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东札记

海东札记 #

刘序

郑序

目次

卷一

卷二

卷三

卷四

 

刘序

  六合以外,圣人有所不知。

不知之,则不敢言之也。

东坡官登州,五日而将去,以不见海市为恨,祷于神而得见,乃作诗歌以纪之。

故凡风土人情之变,山川草木之奇,属在海隅,非中土可例,不身亲其地而历有年所,其能了然于心胸、笔之于简册乎?

  吾友朱君研北为台湾司马三年,秩满来京,出海东札记一编见示。

夫台之隶我版图久矣。

官斯土者,孰不真知之而能言之,顾待君援笔以记乎?盖四海内外,其丽于天与丽于地者有同、有不同。

人生于其间,性情嗜好亦因之各别。

每览夫方舆所载,千态万状,忽觉胸中奇奥之气勃然而生,未尝不叹宇内之风景,皆乾坤清气酝酿而成,即天地之大文也。

欲得难状之景而录之成文,非才学识之兼全,岂能文天地之大文哉?君为吾楚名元。

自为诸生时,吾即钦其学之博、才之长。

年来宦游四方,又足增其识,故所著畬经堂诗集,早为骚坛所推重。

而其作是编也,统之以八门,厘之为四卷,万类洪纤,覼缕备载,体物之工,不啻偃师化人之戏。

至于御民有道,立政有方,则经济之老成,尤足为后之守土法。

宁第斯文之必待君而成哉?

  君与吾少圃兄为同年友。君甫自台归,吾兄即往宰凤邑。君其寄一编与吾兄读之,亦可奉为前事之师云。

  乾隆癸巳仲冬月下浣八日,年姻愚弟刘亨地撰。

 

郑序

  台湾孤悬海裔。

入版图、置郡县,自我朝康熙始,阅今百余年。

六榖时熟,犵姥如家人。

官兹土者,怡怡于于,涉洪涛如履平地。

盖太和翔洽,非一朝夕效也。

若其土俗民风,载郡邑志者,亦屡经修辑,而览者犹有弗全、弗备之憾;何耶?程之以在官,縻之以常俸,迫之以岁月,不能事事考而物物辨也。

  武陵朱研北司马,深思笃古,酿于平时。

乃以佐守是邦,行部所经,得遍其境。

至辄延览形胜,诹询名物,暇日记所见闻,厘为四卷,名之曰海东札记。

岁癸巳,秩满来京师,手以示余。

余受而卒业,因叹曰:昔人谓一茎草化万丈金身,不信然欤!

  夫台湾蕞尔地,而外障生番,内屏中国,屹然为东南重镇;岂所谓地险者非邪?观研北是编,岛夷之延亘,风涛之险夷,不待按图,了然在目前。

其地田亩、军营,下及乌兽、卉木,巨细悉具。

其立言简而峭,其叙事约而尽,其体物核而精;即起郦生、柳子为之,奚以易此?至其习俗之骤难移易,利弊之所当因革,尤拳拳致意,寓以箴规,重以激劝,且有深望于来者;仁人用心,无往不厚如是。

研北洽绩循茂,读是编者其亦可想见矣,毋徒作岭外代答诸书观也可。

  乾隆癸巳长至后治学弟郑际唐撰。

目次

  余贰守海东,逾三岁,南北路遍焉。

凡所听睹,拾纸杂然记之,日积以多,遂析为八类,钞存四卷。

随笔件系,藉备遗忘,要无当于郡邑志体,故挂漏不免,览者谅之!乾隆壬辰岁冬十月朔日,武陵朱景英幼芝自识。

  卷一

  记方隅 #

  记岩壑 #

  卷二

  记洋澳 #

  记政纪 #

  卷三

  记气习 #

  记土物 #

  卷四

  记丛璅 #

  记社属 #

 

卷一

  记方隅 #

  以海中荒岛而置郡邑,实刱所未有。

其以台湾名者,袭乎旧,第未知昉自何时。

或曰地在东隅,形似弯弓;或曰山横海峤,望之若台,民居廛市,又在沙曲水汇之处;地之得名以此。

明末莆田周婴东番记又称台员,未知何据。

大抵闽音「湾」、「员」相近,故涉笔者亦因之混耳。

愚谓岛夷僻在穷海,鳞介与伍,书契茫昧,龈腭咿嚘,安得有地形字义可以彷佛?意明嘉、万间,海寇奸民迭来窜踞,时因墟立市,即境呼名,差为近是。

否则,音之不通,义于何取,臆度者毋乃词费耶?

  文献通考流求国居海岛,在泉州之东有岛曰澎湖,水行五日而至。

隋大业中,曾令羽骑尉朱宽入其国取布甲而归。

时倭国使来朝,见之,以为夷耶久国人所用。

旁有毗舍耶国,语言不通,袒裸盱雎,殆非人类。

宋淳熙间,其酋豪■〈当,甘代田〉率数百辈猝至泉州水澳、围头等村,多所杀掠。

喜铁器,掠取门环及剜甲取铁。

临敌用镖,镖以绳十余丈为操纵,盖爱其铁不忍弃。

论者疑其情状相似,以台湾即毘舍耶国,其足信欤?

  又有据名山藏乾坤东港华严婆娑洋世界名为鸡笼之说,指为今台湾,恐亦影响谭耳。

至海防考有隋开皇中遣虎贲陈棱略澎湖三十六岛,郡志据之,语尤可疑。

考隋书陈棱流求之役在大业中,而本传亦无略澎湖三十六岛之词。

独不解当日谈海防者,何所据而云云也?惟顾宛溪谓北港在澎湖东南,亦谓之台湾,或不诬欤!

  元末设澎湖巡司。

明洪武初,徙其居民置漳、泉间,废巡司。

嘉靖中,林道干寇海边,俞都督大猷讨之,追至澎湖。

道干遁入台湾。

大猷留偏师驻澎。

道干旋遁之占城。

澎之偏师亦罢,设巡检守之;寻裁。

万历间,内地人颜思齐为日本甲螺。

甲螺者,彼国中头目也;引倭屯于台湾,郑芝龙附之。

未几,弃去。

荷兰诱土番取其地,筑城以居,又筑楼相望,今安平镇城及郡中红毛楼是也;甓如涂丹,故均谓之赤嵌云。

  本朝顺治初,芝龙子成功自江南败归鹭门,荷兰甲螺何斌导成功取台湾,遂逐荷兰据之,僣置承天府,名东都,设天兴、万年二县,又即一鲲身立安平镇。

成功死,子经改东都为东宁,二县为二州,又设南北路、澎湖安抚司各一。

经死,子克塽嗣。

康熙壬戌岁,姚总督启圣谋取台湾。

明年六月,施提督琅统舟师攻澎湖,破之,克塽降。

岁甲子,廷议设台湾府,领台湾、凤山、诸罗三县。

雍正元年,增彰化县,又设淡水厅。

五年,设澎湖厅。

此台湾有郡所繇来也。

  由厦门出大嶝门,或由辽罗放洋,历七更水程至澎湖。

又自澎湖五更水程至台湾,通水程十有二更。

更六十里,计海舶泛洋,共为里七百二十。

入鹿耳门,易小舟棹内港二十里,经安平镇,又十里抵郡西郭上岸。

盖台、厦东西遥对,其水程约略如此。

  台湾府东抵罗汉门六十五里,是为中路;西抵澎湖三百八十里;南抵沙马矶头四百六十里,是为南路;北抵鸡笼六百三十四里,是为北路。

东西广四百四十五里,南北袤一千九十四里。

台湾县倚郭,东至罗汉门六十五里,西至鹿耳门三十里,南至二赞行溪、凤山县界二十里,北至新港、诸罗县界二十里;广九十五里,袤四十里。

凤山县东至傀儡山五十里,西至打鼓港十里,南至沙马矶头三百七十里,北至二赞行溪、台湾县界七十里;广六十里,袤四百四十里,距郡九十里。

诸罗县东至大龟佛山二十里,西至海三十里,南至新港、台湾县界八十里,北至虎尾溪、彰化县界五十里;广五十里,袤一百三十里,距郡一百里。

彰化县东至南北投大山二十里,西至海二十里,南至虎尾溪、诸罗县界五十里,北至大甲溪四十里;广四十里,袤九十里,距郡二百里。

淡水厅驻竹堑,东至南山十里,西至海七里,南至大甲溪一百十九里,北至大鸡笼城二百七十五里;广十七里,袤三百九十四里,距郡三百五十九里。

澎湖厅东至东吉屿八十里,西至草屿八十里,南至南屿一百里,北至目屿八十里;距郡三百里,是又以水程计者。

以上全郡疆域道里,就志乘所纪稍为更定如此。

旧志则称台地二千八百四十五里。

刘观察良璧风土记,又谓康熙五十五年经大臣勘定一千五百余里,而林学博谦光台湾纪略直称南路五百三十里,北路五千三百三十里,何计程悬绝乃尔!要之,郡邑疆索,不过山外沿海平地官司所辖者可纪;若其深山野族,与外罕通,外人亦不能深入其阻,溪峒广轮之数岂邮签里鼓所可计算耶?且郡境纪程甚长,视内地几几倍之,未审从前凭何步丈?大抵就土人所指,意为近远耳。

  台湾绵亘千余里,号称沃野。

顾平沙漠漠,弥望无际。

每风起堀堁飞扬,如度龙堆鴈塞,几忘此境在东南海外也。

高者为园,低者为田,洼者为潭,潴者为塭,附山者为庄为社,通海者为溪为港。

问途者彳亍于歧路,寻津者■〈袲,非代多〉回于绝潢。

字以俗撰而愈讹,语经重译而莫辨。

斯故非仅盩厔、盱眙,阻于南北人之见已也。

  记岩壑 #

  志称台山自福州五虎门蜿蜓东至大洋中,二山曰关潼、白畎,是台湾诸山之龙起处也;隐伏波涛,穿海渡洋至台之鸡笼山,始结一脑,磅礴缭绕千余里,或山谷,或平地,诸山屹峙,不可纪极。

又称台地祖山,自福州渡海,从此而来,而郡治又近南,故以木冈山为少祖;是皆狃于形家者言,牵附支离,可为典要乎?至称大海环绕郡境,为闽省外障,其山皆向内地;北路之后垄与兴化南日对、竹堑与福清海坛对、南嵌与闽安镇关潼对、上淡水与北茭对、鸡笼城与沙埕烽火门对;形势之论,差为近似。

  东望半壁,沓冈复岭,蔽亏曦魄,竟莫能测其起讫。

稽其名义,以地域野番,故统谓之内山云。

终日云气幂■〈罒上历下〉,不见峰岫,则天色晴霁;若山骨尽露,青翠如澣,则立致霶■〈雨上沱下〉矣。

  罗汉门在郡治东。

自猴洞口入山,层峦迭嶂,环峙虎头山。

过大湾崎、芦竹坑、齩狗坑,又东南经土楼山,壁如削成。

稍前为迭浪崎。

出茅草埔,度鴈门关。

距关里许,有深堑可数百尺,攀崖度险,令人心悸。

又自番子寮越乌山,高峰斗绝,险不可阶矣。

缘路径纡而仄,入幽出坎,不一而足。

恶草蒙茸,闷人头目,树惟桄榔披拂而已。

入罗汉内门,平畴沃衍,穜稑被畦,麓无阔塍,麓无闲壤。

凡历三重埔皆然。

又东南由观音亭、更寮、头仑、番子路头越大崎岭,则为外门。

其东为南子仙山、东方木山。

隔溪为旗尾山,淡水出焉。

南为银锭山,北为分水山。

又自社尾庄、兰披岭可赴南路。

由木冈社、卓猴山可赴北路。

曩以地逼野番,且易丛奸匪,故边界有禁,而辇运以时。

近则垦辟渐广,往来如织矣。

  未至凤山十数里,遥望崇墉错堞,稍前,询知半屏山也。

奇秀为海外仅见。

列障出于天凿,名山者惟此为雅切耳。

县南三十里有凤山,县之得名以此。

又有凤弹、凤鼻诸山,状形殊可鄙笑。

  打鼓山附近县治,委属海隅。山石嵌空,颇为好事者辇致亭榭间,然肤理色泽,罕有细润者,要不足供玩赏也。

  冈山在凤山县治之北,状如覆舟,无洞壑幽阻之处,不解丑类何以屡集此生心。

近时城守左军守备率兵驻此,久而勿弛,庶孤兔无从窜突欤?朱学博仕玠小流求志云,山巅牡蛎螺蚌遗壳甚伙;山去生熟番既远,且上无居人,是不可解。

彰化胡雄白明府云,彰化诸高山在治内者亦然;岂台地诸山昔皆在海中耶?沈文开杂记云,台湾当混沌时,总属茫茫大海,中崎高山,因水归东南,渐现沙土,所以地薄而常动;理或然也。

  小流求山,凤山西南海中屿也,周三十余里,内饶竹木,山下多礁石,巨舟不敢泊,樵采者棹小舟往焉。

闻昔有垦土居者,今亦徙入以为禁地。

朱学博据闽部■〈琉,足代王〉云,由兴化东门而出,更从黄石东行六十里而遥,为平海卫,正当大洋东南二面,了无障蔽,登城东望,日下黯黯一点为乌坵,倭夷所经行处也,天清时小流求亦隐隐见,云即指此山也;恐未必然。

  玉山在诸罗万山之中,望之如大白积雪,非有玉可采也。

  火山有数处。

凤山志,港西里赤山之顶,不时山裂,涌泥如火,焰随之,有火无烟,取薪刍置其上则烟起。

台湾风土志,南子仙山后有火出石畔,扑之亦灭,吹之辄起。

又郡旧志,猫罗、猫雾二山之东,山上昼常有烟,夜常有光,在野番界内,人迹罕到。

又玉案山后山之麓有小山,其下水石相错,石罅泉涌,火出水中,有焰无烟,焰发高三四尺,昼夜不绝,置草木其上则烟生焰然,皆化为尽,故亦名火泉。

  蓬山而北,有白沙墩,横界中逵,巨溟漱其趾;陟巅瞰,临眇空阔,远浪击撞,青泻无际,真大观也。

  八里坌亦山名。

由竹堑过眩眩社、南大溪、北大溪至南嵌,凡九十五里不见人烟。

路行海岸间,雪浪一拍,直沾衣袂。

至此则为淡水港。

港南有观音岩,极高峻。

相传凌绝顶可瞰澎湖。

港东有奇独圭仑山。

山后有磺山,水潺潺巉石间,与石皆蓝色如淀。

下为沸泉,其热如炙。

厥土黄黑,质沉重有光芒,以指捻之,飒然有声,碎如粉,日曝极干,炼以油,可得硫磺。

余以公事至八里坌,栖止港南,见隔港山顶,毒雾弥漫,气息触不可耐。

从前设巡检都司防此,以地气恶,近皆移去。

  沙马矶山,南路尽境也。

鸡笼山,北路尽境也。

皆在海中。

相传吕宋往来船以沙马矶为指南,日本往来船以鸡笼为指南。

沙马矶酷热,鸡笼奇冷,南北之殊如此。

郡境,若南之傀儡、卑南觅、大龟纹、琅峤诸山,北之攸武乃、查内、蛤子难诸山,皆野番出没之区,本无正名,译番语彷佛得之,不堪掌录。

  郡境通海之处,各有港澳。

定例只许厦门、鹿耳门商船往来。

此外台湾县有大港,凤山县有茄藤港、打鼓港、东港,诸罗县有蟁港、笨港、猴树港,彰化县有海丰港、三林港、鹿子港、水里港,淡水厅有蓬山港、中港、后垄港、竹堑港、南嵌港、八里坌港,凡十有七港,均为郡境小船出入贩运其中,各设官守之。

笨港列肆颇盛,土人有南港北港之称,大船间有至者。

鹿子港则烟火数千家,帆樯麇集,牙侩居奇,竟成通津矣。

中港而上,皆可泊巨舟,八里坌港尤伙。

大率笨港、海丰、三林三港为油糖所出;鹿子港以北,则贩米粟者私越其间,屡经查禁,近亦稍稍敛迹矣。

  南北溪流错杂,皆源发内山,势如建瓴;大雨后尤迅急不可厉揭,行旅苦之。

郡城北十里许有洲子尾,地极洼坳,通途为之中断。

蒋观察允焄前守郡时,筑堤数里,支板桥十余以酾水,人称便焉。

嗣来分巡是郡,复增筑之。

  凤山县东南三十里为淡水溪,源出山猪毛社后山。

水初出为巴六溪,合力力溪、大泽溪、冷水坑,会流数十里入海。

每夏秋水涨,诸溪骤汇,海不能泄,灏溔不可涯计。

水落后,洲渚纵横,有褰裳涉者,有用竹筏济者。

  虎尾溪在诸罗、彰化之交,源出水沙连内山,合诸溪之水至台子洼入海;水浊而迅,泥沙淤漩,车徒涉此,疾行稍缓,则有没腹埋轮者;有插竹以导行旅,循之可无他虞。

  彰化县北十里有大肚溪。志称溪阔水险,发南投山,过北投、猫罗、柴坑诸社,北合水沙连九十九峰之流为草港入海;然水落时沙际尚可踵接也。

  大甲溪阔可十里。

溪涯山皆圆石,络土溪底,山骨礧硌,苔毛■〈马夭〉■〈蒀上〈万去一〉下〉,滑不容趾。

迅湍冲激,声沓如霆。

渡此者先佣社番数十,牵臂耸顶,乱流逆涉,良久始达北岸,心胆犹惕惕然。

溪在彰化县北四十里,与淡水厅分界。

又北二十里许,有大安溪,险如大甲,然较狭矣。

  自竹堑至南嵌,谚云九十九溪,内多一溪十数弯折者。潮过小凤山,至南嵌社,南受查内山水,东受关渡门水,西入海。

  关渡门从淡水港东入潮流,分为二支,西南至摆接社止,东北至峰紫屿止。

番民往来,俱用蟒甲。

蟒甲者,刳独木为舟也,大者可容十三、四人,小者三、四人,划双桨以济,蛮奴习焉。

鸡笼内海所制最大。

于独木之外,另用藤束板辅于木之两旁,可容二十五、六人。

  郡东北十里有鲫鱼潭,广可十数里,平流清浅,碎萍圆藻,演漾水面;岸际渔村、蟹舍,错落其间。

施罟者浮查容与,鲜鳞跃跃牣集,洵海外胜境也。

所少者嘉树垂阴,且无亭榭可憩耳。

  莲花潭在凤山学前,广约八、九里,烟浪皱褶有致;长堤修亘,水木湛然。

往时属博士遍植荷花,露净香清,泮宫佳境。

后为俗令判归民业,渔人践藉,荷气久不闻矣。

  水涟潭在半线,方广二丈余,状如井,诸峰环焉。

天将雨,则水涨发声如潮。

又诸罗野番界内,入大武郡山,行十数日,至加网网社,有石湖,宽里许。

天将雨,辄水涨丈余。

或以为湖底有穴通海云。

  水沙连四周大山,山外溪流包络。

自山口入,为潭广可七、八里,屈曲如环,围二十余里。

水深多鱼。

中突一屿。

野番绕屿以居,空其顶。

岸草蔓延。

沿岸架竹木浮水上,藉草承土以种稻,谓之浮田。

隔岸欲诣社者,爇火示之,番棹蟒甲以渡。

屿圆净开爽,青嶂白波,云水飞动,海外别一洞天;旧志云尔,询之津逮者良然。

卷二

  记洋澳 #

  厦门达台湾七百余里中,巨溟界之,或曰「岐海」,一曰「横洋」。

自大嶝乘西北风,针盘定巽向,放舟出洋后,混茫一气,四望青苍,天角下垂,银涛怒卷。

若乃天无片云,微风不动,中流停楫,栖泊末由。

既而颷举浪掀,高帆峭起,瞥尔千里,簸荡无垠,局促海舶中者,鲜不眩摇心目、震慑魂神者矣。

船将届澎湖,经黑水沟,乃海水横流处,深无底,水多青红碧绿色,势若稍洼,故谓之沟,广约百里。

舟利乘风疾行,迟则怒浪夹击,且水深不能下碇也。

传有怪蛇长数丈,遍体花纹,尾梢向上,毒气熏蒸,腥秽袭人。

此为渡海极险处。

或顺风鼓柁,不泊澎湖,谓之透洋。

然必视澎湖以定向。

若舟不收澎,或飘越台之南北而东,则渺不知其所之。

或未及泊澎,为东风所逆,不得不仍回厦门。

倘已收澎湖,值风大浪涌,惟日泊澳以待而已。

  澎湖在汪洋大海中,错落五十屿,巨细相间,坡垄相望,回环五十五澳。

凡可泊船之处曰澳,澳即在屿中也。

旧称三十六岛,指著名者言之耳。

由西屿头外堑、内堑泊天后澳,乘小舟登岸达天后宫前,廛里环列,为澎湖正面。

联络风柜尾、猪母落水、鸟嵌子、林投子、峙里诸屿,形势曲盘,甲于他澳。

通判、副将驻焉。

此外曰西屿、大苍屿、小苍屿、姑婆屿、小门头屿、白沙屿、圆目屿、大烈屿、小烈屿、险礁屿、吉贝屿、目屿、空壳屿、土地公屿、金山屿、鸟屿、丁字门屿、大猫屿、小猫屿、北白沙屿、中墩屿、南白沙屿、四角屿、碇齿屿、锄头屿、大山屿、北崎屿、奎壁屿、篮笨屿、阳屿、香炉屿、鸡笼屿、虎井屿、船篷屿、金鸡屿、狗沙屿、桶盘屿、头巾屿、花屿、草屿、墨屿、铁砧屿、马靴屿、布袋屿、八罩屿、东吉屿、西吉屿、味银屿、钟子屿、半坪屿、大屿。

其西屿之小果叶、大果叶、竹篙湾、牛心湾及小赤嵌、八罩山、船篷、将军诸澳,皆有居民,有防汛;余悉无人居。

天后宫澳,泊船最平稳。

外堑、内堑、将军、八罩各澳,南北风皆可泊。

西按子澳,北风可泊。

山里、良文港各澳,南风可泊。

双头挂、镇海港各澳,值飓风亦可入避。

此外,东卫澳、西卫澳、暗澳、鼎圆子澳、红罗澳、湖东澳、湖西澳、奎壁澳、小果叶澳、林投子澳、烟墩澳、锁管澳、铜瓦澳、通梁澳、大赤嵌澳、小赤嵌澳、竹笼湾澳、辑马澳、大屿澳、花屿澳、只通小舟出入,供居民采捕而已。

  鹿耳门,全郡之门户也,四周皆海。

海底铁板沙线,排列如铸。

南曰北线尾,北曰加老湾,又西南曰隙子港;两岸沙脚环抱,中通一径,状如鹿耳,故名鹿耳门。

商舶率衔尾出入,不敢并棹。

潮长,水深丈四、五尺;潮退,不及一丈,舟人必悬柁始能出入。

港路纡回,舟触沙线立碎。

于盘旋处,插竹剪布,南白北黑,名曰「荡缨」,一曰「招子」,使出入者知所趋避。

或令人驾小舟导引,亦曰「招船」。

沙岸设炮台,分兵防守。

海防厅亦置一馆稽查,凡由内地东渡及自此西旋者,舍此末由取道。

目为天险,谅哉。

  自南来七峰,蜿蜒海中,累如珠贯,差排无近远殊,杂卉被皋,望之苍郁,所称七鲲身者是也。

安平镇占一鲲身之壤,设副将治水师。

旁有大港,通小舟往来南路者,盖安平镇与鹿耳门相表里,卫郡之要区也。

往时荷兰人筑城其上,周二百七十七丈,崇三丈有奇,趾入地丈余,厚倍之,垣甃巨甓,色如染绀,雉堞皆鐍以铁。

今协营军装、火药贮其中。

城外平广约八、九里,水军与土人杂处,环岸列战舰焉。

  出鹿耳门迤南,有石塔屿、石佛屿、凉伞屿、小流求山,至沙马矶头止焉。

迤北有海翁线、马沙沟、青鲲身、青峰阙、南鲲身、北门屿、荷包屿,直至大小鸡笼山外,有跳石、旗竿、石狮、球屿、桶盘屿、烛台屿、香烛屿、罗汉石、鸡心屿。

此上远莫能稽矣。

诸屿皆附近海岸,尚无险仄,故郡境北港口外,号「镜面洋」。

  俗呼厦门至澎湖为「大洋」,澎湖至鹿耳门为「小洋」。

由大嶝出洋,海水深碧,或翠色如淀。

红水沟稍赤,黑水沟如墨。

更进为浅蓝色,近鹿耳门则渐白矣。

又泛海不见飞鸟,则渐至大洋;近岛屿则先见白鸟飞翔。

  裨海纪游云:『海吼俗呼海叫,如击花羫鼓,点点作撒豆声,乍远乍近,若断若连;临流听之,有成连鼓琴之致。

大吼如万马奔腾,钲鼓响震,三峡崩流,万鼎共沸;惟钱塘八月怒潮,差可彷佛,触耳骇愕。

余常濡足海岸,俯瞰溟渤,而静绿渊滈,曾无波灂,不知声之何从出。

然远海云气已渐兴,而风雨不旋踵至矣。

海上人习闻不怪,曰,是雨征也。

若冬月吼,常不雨,多主风』。

此则形容颇肖。

余署近海壖,每夏秋间昼夜震耳,而更阑籁寂时,枕畔喧豗,尤难成寐。

值雨夜,则如洞庭合沓,令人五色无主矣!

  旧传由厦渡台,行舟者皆以北极星为准。

黑夜无星可凭,则以指南车按定子午格巽向而行。

倘或子午稍错,南犯吕宋、或暹罗、或交趾,北则飘荡莫知所之。

此则入台者平险远近之海道也。

至若台湾郡治之海道,自鹿耳门北至鸡笼十九更,自鹿耳门南至沙马矶头十一更。

苟遇■〈风贝〉风,北则坠于南风炁,一去不可复返,南则入于万水朝东,皆极险。

此又居台者之不可不知也。

或言,黑水沟险冠诸海。

顺流而东,则为弱水。

昔有闽船飘至弱水之东,阅十二年始还中土。

或又言,鸡笼山下实为弱水,名为万水朝东,势倾泻卷入地底,流而不返。

然均不可考。

又蓉洲杂记言:『台湾东北有暗洋,春夏为昼,秋冬为夜,盖一年一昼夜』。

其说甚诞,不足信。

  芝湄纪略云:『罗经针定子午放洋,各有方向。

春夏由镇海圻放洋,正南风坐干亥向巽己,西南风坐干向巽。

冬由辽罗放洋,正北风坐戌向辰,至夜半坐干戌向巽辰,东北风坐辛戌向乙辰。

或由围头放洋,正北风坐干向巽,至夜半坐干亥向巽己,东北风坐干戌向巽辰。

至天明,俱可望见澎湖西屿头。

由澎湖至台湾,俱向巽方而行,薄暮可望见』。

其说甚悉,要为长年三老所习者。

  海舶长约十丈余,阔约二丈,深约二丈。

舶首左右刻二大鱼眼,以像鱼形。

舶腰立大桅高约十丈,围以丈计。

购自外洋来者,曰「打马木」,亦曰「番木」。

又舶首立头桅,丈尺杀焉。

帆,编竹为之,长约八丈,阔四、五丈。

尾柁长约二丈余,巨半之,以盐木制者为坚。

柁前相距二丈余,设板屋,广约丈余,深如之,左右置四小龛为卧室,曰「麻离」。

板屋后附小龛,高约三尺,横阔约五尺,置针盘其中,燃灯以烛。

板屋前左置水柜,深广约八尺,以贮淡水。

又前则为庖室。

碇以铁力木为之。

头碇重七、八百斤,以次递杀。

巨舶四碇,次三,次二。

铅筒以钝铅为之,形如秤锤,高约三、四寸,底平,中刳孔宽约四分,深如之,系以棕绳,约长六、七十丈。

舟人用以试水,绳尽犹不至底,则不敢下碇。

铅筒之末,涂以牛油,下绳沾起泥沙,辄能辨至某处。

又载一杉板船,以便登岸。

出入悉由舶侧,名水仙门。

舶内出海一,即船主;柁工一;亚班一,用以缘桅攀帆,捷如猿猱,升顶了无怖畏,足资占望经理者;大缭一;头碇一;司杉板船一;香公一,司祀神者;总铺一,司火食者;水手二十余人。

凡海舶以十二辰命名:舶首边板曰「鼠桥」,后两旁栏曰「牛栏」,柁绳曰「虎尾」,系碇绳木曰「兔耳」,舶底大木曰「龙骨」,两旁另钉杉木曰「水蛇」,帆系绳板曰「马脸」,舶首横覆板插两角曰「鸡冠」,抱碇绳木曰「狗牙」,拄桅脚杉木桅曰「桅猪」。

  记政纪 #

  蔡文勤公曰:『台湾鲜土著之民,耕凿流落,多闽、粤无赖子弟。

土广而民杂,至难治也。

为司牧者,不知所以教之,甚或不爱之而因以为利。

夫杂而不教,则日至于侈靡荡逸而不自禁;不爱而利之,则下与上无相维系之情。

为将校者,所属之兵平居不能训练,而又骄之。

夫不能训练,则万一有事,不能以备御;骄之,则恣雎侵轶于百姓。

夫聚数十万无父母、妻子之人,使之侈靡荡逸,无相维系之情,又视彼不能备御,而有恣雎侵轶之举,欲其帖然无事也难矣』!此论语语切中海外之弊,有事斯土者其三复之!

  简满汉御史或给事中巡视台湾,自康熙六十年始。

往时岁有更替,嗣停遣。

近则三年一莅,半岁辄回。

至则厘核案牍,查盘仓库,阅视军伍,周巡南北疆圉,据实入告;所以重海外也。

其犹循古者遣重臣行部之遗欤?

  雍正五年以前,台厦兵备道领之。

六年,改分巡台湾道。

近兼提督学政,又加兵备衔。

凡厅县刑名,由府审转者,道复核审移司。

钱谷册案,亦多经道稽核。

举岁科试,甄录文武生童;其恩拔岁贡,亦由道考取汇卷册送本省学政。

岁会台湾镇两阅水陆军务。

又设厂督修台澎战船八十一号。

责綦重矣。

  台湾府视内地职事无别。

惟全台兵饷贮府库,由府支放,与藩司等。

又经理盐政。

其盐场分设四处:洲南、洲北、濑北三场属台湾县;濑南一场属凤山县。

四场盐埕共二千七百四十四格,晒丁计三百三十五名。

每埕所出之盐,尽数盘收。

每月照数给价,晒丁收领。

计四场收入仓盐约九万、十万、十一万石不等。

府治内设盐馆一所,听各厅县贩户、庄户赴馆缴课领单执赴场支盐,各处运卖。

所卖盐银,除每月支发盐本及各场馆办事人役工食外,余悉存贮府库,按月册报。

  台湾,海疆也,海防同知一官,实关紧要。

盖鹿耳门为全郡门户,而南北各港口亦其统辖者。

凡商船自厦来台者,有糖船、横洋船之分;由泉防厅给发印单,开载柁工、手水、姓名、年貌、并所载货物,于厦之大嶝门会同武泛照验人货相符,放船出口。

其自台回厦,亦由台防厅查明柁水姓名、年貌、及货物数目,换给印单,于台之鹿耳门会同武汛点验出口。

倘出入有私冒夹带者究之。

其所给印单,台、厦两厅彼此汇移查销。

如有一船未到,及久不销者,即移查焉。

又司四县额运内地府厅县仓兵眷米粟,岁计九万四千四百八十八石有奇,逢闰加运粟四千九百六十九石有奇。

台湾县附郭,粟贮郡城。

其凤山县粟石,自茄藤港运至府澳。

诸罗县粟石,自笨港运至府澳。

彰化县粟石,自鹿子港运至府澳。

凡有内地商船自厦门来进鹿耳门者,责成台防厅分为六等。

糖船则以梁头在一丈六尺以上者为大,一丈四尺以上者为中,一丈二尺以上者为小。

横洋船则以梁头在一丈四尺者为大,一丈二尺者为中,一丈者为小。

大糖船初配粟三百二十石,后减配二百六十石。

中糖船初配粟二百六十石,后减配二百二十石。

小糖船初配粟二百四十石,后减配二百石。

大横洋船初配粟二百石,后减配一百六十石。

中横洋船初配粟一百六十石,后减配一百二十石。

小横洋船初配粟一百二十石,后减配九十石。

至其交卸处所,远近不同,则令各船拈阄,由县给以水脚银,载赴厦门,转输内地各府厅县仓交纳。

其初来之船,领单足数后已运者,免运一次,谓之一差一免,事例均经咨部行之。

郡境有澎子、杉板头、一封书、■〈舟古〉子各小船,领给台湾、凤山、诸罗三县船照,设有船总管理,均有行保,赴南北各港贩运。

船总行保具结状填往某港,同县照送台防厅登号给与印单,以水程之远近,定限期之迟速,到港时汛官验戳入口,仍填所载货数盖戳出口,回至鹿耳门,将印单缴验进澳。

各港汛官,每五日折报备查。

有踰限者,严惩船总行保,仍行各汛挨查,以防透越。

近年又兼南路理番,则以台湾县三社、凤山县八社归其管理,已另铸关防颁用矣。

  乾隆三十三年,专设北路理番同知,驻彰化县城,管理淡水厅及诸罗、彰化二县番社一切民番交涉事件,毋许奸棍、豪强购典番土,牵手番妇,占居番社,及官吏派累、采买、需索、供应诸弊。

仍责令不时清查番界,防御生番。

其南路理番,则以海防同知兼之。

  台湾、凤山、诸罗三县,设自有郡之初。

雍正元年,割诸罗虎尾溪以北,设彰化县。

又增设淡水同知,稽查北路,兼督捕务。

九年,割彰化大甲溪以北,归其管理,驻竹堑,职事与县等。

凡厅县刑名、钱榖、簿书、期会,与中土无异,惟田赋则殊。

盖中土止有田,而台湾兼有园;中土俱纳米,而台湾止纳粟;中土有改折,而台湾止纳本色;中土之田,以六尺为一弓,二百四十弓为一亩,台湾之田,以长竹一丈二尺五寸为一戈,东西南北各二十五戈为一甲,计一甲约中土十一亩三分一厘有奇;中土上则一亩田各县输法不一,约征折色自五、六分至一钱一、二分而止,是台湾一甲之田,在中土不过征至一两三钱零;今一甲田,上则征粟八石八斗,中则七石四斗,下则五石五斗;一甲园,上则征粟五石,中则四石,下则二石四斗;其轻重悬殊如此。

盖自红夷至台,就中土遗民,令之耕田输租,名曰王田,非民自世其业,按亩输税也。

及伪郑时,王田改为官田,耕田者为官佃,输租仍其旧。

其支党及文武伪官与士庶之有力者,招佃耕垦,自收其租,而纳课于官,名曰私田。

其营兵就所驻之地,自耕自给,名曰营田。

迨归命后,官、私田园悉为民业,酌减旧额,按则匀征,以有此数也。

雍正九年,户部议准刘总督世明具题,台属报垦田园,自雍正七年报垦,及自首升科以后续垦者,照同安则例征粮,俱以雍正七年为始,化甲为亩,分别上中下,如上田民米例,每亩征银八分五厘三毫四丝,米六合九抄五撮,中田盐米例,每亩征银六分五厘八毫八丝四忽,米三合八抄七撮,下田官米例,每亩征银五分七厘五毫五丝,不征秋米;上园照中田例,中园照下田例,下园照盐米不征盐折例,每亩征银五分六厘一毫八丝,至改则田园仍依台例统照三钱六分折粟一石核算征输着为例。

查淡水厅新旧额征粟一万一千七百八十一石零,台湾新旧额征粟五万一千七十九石零,凤山县新旧额征粟四万六千三百五十二石零,诸罗县新旧额征粟四万八千三百七十八石零,彰化县新旧额粟三万二千三百五十石零;全台各厅县每年新旧额通征粟一十八万九千九百四十三石零。

每年应支销全境兵粟及拨运内地兵眷粟通十七万一千九百一十石零,逢闰加支粟一万一千三百八十二石零。

计常年现征之粟,较常年支销之数,实余粟一万八千三十三石零,闰年余粟六千六百五十一石零。

论者谓一郡之中,新旧异额,轻重悬殊,输既未免偏枯,且核现征额粟,除支销之外,实有赢余;议于余粟一万八千三十三石零数内,每年止征粟六千石,为三年一闰、五年再闰加支之粟,其余一万二千石零,请于雍正七年以前旧征额内摊匀核减,以纾民力。

然卒不果行。

又各厅县杂税,多沿旧名,故征饷水陆异科,与中土逈别;然存留经费之项资焉,未可议减也。

  各港汛员,如大港则经历司之,南路茄藤港则凤山县上淡水巡检司之,打鼓港则凤山县典史司之,北路蚊港则诸罗县佳里兴巡检司之,笨港、猴树港则诸罗县笨港县丞司之,三林港、海丰港则彰化县南投县丞司之,鹿子港则彰化县鹿子港巡检司之,水里港则彰化县猫雾捒巡检司之,篷山港、后垄港、中港、竹堑港、南嵌港则淡水同知司之,八里坌港则淡水厅新庄巡检司之。

  府县设教授、教谕、训导各一。

台湾府学岁进文武童生各二十名,科进文童生二十名。

又岁科额进四县粤籍文童生各八名附府学。

县学岁进文武童生各十二名。

科进文童生十二名。

台湾、凤山、诸罗三县学同。

惟彰化县学岁进文武童生各八名,科进文童生八名。

廪增生,府学各二十名,四县学各十名。

岁贡则分府县学,一年一贡,二年一贡为差。

届乡试,渡海赴省闱,另编台字号取中二名。

郡中有海东书院,道主之;崇文书院,府主之;近移设南郊,曰南湖书院。

  澎湖为台湾郛郭,承平既久,生聚日繁,俗亦少驯矣。

雍正五年,设通判洽之,稽澳慝、诘奸船、平讼争、支军糈。

有命盗案,仍归台湾县审拟。

设文石书院,生童肄业其中,岁科试于厅,渡海应道试,附台湾县,屡有游庠者。

近淡水厅亦依此例,附彰化县进学。

  台湾镇总兵官驻郡城,挂印埒提督,水陆兼辖,重镇也。

领中、左、右营游击各一,守备各一,千总六,把总十二,额兵二千七百七十名。

复领城守营参将一,左右军守备各一;左军驻凤山县冈山汛,右军驻诸罗县下加冬汛;千总二,把总四,额兵一千名。

南路参将驻凤山县城,领守备一,驻埤头,千总二,把总四,额兵一千名。

复领下淡水都司一,驻山猪毛;千总一,把总二,额兵五百名。

北路副将驻彰化县城,领中军都司一,左右营守备各一;左营驻诸罗县城,右营驻竹堑城;千总六,把总十二,额兵二千四百名。

复领下淡水都司一,驻猛甲,千总一,把总二,额兵五百名;设波字号战船二只。

台湾协水师副将驻安平镇,领中、左、右营游击各一,守备各一,千总六,把总十二,额兵二千五百名。

中营设平字号、波字号战船十五只,左营设定字号、波字号战船十六只,右营设澄字号战船十五只。

澎湖协水师副将驻澎湖,领左、右营游击各一,守备各一,千总四,把总八,额兵二千名。

左营设绥字号战船十八只,右营设宁字号战船十五只。

统计台澎水陆兵一万二千六百七十名,水师战船八十一只。

其间分布塘汛,联络巡徼,炮台、烽墩,列戌相望,官有秩限,兵以更番,练习勿弛,防卫加谨,盖海外营务,至今日倍周密矣。

论者以诸罗县境地广阔,溪岭深险,居户流民,错处其中,仅一守备驻城,存兵无几,所辖要害之地,防守亦置兵寥寥,殊不足以资捍御。

议将镇标左营游击移驻诸罗县城,守备移驻下加冬。

又以县境斗六门地方,北接虎尾溪,东通内山,实为要隘,应将旧驻县城之北协左营守备移驻,其旧驻下加冬之城守右军守备撤回郡城。

又以县境礁吧哖地方,山深林密,径路错杂,易于藏匪,应将上淡水都司移驻,与斗六门守备均归北协管辖。

其淡水各处,俱关紧要,须置大员弹压。

都司既移驻礁吧哖,应将安平协左营游击移驻猛甲。

又以彰化县境鹿子港澳口广阔,人居稠密,旧设把总一员,防范难周,应将安平协左营守备移驻。

盖亦相时筹地之议也。

虽不能遽行,存此以备采择。

  陈少林曰:『台湾环海依山,欲内安必先守山,欲外宁必先守水。

守山之法劳而易,守水之法逸而难。

盖陆地之防,惟在严斥堠,慎盘诘,实心卫民,勿以扰民,得其人以任之而已。

水地之防,必资于船,多设船则有篷桅缆碇修葺之工费,岁需不赀,是在主计者之持策也。

盖台湾善后之计,莫急于增兵,增兵自不得不增饷。

若仅驻镇于郡,驻协于安平,南北路兵单汛薄,恐未雨之忧,不在鹿耳门,而在海港山社之门矣』。

少林名梦林,漳浦诸生,蔡文勤公称其曾修诸罗县志,凡所忧虞规度,先事而中,录此以见一斑。

 

卷三

  记气习 #

  具四方之风谓之飓,字从具。

今群然作■〈风贝〉,讹从贝,呼亦贝音,且转为暴音矣。

字书无台字,亦土人臆撰者,呼为台音,风大而烈,尤甚者为台。

■〈风贝〉倏发倏止,台常连日夜。

正、二、三、四月发者为,五、六、七、八发者为台。

九月则北风初烈,或至连月为九降。

渡海以四、八、十月为稳,以四月少台,八月秋中,十月小春,天气多晴暖故也。

六月多台,九月九降,其最忌者。

■〈风贝〉将至,则天边断虹,先见一片如帆者,曰「破帆」;稍及半天,如鲎尾者,曰「屈鲎」,此其验也。

台无定期,必与大雨同至,至必拔木坏垣,飘瓦裂石,久而愈劲。

舟虽停泊,常至粉碎,海上人甚畏之。

惟得雷声即止。

谚云:「六月一雷止三台,七月一雷九止台』。

占台者,每视风信反常为戒。

如夏月应南而反北,秋冬春应北而反南,旋必成台。

若七月北风亦主台。

及其既作,必四面传遍。

如北风必转东而南、而西。

南风亦然。

或一、二日,或七、八日,不传遍不止也。

■〈风贝〉骤而祸轻,台缓而祸久且烈。

昔人谓天地之气交逆,地气鼓而海沸,天风烈而雨飘,故沉舟倾樯。

又谓春风畏始,冬风虑终;非习海上气候者乌能知之?

  暴信或先期即至,或逾期始作,总不出七日之内,其期舟人悉习之。

相传正月九日玉皇暴有风,则终岁各暴皆验;否则至期或有风、或无风,靡所准也。

又十二月廿四日送神暴,自是日至二十九日,凡有南风,则应来年有■〈风贝〉;如二十四日应、四月二十五日应、五月二十九日应,九月俱不爽。

  厦门之风,早西晚东,惟台湾之风,早东晚西。

每午后,海上如烟雾蒙蒙,名曰「发海西」,四时皆然。

说者谓船出鹿耳门,必得东风,方可扬帆;澎湖来船,必俟西风,裁可进港。

设早西晚东,则去船过日中始能放洋,来船昏暮不能进口。

岂非风信之奇?于此想越中樵风之说,不尽诬也。

  自九月至明年四月不雨,殆累岁皆然。

五月以后,大雨时行,甚有连绵匝月不歇者。

砌苔础菌,绿意延缘,墙壁几榻,津润欲滴,插架连箱,靡不霉浥,殊闷闷也。

于日落时,见西方云色黯然、一片如墨、全无罅窦、不见云脚者,主来日雨。

郁沧浪云:『云脚者,如画家绘水口石,其下横染一笔为水石之界者是也。

无脚之云,如画远山,但见山头,不见所止』。

可谓善状丰隆者。

黄玉圃侍御云:『诸山烟霭苍茫,若山光透露,便为风雨之征』。

又饥鸢高唳,海雀惊飞,踰日必风。

春晚观西,冬晚观东,有黑云起,主雨。

谚云:「冬山头,春海口」。

  常年气候皆燠,雨后辄微凉薄肌,所谓四时皆夏,一雨成秋也。

入冬绝无霜雪,故工人度腊,少挟纩者。

游客三月辄着轻纱,至十月不更。

每朔风骤凛,忽易薄裘,曦光一射,仍被縠衫。

一日之间,暄凉数变。

故燕集顷,袷毳兼携,以备不时脱换。

砌虫夜响,竟岁皆然。

春初已绽夏萼,胆缾折供,若榴与山茶掩暎,不足怪也。

更有狂颷怒号,转觉灼体,风过后,木叶焦萎如爇,俗谓之「麒麟■〈风贝〉」,云风中有火,殊可诧异!

  旧传野不苦旱,以土沙含润,又露气重也。

予尝秋郊早行,辨明时草露已晞,志所谓「入夜霏霏如霰,茅檐日高,尚溜余滴」者无有也。

或曰,近年人烟渐稠,故露气减于昔去。

  黄玉圃侍御曰:『广东志云,岭南阴少阳多,故四时之气,辟多于阖。

一岁间温暑过半,元府常开,毛腠不掩,每因汗溢,即致外邪;盖汗为病之媒,风为汗之本,二者一中,寒疟相乘,其疾往往为风淫』。

又云:『盛夏士庶出入,率以青布里头,盖以其候南风为厉,一侵阳明,则病不可起』。

此地正相同。

余见寓台者,小有感冒,投表剂则内府虚馁,而俗师骤施温补之药,变症又不可思议矣。

大抵来此者,坚强变为柔脆,十常八九矣。

  台湾本岛夷境,祗今林林总总,皆漳、泉、潮、惠之人,占居于此。

凡岁时婚丧诸议节,率沿其土风,要不得目为台湾习俗也。

顾海外杂然,虽疆索视内治,而流而不返之势,已成积重,有心挽救者非洞见其受病所自,乌能相腠理而针砭之哉?

  好轻生,旧习故未殄也。

每睚眦微隙,辄散槟榔,一呼哄集,当衢列械,横击不可向迩。

陈肆者收所售物,如恐不及,盖稍需则乘机攫夺尽矣。

七月中元,絫台延僧道施食其上,至于更阑,拥观者争所施食,名曰「抢孤」,有乱殴至死者。

又开场演剧,小伶流睐所及,名曰「目箭」,人必争之,挥拳毙命,亦所时有。

此皆习之最恶者,当厉禁之。

  海外百货丛集,然直倍中土。

俗尚华侈,虽佣贩辈徒跣载道,顾非纱帛不裤。

妇女出不乘舆,袨服茜裙,拥伞踅通逵中,略无顾忌。

匠作冶金范银,钗笄钏珥之属,制极工巧。

凡鬻冠服履袜者,各成街市,哄然五都,奢可知已。

  无男女老少,群然好博。

有压宝、压字、漫抓摊、簸钱诸戏。

洋钱,大者一博动以千计。

洋钱,银钱也,来自咬■〈口留〉吧、吕宋诸国。

台地交易赀费皆用之。

大者,一枚重七钱二分。

有二当一者,曰「中钱」;有四当一者,曰「茇仔」,且有八当一、十六当一者。

台人均谓之「番钱」,亦称「番饼」。

  土人啖槟榔,有日费百余钱者,男女皆然,行卧不离口;啖之既久,唇齿皆黑,虽贫家日食不继,惟此不可缺也。

解纷者彼此送槟榔辄和好,款客者亦以此为敬。

  俗喜迎神赛会。

如天后诞辰、中元普度,辄醵金境内,备极铺排,导从列仗,华侈异常。

又出金佣人家垂髫女子,装扮故事,舁游于市,谓之「抬阁」,靡靡甚矣。

每举尚王醮设坛,造舟送迎,俨恪糜费,尤属不赀。

  神祠,里巷靡日不演戏,鼓乐喧阗,相续于道。

演唱多土班小部,发声诘屈不可解,谱以丝竹。

别有宫商,名曰「下南腔」。

又有潮班,音调排场,亦自殊异。

郡中乐部,殆不下数十云。

  鸦片产外洋咬■〈口留〉吧、吕宋诸国,为渡海禁物。

台地无赖人多和烟吸之,谓可助精神,彻宵不寐。

凡吸,必邀集多人,更番作食,铺席于地,众偃坐席上,中燃一灯以吸,百余口至数百口为率。

烟筒以竹为管,大约八、九分,中实棕丝头发,两头用银镶首,侧开一孔,如小指大,以黄泥掏成壶卢样,空其中以火煅之,嵌入首间,小孔上置鸦片烟于壶卢首,烟止少许,吸之一口立尽,格格有声。

饮食顿令倍进。

日须肥甘,不尔肠胃不安。

初服数月,犹可中止;迨服久偶辍,则困惫欲死,卒至破家丧身。

凡吸者面黑肩耸,两眼泪流,肠脱不收而死。

  凡游台者,荡子癖狭斜之游,败类耽摴蒱之戏,贪毒烟以自朘其膏,比匪人而甘罄其橐,以致生归无日,赍恨埋沙。

纵令绵息仅存,含羞托钵,习之不臧,辙胡勿鉴,至于斯极,悔何及哉!

  台湾更有一种无赖之人,出则持挺,行必布刀。

或薮巨庄,或潜深谷,招呼朋类,謆诱蚩愚。

始而伏党群偷,继而拦途横夺,盖梗化之尤者。

初方目为罗汉脚,而治之不早,将有鸱张之势。

如朱一贵以一饲鸭奴跳梁,黄教以一盗牛贼作逆,虽先后克日就戮,而官军受其戕害,村庄遭其荼毒,已不可胜言矣。

吾愿司土者尚时时留心斯辈也可。

  记土物 #

  有物非此土所产、来自中土他海者,有名系此土、实非产自此土者,有此土与中土他海同产而早晚稀稠有别、与夫形状小异者,有实为此土独产者,或略或详,就见闻所及记之。

  稻之属:若粳稻,有早占、埔占、尖粟、三杯、圆粒各种;秫稻有赤壳、虎皮、鸭母、鹅卵各种。

早占种于二、三月,成于六、七月,田中种之。

埔占种于三、四月,成于八、九月,园中种之。

圆粒无多。

三杯壳薄而米白,但不耐久贮。

尖粟壳厚而米麤,收仓十年不腐,故各属正供,惟收此种。

鹅卵秫性极黏,诸秫中最佳者。

又凤山、淡水、东西港早冬种于十月,收于三、四月,名曰双冬,又为他邑之所无也。

台地土壤肥沃,田不资粪,种植后听之自生,不事耘耔,坐享收成,倍于中土。

近岁籴价不贱,居民炊釜颇艰,则以逐利者祗贪越贩,故盖藏解焉。

  南路地热不宜麦,北路种者甚多;三月可收,不待麦秋也。

凡小麦开花,北地以昼,南方以夜。

台麦如北地,故其性最良。

又一种状如■〈禾上米下〉,实如石榴子,一叶一穟,穟数百粒,土人谓之番麦。

  黄豆、黑豆、赤豆、绿豆、黄梁、胡麻之属,北路广种之;种同中土,而收获较早。

  蔬蓏与内地无别。

黄瓜、茄、苋之属,春初即入盘餐。

又荷兰豆如豌豆,角粒脆嫩,色绿味香。

裙带豆荚绿子黑,红公豆荚紫子红,御豆大如指顶,味尤滑嫩,皆食单佳品也。

  笋味酸苦,不堪入庖。予在八里坌港,见有笋生竹节间,剥而瀹食,味甚脆美。

  傀儡山产芋魁,有数十觔大者,野番以此为粮。余在鹿子港,见芋大如巨筐,重三、四十斤,云亦产自内山。

  番藷有红、白二种,产同中土。

台人亦资以供常餐。

海外土浮而沃,树艺较内地倍肥泽焉。

余署阶际,偶植一枚,旋坼土牵蔓,未数月,干如蒲桃,支架引之,高丈许,叶覆数笏地,盖仅见者。

  王渔洋香祖笔记云:『凤山县有姜名三保姜,相传明初三保太监所植,可疗百病』;凤境今无有也。台地植姜,春种夏熟,味最脆嫩。

  梅花间有。

山茶花红、白各种多重台者。

桂花四季皆开,然香少逊矣。

兰花、水仙花,来自海舶。

桃花处处有之,入腊盛开,至灯期则花事阑珊。

绛绯碧桃,吐萼稍迟。

若牡丹、芍药,乃绝无者。

  扶桑花一名佛桑,叶如桑叶,花如蜀葵,色深红如火,曦光所烛,疑若焰生。

台地有二种:千叶者红、黄二色,单瓣只有红者;自夏至冬,一树开数百花,望之如烧空焉。

  刺桐,树高大而枝叶蔚茂,其花附干而生,侧敷如掌,色极鲜红。

予友任伯卿官右营游击,署旁射圃中,列植以百计,因以名园;花时余偕觞咏其下,襟袖间疑蒸赤城霞也。

  贝多罗花,树多瘿结,枝皆三杈,叶如枇杷,而厚韧过之,可以写经,所谓贝叶也。

花瓣五出,间有六出者,大如小酒碊;瓣皆左纽白色,近芷则黄苞微紫,香如擘橙,日开数万朵,落地如铺银,略无萎意。

余署前庭一株,老树屈蟠,婆娑广荫,竟岁在馥郁中,殊饶佳致。

  昙花即优钵罗花,草本,出西域,有紫、白二种。

青叶丛生,或一年一花,或数年不花。

悬茎包裹,状若荷蕊,中攅十八朵,每一日开一朵,释家谓符罗汉之数。

梵剎多植之。

  抹丽花,千层,大如菊蕊,碎玉玲珑,开经三宿,妙香绝逈,亦名三友花,土称番茉莉,又称番栀子,或称叶上花。

其常种亦自饶贱,串朵成球,一钱可得,置枕簟闲,足清梦寐。

  晚香玉,叶如鹿葱,花洁白,含苞如玉簪,夜开,有香,蒂必双出;一名月下香,出者,大如小酒

  又名雪鸳鸯。

此花,中土极珍之,台地丛生如草,土人不甚爱惜,剪之成束,鬻以插缾。

余于署后圃中,课僮遍栽,每风露凉宵,月光如水,觉清芬细细袭襟带间。

  赪桐花,草本,高不盈丈,叶似桐花,红如火,一穗数十蕊,苞如鹦咮,亦名红鹦哥。

台地五月盛开,午日杂插瓶盎中,故俗呼龙船花。

又虎子花,一名月桃花,亦五月开,午日折以簪小儿髻上。

  木兰花,树本大者围数尺,花淡黄,色细碎如黍粒,香气清远,种出暹罗,故名暹兰。又珍珠兰,花如金粟,弱枝蔓引,香与木兰同,俗呼鸡爪兰。

  含笑花,五瓣,淡黄色,香味郁烈,拗折间余芬溢指尖,经时不歇。

  鹰爪兰,花如兰,无心,色初青,渐黄,香味滞腻,齅之令人作恶。闺人插之鬓际,云染发膏则香益清彻。

  斑支花,即木棉也。花较山茶更大,色深黄,蓓蕾坚厚,结实如棉。又一种花色红者,台地无之。

  消息花,即刺球,本高数尺,有刺,植之篱落间,黄蕋细攅,如团绒,芬馨亦自袭人。又番绣球,蔓生,叶厚,花白心微红,亦名红绣球。

  金丝蝴蝶,花黄片红点,多须,如舞蝶,一名金茎花。又番蝴蝶,花高盈丈,色中红外黄,如蝶,有须,四时常开。

  铁树花,状如纱笼,玲珑细琐,千瓣分披,瓣各一花。黝根翠叶,故自森森。

  午时梅,色红,午开子落,一名子午花,非梅种也。相传来自毗尸沙国。

  指甲花,树高丈余,枝条柔弱,叶如嫩榆,捣以染指甲,色同凤仙花;白色,朵细香清。

  百叶黄栀花,一名玉楼春,亦非牡丹种。

又七里香,木本,一名小柑花,丛生如柑,五瓣,色白,香远,与山矾名同族别。

又素馨花,藤本,延缘竹木,花白如雪,恐亦与花田所产者殊类。

  美人蕉花,有红黄二种,黄者尤芳鲜可爱,四时开花不绝,有高丈余者,子坚黑,可作小念珠。

  迎年菊与秋花无异,惟紫色一种开历冬春,故名。余署斋前,四月间盆菊盛开,曾邀友人赏之。台地少寒多燠,百卉荣滋,故不论节候也。

  莲蕉花出蕉心,大如莲,鲜红可爱,经时不谢。又交枝莲,藤本,花五瓣,白色,其茎互相萦绕,午开未谢。

  喷雪花,叶深碧,开小白花,以千万计,弥望如雪,故又名泼雪。

  西瓜种于八月,成于十月。台湾、凤山二县有之,岁以充贡。

  波罗蜜大如斗,皮礧砢如佛顶螺髻,剖之,纯瓤间迭如橘柚,囊色黄,味甘,核如枣仁,熟食味如百合。

余初得一枚,署中人有不识者;余戏之曰,此荔祖也,众为抚掌。

  释迦果似波罗蜜而小,色碧,种自荷兰,味甘而腻,微酸,熟于夏秋间。

  菩提果一名番果,花白色,实如枇杷,味甘芬,鲜青熟黄,累累如腊丸。

  菠萝一名黄梨,亦曰黄来,叶如蒲而短阔,两侧如锯齿,实抱干生,通体鳞皱,叶自顶出,森张若凤尾。色淡黄,味甘酸,切之,津沥芳香袭人。

  羡子亦称番蒜,或作檨,字书无此字也。

树高大,叶尖长,浓可荫亩。

花微白,小朵有香。

结实,肤绿肉黄,味酸甘,盛夏大熟,人争瞰之。

又或蘸盐以代蔬,切片用糖罨之,名曰蓬莱酱。

土人压担堆筐,鬻诸通市,果之最繁富者。

  甘蕉一名牙蕉,绿叶攒抽,中心出花一枝,五六层,层层吐瓣,红紫可爱。

结实每层数十枚,排比如栉,色黄白,味香甘。

台地村舍后每广植之,四时皆生,藉以获利。

  槟榔树直无枝,高一、二丈,皮如青桐,叶类筠竹。

叶上竖如翼张,叶脱一片,内现一苞。

苞绽即开花,淡黄白色,连缀而芬。

实附花下,形圆而光,宛然纂枣。

自孟秋至来年孟夏,发生不绝。

土人摘其鲜者,用扶留藤和蛎灰食之,咀噍不能少辍。

迨六、七月未熟时,辄以熏干者继之。

  椰子树干叶如槟榔,结实,外里粗皮似棕片,质大如瓜,壳坚厚,剖之白肪盈寸,极甘脆,清液可碗许,气味与酒相近,曰椰酒。

六、七月熟可采,番人跃其上,攀援矫捷,名曰猱采。

  南北路连陇种土豆,即落花生也。沙壤易滋,黄蘤遍野。每冬间收实,充衢盈担,熟啖可佐酒茗。榨油之利尤饶,巨桶分盛,连樯压舶贩运者,此境是资。

  番姜,木本,花白色,实光长,熟时红艳,中有子,味辛,荷兰种也。

番人带皮啖之,亦名番椒。

又一种实圆而微尖,状如柰,种出咬■〈口留〉吧,中土无之。

又番木瓜,树干直上,无枝;叶生树杪,似萆麻;花白色,开枒槎间;瓜凡五棱,无香味。

番石榴,不种自生,味臭而涩。

番柑、番橘,皮苦肉酸,皆不足啖。

  佛手柑,北路产者甚大,香殊不足。龙眼亦颗小味薄,均非佳品。

  蔗有红白二种,其浆资人啖者与中土同。

又干小者,名曰芒蔗,煮汁成糖者此也。

东宁政事集云:『蔗苗种于五、六月,首年则嫌其嫩,三年又嫌其老,惟两年者为上。

首年者熟于次年正月,两年者熟于本年十二月,三年者熟于十一月。

故硖煮之期,亦以蔗分先后。

若早为砍削,则浆不足而糖少。

大约十二月、正月间始尽兴工,至初夏止。

初硖蔗浆,半多泥土,煎煮一次,滤其渣秽再煮,入于上清,三煮入于下清,始成糖。

入■〈石屚〉待其凝结,用泥封之,半月一换,三易而后白,始出■〈石屚〉。

晒干,舂击成粉,入篓,须半月为期。

未尽白者,名曰糖尾,并■〈石屚〉再封,盖封久则白,封少则缁,其不封者则红糖也』。

又赤嵌笔谈云:『台人十月内筑廍尾,置蔗车,催募人工,动廍硖糖。

每廍用十二牛,日夜硖蔗,另四牛载蔗到,又二牛负蔗尾以饲牛。

一牛配园四甲或三甲余。

每园四甲,现插蔗二甲,留空二甲,递年栽种。

廍中人工:糖师二人,火工二人煮蔗汁,车工二人将蔗入石车硖汁,牛婆二人鞭牛硖蔗,剥蔗七人园中砍蔗去尾去■〈艹泽〉,采蔗尾一人,看牛一人』。

二书足尽煮糖之法,因摘录之。

  台湾山无松柏,坐荫则臃肿成林,草不芊绵,弥望则剑铓刺眼。

纵有良材,多沦深谷。

岂无芳草,未入图经。

欲指名而末繇,求适用而奚辨?嵇含之所难状,神农之所未■〈当,甘代田〉,不几指不胜偻也哉!

  榕树产闽粤间,木之易长而多寿者,海外亦所在皆有。

余署南园一株,轮囷偃覆,极冥蒙郁律之状。

郡署鸿指园有榕根蜿蜒地上,高约四、五尺,横长约二丈余,凌空搘拄,疑出神工,谓之榕桥,奇观也。

  茄冬树,木实坚重,色红紫,纹理细致;制器物与紫檀相近,花梨不及也。

余在后垄,见列树交柯,叶如冬青,浅黄深绿,一望郁然,类西洋界画中所渲染者,询之即此树也。

  萧朗木,大者数围,质重而理细,类黄檀,然求之内山,析片辇运,制器最良,或曰即柏也,一曰消郎。

  楠木始生,已具全体,裂土而出,两叶始蘖,已大十围,岁久则坚,终不加大,盖与竹笋同一理也。见裨海纪游。

  南路打鼓山有香木,色类沉香,味较檀尤烈,不名何香。

土人亦不知贵。

闻昔年为吴客载去甚多,后有制为香杖者,零星■〈贝养〉木,拾琢扇器。

见赤嵌笔谈。

  桄榔,直干似栟榈,有节如竹。树杪抽数十枝,攅叶若翦。吐花作穗子历落,状若青珠,皮中有屑,赤黄色,如面,可食。木质坚而多文,制器斑如。

  桫椤木,腹空洞,四周绉褶如缪篆,自然蚪屈,不待郢削也。人每取以贮笔。

  绿珊瑚,一名绿玉树,竟体槎枒,绝无花叶。色光润,如研黄和黛绿,不可拭。其生易蕃,郡境篱栅闲所在皆植。

  交标、九荆,皆土人构室材也。

交标可为梁,九荆作柱,入土不朽。

野人缚茅成舍,搘拄便焉。

又番树大如槐,枝干离奇,或似卧松。

结实如槐角,皮红时绽子,肉白可食,俗呼刺豆,亦呼番豆。

又馒头果树,干似桐,不直耸,旁枝着叶,略如木芙蓉,细花绿穗,攅萼相属,皆中土所无者。

  林投或作菻荼,树直干,皮似棕榈,质极坚,有纹理,中空,从根结丝贯顶。

叶勒而长,两旁皆刺。

花如芦荻,实类波罗蜜,不堪啖。

又水漆,柯叶彷佛刺桐,皮有黏液,着肤辄肿。

一说叶有毛,刺人则痒不可耐,搔之发红肿痛,久之乃止,故名咬人狗,即水漆种也。

与林投均为人家围篱所资。

  每于杂薪中拾木如螙痕,甚如湿渍腐朽指不可搯者;迨裂之,坚实异常,挥斤有难色矣。

质细滑如涂膏,睇之完蚀相错,洵制器美材。

俗呼烂心木,究不审何许木也。

黄玉圃云:『内山林木丛杂,多不可辨,樵子采伐鬻于市,每多坚质,紫色灶烟,间有香气拂拂。

若为器物,必系精良,徒供爨下之用,实可惜』!良然。

  竹丛一望蒙密,略无娟翠细香。

供人玩味,则惟刺竹一种而已。

此种数十竿为一丛,茁笋不出丛外,每于丛中排比而出,枝大于竿,又节节生刺如鸟爪,捎人甚锐,人不敢近,是用植以固樊圉焉。

而欂栌、枅柱、几榻、筐筥之属,亦于是资。

其它中土产者,间有之。

  七弦竹,干白,有青线纹六、七条,叶与凡竹同,盖竹别种也。又人面竹,节密而凸,宛然人面,一名佛眼竹。又观音竹,弱枝细叶,瓷斗中物也。

  地不产茶,水沙连一种,与茗荈相类,产野番丛箐中,曦光不到之处,故性寒可疗热症,然多啜恐胃气受伤。

  扶留藤即蒟也,俗名荖,字书无此字。

蔓生,叶如田藷而小,枝柔细,长延十余丈。

土人食槟榔,或用叶、或用藤、或用根和食之。

纳币仪以红丝系叶百束压盒,不解何义。

  风草惟社番识之。春生无节,则经年无台风;生一节,则台一次;多节则多次。闻验必不爽,真奇事也。

  龙舌草形如舌,旁有刺,中液如膏;闺人取以润发,鲜泽可鉴。

  红毛茶,草类。

黄花五瓣,叶如瓜子,亦五瓣,根如藤,劚取曝干瀹茗,可疗时症。

又姜黄,丛生,叶如美人蕉,根似姜,取以染绘。

又七弦草,丛生如秧苗,界纹白绿相间,入冬白变为红。

又羞草,叶生细齿,爪之则垂如含羞状。

又齿草,枝叶高尺许,社番取以擦齿,久之皆黑。

凡此悉随俗呼名,为类尚多,不能胪记。

  药品多本草所不载者。

旧志及赤嵌笔谈诸书所录甚伙。

如羊甘乌、甜鸡骨、鸭嘴、鼠尾、鲎壳与夫四时春、半天飞、过江龙、铁马鞭之属,名既不典,性亦难识,虽主治各有方味,刀圭当勿轻试也。

  蒋观察以海外无鹊,从中土笼致十数枚,载海舶来,亦复营巢伏卵,意必蕃息,甫逾年无一存者。

说者谓鹊卑飞,不能越海,是不然,土性不相习,故物类不能不拘于墟。

鸜鹆不踰济,鸿雁回于峰,独鹊也欤哉?

  鸠不一种,色青黑者曰斑鸠,项下赤者曰火鸠,体纯绿、觜趾红者曰金鸠。白鸠周身如雪,皎然可爱,能知气候,每交一更,辄鸣数声,真慧禽也。

  乌鹙似八哥,通体皆黑,喙如锥,尾长,飞最疾,鸣如黄鹂,能作百鸟声,夜则随更递唤,能搏击羽族,盖鸷鸟也。

又一种,黑身、红顶、绿趾曰海八哥。

又传咸水港统领埤茄冬树上,岁巢白八哥,土人每伺其将雏时攫而饲之。

  海燕与中土无别,而营巢少异。又一种似燕,背淡黑色,腹下黄色,尾长,飞则鸣,行则摇,曰番萆。

  赧鹳状似鹤,略小而短尾,翎羽淡红色,专食蛇虺,探穴啄令自出。

  长尾三娘,朱喙,翠翼,褐脊,彩耀掩暎,尾长盈尺,土人因名之;产诸罗深山中。

  海鹅俗名南风戆,又名布袋鹅,恒于海滨猎鱼。又海鸡,比家鸡较大,色黑,脚绿,宿海屿中,取而烹食,骨脆,味美甚。

  五鸣鸡大如■〈〈今上西下〉鸟〉鹑,项白,每漏下一鼓则一鸣。又潮鸡,潮上辄鸣。又彩囊,似鸡而小,项上有五彩囊。

  番鸭大于舒凫,翎釆微异,觜趾皆赤色,味殊逊之。

  台山无虎,故产鹿最繁。

从前鹿场在近山所,后皆垦为田,遂于内山捕猎。

贸贩者多越山后交易。

鹿茸性减于关东,而直不贱;胎皮则益昂矣。

市人购皮制为箱箧裀囊,游台者必挟归充馈物,然费侈而品不精,徒供唾涕耳。

  艾叶豹,斑驳可观,制裘者重直购之,然亦粗重不堪曳娄。

  内山多野牛,千百为群。

欲取之,先置木城,一面开门,驱之急则皆入,入则扃而馁之,然后徐施羁靮,豢之以刍,驯则役同家畜矣。

其革制衣箧甚坚,台物以此为最。

  产马小而弱,不及中土;内山亦有产者,名曰山马。

  内山多猴,有小如拳者,不易得。

  番犬高倍常犬,状尤狞狰,中土人每重直购而畜之。又番猫较家猫肥泽,而尾甚短,捕鼠亦捷。

  听虫声以占候,海外不然,二月已闻蝉噪,四时不绝蛩吟。

豳风、月令所陈,要难为此间例也。

至若密惟不能障蟁蝇,鐍笥不能却蚁豸,尤足生人厌恶,不堪寝处者矣。

  每夜分籁寂,忽四壁作响,唶唶如鹊噪,火之则蝘蜓鸣也,聒耳不休,殊无清趣,徒令旅怀作恶耳。

  蛇之毒者不一种。闻北路有巨蛇可以吞鹿,名钩蛇,能以尾取物,则又巴蛇之亚也。

  海族綦繁伙矣,沿海郡邑志详载之。

台产无珍错。

燕窝、海参、鳆鲞之属,来自洋舶。

所常产者,蟳、蛎、蠃、蛤、蚶、蚬、鰇、■〈鱼则〉各种无异也,故鳞介不备记,记其稍饶异者。

  裨海纪游云:『鲨鱼胎生。

市得一鱼,可四、五斤,用佐午炊。

庖人剖腹,一小鱼从中跃出,更得五、六头,投水中皆游去』。

赤嵌笔谈云:『鲨类不一种。

龙文鲨、双髻鲨,志言之矣。

外此有乌翅鲨,身圆,翅尾黑色;锯子鲨,长似锯;乌鲨,口阔,大者数百斤,能食人;虎鲨,头斑如虎,齿迅利,噬人手足立断;圆头鲨,亦食人;鼠■〈虫吾〉鲨,皮白,齿如梳;蛤婆鲨,口阔,尾尖;油鲨,身圆而长,尾似虾尾;泥鳅鲨,口尖;青鲨,身青色;扁鲨,身扁,尾小;乞食鲨,皮可饰刀鞘;狗缠鲨,身长,尾尖;狗鲨,头大,上有乌赤点,离水终日不死』。

按郡志有白鲨、胡鲨、双髻鲨。

其最佳者,皮上有黑白圈文,曰龙文鲨,其翅尤美。

今鲨翅出南路嵌顶及澎湖,每岁十一月渔人取之,载海舶行贩焉。

  澎湖产涂魠鱼。

鱼无鳞,状类马鲛而大,重者二、三十斤,肥泽芗甘,海外鱼味之绝。

官澎岛者,以此馈遗,不过一、二尾,意甚珍重,然冬春间海舶经此,市之直廉,未■〈当,甘代田〉不餍饫而去。

  乌鱼以冬至前后盛出。

由鹿子港先出,次及安平大港,后至琅峤海脚,于石罅处放子,仍引子归原港。

冬至前所捕者曰正头乌,则肥;冬至后所捕者曰回头乌,则瘦。

子成片,下盐曝干,味亦佳。

渔人有自厦门、澎湖伺其来时东渡采捕。

凤山县杂饷款内,有采捕乌鱼旗九十四枝。

旗用白布一幅,刊刷「乌鱼旗」字样,填写渔户姓名,钤盖县印,植船头网取,旗每枝征银一两五分,是为台赋水饷之一。

又台湾、凤山、诸罗三县蚝饷,每条征银五两八钱八分;盖蚝,蛎房也,即以为取之之名。

用竹二,长丈余,各贯铁于末,如剪刀,于海水浅处钩取蛎房者。

  飞藉鱼,相传沙燕所化,两翼尚存。渔人俟夜深时悬灯以待,乃结阵飞入,舟力不胜,灭灯以避。又新妇啼鱼,状本鲜肥,熟则拳缩,命名以此。

  鹦哥鱼觜红体绿。又蝴蝶鱼见上淡水海岸间,栩栩然宛似凤皇孙也。

  旗鱼色黑,大者六、七百斤,小者百余斤,背翅如旗,鼻头一刺,长二、三尺,极坚利,水面殴鱼如飞,船为所刺,即不能脱,身一转动,船立沉。

赤嵌笔谈云尔。

余在安平镇所见即此,尤骇其胷脊间肉陷如沟,鬐翅敛之不见,有时怒张如支雨盖,故亦名破伞鱼。

  蜈鱼俗呼海竖,首似猪,大者千余斤,小亦五、六百斤,常于水面跃起高丈余,喷水如雪,渔人见之辄避。

又海和尚鱼,色赤,头与身皆似人形,四翅无鳞。

又海狗鱼,头似狗,尾尖,四翅。

又海马鱼,形似马,颈有■〈髟上〈夌,凼代土〉下〉,亦四翅。

渔人网获,均为不祥。

俱见赤嵌笔谈。

  澎岛冬日产海龙,每跃必双,首尾似龙,无牙爪,长不径尺,以之入药,功倍海马,渔人获之,号为珍物。

  海翁鱼即海鳅也,大者三、四千斤,小亦千余斤,皮生沙石,刀箭不入。

鹿耳门沙岸有自殭者,肉粗不可食,人割取其膏,资然釭焉。

或言口中喷涎,常自为吞吐,有遗于海滨者,黑色、浅黄色不一,即龙涎香也。

闻上淡水有之,云可止心痛,助精气,欲辨真膺,研入水搅之,浮水面如膏,以口沫捻成丸,掷案有声,噙之通宵,不耗分毫者为真。

每两直数十金。

艳其名者每于台是征,然此地实罕有,仍购诸洋估所贩者。

无益之物之为累如此!

  蟹产于海,独诸罗蟹生溪涧中。

螯有毛,名曰毛蟹。

诸罗溪内亦产鲢,与台湾县鲫潭产鲫,均肥美,为食单佳品。

又凤山溪中产虾,彰化泽中产茭白,皆海外仅有者。

  越绝书:『水母虾为目,海镜蟹为腹』。

郭璞江赋:『璅蛣腹蟹,水母目虾』。

按水母,闽人谓之■〈虫宅〉,又谓之蜇皮。

浑然一物,有知识,无口眼,虾寄腹下,食其涎,见人则惊,此物亦随之沉。

鹿耳门内甚多,淡紫色,味逊于他产。

又鹿耳门沙岸上多寄生螺。

小蟹如鼅鼄,本无壳,入空螺壳中,负以行;大小磥硌,郭索沙碛中甚疾,触之缩入,如螺闭户,火炙之乃出走,此即海镜璅蛣种也。

  ■〈句上黾下〉鼊,龟属,卵生,状似鳌,四足漫胡,无指爪,大者百余斤,小亦数十斤。

常从海岸赴山凹钻孔伏卵,人伺其来,尾而逐之,行甚疾,众并力反其背,则不能动矣。

甲可乱玳瑁,亦以为饰,但薄而色浅,不任作器。

南路每有之。

又龙虾、文蛤,他海所有。

虎蟳、鬼蟹,则名状皆恶劣矣。

  郡境货无奇赢。

番锦、番毯、番布之属,或丝不经练杂染成者,或绩树皮缲兽毳为之者,不足珍也。

文绮、大布,来自中土,入市者直恒倍焉。

相传哆啰■〈瞒,口代目〉产金,地属野番,恐不足信。

而中土每谓台地有金,盖此地工善炼金,贾人以金来就炼者为多耳。

近闻加泵社山亦产银矿,星星无几,亦在野番界内,厉禁之,无敢入者。

 

卷四

  记丛璅 #

  郡无城郭,四周树栅,藩以竹木,望之深郁;惟七门甃石,粗具楼堞而已。

凤山、彰化二县皆然。

诸罗往时筑土为垣,岁久渐陊,今周令大本增筑之。

或谓厥土■〈足束〉浮,不任垒甓。

当荷兰来踞时,既筑赤嵌城于鲲屿,又筑赤嵌楼于镇北坊,且筑城于鸡笼岛上。

何以皆历久仡仡耶?总之,谈形胜者以东岭为迭屏,以澎岛为巨障,以鹿耳门为严钥;恃天造之金汤,又何墉隍之是藉哉!

  郡中文武廨宇,布置四坊中,历有修葺。

近时章镇帅绅辟大树园,构清荫堂、倚青亭于署侧;蒋观察亦于署后构褆室,又刱延熏阁、挹爽廊、檥月楼、鱼乐槛、接叶亭、花南小筑、花韵栏,复辟丛桂径、得树庭、小仇池、瑞芝岩、迭云峰、醉翁石,仍增饰澄台旧迹,更移构斐亭于其东偏。

郡署鸿指园,往时蒋观察所辟者,邹太守应元复葺治之。

城守白参将世傥构凝香居;左营余游击大进构镜清堂、岸舫;右营任游击承恩构师慎堂、栋花书屋,又辟俗桐园;台湾王令右弼构古春小筑;而余亦就署后隙地构澹怀轩

  研北书屋;皆一岁中兴工蒇事者,颇增海外之胜。

  郡举秩祀,所在咸饬,外此尚无多。

淫祠寺观亦寥寥。

北郊海会寺即郑氏北园,颇宏敞。

黄蘗寺亦在北郊,饶有花竹。

明孝廉李茂春梦蜨园,后改为法华寺,今于其前祀祝融;左侧则南湖书院辟焉。

弥陀寺在东门内,仅具规模。

惟南郊付溪寺,境以幽胜,差堪游憩。

  随屧黄沙坌积,何从选胜?偶与任将军伯卿联辔城隅,得曾氏园,修竹千竿,极檀栾之致。

药栏罗径,布置逶迤,颇有清趣。

相与盘桓老树下,啸咏良久。

自此游涉日众,竟成海外辟疆矣。

  一元子玉带,流传民间且久,玉版凡二十枚,碾成百鹿,良玉善工,足宝也。

考一元子名术桂,字天求,明辽藩裔也。

明亡,由辅国将军依唐藩闽中,封宁靖郡王;崎岖兵间无成事,穷蹙窜海外。

迨郑氏归命,无所之,遂自经死。

临终书绝命词曰:『艰辛避海外,总为几茎发。

于今事毕矣,不复采薇蕨』!闻者悲之。

死时年六十六,葬凤山竹沪里。

姬侍从死者五人。

盖康熙二十二年癸亥六月事也。

五人者,姬袁氏、王氏、媵妾秀姑、梅姑、荷姑也,葬郡城南门外魁斗里,人称五烈墓云。

  郡人谭艺者必推沈斯庵。

往岁范九池侍御修郡志,采其诗文入志者甚多。

颓唐之作,连篇累牍,殊费持择也。

考斯庵名光文,字文开,鄞人,明副榜,由工部郎中晋太仆寺少卿,命监军广东。

顺治辛卯,自潮州航海至金门,总督李率泰阴招之,不赴。

将入泉州,舟过围头洋,遇风飘至台湾。

郑成功礼以宾客,不署官。

及经嗣,以赋寓讽,几罹不测,遂变服为僧入山。

台平,不能归,因家焉。

意此君官唐桂藩,事贩渡海依郑氏者。

观其序东吟社稿有云:『郑延平视同田岛,志效扶余』,可想见已。

他如王忠孝、辜朝荐、沈诠期、卢若腾、李茂春、张士郁、张灏、张瀛辈,均以故绅遯迹岛屿者,志家列诸此郡流寓,论其世、原其志可耳。

  官台湾者,文武皆三年秩满。吏民知瓜期将及,辄形为懈玩,俗之敝也若此。水陆军伍,亦以三年更迭。及期每不受钤束,典领者所当严治之也。

  南北路任载及人乘者,均用牛车,编竹为箱,名曰笨车。

轮圜以木板,板心凿孔,横贯坚木,无轮与辐之别。

盖台地雨后潦水停涂,有辐辄障水难行,不如木板便利也。

车辄纵横衢市间,音脆薄,如哀如诉,侵晓梦回时,尤不耐听。

  凡货食物,率土音叫唱,不可晓。卖肉者沿街吹角,如塞上高秋时,难胜凄楚!

  使槎录云:『郡中鸯舌鸟语,全不可晓。

如刘呼涝,陈呼淡,庄呼曾,张呼丢,吴呼袄;黄无音,厄影切,更为难省』。

小流求志云:『台地字多意造,为字书所不载。

如番檨之檨字、泥■〈鱼卖〉之■〈鱼卖〉字、管■〈犭豪〉之■〈犭豪〉字、啊乳酒之啊字、茄荖网社之荖字、台风之台字、兽善走为■〈抛,足代扌〉之■〈抛,足代扌〉字,不一而足,尤难枚举』。

愚谓形声舛异,此类尚多;二书特举其概耳。

  海外昼日,视中土较长;盖迤西巨瀛无际,阳曦无有蔽亏故也。

有谓男女暴长,年十四、五即如中土年二十许。

且有男九、女十之谚,以为地居东方,生发气盛所致,未必尽然。

  郡中岁常地震。

每大风雨后,或黄雾弥漫时,多有此异,然不过一往来间舍宇动摇而已。

闻诸罗最甚,至有裂地溢水之变。

近年稍稀,可以觇境疆之宁谧矣。

  台地多用宋钱,如太平、元佑、天禧、至道等年号,钱质小薄,千钱贯之,长不盈尺,重不逾二斤。

相传初辟时,土中有掘出古钱千百瓮者,或云来自东粤海舶。

余往北路,家僮于笨港口海泥中得钱数百,肉好、深翠,古色可玩。

乃知从前互市,未必不取道此间。

果竟邈与世绝哉?然迩来中土不行小钱,洋舶亦多有载至者。

  澎湖出文石,土人碾为念珠玩物,列肆以市。

石理如指螺,淡黄色,晕间以白,略可观。

然质枯而色黯,非珍物也。

今竟以此为书院标额,乡曲之见,不堪嗢噱耶!

  武林郁沧浪撰伪郑逸事,颇详核。

长耳、草鸡,后先窃踞一甲子中,本末具在,虽不足为海外故实,然禹鼎铸其神奸,楚史号为祷杌,要亦鉴古者所不慭置也。

  台湾人称内地曰唐山,内地人曰唐人,犹西北塞外称中土人曰汉人;盖塞外通于汉,海外通于唐,名称相沿,其来久矣。

至土人呼府城为仙府,乡村为草地,则辟郡后始有此称。

  澎岛四面阻海,山不生草木,土不宜稼穑,井罕冽泉,灶惟粪爨,居人散处其间,舍渔别无所业。资俯仰者望岁于海,将毋操网罟以代耒耜欤。

  己丑腊尽,同人集官斋度岁,余以锁印无事,集杜句成五律十三首,有序曰:『天涯薄宦,岁杪惊心。

物候方新,盘桓不废。

交亲依旧,覉旅同然。

频此盍簪,因之授简。

昔少陵栖迟剑外,厥有啸歌;伊仆也落拓海边,能无抒写?爰用意于剪彩,仍乞灵于浣花,始自腊宵,迄于人日,十三短律,参伍曩篇;要无殊于借酒浇愁,窃自比于引声发兴焉耳』!

  腊夜云:绝域三冬暮,宁辞酒碊空。漫看年少乐,不与故园同。殊俗还多事,生涯独转蓬。梅花万里外,■〈足束〉放忆途穷。

  赠鸠兹韦苏溪润翰云:相门韦氏在,夫子独声名。岁暮远为客,怜君如弟兄。听歌惊白鬓,飘转任浮生。同调嗟谁惜?悠悠沧海情!

  赠晋安薛澹庵宸■〈〈十上早下〉翁〉云:大雅何寥阔,情亲独有君。几年一会面,重与细论文。韦曲花无赖,王乔鹤不群。往还二十载,随意岭头云。

  赠吴兴鲍絅庵进云:新诗句句好,俊逸鲍参军。问子能来宿,听诗静夜分?他乡复行役,何路出尘氛。南海春天外,愁多任酒醺。

  赠锡山周梅亭龙骧云:故国愁看外,江山憔悴人。飘零为客久,披豁对吾真。尽室岂相偶,交情何尚新。勿云俱异域,白发好禁春。

  赠吴门徐友松贡金云:吴楚东南坼,胡为君远行?不知沧海上,月是故乡明。鸿雁几时到,云霞过客情。飘飘何所似,鸥泛已春声。

  赠具区李槎寄掞云:行路难如此,姑苏落海边。含凄述飘荡,发兴自林泉。用拙存吾道,将诗莫浪传。乘槎断消息,把酒意茫然。

  又赠槎寄云;不见李生久,飘零似转蓬。筑居仙缥缈,门巷落青枫。兴与烟霞会,交亲气慨中。谁能更拘束,愁坐正书空?

  赠新安吴澹如基尧云:万里苍茫外,嵇康有故人。天涯喜相见,款曲动弥旬。久客得无泪,长歌欲损神。故园花自发,绝域望余春。

  赠四明余献之廷良云:意惬关飞动,今朝豁所思。异方同宴赏,到日自题诗。才士得神秀,清襟照等夷。藏书问禹穴,舍此欲何之?

  赠武林施止莽爟云:莽莽天涯雨,从西万里风。所居秋草净,忍对百花丛!静者心多妙,何人高义同?异方惊会面,此日意无穷。

  示子婿高时夏云:长为万里客,日夜向沧洲。高浪垂翻屋,沅湘万里流。朝来没沙尾,渐拟放扁舟。虽对连山好,桃源无处求!

  示从子和埮云:嗣宗诸子侄,遥忆旧青毡。前辈复谁继,含情觉汝贤。应须理舟楫,恣意买江天。一室他乡远,相望泪点悬!

  人日云:元日到人日,他乡胜故乡。■〈足束〉花披素艳,沙岸绕微茫。锦里残丹灶,春星带草堂,平生为幽兴,词客未能忘。

  东瀛署斋八咏,倚声临江仙,亦余暇日戏拈也,附录于此。

  蕉窗话雨云:覆地浓阴风力怯,隔窗浙沥惊心,坐来旧雨一灯深,无端谭娓娓,相对意愔愔。

愁滴听从残叶下,浣花苦值秋霖,巴山往事费沉吟,寒声催剪烛,絮语咽题襟。

  竹榻闻涛云:大海回风波浪阔,海门竟夜喧豗,鱼龙蹴踏白银堆,挟声舂急雨,作势殷轻雷。

欲卧难眠人起立,匡床梦亦疑猜,钩天合沓洞庭来,壮心惊舞剑,飞渡戏浮桮。

  纸阁挥毫云:散卓几回成弃掷,底论敛手姜芽,兴来屏障遍涂鸦,自嗤贪结习,只觉媿书家。

片名鸿都标格在,临摹体势槎枒,轩窗如盥境无哗,隼波随跌宕,茧纸任横斜。

  莎庭索句云:小院落花风细细,芊绵纤草香吹,放衙散步此间宜,苍茫还独立,徙倚为寻诗。

性癖少陵佳句得,登头吟望低垂,闲中意味有谁知?会心殊未远,叉手已多时。

  小园驯鹿云:绿遍南园风日美,夹轮灵种嬉游,来从苹野一双收,交眠仍濯濯,对语忽呦呦。

■〈足束〉放年时无住着,覆蕉梦里何求,长林丰草自为谋,物情偏静穆,人意与绸缪。

  别馆来鸥云:海上翁无机事者,忘机沙鸟相亲,命畴啸侣海之滨,风前■〈足束〉有态,烟际点如银。

浩荡逐将晴浪至,舍南舍北生春,依他水石碧粼粼,凭轩纱帽对,着笔粉痕勾。

  篁径纳凉云:正苦烦襟无涤处,倚墙几个篔筜,晚风依约戛琅琅,渭川留缩本,淇澳辟新庄。

软到葛衣轻袭袂,那知白汗翻浆,移时伫月净琴张,当头延翠影,落指动清商。

  榕阴度曲云:宫调暗拈红豆记,又从绿树偷听,当场接叶一围青,柘枝何绰约,鵙语太丁宁。

丝竹中年哀乐写,忍看华发星星,黄鸡白日唱休停,檀痕安点点,珠串泻泠泠。

  记社属 #

  郡境南北路番,有熟番,一曰土番,有生番,一曰野番。

南路熟番十一社,北路熟番七十八社,每年输纳丁饷。

社中户口多者三、四百丁,少者百余丁至八、九十丁。

每社置通事一,亦有一通事兼数社者。

土目二、三、四不等,皆番充之,谓之土官。

又设番役数人,勾摄社事者,均归南北路理番同知分领之。

  南路台湾县熟番三社:曰大杰巅社、新港社、卓猴社。

凤山县熟番八社:曰武洛社(旧名大泽机社)、搭楼社、阿猴社、上淡水社、下淡水社、力力社、茄藤社、放索社。

北路诸罗县熟番十三社:曰湾里社(旧名目加溜湾社)、萧垄社、麻豆社、大武垄头社、芒子芒社、萧里社、加拔社、诸罗山社、打猫社、他里雾社、哆啰嘓社、大武垄派社、柴里社。

彰化县熟番二十九社:曰西螺社、东螺社、眉里社、猫儿干社、南社、二林社、大武郡社、柴坑子社、猫罗社、马芝遴社、半线社、大突社、感恩社(旧名牛骂社)、迁善社(旧名沙辘南社)、沙辘北社、大肚中社、大肚南社、大肚北社、水里社、阿束社、猫雾社、岸里社、朴子篱社、旧社、壶卢墩社、乌牛栏社、阿里史社、南投社、北投社。

淡水厅熟番三十六社:曰德化社(旧名大甲西社)、日南社、日北社、大甲东社、双寮社、房里社、猫盂社、宛里社、吞霄社、后垄社、猫里社、加志阁社、中港社、新港社、竹堑社、武朥湾社、鸡柔山社、鸡泵社(旧名大浪泵社)、奇武卒社、八里坌子社、摆接社、搭搭攸社、里族社、锡口社、峰子峙社、雷里社、南嵌社、坑子社、毛少翁社、北投社、三貂社、小鸡笼社、金包里社、大鸡笼社、霄里社、龟仑社。

其生番:凤山县则有山猪毛五社、傀儡山二十七社、琅峤十八社、卑南觅六十五社;诸罗县则有崇爻八社、内优六社、阿里山八社;彰化县则有水沙运二十五社;淡水厅则有蛤子难三十六社、攸武乃四社。

  熟番社或处平原,或倚山麓,或近海滨,亦有山居者。

其俗尚、语音,互有异同。

相传番种各别,有土产者,有自海舶飘来者,有宋时丁零洋之败遁亡至此者。

又传元人灭金,金人有浮海避之,遭风飘至,各择所居,数世之后,忘其自而语不尽改,故多作都卢嘓辘声,呼酒曰打辣酥,呼烟曰淡巴菰,理或然也。

当归化之初,鸷犷成习,诚有如旧籍所纪者;今则渐染华风,番俗亦稍稍变易矣。

然其旧习有未必尽更者,崖略尚不废载笔也。

  番状貌无甚怪异,惟两目坳深,向人瞪视,高颧阔口,绀肤赤足,一望而识为别种也。

无族姓,无祖先祭祀。

父母而外,无伯叔甥舅之称。

不知历日,亦不自知其庚甲。

  居处筑土为基,架竹为梁,复编竹结椽桷为盖,各一大扇。

植柱上梁毕,众共擎盖以升,编茅以覆。

各筑一室,合社之众助之。

名屋曰囤,或曰朗,亦曰必堵混,曰达劳,曰夏堵混,曰浓蜜,曰都粉,曰打咯,状如覆舟,前后疏通,男女长幼,异榻而同室。

今则殷富者栋牖堂寝,宛然民舍矣。

周屋多植藤竹果木,望之翠荫如图画。

  种圃为田,收获早稻,菽麻、梁黍、藷芋之属亦广植焉。

置筐釜上,蒸米为饭,或渍以水,盛用椰瓢,以手攫食,近亦有用碗箸者。

捣秫为餈,曰都都,极精洁。

酒用未嫁番女口嚼秫米,藏三日,微酸成曲,捣秫和置瓮中,发气,搅水饮之,名曰姑待。

亦有蒸秫米拌面入筐,置瓮口滴沥成者。

男妇饮必尽醉始欢。

渍鱼■〈临,酉代臣〉腥鹿脏以佐餐,味馁败为美。

  衣制短至脐,以幅布围其下体,曰抄阴。

被以番毯,曰卓戈纹。

妇衣短至腰,腰下围桶裙。

织茜毛缘其领。

以青布束腓至踝。

头盘发,不挽髻,裹以青布,喜簪野花,饰赝珠曰沙其落,曰宾耶产。

项挂银钱螺贝,曰猫打腊,曰麻海译,曰牙堵。

约指珠贝曰夏落,臂钏或铜或玛瑙,曰龟老,曰堵生声。

男妇俱跣足,近或衣衫履韈,彷佛汉制。

南路番妇竟有缠足者。

男子十四、五岁时,编藤围腰,束之使小,故射飞逐走,疾于奔马。

发少长即断去其半,以草缚之。

齿用生刍染黑。

人各穿耳孔,始用线贯,后用蚝壳、或螺钱、或竹圈、或木圈贯于孔内,自少至壮,渐大如盘,名曰马卓。

或言番妇最喜男子耳垂至肩,故竞为之。

胸背腕臂多黥花纹、或红毛字,以为美观;迩来北路诸番犹沿此习,南路则绝无贯耳、文身者。

男子须出辄拔,无一茎留者,谓番俗憎老也;今间有鬑鬑者矣。

  从前不择婚,不倩媒,男皆出赘。

生女则喜,以男出赘、女招夫也。

女及笄,构屋独居。

番童有意者,弹嘴琴挑之。

嘴琴,削竹如弓,长尺余,或七、八寸,以丝线为弦,一头以薄竹片折而环其端,承于近弰弦下,末迭系于弓面,扣于齿,爪其弦以成音,名曰突肉。

意合,女出而招之同居,曰牵手。

逾月,各告于父母,以纱帕青红布为聘。

或男家赠头箍,以草为之,曰搭搭干。

女父母具牲醪会亲友以赘焉。

既婚,女赴男家洒扫屋舍三日,名曰乌合,此后男归女家,家务悉女持之。

耕作皆妇人,男反待哺。

夫妻反目辄离异,不论有无生育,均分舍内器物,各再牵手出赘。

近日亦有议婚,以媒聘用布帛牛酒娶妇,不出赘者。

凡婚嫁,有曰带引那,曰匏治需,曰线堵混,曰三问,曰谙猫麻哈呢,社各异名如此。

生儿以冷水浴之。

  疾病不知医,辄浴于溪,虽冬月亦入水澡身为快。

死丧曰马歹,曰描描产,曰麻八歹。

丧家结釆于门。

所有衣服,与生人均分;死者所应得之物,同其尸埋于屋内,或所卧床下,亦有葬之竹围内者。

蓬山以北,或埋山上,或■〈疒〈癶上土下〉〉宅边。

其敛,或合板为盝,或裹覆衣革,各不相袭也。

  向无厨灶,用三足架支锅于地以炊;今则庖室具焉。

另构小室贮米,曰圭茅。

室中悬壶卢贮米粟衣服。

以悬之多寡觇其家之赢绌。

亦以番妇腰佩锁匙多寡为验。

俗以秋成度岁,或以东作换年。

届期盛其衣饰,聚饮平芜,歌呼笑乐,经三、四月乃止。

歌时,番妇装束簪花,团■〈囗外乐内〉十数人,携手跳跃,或举腕拍拍,諵諵唱不绝。

或番童相杂,鸣金鼓以助之。

听鸟音占吉凶。

鸟色白,尾长,即荜雀也,名曰蛮在。

音宏亮,吉;微细,凶;动作以此定趋避。

  番童曰麻达,听差者曰咬订,亦曰猫踏,曰猫邻。

凡拨递公文,插雉尾于首,手系萨豉宜,又名卓机轮。

铸铁为之,长三寸许,如竹管斜削其半,空中,尖其尾,系其尾于掌之背。

番两手皆约铁镯,身行手动,则萨豉宜与铁镯撞击,铮铮有声。

又结草双垂如带,飘扬自喜。

风起沙飞,足几及背,瞬息间已数十里。

  猎则削竹为弓,无弰背,缠以藤,苎绳弦之,渍以鹿血,细筱为矢,锥镞鸡翎,直弓卓地,控弦而射,百不失一。

佩刀尺许,圆锐不一,函以木室;障以木楯,高三尺余,阔二尺,绘云鸟焉。

镖杆长五尺许,锋长二尺许,有双钩,长绳系之。

遇野兽,一发即及,虽奔逸,绳挂于树,终就获焉。

  社有事,集公廨以议。小番供役其间,有能书红毛字者,谓之教册,凡出入数皆经其手,字体如蝌蚪文,削鹅管濡墨横书,自左至右,非直行也。

  番以父名为姓,以祖名为名。

如祖名甲,父名乙,即呼曰乙礁巴甲。

醮巴者,番口语也。

近时各社均延师课读番童,出就道试,录取乐舞生,给予顶戴,与新生一体簪挂。

前学政就番字加水旁,姓以潘者,今则张、王、刘、李,自为姓者多矣。

  东望一带层峦迭嶂中,皆野番巢穴也。

于山凹险隘处,以石片垒墙壁,大木为梁,大枋为桷,凿石为瓦。

地无五谷,种芋为粮,掘芋魁大者储之穴。

为窖积薪烧炭,置芋灰中,仍覆以土,聚一社之众发而噉之。

盐则汲海水自曝。

啖麋鹿之腥者,或割剥而燔炙之。

披发裸身,或以鹿皮为衣。

雨则被以树叶。

顶皆蓄发,剪与肩齐。

草箍如帽。

黑齿文身,所在皆是。

妇亦以鹿皮蔽体,织树皮、苎麻为布,极粗厚;日以作■〈衤曼〉,夜以覆寝。

常持布幅出与汉人交易。

耕作无牛,亦无农具,仅用一锄,阔三寸,柄长一尺,屈足伏地而斸。

捕鹿用猎犬、弓矢、镖刀、网罗之属。

男女十余岁,以镖为定。

父母亡,视若路人,惟为兄弟姊妹服。

南北内山社俗,大率类此。

惟水沙连虽在山中,实输贡赋。

其番善织罽毯,染五色狗毛杂树皮为之,陆离如错锦,质颇细密。

番妇亦白晰妍好,能勤稼穑,人皆饶裕;殆野番中仅有者。

盖野番最穷,有终身无偶者,惟杀得汉人头颅,称为好汉,社内任其选择番女为婚,女家亦愿得为婿,不向索财物,故每以杀人为事。

所用弓矢、刀镖,视熟番尤劲利。

每杀人即割其发辫,缠于镖柄,以多者为勇。

提所割髑髅,与众番环坐欢呼,灌以酒,从喉管中出,以口接之,轮吸为乐。

醉后以手剥人头眼鼻皮肉,争啖无遗,然后将颅骨悬户,以相夸耀。

善于走险,悬崖绝壁,跣足而登,捷若猿猱。

每掘土为坑,暗藏锋竹,盖以薪刍,或误堕辄为所害。

又潜伏草内,暗发镖矢,往往被戕。

惟苦无盐,每夜间结伙出山取海泥,有遭之者多受屠毒;真异类中之奇凶也。

又有鸡距番,足距义(?)了如鸡距,性善缘木,往来跳踯,如猿狖然,食息皆在树间。

偶下平地,尚可追及,既登树,则穿林度棘,不可复制。

是又诸番所最怖畏者。

司土者惟有禁汉人之侵越,严隘口之防御,庶几民命少苏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