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滇始末

《平滇始末》 清 佚名

  予吏滇,知逆藩吴三桂倡乱荡灭事颇详。

然避伏深山,时日、地名、人名未确者不敢录。

及东归十余年,亲友屡叩,谓桂势若可成而终败者,曷故?余曰:方乱起,余与同志刘文季、林牧士逆料必败,所以我三人始终洁身也。

  康熙十年辛亥冬至壬子春,粤藩尚可喜、闽藩耿继茂相继请辞兵归辽。

尚出本志,而耿则窥伺也。

朝廷两允之时,三桂子吴应熊尚主在京师,希探上意,驰出于桂,令亦如尚、耿之请。

从中画谋弥缝可独留,上明断不欲五大在边,亦允之。

三桂意沮,上言旗下家口数万人,夫马行李不赀,故难其说以阻其行。

上曲徇其意,令有司如数拨给,立报起程日期。

三桂无以为辞,异志遂坚。

其妻张氏以一子四孙俱为质京师,倘一动将无遗种,不可。

桂侄吴应贵、吴应麒,婿胡国柱、夏国相、郭壮图、卫朴,以去滇则就闲无兵权,图必反。

谓:“王威望兵势甲海内,戎衣一举,天下震动,因索世子、世孙于北,画地讲和,此汉高分羹之计也。

若就迁于辽,他日吹毛索瘢,只就﹃耳,岂若举兵而父子俱全哉?”三桂惑之。

婿侄又曰:“王素重方献廷,盍谋之?”方献廷者,徽州人,其父曾总督蓟辽,三桂隶麾下,以故旧干桂。

善奕、能诗、多游谈,自以为管、葛比,三桂信之,延为师,训其孙世。

世为应熊子,生于燕京,设谋隐匿,雇乳媪窃载至滇。

初不过为含饴弄孙计,而杀身灭族,屠﹃生灵百万,祸胎皆本于此矣。

盖三桂因有孙嗣而反谋决也。

方献廷为师,三桂每就馆课对校射,评论世务。

至是就商,稍露其意,次日始言之。

又次日昧爽,方未起,桂至,坐床沿商之。

方窥三桂意决,乃起为陈闽、粤、楚、豫、秦、蜀传谕可定状,余战胜攻取如指之掌。

三桂跃然,欲官之,方辞曰:“吾白衣从事。

”明日,三桂欲拜为军师,方不可,曰:“公婿夏国相、侄吴应麒将任重权,此二人庸鄙贪纵,必偾事。

总兵马宝,吕布之流,反覆无常,后必决裂,归罪于我。

势难其事也。

”三桂曰:“婿侄在我,我立誓不用。

若马宝老于流贼,若兵出留于滇,恐有不虞,当另处。

”乃以方为学士、中书给事,专帷幄。

其婿胡国柱尤亲信,为桂替身,此谋彼断,此断彼谋,事非二人不行也。

  癸丑十一月二十一日,杀巡抚朱国治。

其前,巡抚李天浴洁清方严,三桂敬惮之,往来敌礼,有司地方俱恃以安。

朱抚贪污不职,向为江苏巡抚,顺治辛丑起大狱,屠﹃士绅。

后奉旨永不叙用者,兹更营谋,起抚南。

初至,伛偻屈体,钦差院体扫地,见者皆嗤。

朱意以此结欢,将求重贿,乃三桂薄之,所求不应。

朱怒,每与贵督察事密疏于朝。

他日,贵督以巡边至云,三桂宴督及抚,开言曰:“本藩兢兢株守,不敢开罪于人,乃大有人中伤腾讪于朝。

”督、抚咸曰:“谁敢此?必无之事。

”三桂曰:“公等不信乎?”取出其子从京师抄白两人参疏,去姓名示之,曰:“不信,道因。

”不欢而散。

督即日驰回贵,嫌隙愈深矣。

当其时,若贵督请满兵三千,驻扎贵州,备非常,三桂决不敢动。

乃仅以彼之一子四孙在京为贽,心怀舐犊可无意,全不堤防,竟杀巡抚,而反势不可遏矣。

时有劝三桂建故明旗号,称平西伯为顺风之呼者,胡国柱曰:“大湖南北每袭故明旗号,迄无一成,盖历数已绝故也。

”于是伪建国号曰周,以谶有“周朝八百今重说”也;伪称兵马都元帅,以谶有“耳边但闻十一白”也。

或有劝桂出秦、蜀,曰岁星在翼轸,荆楚之地不利行师,只宜遣一大将,大众由蜀出秦,据关中以示天下形势。

三桂曰:“天文渺茫,地利难凭,吾遣王屏藩取秦、蜀,犹吾自行矣。

”由是命王屏藩入蜀。

马宝请任取两广,三桂曰:“一辩士口舌可下,不烦兵,已遣人矣。

  十二月初一日,由中路发。

三桂先遣吴应贵为先锋,从普安至贵州,提督李本深降。

三桂亲率胡国柱、方献廷、马宝、夏国相、吴应麒等陆续发,由平大、黔威至贵州。

以平大总兵朱某不肯降,故以重兵压之,朱遂降,心未甘服;后阴勒兵应广西,左右首发,全家被害。

三桂兵压贵州,文武官皆降,惟总督甘文走至镇远,缢死吉祥寺中。

初,甘问终身数于朱二眉,眉判云:“一路吉祥。

”迨奔镇远,举头见寺额曰“吉祥”,曰:“吾数难免。

”遂缢。

三桂乃长驱陷辰、沅、常德,自走荆、江,五千里无只骑拦截。

将至澧州,雷电交作,一声霹雳火出,焚三桂所乘舆夫衣帽须眉,禁讳不言。

有董虾相随,嘱其妻弟张季鹰来问予休咎。

季鹰,余之及门也。

子心知不祥,佯应曰:“龙上天,雷雨助之,何疑焉?”然从是三桂畏天儆,且素悉满洲骑兵利害,平阳不可敌,因不敢渡江,驻虎渡口。

斯时京兵未出,诸道兵未集,地方处处无备,一时湖南北衡州、永州、长沙、岳州、袁州、吉安诸府州县官皆望风而遁。

诸城既陷,贼势大张,且闽、粤使回者虽皆未臣服,然俱已起兵相应矣。

而王屏藩又报全蜀提督、总兵降附,已由保宁至汉中,且陕西兵变劫平凉,巩昌提督王辅臣叛降,西安震动。

三桂与胡国柱、方献廷皆侈然自得,谋守岳州、袁、吉以图进取焉。

三桂自叛逆以来,摈夏国相、吴应麒不用,两人日结纳,左右共相延誉。

乃用夏国相同韩大任驻袁、吉,进窥南昌;用吴应麒带王某等驻岳州,进窥武昌。

且戒之闩:“方献廷以尔辈必不可任,今吾任尔,务要洗心涤虑,立功建业,毋贻笑献廷。

”更以马宝为援剿将军,往来救援。

三人比党贝锦,献廷由是遂疏矣。

四川聘旧绅某至,与三桂言不合,遁去;衡山又隐者某至,先见胡国柱,语不合,亦一夕遁去,豪杰解体。

其三藩素等夷,一旦欲角而臣之,虽通问不绝,各有离心。

  使者之至广东也,说尚可喜同反,不从,筑尽忠楼以表志。

然兵权俱属长子俺笪公掌管,说之,许易公而王,且令世守。

俺笪公浅鄙轻率,遂纳款,全省归逆。

总督金某兵少,不能抗违,亦解兵闲居。

三桂乃设巡抚以冯某代,设总督以董虾代,仍责尚助饷百万。

尚输三十万,谓未足,且不加王号,尚恚。

适董虾欲夺尚盐利,其盐向为老尚王得请于朝,岁得百万赡军,今董虾欲夺之,心不平,反正。

值董虾苛刻督标军士,军心不服,计杀董而仍奉金,合谋于尚。

尚大喜,图反正,一夕旌旗壁垒皆变,惟通知冯抚合金兵谋董虾。

奉表降于朝,遂加兵将同金总督进取广西。

广西上三府向属孔王女四贞之夫孙延龄,下六府属回子马雄镇守,素不相和,争疆界每相攻杀。

三桂以四贞原系嫁伊次子,迨次子夭,认四贞为女,嫁孙延龄,以是瓜葛,说而下之。

雄知孔女归心三桂,畏夹攻,亦叛降三桂矣。

三桂喜得马雄,遂遣人设宴劝和,座中杀孙延龄,而安置四贞于南,于是马雄倾心事逆也。

金总督同赖将军至广西,全省反正,马雄不知所终。

此皆康熙十三年至十七年事。

十八年冬,金与赖兵由八艾间道直走南石门槛黄草铺。

守兵以除夕度岁,不设防。

正月初一,大兵已至曲靖。

二月,金、赖首抵南,功第一。

此两广起乱荡平之始终也。

  先是,夏国相驻袁、吉,扎萍乡,与韩大任不合,每计不从,知必败。

大任请分驻吉安,声势赫然,楚、豫震动。

夏国相淫掠酗酒,歌童舞女,充刃营中。

简亲王对垒半年,后伺夏隙,纵兵突击,夏师皆覆,昼夜奔还,吾兵追至长沙。

三桂姑息不诛,夏虽愧死,然军法不行,无所忌惮矣。

简亲王移兵围吉安,大任孤旅无援,粮绝,血书请救数次,三桂乃以王绪为前军,陶某为中军,马宝为后军,各兵三千,救吉安。

绪以救兵如救焚拯溺,疾去萍乡,不过百里,兵至,其围可立解。

马宝曰:“将军年少,故轻敌。

彼围吉安,萍乡一带必埋伏以遏援师,吾入伏中,覆没无疑。

若由衡州渡江,达耒阳、永宁,行无人之地,时日虽缓,可以万全。

”绪勉从之,半月始至吉安。

然尚隔江四十里,欲渡无舟。

宝曰:“俟彼半渡,而我击之,可万全,且可夺其舟。

”迨兵渡,宝不敢击。

绪促之,宝曰:“俟彼军渡未定营,将军击其前,吾从后抄其舟以济,城中夹击,乃善。

”吾兵毕渡,绪直前博战,宝兵不应。

绪愤极,亲至宝营促出战,不见宝。

因问军士:“将军何在?”曰:“匿地坎中。

”绪亲至地坎促起,宝曰:“火炮利害,故暂匿坎中。

”绪乃下坎扯袍以出。

及出坎,天已暮,各收营。

宝曰:“今夜两营相逼,恐不测。

不如乘月退五里之寨。

”绪知其心怯,孤军不能留,从之。

宝本后军,退则先驱先行,至十里、二十里、三十里不止。

王绪呼扎营,宝曰:“尚未可。

”又退十里安营。

明日,绪促进战。

宝曰:“连日跋涉,休息两日可也。

”间日,绪又促进战,宝曰:“待彼兵来,以逸待劳。

”于是绪当大路立营,陶屯左坡,马屯右坡,以待。

旬日,吾兵谋知三帅不齐心力,遂率万众直捣王绪营,左右坡另兵抵住。

绪接战,众寡不敌,杀伤几半,亟呼宝救,不应。

至再至三,宝有总兵邓与白者,攘臂曰:“王将军危迫如此,焉忍坐视!”请率所部救之。

吾兵望右坡旗动,徐引退,彼此各伤数人。

宝自以大捷,露布以闻。

绪志救吉安,以死伤不能军,计休养数日,合兵再战。

宝曰:“乘此一捷,班师可也。

吉安阻江,岂能飞渡哉?吾三人且回,再整大军来可也。

”兵遂归。

三桂犒三营,各银三千两。

马与陶营无死伤者,各兵俱无言;惟王绪营死伤将半,衣衾棺殓医药十不及一,哄然曰:“彼两将军护惜军士,一无死伤,得赏;吾军各舍性命,上前力战,伤不及医,死不及殓。

此死人耳,随之何为?”鼓讠噪而去。

从是更不救吉安,而韩大任弃城遁,宝之故也。

  袁、吉既复,吾顺承王兵抵长沙五里山下营。

三桂愤极,亲临阵督战。

兵溃,欲退入城,不能。

月城凹向伏象六只,驰之出,马惊,我兵引退,兵得入城。

卫朴战死。

他日,我兵更围城,扒城而上。

伊时方献廷因谗不安于内,出抚长沙,有总兵王某拉马宝竭力御,故得不破。

  广东俺笪公尚之信探知袁、吉、长沙兵败地促,腾书于三桂,反正归朝。

三桂与胡国柱相对恚恨,计率精锐同马宝从泷水取韶州,出不意,可复广州,擒俺笪公快其愤。

孰知泷水江隘舟小,只受石米及两人耳。

石笋嵯岈,潆洄曲折,一日不过行数里。

及至韶州,守备已严,亟攻之。

不料城为阴城,城上皆瓦房联布,云梯距跃不能超越。

而三面阻水,隔水皆吾兵严守,惟一路仅阔丈许,达城旁。

国柱躁急心热,募骁勇为头功扒城,城上枪刀、铳石、弩矢杀千人,死尸山积。

独马宝坐视其下,无所伤,乃与国柱议:“粮援两绝,此地必不可留,而泷又必不可走;惟有重赏苗人,由苗人内地一程引一程,至泷口回师,犹可图生。

”而一路精兵,死亡殆尽,马宝兵未曾经战,亦逃亡三之一。

兵回,三桂为之短气,计难雪耻,乃于十七年三月称帝,伪年号昭武,借此哄人。

以衡州为伪都,迁居之,封其侄吴应麒为伪楚王,诸从逆五等伪爵各有差。

封其孙吴世为伪太孙,进方献廷为尚书,回南辅之。

实以谮行,虽尊之,乃疏之也。

三桂住衡州,无多日,而长沙顺承王送土官陆道清至。

自道清回云,而三桂灭亡可计日而待矣。

  先是,将军图海受命为秦帅。

朝辞时,言贼可灭状,但要不杀降,不惜饷,不中制,有请必行,灭贼有期;不然,虽去无益。

上皆允之。

迨至秦,困王辅臣于平凉,遣官说辅臣曰:“将军投逆,原出叛兵所劫,非由本心,上所谅也。

若能翻然归正,不但身家可免,原官嘉奖,可以力保。

”辅臣犹豫,使往返数回。

辅臣曰:“吾罪重应诛,但二子在京,得免死足矣,敢望官乎?”图又遣原使报云:“公决意归朝,当力请于上,送两郎君至公军中,任从去就。

”图果疏请于朝,发二子至。

图遣使送归辅臣,辅臣感泣,矢心无他,遂造送平凉三府兵马钱粮册籍以降,只身归朝。

辅臣在边素有名,秦中见其弃三桂而归本朝,人心俱改逆而从顺矣。

此十三年事也。

图乃得次第至秦州,擒陆道清。

  道清者,姚州土官,向所从王屏藩之将也,并降其部下三千人。

图召土兵毕集,云:“汝辈各有父母妻子在家悬望,要留者留,要归者归,从实说来。

”众军悉言归将被﹃,皆云愿留,其愿归者仅三百余人,图乃各给盘费银二两护出境。

明日,图又集二千余人,如前问,皆云愿归,图乃照前给赏护出境,其愿留者仅道清家丁一二百人而已。

其二千人皆感恩,不但不杀,且赏路费,在云中播言盛德如此,若再要打仗,惟有反戈相向耳。

全滇人心,无不摇动。

土官陆道清更加优礼,云:“吾请于朝,放汝归云,更加官招抚土司、汉人,务要赤心报效,不得有负圣恩。

”陆叩头谢允,图遂拜疏送陆至京。

上如疏请,赐袍帽、金帛、名马,铸印敕封,挂抚蛮将军印,亲随各加厚赐,驿送至长沙顺承王处护归云。

三桂长沙守将一日望我兵营遍设帐幄,大吹大擂,张戏设宴,心疑之。

俄而有骑下山,蜂拥而至。

守将欲放枪御之,百人皆弃兵下马,高声称自家人。

城中军士聚认是土官陆道清之兵,留入城。

道清出陈印敕曰:“畏死,不得已受,图归计耳。

”次日,长沙送道清至三桂处,陈其本末。

三桂不敢杀,默然隐其事。

而远近相闻,士卒有向顺之志,将帅无固守之心,皆欲解甲投戈矣。

三桂见兵势日促,人心渐变,力实难支,每自叹曰:“吾何苦,何苦!”日夜忧惶,遂于康熙十七年八月十八日死于衡州。

  胡国柱犹欲假三桂孙收系其党,飞书南与郭壮图,令护伪太孙至衡州袭伪位。

壮图有女,方与卫朴女争立伪后,坚不出,即于南僭位,改元洪化;腾伪诏于各处,日制皇后仪仗、龙凤日月袄、山河地理裙之类,任国柱呼不应。

乃推吴应贵守衡州,躬至云请,与郭议不合。

郭以弃湖南,守险隘,犹可以作夜郎王;国柱无可如何,乃仍奔衡州,合应贵据守湖南。

及至沅州,长沙、衡州、永州、常德、辰州、宝庆一带州县,由岳州一战,皆瓦解反正矣。

  岳州自吴应麒出守,方献廷为积三年粮,防不虞,平时不许妄动。

后荆、岳彼此不相攻战,商贾颇相往来,甚至各设关抽税,以佐军需。

伊时荆州米一两一石,湖南止三钱;荆州盐一钱一包,湖南至三钱。

两边议定盐五包易米一石,应麒喜,以为三钱之米易一两五钱之盐,以为奇利,倾仓倒换。

有总兵王某谏阻甚切,应麒怒,欲杀之,王某率三百人来归。

而同时更有归本朝之林兴珠为岳州洞庭湖水师。

林兴珠与杜某俱由海上投减,镇辰、沅,降三桂。

桂以两人为帅,守洞庭湖,因为造海上鸟船,出入洪波大浪如平地,大小铳炮布列左右首尾,所当糜烂,扼守布袋口,吾寸板不得入。

自应麒封王为总统将军——总统者、统属诸将也——林兴珠等入贺,责行属礼,走脚门,林不肯,以是抵牾。

遂谮林于三桂,谓林欲反,乃令杜某守布袋口,调林守湘江,扎湘阴县。

知县某原满洲人,降三桂,仍原任。

当马宝永宁败还,所过淫掠,湘民惊遁。

知县出示安民,谓“马将军御军素有纪律,虽小不利败归,所过秋毫无犯耳,不必惊避”。

马见“败归”二字,耻之,欲杀知县。

行谗已久,知县惧甚,思归本朝。

适林兴珠至湘江,两意相合,因家口未齐,迟其事而机已泄。

两人恐再迟贾祸,仓卒渡江投诚。

吾兵以孑身无家口疑之,既而谍知林兴珠二子俱受﹃,妻子发云南入旗,乃大加信任。

林愤欲报怨,奋合舟师入布袋口,水陆围攻岳州。

岳州无粮,不能守矣。

应麒逃奔长沙,长沙守将某及衡州守将吴应贵一时俱奔。

  应贵奔至武冈州,为冷炮伤死。

应麒自常德、辰州,一路地方百姓,俱赶逐至沅州。

稍得息,乃集军士营造楚王殿。

军士曰:“刃已在颈,何殿为?”一哄而散,应麒仓皇奔镇远。

至贵州,又招得一路逃军一二千人,至交水扎住,欲篡弑伪主,入南而代之。

郭壮图知其意,与线缄谋,就其军托他事颁诏斩之。

此吴应麒之终也。

  而大兵之追吴应麒者,贝子王、蔡总督毓荣、穆将军、桑提督等,皆由镇远过贵州,渡盘江。

探知赖将军已至南,昼夜趋赴,于十九年三月二十三日合兵围城。

城中初无战守志,自方献廷由宜良入城,议守议战。

是日城中出兵近万人,赖将军兵独出山前战,山后分左右腋以待。

余从壁上观,我兵稍却,余心甚张皇;孰知引贼过沟,两腋万马俱下,贼兵争退,俱填沟中,无一还者。

于是闭城不出。

围至九月、十月,城中食尽,米卖一两一酒杯,人尽饿死,争开门降。

吴世自刎死,郭壮图自焚死,伪太后、阻三桂反之张氏先死,陈娘娘、印太太及伪皇后郭氏俱自缢。

方献廷被擒,凌迟死。

胡国柱从四川欲合王屏藩救南,屏藩已缢死于保宁。

国柱独至南之金沙口,闻城破,投水死,军士献其首。

马宝从四川至寻甸,家口所住也,军士围而擒之,解京诛死。

搜查三桂棺柩,﹃尸示众,无可踪迹。

其侄某出首,云尸已焚化,匣骨藏安福园石桥水底。

戽水掘骨,并世首尸解京,亲诣祭告诸陵。

判其尸骨,传示各省,悬之通衢示众。

此逆藩吴三桂不忠不孝之终事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