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斋记事 宋 范镇
●自序 #
予尝与修《唐史》,见唐之士人著书以述当时之事,后数百年有可考正者甚多。
而近代以来盖希矣,惟杨文公《谈苑》、欧阳永叔《归田录》,然各记所闻而尚有漏略者。
予既谢事,日于所居之东斋燕坐多暇,追忆馆阁中及在侍从时交游语言,与夫里俗传说,因纂集之,目为《东斋记事》。
其蜀之人士与其风物为最详者,亦耳目之熟也,至若鬼神梦卜率收录而不遗之者,盖取其有戒于人耳。
●卷一 #
刘尚书涣尝言:宣祖初自河朔南来,至杜家庄院,雪甚,避于门下,久之,看庄院人私窃饭之。
数日,见其状貌奇伟兼勤谨,乃白主人,主人出见,而亦爱之,遂留于庄院。
累月,家人商议,欲以为四娘子舍居之婿。
四娘子即昭宪皇太后也,其后生两天子,为天下之母。
定宗庙大计,其兆盖发于避雪之时。
圣人之生,必有其符,信哉!
太祖时,李汉超镇关南、马仁守瀛州、韩令坤常山、贺惟忠易州、何继筠棣州、郭进西山、武守琪晋阳、李谦溥隰州、李继勋昭义、赵赞延州、姚内斌庆州、董遵诲环州、王彦升原州、冯继业灵武,管榷之利,悉以与之,其贸易则免其征税。
故边臣皆富于财,以养死士,以募谍者,敌人情状,山川道路,罔不备见而周知之。
故十余年无西、北之忧也。
太祖征河东,绛州薛化光上言:“凡伐木,先去枝叶,后取根柢。
今河东外有契丹之援,内有人户供输,窃恐岁月间未能下矣。
宜于太原北石岭山,及河北两界山东静阳村、乐平镇、黄泽关、百井社,各建城寨,扼契丹援兵;迁其部内人户于西京、襄、邓、唐、汝州,给闲田使自耕种,绝其供馈。
如此,不数年间可平定矣。
”其后卒用其策而下河东。
化光,简肃公之父,后赠中书令。
太祖一日御后殿虑囚,内有一囚告:“念臣是官家邻人。”太祖以为燕蓟邻人,遣问之。乃云:“臣住东华门外。”太祖笑而宥之。
曹利用先赐进士出身,而后除仆射,乃知进士之为贵也如此。
景德中,李迪、贾边皆举进士,有名当时,及就省试,主文咸欲取之,既而二人皆不与,取其卷视之,迪以赋落韵,边以“当仁不让于师”,论以“师”为“众”,与注疏异说。
乃为奏具道所以,乞特收试。
时王文正公为相,议曰:“迪虽犯不考,然出于不意,其过可恕。
如边特立异说,此渐不可启,将令后生务为穿凿,破坏科场旧格。
”遂收迪而黜边。
蔡文忠公齐状元及第,真宗视其形貌秀伟,举止安重,顾谓寇莱公曰:“得人矣!”因诏金吾给驺从传呼。状元给驺从,始于此也。
祥符中,杨文公以母疾,不俟报,归阳翟。初,真皇欲立庄献为皇后,文公不草诏,庄献既立,不自安,乃托母疾而行。上犹亲封药,加以金帛赐之。
真皇时,置天庆观。张邓公士逊为广南东路转运使,会诏天下置天庆观,公因请即旧观为之,以纾天下土木之劳。诏如其请。
真宗东封,放梁固以下进士及第;祀后土汾阴,放张师德以下进士及第。固,
状元梁颢子;师德亦状元张去华子。魏野以诗贺曰:“封禅汾阴连岁榜,状元俱是状元儿。”
真皇时,以任密学中正知成都府,代张尚书咏。
或以为不可。
时王文正公为相,上责问之。
对曰:“非中正不能守咏之规矩,它人往往妄有变更矣。
”上是之,言者亦服王公之能用人也。
天圣三年,汉州德阳县均渠乡民张胜家,析木有“天下太平”字,因进上之。
朝廷赐以茶、彩,乃改乡名太平。
太平兴国六年,司天言:“五福太一,自甲申年入黄室巽宫,在吴分。
”仍于京城东南苏村作东太一宫。
至天圣六年,又言:“戊辰自黄室趣蜀分。
”乃于八角镇筑西太一宫。
春、夏、秋、冬四立日,更遣知制诰、舍人率祠官往祠之。
一日,宋元宪公祠东太一宫,见殿庑欹倒疏漏,因问道士。
答曰:“孤寒太一幸舍人闻奏完修之。
”时西太一宫新建,室宇宏丽,供具严饰,故道士因目东太一宫为孤寒太一。
天圣中,童谣云:“曹门好有好好,曹门高有高高。
”其后,今太皇太后为皇后,太皇太后姓曹氏。
英宗皇帝即位,而高太后为皇后,高后,曹氏之所出。
前史载谣言者,信哉不可忽也。
赏花钓鱼会赋诗,往往有宿构者。
天圣中,永兴军进“山水石”,适置会,命赋“山水石”,其间多荒恶者,盖出其不意耳。
中坐优人入戏,各执笔若吟咏状。
其一人忽仆于界石上,众扶掖起之,既起,曰:“数日来作一首赏花钓鱼诗,
准备应制,却被这石头擦倒。”左右皆大笑。翌日,降出其诗令中书铨定。秘阁校理韩羲最为鄙恶,落职,与外任。
初,永兴造砖塔,姜遵知府多采石以代砖甓及烧灰,管内碑碣为之一空。
得是石不敢毁,来献。
其石盖榻状也,书“山水”二字,之字可数尺,笔势雄健。
施枕簟其上,水流其间,潺潺有声。盖开元中所作也,今在清晖殿。
赏花钓鱼宴,旧制,三馆直馆预坐,校理而下赋诗而退(按,孔文仲《谈苑》
亦录此事,“赋诗而退”下云:“太宗时,李宗谔为校理,作诗云:‘戴了宫花赋了诗,不容重见赭黄衣。
无そ却出宫门去,还似当年不第时。
’上即令赴宴,自是,校理而下皆与会也。
”此处文义未了,当有脱落)。
道家有《金龙玉简》,学士院撰文,具一岁中斋醮数,投于名山洞府。
天圣中,仁宗皇帝以其险远穷僻,难赍送醮祭之具,颇为州县之扰,乃下道录院裁损,
才留二十处,余悉罢之。
河南府平阳洞、台州赤城山五京洞、江宁府华阳洞、舒州潜山司真洞、杭州大涤洞、鼎州桃源洞、常州张公洞、南康军庐山咏真洞、建州武夷山升真洞、潭州南岳朱陵洞、江州马当山上水府、太平州中水府、润州金山下水府、杭州钱塘江水府、河阳济渎北海水府、凤翔府圣湫仙游潭、河中府百丈泓龙潭、杭州天目山龙潭、华州车箱潭。
所罢处不可悉记。
予尝于学士院取《金龙玉简》视之,金龙以铜制,玉简以阶石制。
天圣中,雄州民妻张氏户绝,有田产。
于法当给三分之一与其出嫁女,其二分虽有同居外甥,然其估缗钱万余,当奏听裁。
仁皇曰:“此皆细民自营者,无利其没入,悉以还之。
”是时,王沂公为宰相,吕文靖公、鲁肃简公参知政事,极赞美之。
故事,翰林侍读学士无带出外者,张知白罢参知政事,授此职,知大名府,然非历二府而出者不得焉。
宝元中,梅询始带知郑州,改许州,自后两制遂为例也。
景元年,仁皇感疾,屡更翰林医不愈。
李大长公主言许希者善针,遂召使针,三进针而愈,擢希尚药奉御,赐予甚厚。
希谢恩舞蹈讫,又西向而拜。
上遣人问之,对:“谢其师扁鹊。
”乃诏修扁鹊庙。
是时,山东颜太初作诗美其不忘本,而刺讥士大夫都贵位、享厚禄,而不知尊孔子。
庆历三年,澧州献木,有文曰“太平之道”。予尝于天章阁下观瑞物,见枣木板有北斗文,仍有辅星,形势曲折,文采灿然。
后唐明宗置端明殿学士。太平兴国中,改端明为文明,以程羽为文明殿学士,
位在枢密副使之下。
明道元年,改承明为端明,二年,除宋宣献公为学士,与文明之职并存,而降其班序。
是岁,又改殿曰延和。
庆历七年,以真宗谥号,改文明为紫宸,而丁文简公度为紫宸殿学士。
既而言者以为紫宸非臣下所称,乃以延和为观文殿,而以丁为观文殿学士,相继以贾文元公昌朝为大学士,仍诏自今非尝为宰相者勿除。
庆历八年后,以茶、盐、香药、见钱为四税,沿边用之;茶、盐、香药为三税,近里州军用之。
议者谓四税与见钱之法,皆不可常守,必视边计之厚薄,与其物价之高下,以时而变通之,乃可也。
庆历八年,南岳瑞应峰前,一夕大雷雨,平地涌木若龟然,手足皆具,高二尺,围一丈。
庆历初,万胜军皆市井疲软新应募者,西贼易之,而素畏虎翼。
是时,麟府路兵马钤辖张亢修建宁寨,更其旗帜。
贼见万胜旗帜,不知其虎翼军也,而先犯之。
万弩齐发,贼奔溃,斩首二千余级。
遂筑建宁、清塞、百胜、中候、镇川五堡。
亢之智谋,大率如此。
真宗皇帝严于醮祭之事,其表章则用“昭受乾符之宝”。
其后,大内火,宝亡,止用“御前之宝”。
庆历中,下学士院定其文曰:“皇帝钦崇国祀之宝”,醮祠则用之。
庆历中,兴学。一日,判监诸学官皆会,石守道言于坐曰:“蜀生有何群者,
只知有仁义,不知有寒饿。
”遂馆子家。
是时,谏官、御史言,以赋取士,无益于治,而群尤致力助之。
下两制议,两制以为赋诗用之久,且祖宗故事,不可废。
群闻之大恸,焚其生平所为赋百余篇,不复举进士,又以戒其子云。其后何圣从荐之,赐号安逸处士。群,果州西充县人。
庆历中,广南西路区希范以白崖山蛮蒙赶内寇,破环州及诸寨。
时天章杜待制杞,自京西转运使徙广西。
既至,得宜州人吴香等为乡导,攻破白崖等寨,复环州,因说降之。
大犒以牛酒,既醉,伏兵发,擒诛六百余人。
后三日,始得希范,醢之以赐溪洞诸蛮;取其心肝,绘为《五藏图》,传于世。
其间有眇目者,则肝缺漏。
是时,梅公仪挚为御史,言杞杀降,失朝廷大信,请加罪。
朝廷录其功,止加戒谕而已。
其后,杞知庆州,一日方据厕,见希范等前诉,叱谓曰:“若反人,于法当诛,尚何诉为!”未几而卒。
杀降古人所忌,杞知之,心常自疑,及其衰,乃见为祟,无足怪也。
皇末,邕州白气亘天,江水泛溢,司户参军孔宗旦言于知州陈珙宜备边,珙不听。
未几而侬智高内寇,破邕、贵、横、贺、浔、藤、梧、封、康、端十州,
围广州,杀将吏张忠等数十人。
最后,遣狄公青以蕃落五百骑败之邕州归仁铺,凡得首级五千三百四十一,筑为京观。
初,谣言云:“农家种,籴家收。
”至是为狄公所败。
仁宗至和二年,封孔子四十七代孙孔宗愿为文宣公,寻改封孔宗愿为衍圣公。
(按,《宋史?仁宗本纪》至和二年三月丙子,封孔子后为衍圣公。
不载初封为文宣公事。
然《文苑传》称文宣公孔圣,则原封实为文宣公,《本纪》据其后改之名耳。
)
嘉元年五月二十四日昏时,二星相继西流,一出天江,一出天市,刘仲更曰:“出天江者主大水,出天市者主散财。
”未几,都城大水,居民庐室及军营漂流者不知几千万区。
天变不虚发也如此。
嘉七年十二月二十三日,召近臣天章阁下观书、阅瑞物。
上亲作飞白书,令左右笏以观。
又令禹玉跋尾,人赐一纸。
既而置酒群玉殿,上谓群臣曰:“今天下无事,故与卿等乐饮。
”中坐赐诗,群臣皆和。
又赐太宗时斑竹管笔、李廷墨、陈远握墨、陈朗麝围墨,再就坐。
终宴,更大盏,取鹿头酒视封,遣内侍满斟遍劝。
韩魏公琦一举而尽,又劝一杯。
卢公彦平生不饮,亦一巨杯。
又分上前香药增诸饣丁中,各令持归。
至二十六日,温州进柑子,复置会,自台谏、三馆臣僚悉预,因宣谕:“前日太草草,故再为此会。
”其礼数一如前,但不赋诗矣。
嘉中,交趾贡麒麟二,予尝于殿庭中与观,状如水牛,身披肉甲,鼻端一角,食生刍果瓜。
每饲之,必先以杖击其角,然后食之。
是时,中外言非麟者众。
田元均况为枢密使,言非麟,又历引诸书所载形状,皆无此兽,恐为远人所欺。
卒以为异兽诏答之。
予尝见陈公弼言,荣州杨氏家水牛生子类此,盖牛入水而蛟龙感之以生也。
礼部贡院试进士日,设香案于阶前,主司与举人对拜,此唐故事也。
所坐设位供帐甚盛,有司具茶汤饮浆。
至试学究,则悉彻帐幕、毡席之类,亦无茶汤,渴则饮砚水,人人皆黔其吻。
非故欲困之,乃防毡幕及供应人私传所试经义,盖尝有败者,故事为之防。
欧文忠公诗:“焚香礼进士,撤幕待经生。
”以为礼数重轻如此,其实自有为之。
嘉中,进士奏名讫,未御试,京师妄传王俊民为状元,莫知言之所起,人亦莫知俊民为何人。
及御试,王荆公时为知制诰,与天章阁待制杨乐道二人为详定官。
旧制:御试举人,设初考官,先定等第,复弥封之,以送覆考官,再定等第,乃付详定官,发初考官所定等,以对覆考之等,如同即已,不同,则详其程文,当从初考,或从覆考为定,即不得别立等。
是时,王荆公以初、覆考所定第一人皆未允当,于行间别取一人为状首。
杨乐道守法,以为不可。
议论未决。
太常少卿朱从道时为弥封官,闻之,谓同舍曰:“二公何用力争,从道十日前已闻王俊民为状元,事必前定,二公恨自苦耳。
”既而二人各以己意进禀,而诏从荆公之请。
及发封,乃王俊民也。
详定官得别立等自此始,遂为定制。
仁皇朝,内侍张宗礼无为山烧香,得古柏围数丈,中空可以施卧榻坐墩。予目为自然庵。其上枝叶郁然,前有竹径,设童子如迎客之状,甚可爱赏。
仁宗朝,讲读官侍迩英者皆立,每问事则众人齐对,颇纷纭。
乃诏皆坐,惟当读者以次立,而记注亦坐。
石昌言、杨休奏:“记注官当立侍,密迩德音以详记录,不可坐。
”遂令立侍。
崇政殿之西有延羲阁南向,迎阳门之北有迩英阁东向,皆讲读之所也。
仁宗皇帝即位,多御延羲。
每初讲读或讲读终篇,则宣两府大臣同听,赐御书或遂赐宴。
其后,不复御延羲,专御迩英。
凡春以二月中至端午罢,秋以八月中至冬至罢。
讲读官讠移门上赐食,俟后殿公事退,系奚以入。
宣坐赐茶,就南壁下以次坐,复以次起讲读。
又宣坐赐汤,其礼数甚优渥,虽执政大臣亦莫得与也。
(按,延羲阁原本“羲”作“义”。
考《宋史?本纪》亦作“义”,而《地理志》
俱作“羲”。按“义”为太宗原名,不应阁名延义,今从《地理志》改正。)
仁宗当暑月不挥扇,镇侍迩英阁,尝见左右以拂子祛蚊蝇而已。
冬不御炉,每御殿,则于朵殿设炉以御寒气,寒甚,则于殿之两隅设之。
医者云:体被中和之气则然矣。
仁宗皇帝好雅乐,又严天地宗庙祭祀之事及崇奉神御,故中外言乐者不可胜计,置局而修制亦屡焉,其费不赀。
宦侍建言修饰神御,岁月不绝,然为之终身不衰。
庆历中,陕西用兵后,有建请出田猎以耀武功,四方以鹰犬来献,惟恐居后。
然出猎者一再而止。
帝王之好岂可以不慎哉!好雅乐祭祀之事,人争以雅乐祭祀之事奉之,未必皆得其当,然好之终身不衰不害也。
方下令校猎,而人争以田猎鹰犬来奉,乃一再而遂止。
仁皇帝诚知所好矣,不然者,何以庙号曰“仁”哉!
仁皇末年,有鹊巢于宣德门山棚上,毁而复累者再。识者咸以为异。
正月十四日,上御楼,遣中使传宣从官曰:“朕非好游观,盖与万民同乐。”
翌日,蔡君谟献诗纪其事。
治平三年春,有星孛出营室,历于虚、危。术者占曰:“营室卫分,濮水出,
主宗庙祭祠事;虚、危齐分,上受命之国,主坟墓哭泣。”逾年,而熙宁改元矣。
天之告人,岂不昭昭然哉!
故事,郊庙读祝册官至御名必起,上至郊宫更衣,诣坛下,百官皆回班迎向。
英宗皇帝初告庙,诏读册官无起,及诣坛下,诏百官勿回班。所以见事宗庙之精意也。
予尝修《玉牒》,知国家庆绪之繁衍。
治平中,宗室四千余人,男女相半,存亡亦相半。
亲王置翊善、侍讲、记室,余则逐宫院置都讲教授。
岁时有喜庆,则燕崇政殿或太清楼。
命之射,课其书札,或试以歌诗,择其能者而推赐器币,以旌劝之。
景三年,始置大宗正司,以濮王及彰化军节度观察留后守节领其事。
有所奏请,不得专达,必经宗正司详酌而后以闻。
所以勉进其敦睦,而纠正其愆违也。
其后增置讲书官四员,别置小学教授一十二员,又增同知大宗正一员,而置官益多,其疏属又听其出外官,则自励而向学者弥众矣。
●卷二 #
汉斛之法,方尺而圆其外,旁九厘五毫、其实十斗,积百六十二万分,二千龠之实也。
不言深而言方者,无分寸之别也;圆其外者,亦相生之数也。
其上为斛,其下为斗,左耳为升,右耳为合。
云耳者,谓升合如耳形,附于斛之左右也。
今胡瑗之升合皆方制之,而斛方一尺,深一尺六寸二分,是以方分置算而然也。
龠其状似爵者,谓圆如爵也。
今之龠方一寸,深八分一厘,亦以方分置算也。
上三下二者,谓斛在上并升合为三也,斗在下并龠为二也。
圆而函方斛之形也,上下皆然也。
今上以圆函方,下为方斗而已。
左一右二者,升在上而左,合在上、
龠在下而俱右也。今合、龠俱在上而龠俯。自聂崇义失之于前,而胡瑗、阮逸踵之于后也。夫斛非是,而欲考正黄钟,安可得也!
燕龙图肃判太常寺,建言:今之乐太高。
始下诏天下,求知音者。
李照言乐比古高五律,而胡瑗、阮逸相继出矣。
李照之乐,以纵黍累尺,黍细而尺长,律之容乃千七百三十黍。
胡瑗以横黍累尺,黍大而尺短,律之容千二百黍,而空径乃三分四厘六毫。
空径三分四厘六毫,与容千七百三十黍,皆失于以尺而生律也。
阮逸又欲以量而求音,皆非也。
最后有成都房庶者,亦言今之乐高五律,盖用唐乐而知之。
自收方响一、笛一,皆唐乐也。
其法以律生尺,而黍用一稃二米。
是时,无二米黍,据见黍为律。
虽无千七百三十黍之谬,与三分四厘六毫之差,然其声才下三律,盖黍细尔,其法则是矣。
王原叔洙、胡瑗大不喜其说。
朝廷但授庶试秘书省校书郎,不究其说而止。
庶,玄龄之后,其为人简脱,尝与乡荐,然好音,宋子京祁、田元均况皆荐而召之。
是时,丁正臣亦收牙笛二,与庶笛同。
予尝于雄州王临处得北界笛一,比太常乐下四律、教坊乐下二律,犹高于唐乐一律。
又尝于才元处得并州铜尺一,比太府尺长三分,以之定律,与唐乐声同。
太府尺定律与北界笛同,二者必有一得也。
若得真黍,用房庶法为律以考之,其为至当不疑矣。
真黍,一稃二米者。
世尝言王朴为知乐,而不知乐之坏自朴始也。
初,太常钟磬皆无款志,朴用横黍尺制律,命其钟磬而志刻之。
太祖患乐太高,和岘用影表尺八寸尺也,故乐比唐为高五律矣。
今太常钟最大者,声中唐之黄钟,志刻乃云林钟,余钟率皆如此。
李照则多凿旧钟以合其律,而钟磬又不如朴时,虽非本声,而其器尚完也。
惜哉!司马君实内翰光于予莫逆之交也,惟议乐为不相合。
君实以胡瑷一黍广为尺,而后制律;予用房庶一黍之起,积一千二百黍之广为律,而后生尺。
律之法曰凡律围九分,以尺而生律者,律为十分三厘八毫矣。
以其不合,又变而为方分,其差谬处不可一二数也。
以律生尺,九十分黄钟之长,加十分以为尺。
凡律皆径三分,围九分,长九十分,积实八百一十分。
自九十分三分损益之,而十二律长短相形矣。
自八百一十分三分损益之,而十二律积实相通矣。
往在馆阁时,决于同舍,同舍莫能决,遂奕棋以决之,君实不胜,乃定。
其后二十年,君实为西京留台,予往候之,不持他书,唯持所撰《乐语》八篇示之。
争论者数夕,莫能决,又投壶以决之,予不胜。
君实欢曰:“大乐还魂矣!”凡半月,卒不得要领而归。
岂所见然耶,将戏谑邪,抑遂其所执不欲改之耶,俱不可得而知也。
是必戏谑矣。
(按:《宋史》称镇于乐尤注意,
独主房庶以律生尺之说,与司马光辨难,凡数万言。神宗时,尝诏镇与刘几定乐。
镇曰:“定乐必先正律。
”帝虽然之,而刘几即用李照乐加四清声,而奏乐成,诏罢局,并赐镇。
镇曰:“此刘几乐也,臣何与焉。
”至哲宗朝,乃请太府铜尺为之,逾年成,比李照乐下一律有奇。
帝及太后御延和殿,召执政同阅视,下之太常。
乐奏三日而镇逝。
)皇中,再定雅乐。
胡瑗铸十二钟,大小轻重如一,其状类铎,为大环,铸盘龙、蹲熊、辟邪其上,谓之旋蠡,而平击之,故其声郁而不发。
又陕西铸大钱,民以为患。
是冬,日食心宿,刘羲叟谓予曰:“上将感心腹之疾,是与周景王同占也。
”予初不信然之,寻使契丹,还至雄州闻上得心腹之疾矣。
归问其故,羲叟曰:“景王铸大钱,又铸无射,而为大林,所谓‘害金再兴’者也。
是时,日亦食于心,而景王得是疾,故曰与景王同占。
”噫!羲叟而不言,则左丘明所载伶州鸠之语为诬矣。
是羲叟不独为知术数,其发扬丘明功亦为不细。
羲叟字仲更,泽州人,以修《唐书》授崇文院检讨,未及谢,疮发背而卒。
《周礼》:“雷鼓鼓神祀,灵鼓鼓社祭,路鼓鼓鬼享。
”康成云:“雷鼓,八面鼓也。
灵鼓,六面鼓也。
路鼓,四面鼓也。
”鼓之数不见于《经》,然神有尊卑,则其数有多寡隆杀,理或然也。
必汉时尚然,所以康成云也。
几面鼓,犹言几两车、几区宅、几廛田也。
而唐开元中,蜀人有绘图以献者,一鼓而为八面、
六面、四面,既不可考击,乃于县内别置散鼓,国朝仍之,郊社宗庙设而不用。
景中,冯章靖公言雷鼓、灵鼓、路鼓并当考击,而散鼓请准乾德四年诏废不用,
然不言鼓之制非是,甚可怪也。
自唐开元时,父卒众子在,嫡孙不传重,以其不袭封也。
然不知至于服纪则有所不齐。
国朝亦著于礼令。
景中,石资政中立卒,众子在,嫡孙不传重。
未几,而众子卒,其家奏:“嫡孙合与不合传重。
”下礼院议。
于是宋景文公判太常,不疑、次道与予为礼官,景文公遂令三人各为议状。
不疑曰:“初当传重,不传重误也。
宜改正之,使追为服。
”次道则用江都《集礼》以为当接服,若曰:
“父死众子在,嫡孙不传重,众子死,嫡孙接服,嫡孙死,众孙接服,是一尊亲为两等服也。
”予谓:“石氏之孙宜依礼令不传重,且为本服。
自今而后别著令,
父死众子在,嫡孙传重,然后得礼之正。
”又为不疑难曰:“石氏子当传重,就令石氏子于服中犯刑,如何处之?必以见行法、见行礼处之也,岂可旋更礼法,使变期服而传重,加以重刑也。
”又为次道难曰:“众子死,嫡孙接服,嫡孙死,
众孙接服,是何异家人共犯,止坐尊长,尊长方决而死,乃令次家长接续,足其杖数邪,是无此理也。
”然景文从次道议,仍请著为令。
其后,众子在,嫡孙请传重者,听传重;其不请者,则不传重。
岂礼之意哉!
故事,武臣不持丧。
韩玉汝奏请持丧,下两制、台谏官议,唐子方介为御史中丞,其属皆不欲令持丧。
是时,会议于玉堂后廊,子方曰:“今日不可高论也。
”欧阳永叔勃然曰:“父母死而令持服,安得为高!”孙梦得坐予旁,不觉叹曰:
“俊人也!率然一言,亦中于礼。
”两制与台谏官,竟为两议以上。
遂诏阁门祗候、内殿崇班已上持服,供奉官以下不持。
是则官高者得为父母服,官卑者则不为服,无官者将何以处之乎。
殿前司捧日、天武军司,龙卫步军司,神卫马军司,谓之上四军。合左右厢,
厢各三军,每军五指挥,各有都指挥使一员,都虞候副之。
又有第四军,以处所退年高者,无都指挥使,止有都虞候。
殿前司又有神勇、宣武、骁骑各上下军二十指挥,又有宁朔、骁胜各十指挥,虎翼左右各三军,军各十指挥,并有都指挥使、都虞候。
马军司有云骑、武骑各十指挥。
步军司有虎翼左右各三军,军十指挥,每军各有都指挥使一员,都虞候副之。
遇转员,各以次迁补。
凡迁至军指挥使、遥领团练,员溢,即上落军职为正、副使之本任。
其老疾若有过,为御前忠佐马步军都军头、副都军头,隶军头司;甚者,黜为外州军马步军都指挥。
禁卫凡五重:以亲从官为一重,宽衣天武官为一重,御龙弓箭直、弩直为一重,御龙骨钅朵子直为一重,御龙直为一重。
凡入禁卫一重,徒一年至三年止,误者减二等。
傅卞尝误入禁卫,定私罪,永叔再为论奏为公罪,得应制举。
周谏议湛善射弩,十发十中的,隔屋射亦然。
尝谓予曰:“其法虽由审固,然亦自有神用。
今以架服弩,施箭其上,往往不中,至于用神之专,无不向的,非神用而何。
”
元昊叛时,杨侍读偕进神劈阵刀,尝以步卒五百人试于殿廷。
其法,外环以车,内比以,刻兽状,设机使开阖,所以惊马,亦以御箭,当时人皆非笑之。
其后王吉阵于兔毛川,贼以铁鹞子束阵,弓弩不可施放,乃以劈阵刀披其甲、
豁马兼,马奔逸,堕崖壑死者不可胜计。
自陕西用兵,惟兔毛川胜捷者,由劈阵刀也。
铁鹞子,贼中谓之“铁林”,骑士以索贯穿于马上,虽死不堕,以豪族子亲信者为之。
范恪在陕西亦为有功,常挽一石七斗力弓,其箭镞如铧,谓之铧弓。箭羽间勒其官称、姓名,往往一箭贯二人者,贼甚畏之。
●卷三 #
丁文简公度尝言:“举进士时,以知制诰为贽卷。
”既而复自笑曰:“是不揆也。
”然其后为知制诰、翰林学士、参知政事,盖其所存者,从来有素矣。
初,
举人居乡,必以文卷投贽先进,自糊名后,其礼寝衰。贾许公为御史中丞,又奏罢公卷,而士子之礼都亡矣。
薛简肃贽谒冯魏公,首篇有“囊书空自负,早晚达明君”句。
冯曰:“不知秀才所负何事?”读至第三篇《春诗》云:“千林如有喜,一气自无私。
”乃曰:
“秀才所负者此也。”
夏英公竦尝言:“杨文公文如锦绣屏风,但无骨耳。”议者谓:“英公文譬诸泉水,迅急湍悍,至于浩荡汪洋,则不如文公也。”
王文正公之为相也,王沂公为知制诰,吕许公为太常博士、知滨州。
沂公尝见文正公,问:“君识太常博士吕夷简否?”沂公曰:“不识也。
”他日复见,复问之,沂公曰:“见朝士多称其才者。
”凡三见三问,乃曰:“此人异日当与公同秉国政。
”是时,沂公既有名当世,颇以器业自许,中不能平,因曰:“公识之耶?”曰:“不识也。
”“然则何以知之?”曰:“吾见其奏请尔。
”沂公犹不信,强应曰诺。
其后,丁晋公既败,沂公先在中书,而许公自知开封府除参知政事,二人卒同秉政。
沂公乃为许公言之,问其当时奏请,乃不税农器等事也。
李参自荆南召,欲以为三司使,参政孙梦得固执不可,曰:“此人为主计,
外台承风刻剥,则天下之人益困弊矣。”由是遂改授群牧使。
陕西路转运使请永兴军、秦、坊、同(在京板无“同”字)等州官置醋坊,王沂公言:“榷酤之法,盖出于前代之不得已。
今经费之广,未能省去,官自造醋,细民益见侵夺也。
”
周谏议湛为盐铁判官,三司文帐烦冗,吏胥蔽欺,若不可究者,为之立勘同法,岁减天下设帐七千道。又括天下隐户三十三万,发其诡号凡十二种。
夏秋沿纳之物,如盐曲之类,名件烦碎。
庆历中,有司建议并合归一名,以省帐钞。
程文简为三司使,独以谓仍旧为便;若没其旧名,异日不知,或再取盐曲,则致重复。
此亦善虑事也。
韩持国知颍川府,时彦以状元及第,每称状元,持国怒曰:“状元无官耶!”
自此呼为签判。
彦终身衔之。
马涓巨济亦以状元及第,为秦签,亦呼状元。
秦帅吕晋伯曰:“状元者,及第未除也。
既为判官,不可曰状元。
”巨济愧谢。
《湘山野录》载:“胡旦乞入见,王沂公奏旦瞽废,乞送中书问求见之因。
至堂,沂公与诸相具门生礼,列拜,旦长揖而坐。
”中书堂,宰相治事之地,表仪百辟者在是。
外臣乞对,送中书引问,自有公礼,何暇讲师生之私敬。
旦于都堂,巍然受诸相之拜而不辞,决无此理。
予于秘阁尝见其《演圣通论》,甚有出于人者,而所为如此,岂不惜哉。
国朝言水利者,惟乾州刺史张绘(京板作张纶)为有绩效之最。
天禧末,为江淮发运副使,筑高邮北漕河长堤二百里,旁锢石为距,分十闼以泄横流。
泰州有捍海堰,久废不治,与范希文经画修复之,遂命兼知泰州。
堰成,复租户万二千七百。
州人感之,为立生祠。
陈公弼知潭州长沙县。部僧有海印者,多识权贵人,数挠政违法,夺民园池,
更数令莫敢治。公弼捕笞之,以园池还民。又知虔州雩都县,毁淫祠数百区,勒巫觋为良民七十余家。
湖南之人掠良人,逾岭卖为奴婢。周湛为广东提点刑狱,下令捉搦,及令自陈,得男女二千六百余人,还其家,而世少知之。盖亦古之良吏也。
仁皇初,薛简肃知开封府,上新即大位,庄献临朝,一切以严治,人谓之“薛出油”。
其后移知成都,岁丰人乐,随其俗与之语嬉游,作《何处春游好》诗十首,自号“薛春游”,欲换前所称也。
薛简肃公时,布一匹三百文,依其价,春给以钱,而秋令纳布,民初甚善(一作“喜”)之。
今布千钱,增其价才至四百。
其后,转运使务多其数,富者至数百匹,贫亦不下二、三十匹,而贫富俱不そ矣。
凤州贫民不能葬者,弃尸水中。
雍慎微为推官,以俸钱市旷地使之葬。
慎微名明远,阆州人,所至有惠政。
其知栎阳县也,泾水旧酾三渠,置斗门若干,第六、第七门久废而不治,而岁役百夫者凡三十年,白府罢之。
粟邑镇税岁六十万,
不登者三十年,奏减四十万。清州户绝丝岁千余两,代输者八十年,斥卖之。此足以见其宿抱之所存。子子方,尚书度支员外郎。
张职方其知江阴军,吏盗钱三百万,盖二十年矣,发其奸,捕系数十人。
转运使赵廓谓曰:“此应赏典;愿窜吾名以闻。
”其惨然曰:“杀人以求赏,可乎?”悉召吏,谕以:“偿钱则贷出之,不然则尔死矣。
”吏之亲属闻者,争出钱以偿,
十日乃足。乃推二人已死者为首,余悉贷之不问。廓愧起叹曰:“公长者,非吾所及也。”其,简肃公之婿。
王景彝之父博文为枢密副使,月余而卒;景彝亦为枢密副使,月余亦卒。
人甚异之。
故事,初入二府者,三数月而后办理事。
景彝才到,即点检办理。
英皇甚注意体貌之,何天夺之速也。
治平元年甲辰十二月,吴奎罢枢密副使。
奎自嘉七年三月除枢密副使,累迁礼部侍郎。
是年十二月,以父忧去位,在枢府凡三年。
明年起复,奎子大理评事见于延和殿,面谕赍诏赐奎,而奎固辞,从之。
王景彝与予同在《唐书》局,十余年如一日,春、夏、秋、冬各有衣服,岁岁未尝更,而常若新置。
至绵衣,则皆有分两帖子缀于其上,视其轻重厚薄,而以时换易。
有仆曰王用,呼即在前,冬月往往立睡于幄后,其不敢懈如此。
一日,
送食于其家,官中器具用悉典解使之,督索旬日而后得,景彝卒不知。
是则效小谨者,不可不察其大过。
严之蔽,惟小谨之悦,至于大过,则不闻。
可不监哉!
王景彝尝谓予曰:“立朝当以一人为法。”予曰:“君法何人?”曰:“曾明仲。”然谨约为近,而严过之,其福寿固弗逮也。
水部郎中薛宗孺尝举崔庠充京官。
后庠犯赃,宗孺知淄州,京东转运司差官取勘。
久之,会赦当释。
是时,欧阳永叔参知政事,特奏不与原免。
议者以为永叔避嫌则审矣,自计无乃过乎。
使宗孺自为过恶,虽奏不原可矣,今止坐失举,而不原赦,亦太伤恩。
故宗孺衔之特深,以为一谪争两覃恩、两奏荐。
宗孺,简肃公之侄,强干人也。
蔡君谟尝言:“宋宣献公未尝俗谈。
在河南时,众官聚厅虑囚,公问之曰:‘汝与某人素有何冤?’囚不能对。
坐上官吏以俗语问之,囚始能对。
”又云:“宋元宪公近之和气拂拂然袭人,景文公则英采秀发,三人者,久视之无一点尘气,真神仙中人也。
”
王武恭公德用,宽厚善抚御,其状貌魁伟,而面色正黑,虽匹夫下卒、闾巷小儿、外至远夷君长,皆知其名,识与不识,称之曰“黑王公”。
皇末,仁宗以为枢密使,而以富韩公为宰相。
是冬,契丹使至,公为伴射。
使者曰:“以公为枢密使、富公为相,得人矣。
”上闻甚喜。
狄武襄公青初为延州指挥使,与西贼大小二十五战,每战带铜面具,被发出入行陈间。
凡八中箭,累官至泾原路招讨副使。
上未识其面,欲召见之,会贼寇边急,止令图其形以进,其后为枢密使。
张邓公尝谓予曰:“某举进士时,寇莱公同游相国寺,前诣一卜肆。卜者曰:
‘二人皆宰相也。
’既出,逢张相齐贤、王相随,复往诣之。
卜者大惊曰:‘一日之内,而有四人宰相。
’相顾大笑而退。
因是卜者声望日消,亦不复有人问之,
卒穷饿以死。”四人其后皆为宰相,共欲为之作传,未能也。是时,邓公已致仕,
犹能道其姓名。今予则又忘其姓名矣。其人亦可哀哉!
王章惠公随,举进士时甚贫,游于翼城,逋人饭,执而入县。
石务均之父为县吏,为偿钱,又饭之,馆之于其家,而其母尤所加礼。
一日,务均醉殴之,王遂去。
明年登第,久之,为河东转运使,务均恐惧逃窜。
然随岂有害之之意乎。
至是事败,文潞公为县,捕之急,往投随,随已为御史中丞矣。
未几,封一铤银至县,葬务均之母,事少解。
至随为参知政事,奏务均教练使,务均亦改行自修。
王公长厚,而不忘一饭之恩也如此。
石资政中立,好谈谐,乐易人也。
杨文公一日置酒,作绝句招之,末云:“好把长鞭便一挥。
”石立其仆,即和云:“寻常不召犹相造,况是今朝得指挥。
”其谈谐敏捷,类皆如此。
又尝于文公家会葬,坐客乃执政、贵游子弟,皆服白衤阑衫,或罗或绢有差等。
中立坐而大恸,人问其故,曰:“忆吾父。
”又问之,
曰:“父在时,当得罗衤阑衫也。”盖见执政子弟服罗,而石止服绢。坐中皆大笑。石之父熙载(京板有“太宗时”三字)尝为枢密副使。
景中,有轻薄子,以古人二十字诗益成二十八字,嘲谑云:“仲昌故国三千里,宗道深宫二十年。
殿院一声《河满子》,龙图双泪落君前。
”龙图者,王博文也。
尝更大藩镇、开封知府、三司使任使。
一日对上,(京板有“前”字)因叙扬历之久,不觉泪下。
殿院者,萧定基也。
为殿中侍御史,与韩魏公、吴春卿、王君贶同发解。
开封府举人作《河满子》曲嘲之。
因奏事,上问之,令诵一过。
宗道者,王宗道也。
为诸宫教授及讲书凡二十余年,辄于上前自诉在宗藩二十余年,求进用。
仲昌者,章郇公之从子。
论科场不公,郇公奏闻,牒归建州。
当时人以为虽用古人诗句,而切中一时之事,盛传以为笑乐。
●卷四 #
成都府学有周公礼殿,及孔子像在其中。
其上壁画三皇、五帝及三代以来君臣,即晋王右军与蜀守帖,求三皇、五帝画像是也。
其柱钟会隶书刻其上。
其屋制甚古,非近世所为者,相传以为秦、汉以来有也。
殿下有二堂:曰温故,曰时习,东西相对。
堂各有碑,碑曰“左生某、右生某”,皆隶书,亦西汉时诸生姓名也。
其门屋东西画麟凤,盖取“感麟叹凤”之义。
其画甚精,亦不知何代所为。
蒋密学堂谒庙,令圬墁之。
莫测其所谓也。
其西有文翁石室。
其南有高矢石室,比文翁石室差大,背有石像。
“矢”或以为“胜”,宋温之璋洗石以辨之,乃“矢”字也(音持禀反),相传东汉人也。
殿之南面有石刻《九经》,盖孟氏时所为,又为浅廊覆之,皆可读也(周公礼殿乃古之学,祀周公为先圣,孔子为先师。
至唐明皇,始以孔子为先圣也)。
武侯庙柏,其色若牙然,白而光泽,不复生枝叶矣。
杜工部甫云:“黛色参天二千尺”,其言盖过,今才十丈。
古之诗人,好大其事,率如此也。
工部诗及段相国文昌记石龛于庙堂中。
大慈寺御容院有唐明皇铸像在焉,又有壁画《明皇按乐十眉图》。
其地有瑞草纹,谓之“瑞草地”,亦谓之“花锦地”。
张乖崖公尝令划平之,封其门户,后五日开,复生如故。
滟堆在夔州江中,传者云:“与成都石笋根相连,往时石笋下炽火,而滟水沸。”盖妄也。或云出《图经》。
剑门山崖壁,相传有志公和尚隐像,戴笠以拄杖担经,望之宛然如真。
又传有白檀立崖石上,若雪色然。
予庆历末得告归,过剑门关。
关使罗君天锡遗予香数两,且言:“有一卒曾为井匠,由崖缝中以两肘拐石而上,伐一巨枝,乃枯柏也。
”其香酷烈,非常柏之类。
二物者几千百年,行人往来无不瞻仰,至天锡时始知为柏,则志公亦可知矣。
严仙观即严君平拔宅仙处。
今其地可一二顷,陷尺许,谓之严仙观。
至今有拖肠鼠,相传当时堕地者遗种。
又云严卜真人乘鹤上升之地。
南宋元嘉三年,建有七星岩。
初,孟氏时,蜀之邑里常患盗,眉州陈氏常依青神县东山以避之。
蜀既平,公弼之祖母史氏议徙族于邑中,乃西过江,掷金钗中流曰:“今圣天子在上,吾不复过此。
”以与贼为仇也。
噫!妇人女子乃知喜治如此,况贤哲乎。
可以见一方之人情也。
淳化中,张邓公士逊为梓州射洪县令,会岁旱,祷于白崖山陆使君祠,遂雨。
公立庭下,若听命然,须雨足,乃退。蜀人刻石记其事於祠中。
初,蜀人虽知向学,而不乐仕宦。张公咏察其有闻于乡里者,得张及、李畋、
张逵,屡召与语民间事,往往延入卧内,从容款曲,故公于民情无不察者,三人佐之也。其后,三人皆荐于朝,俱为员外郎,而蜀人自此寝多仕宦也。
张尚书咏在蜀时,米斗三十六文,绢匹三百文。
公计兵食外,尽令输绢。
米之余者,许城中贫民买之,岁凡若干,贫民颇不乐。
公曰:“他日当知矣。
”今米斗三百,绢匹三贯,富入纳贵绢,而贫人食贱米,皆以当时价,于官无所损益,
而贫富乃均矣。此张公之惠,于蜀之人怀思之不能已也。
张尚书再任蜀,承甲午、庚子年后,户口凋丧。久之,乃谕僧司,令作大会,
集四路僧,以观民心,与其登耗。
是时,荐更乱离,人家稍复生业,公大喜。
文潞公守成都,僧司因用张公故事,请作大会,公许之。
四路州军人众,悉来观看,
填溢坊巷,有践踏至死者,客店求宿,一夜千钱。
自张公至是,四五十年间,蕃滋不啻数千百倍。
地不加广而人众如此,取之又日益多,可不虑哉。
初,人家门前,各以阔狭管认僧众茶汤。
其一僧遗袈裟、笠子而去。
行茶者至,众皆以为圣僧罗汉,争分袈裟、笠子无孑遗者。
顷之,僧还,乃登厕来。
众大笑,复集钱市袈裟、笠子偿之。
至今传之为笑。
田元均密谏况,宽厚明辨,其治成都最为有声。有诉讼,其懦弱不能自伸者,
必委曲问之,莫不尽得其情,故决遣未尝少误。蜀人谓之“照天蜡烛”。
蜀州江有硬堰,汉州江有软堰,皆唐章仇公兼琼所作也。
鲜于惟几蜀州人,为汉州军事判官,更为硬堰。
一夕,水暴至,荡然无孑遗者。
盖蜀州江来远,水势缓,故为硬堰。
硬堰者,皆巨木大石。
汉州江来近,水声湍悍,猛暴难制,故为软堰。
软堰者,以粗茭细石,各有所宜也。
自惟几改制,甫毕工而坏,前人之作,岂可轻变之哉。
惟几名享多学,能棋又善医,其为人自强,人谓之“鲜于第一”。
文潞公任成都府日,米价腾贵,因就诸城门相近寺院,凡十八处,减价粜卖,
仍不限其数,张榜通衢。翌日,米价遂减。前此或限升斗以粜,或抑市井价直,适足以增其气焰,而终不能平其价。大抵临事当须有术也如此。
蜀人正月二日、三日上冢,知府亦为之出城置会。
是时,薛公奎以是日会于大东门外。
有戍卒扣郑龙脑家,求富贵,郑即以银匙、箸一把与之,既出,随以告人。
至第二巷尾客店,升屋放火杀伤人。
相次都监至,捕者益多。
卒自知不免,
即下就擒。都监往白薛公,公指挥只于擒获处令人斩却。民以为神断。不然,妄相攀引,旬月间未能了得,又安其徒党反侧之心也。
薛长孺为汉州通判,戍卒闭营门,放火杀人,谋杀知州、兵马监押。
有来告者,知州、监押皆不敢出。
长孺挺身叩营,谕之曰:“汝辈皆有父母妻子,何作此事。
元不预谋者,各作一边。
”于是不敢动,惟首谋者八人突门而出,散于诸县村野,捕获。
是时,非长孺则一城之人尽遭涂炭矣。
钤辖司不敢以闻,遂不及赏。
长孺乃简肃公之侄,质厚人也,临事乃敢决如此。
广安军俗信巫,疾病不加医药。
康定中,大疫,寿安县太君王氏家婢疫染相枕藉,他婢畏不敢近,且欲召巫以治之。
王氏不许,亲为煮药致食谱。
左右争劝止之,则曰:“平居用其力,至病则不省视,后当谁使者。
”王氏之子黎洵钅享,
尝与予同举太学,为予言之。俦亻先即其孙也。
蜀有孙太古知微,善画山水、仙官、星辰、人物。
其性高介,不娶,隐于大面山,时时往来导江、青城,故二邑人家至今多藏孙画,亦藏画于成都。
今寿宁院《十一曜》绝精妙,有先君题记在焉。
又有李怀衮者,成都人,亦善山水,又能为木石翎毛。
其常所居及寝处,皆置土笔,虽夜中酒醒、睡觉得意时,急起,画于地或被上,迟明模写之,则优于平居所为也。
又有赵昌者,汉州人,善画花。
每晨朝露下时,绕栏槛谛玩,手中调采色写之。
自号写生赵昌。
人谓:“赵昌画染成,不布采色,验之者以手扪摸,不为采色所隐,乃真赵昌画也。
”其为生菜、折枝、果实尤妙。
三人者,平生至意精思,
一发于画,故其画为工,而能名于世。又有王有者,汉州卒也。州将每令赵昌画,
则遣有服事供应之。久,其画遂亚于昌。其为人亦精洁有巧思,非卒之流辈也。
黄筌、黄居き,蜀之名画手也,尤善为翎毛。
其家多养鹰鹘,观其神俊以模写之,故得其妙。
其后,子孙有弃其画业,而事田猎飞放者,既多养鹰鹘,则买鼠或捕鼠以饲之。
又其后世有捕鼠为业者。
其所置习不可不慎。
人家置博弈之具者,子孙无不为博弈。
藏书者,子孙无不读书。
置习岂可以不慎哉!予尝为梅圣俞言,圣俞作诗以记其事。
蜀有朝日莲,蔓生,其花似莲而色白,其大如钱。
人家以盆贮水而植之,朝生于东,夕沈于西,随日出没,可以测候时刻。
又是虞美人草,唱《虞美人曲》,
则动摇如舞状,以应拍节,唱他曲则不然。予熙宁乙卯还乡,见朝日莲,日出则出,日没则没,无东西也;虞美人草,唱他曲亦动。此传者过尔。
蜀江有咸泉,有能相度泉脉者,卓竹江心,谓之“卓筒井”,大率近年不啻千百井矣。
每筒日产盐数百斤,其少者亦不下百十斤。
两蜀盐价不贱,信乎食口之众。
蜀之产茶凡八处,雅州之蒙顶、蜀州之味江、邛州之火井、嘉州之中峰、彭州之堋口、汉州之杨村、绵州之兽目、利州之罗村。
然蒙顶为最佳也。
其生最晚,
常在春夏之交。
其芽长二寸许,其色白,味甘美,而其性温暖,非他茶之比。
蒙顶者,《书》所谓“蔡、蒙旅平”者也。
李景初与予书言:“方茶之生,云雾覆其上,若有神物护持之。
”其次罗村,茶色绿,而味亦甘美。
蜀之蚊蚋惟汉州为最著,濒水处蛙声亦为多。
唐相房公作西湖,无蚊蚋及蛙声。
《周礼》:“蝈氏掌去蛙黾,焚牡鞠,以灰洒之则死;以其烟被之,则凡水虫无声。
”殆用此术。
然不载蚊蚋之禁如何,而同历数百年,其术不衰。
予熙宁乙卯宿西湖,虽无蛙声,然有蚊蚋。
或云近始有,或云误传。
●卷五 #
英宗皇帝未生,濮安懿王梦二龙戏日旁,俄与日俱坠,以衣承之,大才寸许。
将纳于佩囊,忽失所在,久乃见于云中。一龙人言曰:“我非汝所有。”生之夕,
又见黄龙数四出入卧内。岂不神异哉!
仁宗朝,原国公承炳,冬至侍宴于崇政殿,仁皇数以酒属之,不敢辞,遂醉。
即廷中赐舆,亲视其升,敕御士送还邸。
明日,遣内人问起居,以辈行呼,而不名之。
公好老氏之学,一夕,梦青衣执雉扇前导,悟而告家人曰:“吾数尽矣。
”
具冠带,将朝而卒。
有堂吏尝梦火山军姓刘人作状元。阅火山军解文,无姓刘人。明年,刘辉作状元。辉能作赋,有声场屋,人不以行许之。历江宁、河中签判,卒。
冯当世参政之父式,为左侍禁以终。
当世幼时,取其所读书,题其后曰:将仕郎、守将作监丞、通判荆南军府事、借绯冯京。
式既没十一年,当世状元及第,
为荆南通判。视其所题,无一字差者。是所谓知子者矣。
王母李氏尝谓人曰:“吾儿必贵,但未知所与游者何如人。
”异日,房玄龄、杜如晦到其家,李惊喜曰:“二客公辅才,汝贵不疑。
”自孟母择邻之后,无复有贤德之母光于史牒。
母乃以交之贤,卜其子之贵。
噫!知子莫若父,未闻有母之知子也。
异乎哉!
孙梦得参政,初名贯,字道卿。
尝语予曰:“某举进士过长安,梦见持一大文卷者,问之,云:来年春榜。
索而视之,不可。
问其有孙贯否?曰:无,惟第三人有孙。
既寤,遂改名,因字梦得。
又数日,至华阴,与数同人诣金天帝庙乞灵,且求梦。
夜中梦明窗下草制诏,诸人相庆曰:他日为知制诰、翰林学土矣。
虽未以为信,然乃阴自喜。
明年,第三人及第。
其后为集贤院知制诰,如其梦云。
”又言:“某初得此梦甚喜,及才作翰林学士,颇嫌之矣。
”人心是无厌也。
是时,梦得已为参知政事,俸禄差厚,其与学士亦不甚相远,但清优不如学士,而劳贳过之。
蔡君谟知福州,以疾不视事者累日,每夜中即梦登鼓角楼凭鼓而睡。
通判有怪鼓角将累日不打三更者,因对:“数夜有大蛇盘据鼓上,不敢近。
”君谟既愈,
与通判言所梦,正与鼓角将所说同,人遂以君谟为蛇精。
曾鲁公生日,放生以显蛤之类,以为人所不放,而活物之命多也。
一日,梦被甲者数百人前诉。
既寤而问其家,乃有惠蛤蜊数{奄}者,即遣人放之。
是夜,复梦被甲者来谢。
李景初自蜀浮江而下,至荆湖间,家人市一巨鳖,而景初未知也。
夜中梦皂衣姥告乞命,怪问家人,家人曰:“此必所买鳖也。
”即遣放之。
亦复梦皂衣姥来谢。
然则太史公记宋元事若有之矣。
古者,君子远庖厨,闻其声,不忍食其肉。
虽然天地间生此所以养人,但不暴天物则可矣。
沈文通以龙图侍讲知杭州,州人好食虾蟆,文通一切禁之。
终二年,人不敢食,虾蟆亦不生。
及文通代去,其禁遂弛,而复生如故。
此物理之不可致诘者也。
三司副使陈洎既卒,数下语处其家事。
今三司使薛公向,洎大敕举转京官,居处密迩,因谓其子:“下语时,幸一相报。
”一日,二更后来报薛。
薛因往,才至厅上,洎即云:“薛殿丞在厅上,请入来。
”薛遂入,谓之曰:“以副使平生,且将享遐寿,至大位,何为至此?”洎曰:“有罚,惟犯上帝与不孝则然。
”
薛因谓曰:“公平生未尝有犯上帝与不孝事,何为有罚?”曰:“上帝则不犯,然三世不葬矣。”所凭而下语者,小婢才十二岁耳。
嘉末,一妇人牵羊,羊有三口,其二近耳,亦能食物。以青布幕之,得钱则褰以示人。
鱼逆水而上,鸟向风而立,取其鳞羽之顺也。有时微风不知所从来,观鸟之所向则可知矣。
蜀有呙鱼,善缘木,有声如啼儿。孟子所谓“缘木求鱼”者,以其不可得也,是亦未闻者矣。
王崇班尝言:“治平中,京师有两鲑鱼堕于木上。”此为异矣。
江湖间筑池塘养鱼苗,一年而卖鱼。插竹其间,以定分数,而为价值之高下。
竹直而不倚者为十分,稍欹侧为九分,以至于四五分者。岁入之利,多者数千缗,
其少者亦不减数十百千。
京师大水时,城西民家油坊为水所坏。水定后,瓮中得鱼千余斤,与油价相当。
宋君垂尝言:“嘉陵江上见二雕,掷卵相上下以接之。
盖习其飞也,其胎教之意乎?”白子仪言亦然。
又言:“翅羽未成,则跃出巢穴,往往坠崖下死。
盖其天性俊勇。
”予应之曰:“是亦躁进之类也。
”
白子仪言:“归、峡间多虎,能役使鬼。
一日,昏夜叩人门,作人言,出应之,攫之而去。
人言者乃鬼也。
既食人又能摄其魂而役使之,或见其形,或闻其声,皆强魂也。
”
白子仪为予言:“吉州有捕猿者,杀其母,皮之,并其子卖于龙泉萧氏。
其子号呼,数日不食,萧百端求其所嗜饲之,乃食。
又待旬月,示以母皮,跳踯大呼,又不食数日而毙。
其天性也如此,况于人乎!萧尝举进士,失其名,为作《孝猿传》。
”
予尝于朝天岭见猴数百千,连手而下,饮于嘉陵江。
既饮,复相接而上,周匝而后已。
最大者二,其一居前,其一居后,若部将领然。
甚小则母抱持而下。
彼中言曰:“每盗人麦禾,则以蔓缠其身,以插其茎秆。
人有得其藏者,谓之‘胡孙仓’,可以致富。
盖麦禾果实无不有者。
”
邛竹鞭以马,则愈久而愈润泽坚韧;以击猫,则随节折裂矣。
铁砧以锻金银,虽百十年不坏;以椎皂荚,则一夕破碎。
王右军帖尝言:“独活无风则不动,石脾入水则干,出水则湿。”出水则湿,
可以见矣。入水则干,何以验之乎?
归州民家,自汉王昭君嫁异域,生女者无妍丑必灸其面,至今其俗犹然。
契丹之先,有一男子乘白马,一女子驾灰牛,相遇于辽水之上,遂为夫妇。
生八男子,则前史所谓迭为君长者也。
此事得于赵志忠。
志忠尝为契丹史官,必其真也。
前史虽载八男子,而不及白马、灰牛事。
契丹祀天,至今用灰牛、白马。
予尝书其事于《实录?契丹传》,王禹玉恐其非实,删去之。
予在陈州时,志忠知扶沟县,尝以书问其八男子迭相君长时为中原何代。
志忠亦不能答,而云:“约是秦汉时。
”恐非也。
张文裕言:“契丹尝云其北室韦人皆三眼,见二眼者则惊怪之。
”又言:“有牛蹄突厥,今永宁军,库中有突厥脚二,皆牛蹄也。
”然前史书《室韦》、《突厥传》并不载之。
萧庆尝言:“契丹牛马有熟时,有不熟时,一如南朝养蚕也。
”予问其故,曰:“有雪而才露出草一寸许时,如此则牛马大熟。
若无雪,或有雪而没却草,则不熟。
”盖契丹视此为丰凶。
戎、泸戎人谓扫地为“没坤”。坤,地也。宰没,扫也。
●补遗 #
钱ㄈ进宝带,太祖曰:“朕有三条带,与此不同。”ㄈ请宣示,上曰:“汴河一条,惠民河一条,五丈河一条。”做大愧服。
仁宗皇帝将袷飨,韩持国为礼官,建言:“皇后庙孝章、淑德、章怀神主,不当合食于太庙。
”下待制以上议。
议者凡十余人,孙梦得、武平仲、杨侍讲、向龙图、刘原甫、王景彝、何圣从以为当食太庙,欧阳永叔、杨叔子、华长文、唐子方、包希仁、钱资元、卢公彦以为当从持国论,卒为二议以上。
朝廷以为日迫,且依旧合食,须后别议。
而武平仲当草诏,其辞竟主其所议。
自后亦不复议。
皇后别庙者,以其不可入太庙也,合食而入太庙,又何必为别庙哉!其议论之难合也若是。
张尚书守蜀,人心大安,及代去,留一卷实封与僧正云:“俟十年观此。
”后十年,公薨于陈州。
讣至,开所留文字,乃公画像,衣兔褐,系草纟舀,自为赞曰:“乖则违俗,崖不利物。
乖崖之名,聊以表德。
”遂画像于府治及寺观中。
曹太尉玮知秦州,西番内寇,是时,公方灼灸才数壮,猝起应敌,指挥号令。
及事定,灸疮愈,瘢大数寸,盖用气力使然也。
曹公在边,蕃部有过恶者,皆平定之。
每以饯将官为名出郊,而兵马次序以食品为节,若曰:“下某食。
”即某队发。
比至水饭,则捷报至矣。
大帅料敌如此。
毡路金带,俗谓之笏头带,非二府文臣不得赐。
武臣而得赐者,惟张耆为枢密使、李用和以元舅、王贻永为驸马都尉、李昭亮亦以戚里,四人者皆兼侍中,出于特恩。
范文正镇青社,会河朔艰食。
时青赋在博州置场收纳,民大患辇置之苦,而河朔斛价不甚翔踊,公止戒民本州纳价,每斗三锾,给钞与之。
俾签幕者挽金往干,曰:“博守席君夷亮,余尝荐论,又足下之妇翁也。
携书就彼坐仓,以倍价招之,事必可集。
赍巨榜数十道,介其境则张之。
郡中不肯假廪,寄僧舍可也。
”
签幕禀教行,及至,则皆如公料。村斛时为厚价所诱,贸者山积,不五日遂足,而博斛亦衍。斛金尚余数千缗,按等差给还,青民因立像祠焉。
文潞公尝言,初及第,授大理评事、知绛州翼城县,未赴任,有客李本者,三见访而后得见之,且言:“某有婿为县中巡检,幸公庇之。
”又言曰:“某非独敢奉干,亦有以奉助。
某尝知其邑户口众,人猾难治。
”因出一策,文字皆影迹人姓名,其首姓张。
比潞公至,姓张人事已败,县未能结正。
簿、尉皆云:“某等在此各岁馀,岂无过失为此人所持?计君之来,必辨之矣。
”于是尽得其奸状,上于州,决配之,邑人皆悚畏。
王安简公奏:“河北,朝廷根本,而雄州河北咽喉。
先朝用才如何承矩,护边累年,官止诸司使。
又刺史李允则,凡二十年,亦不过引进使。
今用人太轻,而赏典过厚,非制敌之术。
”公为御史中丞,尝留百官班,以廷争张尧佐事。
仁皇急遣使为止之,罢尧佐官,充景灵宫使。
太宗时,马元方为三司判官,建言:“方春民乏绝时,豫给缗钱贷之,至夏秋输绢于官。”预买绢、纟由,盖始于此。
契丹有冯见善者,于接伴劝酒,见善曰:“劝酒当以其量,若不以量,如徭役而不分户等高下也。
”以此知契丹徭役亦以户等,中国可不量户等役人耶?大户小户必以此出也。
张文孝公观,性沈静,未尝行草书。自咏诗云:“保心如止水,笃行见真书。”人以为着题。
欧阳永叔每夸政事,不夸文章,蔡君谟不夸书,吕济叔不夸棋,何公南不夸饮酒,司马君实不夸清节,大抵不足则夸也。
刘随待制为成都通判,严明通达,人谓之“水晶灯笼”。
胡旦作大砚,可数尺,其旁曰:“宋胡旦作《汉春秋》砚。”遗命埋冢中。
史中晖之母张氏能知人,观其所为而知其贵贱贫富。
文潞公、张杲卿、高敏之初举进士时,皆馆其家,张氏极礼待之,言“潞公、杲卿、敏之大贵,且有名”。
及达,皆如其言。
中晖,名,为光禄卿。
于彭年深于术数。一日,有报杜祁公作相者,彭年曰:“百日宰相。”后如其言,彭年,名寿。
周式贽薛简肃所业《庭松诗》云:“花前嫫母陋,雪里屈原醒。”公大称之。
王质知蔡州,毁吴元济庙,立狄仁杰、李像,号“双庙”。
故老能道蜀时事,云:“天兵伐蜀,蜀主大惧。
合廷臣谋所以拒天兵者,费铁觜越班而对。
众谓铁觜不独有口才,兼有胆勇。
谛听之,乃云:‘是臣则断定不敢。
’于是众笑而退。
”
荔枝熟,人未采,则百虫不敢近;人才采,则百鸟蝙蝠之类无不残伤。故采荔枝者,日中而采之。
成都十邑,惟新繁税平。初定税时,有姓赵者,相地肥瘠,以为税入轻重之数。至今人谓之“赵均平”。
有谏议周恂者,知安州时,一日之园,管园吏见一大蛇垂于栏之上,熟视之,乃周恂醉而假寐也。于寿亦尝言:“周恂于相法为蛇精也。”
世言棘能辟霜,蓬能碎砂,物理相感也。有蓬生处则砂不聚;花果以棘围之则茂。
世言疥有五德:不上面,仁也;喜得于人,义也;令人两手揩擦,礼也;生指罅骨节间,智也;痒必以时,信也。
予尝患此,自十一岁至于十九岁方愈。
今六十有六,复患,知五德为最详,故录之。
●辑佚 #
太祖欲开惠民、五丈二河,以便运载,吏督治有承昭者,江南人,谙水利,使董其役。
承昭宣以纟亘都量河势长短,计其广深,次量锸之阔狭,以锸累尺,以尺累丈,定一夫自早达暮,合运若干锸,计凿若干土,总其都数,合用若干夫,
以目奏上。
太祖叹曰:“不如所料,当斩于河。
”至讫役,止衍九夫。
上嘉之。
又令督诸军子弟池于朱明门外,以习水战。
后以防御使从征太原,晋人婴城坚拒,遂议攻讨,以革内壮士蒙之,为洞而入。
虽力攻不陷,师已老,上深悯之,且将视其洞,携药剂、果饵慰抚士卒。
时李汉琼为攻城总管,挽御衣以谏曰:“孤垒之危,何啻累卵;矢石如雨,陛下宜以社稷自重。
”遂罢其幸,止行颁赉而已。
既不克,又欲增兵,承昭奏曰:“陛下有不语兵千余在左右,胡不用之?”
上不寤。
承昭以马策指汾,太祖遂晓,大笑曰:“从何取土?”承昭乞纫布囊括土,投上流以塞之,不设板筑,可成巨防。
用其策,投土将半,水起一寻,城中危蹙,会大暑,复晋人间道求契丹援兵适至,遂议班师。
(辑自《类苑》卷二二)
太宗居晋邸,知客押衙陈从信者心计精敏,掌官帑,轮指节以代运筹,丝忽无差。
开宝初,有司秋奏:仓储止尽明年二月。
太宗因语之。
从信曰:“但令起程,即计往复日数,以粮券并支,可以责其必归之限,运至陈留,即预关主司,戒运徒先候于仓,无淹留之弊,每运可减二十日。
楚泗至京,旧限八十日,一岁止三运,每运出淹留虚程二十日,岁自可漕一运。
”太宗以白太祖,遂立为永制。
一岁,晋邸岁终筹攒年费,何啻数百万计,惟失五百金,屡筹不出。
一苍头偶记之:晋王一日登府楼,遥观寻种者,赏叹精捷,令某府库取金五百与之,时从信不在,后失告之。
(辑自《类苑》卷二二)
钱若水为同州推官,知州性褊急,数以胸臆决事不当。
若水固争不能得,辄曰:“当陪奉赎铜耳。
”已而果朝廷及上司所驳,州官皆赎论。
知州愧谢,已而复然,前后如此数矣。
有富民家小女奴,逃亡不知所之,奴父母讼于州,命录事参军鞠之。
录事尝贷钱于富民不获,乃劾富民父子数人共杀女奴,弃尸水中,遂失其尸。
或为元谋,或从而加罪,皆应死。
富民不胜榜楚,自诬服。
具上,州官审覆,无反异,皆以为得实。
若水独疑之,留其狱,数日不决。
录事诣若水听事诟之曰:“若受富民钱,欲出其死罪邪。
”若水笑谢曰:“今数人当死,岂可不少熟观其狱词邪。
”留之且旬日,知州屡趣之不能得,上下皆怪之。
若水一旦诣州,屏人言曰:“若水所以留其狱者,密使人访求女奴,今得之矣。
”知州惊曰:
“安在?”若水因密使人送女奴于知州所,知州乃垂帘,引女奴父母问曰:“汝今见汝女识之乎?”对曰:“安有不识也。
”因从帘中推出示之,父母泣曰:“是也。
”乃引富民父子,悉破械纵之。
其人号泣不肯去,曰:“微使君之赐,则某灭族矣。
”知州曰:“推官之赐也,非我也。
”其人趣诣若水厅事,若水闭门拒之,曰:“知州自求得之,我何与焉。
”其人不得入,绕垣而哭,倾家赀以饭僧,为若水祈福。
知州以若水雪冤死者数人,欲为之奏论其功,若水固辞曰:“若水但求狱事正,人不冤死耳,论功非其本心也,且朝廷若以此为若水功,当置录事于何地邪。
”知州叹服曰:“如此尤不可及矣。
”录事诣若水叩头愧谢。
若水曰:“狱情难知,偶有过误,何谢也。
”于是远近翕然称之。
未几,太宗闻之,骤加进擢,自幕职半岁中为知制诰,二年中为枢密副使。
(辑自《类范》卷二二。
司马光《涑水记闻》卷二并见)
太宗时,王嗣宗以秘书丞知横州。
上遣武德辛之岭南讠ぁ察民间事,嗣宗执而杖之,械送阙下。
因奏曰:“陛下不委任天下贤俊,而猥信此辈以为耳目,切为陛下不取。
”上大怒,命械送嗣宗诣京师。
既至,上怒解,喜嗣宗直节,迁太常博士、通判澶州。
后知州事,有狐王庙,巫祝假之,以惑百姓,历年甚久,举州信重,前后长史皆先谒奠乃敢视事。
嗣宗毁其庙,熏其穴,得狐数十头,尽杀之。
(辑自《类苑》卷一七)
河东忠烈、宣勇乡兵,结社买马,以填广锐禁军。陕西振武亦然。其后宣毅义勇,官助其价,使买马高大,亦以外填广锐。
大中祥符七年,以归义军留后曹贤顺为节度,又以其弟贤惠检校刑部尚书、知瓜州。
至天圣元年闰九月,始遣人贡方物来谢,远人去来疏数,于中国无所轻重,有道亦任之而已。
(辑自《类苑》卷七五)
杨文公知举于都堂,帘下大笑,真宗知之,既开院上殿,怪问:“贡举中何得多笑?”对曰:“举人有上请尧、舜是几时事,臣对以有疑时不要使。
以故同官俱笑。
”真宗亦为之笑。
(辑自《类苑》卷六六)
王文正公旦,相真宗仅二十年,时值四夷纳款,海内无事,天书荐降,祥瑞沓臻,而大驾封岱祠汾,皆为仪卫使扈跸。
处士魏野献诗曰:“太平宰相年年出,
君在中书十四秋。西祀东封俱已毕,可能来伴赤松游。”世传王公尝记前世为僧,
与唐房太尉事颇相类,及将捐馆,遗命剔发,以僧服敛。
家人不欲,止以缁褐一袭纳诸棺。
然公风骨清峭,项微结喉,有僧相。
人皆谓其寒薄,独一善相者目之曰:“公名位俱极,但禄气不丰耳。
”故旦虽位极一品,而饮舀全少,家亦不畜声伎。
晚年移疾在告,真宗尝密赉白金五十两,旦表谢曰:“已恨多藏,况无用处。
”竟不之受,其清苦如此。
(辑自《类苑》卷一二)
李文定公为参知政事,时仁宗为皇太子,文定兼宾客。
一日,召对滋福殿,欲相之,固辞。
俄而太子出,谢曰:“蒙恩以宾客为宰相。
”真宗顾谓曰:“尚可辞耶?”乃拜吏部侍郎兼太子少傅、同中书门下平章事。
久之,与丁谓争事罢。
天下之人皆以亮直许之。(辑自《类苑》卷一○)
天圣中,新罗人来朝贡,因往国子监市书。
是时,直讲李畋监书库,遗畋松子发之类数种,曰:“生刍一束,其人如玉。
”畋答以:“某有官守,不敢当。
”
复还之,曰:“中心藏之,何日忘之。”于是,使者起而折旋,道不敢者三。新罗箕子之国,至今敦礼义,有古风焉。(辑自《类苑》卷七八)
袁州仰山神祠,自唐以来威灵颇著,幅员千里之内,事之甚谨。
柔毛之献,岁时相继,故动以数百羊为群。
祖择之向以太常博士知宜春,公帑不甚丰,遇厨饩将匮,致奠于神,启其故。
命衙校持杯,校执群羊,卜之,得吉告。
即已一祷必驱数十头归,垂尽,复祷,竟亦无他。
(辑自《类苑》卷六九)
梅公仪知滑州,夜中河决,即部官吏兵卒走河上叠扫,扫不足,拆官私屋楗塞。
俄有一白须翁,载一船秸秆,中流而下,佐助填叠,遂定。
平晓,不知白须翁所在,以为神也。
州民请为公仪立颂功德碑,朝廷止降诏以褒奖。
(辑自《类苑》卷六九)
魏侍郎初知广州,忽子城一角颓,执得一古砖,砖面范四大字云:“委于鬼工”。
盖合而成魏也。
感其事,大筑子城。
才罢,诏还,除仲待制简代之。
未几,侬智高寇广,其城一击而摧,独子城坚完,民逃于中,获生者甚众。
贼退,帅谪筠州。
朝廷以公有前知之备,加谏议,再知广。
二年召还。
公筑城之效,自论久不报,有感怀诗曰:“羸羸霜发一衰翁,踪迹年来类断蓬。
万里远归双阙下,
一身闲在众人中。
螭头赐对恩虽厚,雉堞论功事已空。
淮上有山归未得,独挥清涕向春风。
”文潞公采诗进呈,加龙图阁,尹京。
魏诗甚精处,《五羊书事》曰:
“谁言岭外无霜雪,何事秋来亦满头。”(辑自《类苑》卷二二,《湘山野录》卷中并见)
虞部员外郎张著通判潭州,春时祀于南岳,旧制:设位于坛,敷席于地,列笾簋牲醴之品。
当设席之际,著往往以一足指画。
祀罢还府,坠马折足而卒。
三司副使李寿朋奉敕祭西太一宫。
李平生不能食素,是日五鼓奉祀,遂茹荤而往,方升殿,暴得疾,口鼻流血,左右扶下殿已卒矣。
噫!然也慢神而速咎邪,何诛责之遽也,可畏哉!(辑自《类苑》卷六九)
嘉中,修睦亲宅神御殿。欧永叔言:“祖宗庙貌,非人臣私家所宜有者。”
刘贡父亦谓为然。
诏下两制、台谏官、礼官议。
而引汉韦元成议《春秋》之义:“父不祭于支庶之室,君不祭于臣仆之家,王不祭于下土诸侯。
”遂罢郡国庙。
于是罢修神御殿。
(辑自《类苑》卷三三)
寇莱公尝知邓州,邓人至今庙祀之。
熙宁中,侍读学士陈和叔知州,下令闭庙,不得修祀。
一日,陈方食,夹子忽就失之,已而乃见在莱公祠外土偶手中。
陈大怖骇,立榜示百姓,依旧祭享。
(辑自《类苑》卷六九)
予尝使契丹,接伴使萧庆者谓予言:“达怛人不粒食,家养牝牛一二,饮其乳,亦不食肉,粪汁而饮之,肠如筋,虽中箭不死。
”(辑自《类苑》卷七八)
仁宗时,书诏未尝改易。
庆历七年春旱,杨亿甫草诏,既进,上以罪己之词未至,改云:“乃自去冬时雪不降,今春太旱,赤地千里,天威震动,以戒朕躬。
兹用屈己下贤,归诚上叩,冀高穹之降监,悯下民之无辜,与其降疾于人,不若移灾于朕。
自今避殿减膳,许中外实封言事。
”(辑自曾忄造《类说》卷二二)
天禧初,薛简肃公为江淮发运使,辞王文正公。
王无他语,但云:“东南民力竭矣。
”薛退而谓人曰:“真宰相之言也。
”(辑自李焘《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九○)
洪州别驾王蒙正除名,配广南编管,永不录用。
初,其父婢霍挝登闻鼓,诉蒙正诬其所生为异姓,以规取财产。
及置狱益州鞫之,并得蒙正尝与霍私通事,故再贬之。
其女嫁刘从德,诏:“自今不得入内,及它子孙不得与皇族为婚姻。
”
初,刘美为嘉州都监,蒙正欲嫁女与其子从德,蒙正父有才智,独不肯。
蒙正固请之,一日,以婚书告家庙,父大恸曰:“吾世为民,未尝有通婚戚里者,今而后必破吾家矣。
”(辑自《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一二○)
知渭州、端明殿学士、礼部侍郎张方平为户部侍郎、知益州。
方平初以父老不得迎侍辞,上曰:“久知此条贯不便,但以祖宗故事不欲更变,因卿行便,可迎侍。
去,当令中书罢此条贯。
”方平惶恐奏:“祖宗著令,安可以臣故轻议更变也。
”(辑自《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一七六)
贾直孺黯尝言:襄州居丧时,家中若有人呼侍中云。
一日,为其父寻葬地,有人前引曰:“侍中村。
”其后,居京城之西,邻妇心恙,逾墙言为其夫所苦,我来告贾侍中。
直孺益自信。
未几,为侍读学士、给事中,卒于城西第。
其偶然乎?将鬼告之乎?果告之,鬼亦然戏谑矣。
(辑自《永乐大典》卷三五七九)
太祖时雷德骧判大理寺,因奏事问以《律》,奴从良赐主姓如何,或以为文误是否。
对曰:“不然,盖虑后世或通婚姻故也。
”太祖拱手庄色曰:“是也。
”
乃诏异日如衩衣不得奏事。(辑自孙逢吉《职官分纪》卷一九)
蔡子直识英宗皇帝于藩邸,为最旧,既即位久之,以枢密直学士知秦州,英宗上仙不及见。
一日梦宣召赐对,又赐茶,既而辞出。
因留之曰:“只住此,更毋得去。
”寤而记忆乃灵驾发引日,因大恸哭,遂得疾,日中而卒,其幽冥之感有如此焉。
(辑自《职官分纪》卷一五。
《类说》卷二二并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