魏良卿等,问拟各前罪案,呈到部。

该臣等会同太子太保都察院左都御史臣曹思诚、都察院右都御史管大理寺卿事臣张九德等,将犯人魏良卿等覆加严审,前情明白。

会看得魏良卿,市井佣奴,逆珰犹子。

值忠贤窃柄之日,胆大包天;乘爵赏闇奸之秋,焰张盖世。

腼颜五等,有何汗马微勋?冒爵上公,已犯刑书重辟。

犹且内结妖姆,表里为奸,外构国兴,明比共济。

盗内藏以归私囊,则窃宝窃珍,隐然有窃国之势;视祖制有如弁髦,则无章无法,居然有无上之心。

幸遇皇上宪天为刑,既究四凶之罪,与众共弃,宜昭两观之诛,一洗河山带砺之羞,大快天地神人之愤。

所当照除文官非有大功勋辄封公爵之人秋后处斩律不坐外,与侯国兴俱合依盗内府财物者律,照例盗乘舆服御物者作真犯死罪,各斩,决不待时。

客光先、客璠、杨六奇或以妖姆从侄,或以异姓假儿,依附妇寺,咸张灼日之威;横行都城,共作滔天之恶。

续貂并坐,不异沐猴而冠;择食磨牙,何啻傅虎之翼。

所当俱奉旨发烟瘴地面,永远充军。

范守仁既系戚里,宜守朝常,乃托足阉门,罔顾三尺之森布;垂涎豪饵,妄意五侯之余波。

但未经染指,随即首官,尚戒怙终,宜从末减。

孙应奇、马科、韩翼,魑魅魍魉,悉属渠魁之爪牙;蟊螣螟蝗,惟剥众生之肤髓。

计赃论罪,依律拟刑。

张山、王二,但知佣力以餬口,蚁得食而群趋;原非托身于丛神,狐假虎而售诈,相应惩杖。

既经该道、寺、司问拟前来,相应题请,合候命下本部,将各犯依律正罪施行。

缘系钦奉圣谕,从重拟罪,人犯事理,臣等未敢擅便,谨题请旨。

天启七年十二月十八日题。

」刑部等衙门题为钦奉圣谕事:「贵州、山西清吏司案呈奉部送准锦衣衙参送犯人魏良卿等到部送司,该贵州司署司事、河南清吏司主事杨凤翥,会同掌贵州道事、太仆寺少卿、仍管监察御史事李思启,掌山西道事、太仆寺少卿、仍管监察御史事李应荐,大理寺左寺正何京,山西清吏司郎中徐士俊,湖广清吏司郎中徐维藩,四川清吏司主事康承祖,会审得一名魏良卿,年三十岁,直隶河间府肃宁县人。

状招良卿先存今自缢死伯魏忠贤,存日系凈身男子,于万历十七年选入皇城,历改司礼监太监。

至天启元年间,先帝以魏忠贤左右微劳,宠授总督东厂官旗办事。

不思尽忠报国,乃密串先存今故奉圣夫人客氏,表里为奸,招权纳贿,专以生杀予夺,笼罩一世。

有露章攻己者,罗织赃罪,逮毙诏狱,有守正拂己者,故捏门户,尽行削夺。

着用立枷,广开告密,酷害无辜多命。

日与奸党崔呈秀潜谋,妄谓亲侄当享大贵,徼旨冒封国公,其侯、伯以下,冒滥官爵,不计其数。

兵枢政柄以及显要衙门,悉畀私人。

内使纷纷四出,天下兵马钱粮,漕运咽喉,尽归其手。

蓄养死士,身典禁兵,伏戎肘腋。

甚至凌逼宫闱,将怀宁公主生母成妃李氏,假旨革夺。

又威逼已封裕妃张氏致死。

仍嘱腹党首创生祠,称颂功德,天下人心,共为切齿。

比良卿,系忠贤亲侄,自应守死不从为是,就不合朋奸煽恶。

良卿初系纳粟中书,捏作以文改武,滥袭锦衣

  

  二十日奉圣旨:「是。

魏良卿市井佣贩,爵冒上公,全恃妖姆、逆珰,表里交构,僭窃无等,阴谋叵测。

与侯国兴既问拟的确,着会官处决。

客光先、客璠、杨六奇姑着发烟瘴地面,永远充军。

余依拟。

  

   爰书三 #

  

  刑部等衙门尚书等官 臣 城大战阵亡,无子。

二世祖张友系亲弟,于永乐十年征进土喇河、半壁山等处有功,升副千户,故,三世祖张敬沿袭,俱故。

至体干承袭前职。

状招体干于万历四十一年癸丑科中式,会试武举,繇平虏城守备,历升今职。

值魏忠贤当道,势焰熏天,体干不合怀心献媚,于天启六年八月初二日,据在官西南把总谷应选报称:有刑部缘事,先存今决故知府刘铎,先存今决故家人刘福,身藏银二百五十两,进彰义门,被先存今监故假番赵三等获住,挟诈银一百五十两。

有刘铎先存今决故亲彭文炳具告南城,内获间致,被在官捕番孙守贵将刘福、赵三巡捉到官。

比时体干心知魏忠贤素恨刘铎,不合乘机严刑拷逼。

刘福诬招家主刘铎贿买先存今决故术士方景阳,行术咀咒魏忠贤情词。

体干藉此邀功,希图超升富贵,故向东厂刑官处会取厂役一人来认明,使魏忠贤闻知。

体干即令谷应选缉拏方景阳等。

谷应选不合故违『诬告人因而致死者,被诬之人,委系平人,比因诬告人因而致死者,绞罪』事例,同谋依从体干布置,诬捏行术符咒、令牌等物前来。

体干随不合将方景阳等非刑苦拷,逼令妄招,始终不曾与刘铎面质。

罗织情由,立定罪案,于天启六年八月初六日,题为神奸贿嘱左道,术害重臣,伏乞圣明亟正国典,以剪人妖,以昭天理事,随奉钦依『刘铎居间拟戍,又贿嘱妖人镇魇咀咒重臣,并妖犯方景阳、曾云龙、彭文炳、家人辛云、刘福等,都着锦衣卫拏送镇抚司,严行究问具奏。

其书用李理清随审。

钦此。

』随该锦衣卫将刘铎、方景阳等,绑送北镇抚司,打问成招。

于天启六年八月初十日具题,十一日奉钦依『刘铎赋性奸贪,设心险毒,既以营谋拟戍,复图镇魇重臣;方景阳因妾杀妻,已干苏茂相等谨题为奸弁媚权杀人之状,自供甚悉,谨据原揭奉闻,仰祈圣断,立赐诛戮,以雪奇冤,以定通内之罪案事:「江西清吏司案呈,奉本部送刑科抄出,都察院右副都御史、仍管工科都给事中事郭兴言题奉钦依,该本部署部事、原任右侍郎李若珪覆题前事,复奉钦依,通抄到部送司。

该本司郎中范汝梓、员外郎申用嘉,会同江西道掌道事监察御史周昌晋、大理寺右寺右寺副喻思慥,会问得:一名张体干,年六十二岁,系府军后卫后所副千户,原籍山西太原府人。

有一世祖张大,于洪武元年充和阳卫军,老疾,二世祖张家儿系长男,代役。

于洪武二十三年收捕乃儿百花有功,升总旗。

于洪武三十四年大辟,今又肆行邪术,咀咒兴妖,一干人犯,都送刑部从重拟罪。

张体干缉捕有功,升都督同知。

把总谷应选加升参将,仍管把总事。

其余参将、中军等官,着兵部照例优叙。

该部知道。

钦此。

』将刘铎等一干人犯解部、道、司。

该本司原任郎中高默,会同原任湖广司员外郎徐日葵、原任福建司主事陈振豪、原任山东司主事汤本沛,问拟刘铎合依书符咒水左道为首者律绞,秋后处决。

曾云龙、彭文炳、刘福俱合依为从者律,各杖一百,流三千里,减等徒罪。

辛云合依不应事理,减等杖罪,具招呈堂。

随该原任刑部尚书薛贞,于天启六年八月二十日具题,二十一日奉钦依『刘铎左道兴妖,罪上加罪,拟绞未尽厥辜;曾云龙、彭文炳、刘福、辛云明系同谋,岂止徒杖。

司官高默、徐日葵、陈振豪、汤本沛,不遵堂批,徇情卖法,本当处治,姑着再审,依律从重拟罪,具奏。

钦此』,抄部、道、司。

该本司郎中等官高默等,复拟刘铎合依卑幼谋尊长律斩;曾云龙、彭文炳、刘福俱合依书符水左道律绞,具招呈堂复。

该刑部尚书薛贞,于天启六年八月二十六日具题,二十七日奉钦依『刘铎、曾云龙、彭文炳、刘福俱依拟,即便会官处决。

辛云姑遣戍。

方景阳虽已物故,还当戮尸。

司官高默、徐日葵、陈振豪、汤本沛,先系徇情卖法,及奉严旨,纔行改正,着降三级,调外任。

该部知道。

钦此。

』抄部送司,已经将刘铎等会官处决外,于天启七年十一月初十日,该都察院右副都御史、仍管工科都给事中事郭兴言,查出体干等前项诬陷刘铎献媚一案。

题奉钦依,该本部署部事右侍郎李若珪复题,奉钦依通抄到部送司。

该本司郎中范汝梓、员外郎申用嘉将体干、谷应选、孙守贵行提到官,会同江西道掌道事监察御史周昌晋、大理寺右寺右寺副喻思慥,公同研审,前情是实。

据此,会看得刘铎之被杀也,由张体干咀咒之一疏。

杀人者,魏忠贤,而锻炼罗织以兴此狱者,体干也。

当日刘铎家人刘福身藏银二百五十两进彰义门,为假番赵三等所执,挟夺一百五十两,而福因告之南城。

体干与把总谷应选闻之,以铎因忠贤素憾之人,乘机以售其妄,而咀咒之说兴矣。

缙绅罹西市之惨,无辜飞六月之霜,谁为之?体干为之也。

即其所自认者曰:『刘知府始终未与面质。

』夫杀人何事?咀咒何律?岂有不与两造,而据一面之词可定罪案乎?矧刘福、方景阳之词,亦体干拷逼而招也。

其所自辩者曰:『缉获有谷应选,定罪有镇抚司、刑部。

』不知应选虽同谋而不敢审详,揭中明言之矣。

若夫体干之疏,一纸莫须有之词,遂为三尺不可更之案,后来之招,皆依样葫芦也。

发难者谁?造谋者又谁?其所自解者曰:『忠贤威逼驱之题参。

』夫忠贤设俎,而体干益之薪;忠贤操刃,而体干授之柄,是可忍与?况东厂刑官会取一人,明明使之闻之。

浅言之,则惧祸之心;深言之,实邀功之地。

借他人之头颅,博自己之爵赏,事类教猱,毒惨乳虎,体干其何说焉?且此案中如刘福、方景阳、彭文炳、曾云龙累累多命,谁非赤子,或骈首都市,或坐毙囹圄,则体干一人,诚罪不容于死矣。

律有诬告反坐,实为体干设也。

若谷应选初之具禀,继之缉拏,尽为效力之人,亦冒非常之赏。

故体干哓哓廷质,然其禀而不审,而缉拏者亦即体干命之也。

发纵则自有在,协谋则无所逃,应以从论。

孙守贵以番役而缉假番,事在可原,应免深究。

除孙守贵随审外,将体干等取问罪犯,招结是实。

一名谷应选,年四十二岁,系大兴中卫带俸指挥佥事,原籍小兴州人。

有一世祖谷秀,旧名伯颜台,于洪武二十年间,编充未平卫后所军,奉天征讨,屡捷有功,升授试百户,历升指挥佥事。

二世祖谷友、三世祖谷斌、四世祖谷雄、五世祖谷山、伯祖谷旸、祖谷曦、父谷汝松,沿袭俱故,是应选承袭前职,招同。

一议得张体干等所犯,张体干合依『诬告人至死罪,所诬之人已决者,反坐以死』律斩,决不待时。

谷应选合依诬告人因而致死者例绞,秋后处决。

孙守贵完日发落宁家。

照出张体干、谷应选,俱系重刑免纸,余无照卷。

查先该都察院右副都御史、仍管工科都给事中事郭兴言题为奸弁媚权杀人之状,自供甚悉,谨据原揭奉闻,仰祈圣断,立赐诛戮,以雪奇冤,以定通内之罪案事,天启七年十一月初十日题,十三日奉圣旨:『这奏刘铎一案,出罪珰魏忠贤诬杀,委属可矜。

张体干既听使令,岂得强辩饰罪?余已有处分了。

该部知道。

钦此。

』该本部署部事右侍郎李若珪,天启七年十一月二十七日覆题前事,三十日奉圣旨:『览奏。

方景阳阴行咀咒,中外共知,诬扳刘铎,竟赴市曹,情甚可悯。

巨奸魏忠贤,擅作威福,恣行荼毒,莫可谁何。

今渠魁已殄,国法稍伸。

张体干等有旨,听法司会议定罪外,其东厂官旗,原无缉拏干涉,岂得株连,致干天和,不必行提。

该部知道。

钦此。

』又该少师兼太子太师、兵部尚书阎鸣泰等,天启七年十二月初六日题同前事,初八日奉圣旨:『览奏。

张体干媚权罗织无罪既确,着送法司,从重拟罪。

该部知道。

钦此。

』又该太仆寺卿仍管兵部职方清吏司郎中事王登三,题为敬循职掌之要,聊陈画一之法,以祛弊习,以昭公道事,天启七年十二月十七日题,二十日奉圣旨:『向来权奸乱法,仕路混淆,武职一途,冒滥尤甚。

这本说每季将俸荐合式,应推官员,总汇一册,进呈御览。

分送科部,挨次升补,真可革债帅之弊。

督抚咨文,亦须斟酌,时势不得一概滥咨添注。

武官原以澄汰不肖,以后着督抚不时报部,即与凭揭题注,具见该司澄叙之公。

刘铎惨死,祸起于谷应选,着法司提来与张体干并讯定罪。

该部知道。

钦此。

』钦遵。

通抄到部送司,行提各犯前来,问拟前罪等囚,案呈到部。

该臣等会同太子太保都察院左都御史曹思诚、大理寺署寺事左少卿臣姚士慎等,会看得:张体干蓄媚权之奸心,逞害良之毒手,知魏忠贤素憾刘铎,辄与谷应选同谋,捏造符书,诬坐咒咀。

而黄堂郡守,与曾云龙、彭文炳、刘福等,一时骈戮西市。

体干、应选且扬扬以杀人媚人冒非常之擢矣。

道路为之咨伤,天日为之黯澹,从来横诬冤惨,未有如是之甚者也。

借五人之腰领,博一身之富贵,即戮二人于市,犹未足以偿五命之冤。

查当日拷审刘福,令诬供刘铎咀咒,的系张体干,有原疏可据。

而谷应选为捕方景阳,假搜黄纸牒文以成之。

二犯虽共谋诬杀,献媚徼功,而体干之罪为尤重。

张体干拟反坐,斩不待时;谷应选引例秋绞,庶情罪各当。

孙守贵缉获假番,事委可原,免究。

既经台臣及部寺多官会议前来,相应题请,恭候命下臣部,将犯人张体干斩不待时;谷应选秋后处绞施行。

缘系『奸弁媚权杀人之状,自供甚悉,谨据原揭奉闻,仰祈圣断,立赐诛戮,以雪奇冤,以定通内之罪案』事,及节奉钦依事理,臣等未敢擅便,谨题请旨。

」二十五日题,二十七日奉圣旨:『览奏。

刘铎一案,罗织衣冠,骈首西市,献媚权恶,立毙多命,洵神人共愤,罪岂可胜诛。

张体干律斩,谷应选例绞,允当,着暂监候处决。

余俱依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