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蕃志》 (宋)赵汝适、元 汪大渊、明 张燮 撰
●诸蕃志卷上 #
宋赵汝适撰
志国
交趾国 #
占城国 #
宾瞳龙国 #
真腊国 #
登流眉国 #
蒲甘国 #
三佛齐国 #
单马令国 #
凌牙斯国 #
佛啰安国 #
新拖国 #
监篦国 #
蓝无里国 #
阇婆国 #
苏吉丹 #
南毗国 #
胡茶辣国 #
麻啰华国 #
注辇国 #
大秦国 #
天竺国 #
大食国 #
麻嘉国 #
层拔国 #
弼琶啰国 #
勿拔国 #
中理国 #
瓮蛮国 #
记施国 #
白达国 #
弼斯啰国 #
吉慈尼国 #
勿厮离国 #
芦眉国 #
木兰皮国 #
勿斯里国 #
遏根陀国 #
海上杂国 #
渤泥国 #
麻逸国 #
三屿
流求国 #
毗舍耶 #
新罗国 #
倭国
交趾国 #
交趾,古交州。
东南薄海,接占城;西通白衣蛮,北抵钦州。
历代置守不绝,赋入至薄,守御甚劳。
皇朝重武爱人,不欲宿兵瘴疠之区以守无用之土,因其献款,从而羁縻之。
王系唐姓,服色饮食略与中国同;但男女皆跣足差异耳。
每岁正月四日,椎牛飨其属。
以七月十五日为大节,家相问遗,官寮以生口献其酋;十六日,开宴酬之。
岁时供佛,不祭先。
病不服药,夜不燃灯。
乐以蚺蛇皮为前列(案此句未详,疑有误字)。
不能造纸笔,求之省地(案「省地」二字句未详)。
土产沉香、蓬莱香、生金银、铁、朱砂、珠贝、犀象、翠羽、车渠、盐、漆、木棉、吉贝之属;岁有进贡。其国不通商。
以此首题,言自近者始也。舟行约十余程,抵占城国。
占城国 #
占城,东海路通广州,西接云南,南至真腊;北抵交趾,通邕州。
自泉州至本国,顺风舟行二十余程。
其地东西七百里,南北三千里。
国都号新州,有县镇之名;甃砖为城,护以石塔。
王出入乘象,或乘软布■〈〈止白匕〉上儿下〉,四人舁之;头戴金帽,身披璎珞。
王每出朝,坐轮,使女三十人持剑盾或捧槟榔从。
官属谒见,膜拜一而止。
白事毕,膜拜一而退。
妇人拜揖,与男子同。
男女犯奸,皆杀;盗有斩指、断趾之刑。
战则五人结甲,走则同甲皆坐以死。
唐人被土人杀害,追杀偿死。
国人好洁,日三、五浴。
以脑麝合香涂体,又以诸香和焚熏衣。
四时融暖,无寒暑侯。
每岁元月,牵象周行所居之地,然后驱逐出郭,谓之「逐邪」。
四月有游船之戏,陈鱼而观之。
定十一月望日为冬至,州县以土产物帛献于王。
民间耕种,率用两牛。
五谷无麦,有粳、粟、麻、豆。
不产茶;亦不识酝酿之法,止饮椰子酒。
果实有莲、蔗、蕉、椰之属。
土地所出,象牙笺、沉速香、黄蜡、乌樠木、白藤、吉贝、花布、丝绞布、白■〈迭毛〉簟、孔雀、犀角、红鹦鹉等物。
官监民入山斫香输官,谓之「身丁香」,如中国身丁盐税之类;纳足,听民贸易。
不以钱为货,惟博米、酒及诸食物以此充岁计。
若民入山为虎所噬,或水行被鳄鱼之厄,其家指其状诣王,王命国师作法诵咒,书符投民死所,虎、鳄即自投赴请命,杀之。
若有欺诈诬害之讼,官不能明,令竞主同过鳄鱼潭,其负理者鱼即出食之;理直者虽过十余次,鳄自避去。
买人为奴婢,每一男子鬻金三两,准香货酬之。
商舶到其国,即差官折黑皮为策书,白字抄物数,监盘上岸;十取其二,外听交易。
如有隐瞒,籍没入官。
番商兴贩,用脑麝、檀香、草席、凉伞、绢扇、漆器、甆器、铅、锡、酒、糖等博易。
旧州、乌丽、日丽、越里、微芮、宾瞳龙、乌马拔、弄容、蒲罗、甘兀、亮宝、毗齐,皆其属国也。
其国前代罕与中国通,周显德中始遣使入贡。
皇朝建隆、干德间,各贡方物。
太平兴国六年,交趾黎桓上言,欲以其国俘九十三人献于京师;太宗令广州止其俘,存抚之。
自是贡献不绝,辄以器币优赐,嘉其向慕圣化也。
国南五、七日程,至真腊国。
宾瞳龙国 #
宾瞳龙国,地主手饰、衣服,与占城同。
以葵盖屋,木作栅护。
岁贡方物于占城。
今罗汉中有宾头卢尊者,盖指此地言之;宾瞳龙音讹也。
或云目连舍基尚存。
雍熙四年,同大食国来贡方物。
真腊国 #
真腊,接占城之南,东至海,西至蒲甘,南至加罗希。自泉州舟行,顺风月余日可到。其地约方七千余里。国都号禄兀。天气无寒。
其王妆束大概与占城同,出入仪从则过之。
间乘辇驾,以两马或用牛。
其县镇,亦与占城无异。
官民悉编竹覆茅为屋。
惟国王镌石为室,有青石莲花池沼之胜,跨以金桥,约三十余丈。
殿宇雄壮,侈丽特甚。
王坐五香七宝床,施宝帐,以纹木为竿、象牙为壁。
群臣入朝,先至阶下三稽首,升阶则跪,以两手抱膊,绕王环坐。
议政事讫,跪伏而退。
西南隅铜台上列铜塔二十有四,镇以八铜象,各重四千斤。
战象几二十万,马多而小。
奉佛谨严。
日用番女三百余人,舞献佛饭,谓之阿南;即妓弟也。
其俗淫,奸则不问。
犯盗则有斩手、断足、烧火、印胸之刑。
其僧道咒法灵甚。
僧衣黄者,有室家;衣红者,寺居,戒律精严。
道士以木叶为衣。
有神曰婆多利,祠祭甚谨。
以右手为净,左手为秽;取杂肉羹与饭相和,用右手掬而食之。
厥土沃壤,田无畛域,视力所及而耕种之。
米谷廉平,每两乌铅可博米二■〈豆斗〉。
土产象牙、暂速细香、粗熟香、黄蜡、翠毛(此国最多)、笃耨脑、笃耨瓢、番油、姜皮、金颜香、苏木、生丝、绵布等物。
番商兴贩,用金银、甆器、假锦、凉伞、皮皷、酒、糖、酰醢之属博易。
登流眉、波斯、兰罗斛、三滦、真里、富麻、罗问、绿洋、吞里富、蒲甘、窊里、西棚、杜怀、浔番,皆其属国也。
本国旧与占城邻好,岁贡金两。
因淳熙四年五月望日占城主以舟师袭其国都,请和不许,杀之,遂为大仇,誓必复怨。
庆元己未,大举入占城,俘其主、戮其臣仆,剿杀几无噍类;更立真腊人为主。
占城今亦为真腊属国矣。
唐武德中,始通中国。国朝宣和二年,遣使入贡。其国南接三佛齐属国之加罗希。
登流眉国 #
登流眉国,在真腊之西。地主椎髻簪花,肩红蔽白;朝日登场,初无殿宇。饮食以葵叶为碗,不施匕箸,掬而食之。有山曰无弄,释涅盘示化铜象在焉。
产白豆蔻、笺沉速香、黄蜡、紫矿之属。
蒲甘国 #
蒲甘国,官民皆撮髻于额,以色帛系之;但地主别以金冠。
其国多马,不鞍而骑。
其俗奉佛尤谨,僧皆衣黄。
地主早朝,官僚各持花来献;僧作梵语祝寿,以花戴王首,余花归寺供佛。
国有诸葛武侯庙。
皇朝景德元年,遣使同三佛齐、大食国来贡,获预上元观灯。崇宁五年,又入贡。
三佛齐国 #
三佛齐,间于真腊、闇婆之间;管州十有五,在泉之正南。
冬月顺风,月余方至。
凌牙门经商三分之一始入其国(?)。
国人多姓蒲。
累甓为城,周数十里。
国王出入乘船,身缠缦布,盖以绢伞,卫以金镖。
其人民散居城外,或作牌水居,铺板覆茅。
不输租赋。
习水陆战,有所征伐,随时调发;立酋长率领,皆自备兵器、糗粮,临敌敢死,伯于诸国。
无缗钱,止凿白金贸易。
四时之气多热少寒,豢畜颇类中国。
有花酒、椰子酒、槟榔蜜酒,皆非曲蘖所酝,饮之亦醉。
国中文字用番书,以其王指环为印;亦有中国文字,上章表则用焉。
国法严,犯奸男女悉置极刑。
国王死,国人削发成服;其侍人各愿殉死,积薪烈焰,跃入其中,名曰「同生死」。
有佛名金银山,佛像以金铸。
每国王立,先铸金形以代其躯;用金为器皿,供奉甚严。
其金像、器皿各镌志示,后人勿毁。
国人如有病剧,以银如其身之重,施国之穷乏者,示可缓死。
俗号其王为龙精,不敢谷食,惟以沙糊食之;否则,岁旱而谷贵。
浴以蔷薇露,用水则有巨浸之患。
有百宝金冠,重甚;每大朝会,惟王能冠之,他人莫胜也。
传禅则集诸子以冠授之,能胜之者则嗣。
旧传其国地面忽裂成穴,出牛数万成群,奔突入山,人竞取食之;后以竹木窒其穴,遂绝。
土地所产,玳瑁、脑子、沉速暂香、粗熟香、降真香、丁香、檀香、荳蔻外,有真珠、乳香、蔷薇水、栀子花、腽肭脐、没药、芦荟、阿魏、木香、苏合油、象牙、珊瑚树、猫儿睛、琥珀、番布、番剑等,皆大食诸番所产,萃于本国。
番商兴贩,用金银、甆器、锦绫、缬绢、糖、铁、酒、米、干良姜、大黄、樟脑等物博易。
其国在海中,扼诸番舟车往来之咽喉。
古用铁■〈纟索〉为限,以备他盗,操纵有机;若商舶至,则纵之。
比年宁谧,撤而不用;堆积水次,土人敬之如佛。
舶至,则祠焉;沃以油则光焰如新,鳄鱼不敢踰为患。
若商舶过不入,即出船合战,期以必死。
故国之舟辐凑焉。
蓬丰、登牙侬、凌牙斯、加吉兰丹、佛罗安、日罗亭、潜迈拔沓、单马令、加啰希、巴林冯、新拖、监篦、蓝无里、细兰,皆其属国也。
其国自唐天佑始通中国。
皇朝建隆间,凡三遣贡。
淳化三年,告为阇婆所侵,乞降诏谕本国;从之。
咸平六年,上言本国建佛寺以祝圣寿,愿赐名及钟。
上嘉其意,诏以「承天万寿」为额,并以钟赐焉。
至景德、祥符、天禧、元佑、元丰,贡使络绎,辄优诏奖慰之。
其国东接戎牙路(或作重迦卢)。
单马令国 #
单马令国,地主呼为相公。以木栅为城,广六、七尺,高二丈余;上堪征战。国人乘牛,打鬃跣足。屋舍官场用木、民居用竹,障以叶、系以藤。
土产黄蜡、降真香、速香、乌樠木、脑子、象牙、犀角。番商用绢伞、雨伞、荷池、缬绢、酒、米、盐、糖、甆器、盆钵麤重等物及用金银为盘盂博易。
日啰亭、潜迈拔沓、加啰希类此。本国以所得金银器纠集日啰亭等国类聚献入三佛齐国。
凌牙斯国 #
凌牙斯国,自单马令风帆六昼夜可到,亦有陆程。地主缠缦跣足;国人剪发,亦缠缦。
地产象牙、犀角、速暂番、生香、脑子。
番商兴贩,用酒、米、荷池、缬绢、甆器等为货;各先以此等物准金银,然后打博。
如酒一墱,准银一两、准金二钱;米二墱准银一两,十墱准金一两之类。
岁贡三佛齐国。
佛啰安国 #
佛啰安国,自凌牙斯加四日可到,亦可遵陆。
其国有飞来佛二尊,一有六臂、一有四臂。
贼舟欲入其境,必为风挽回,俗谓佛之灵也。
佛殿以铜为瓦,饰之以金。
每年以六月望日为佛生日,动乐铙钹,迎导甚都;番商亦预焉。
土产速暂番、降真香、檀香、象牙等。番以金、银甆、、铁、漆器、酒、米、糖、麦博易。岁贡三佛齐。
其邻蓬丰、登牙侬、加吉兰丹类此。
新拖国 #
新拖国,有港,水深六丈,舟车出入。
两岸皆民居,亦务耕种。
架造屋宇,悉用木植,覆以棕榈皮,籍以木板,障以藤■〈芮上伐下〉。
男女裹体,以布缠腰,剪发仅留半寸。
山产胡椒,粒小而重,胜于打板;地产东瓜、甘蔗、匏、豆茄、菜。但地无正官,好行剽掠,番商罕至兴贩。
监篦国 #
监篦国,其国当路口,舶船多泊此。
从三佛齐国,风帆半月可到。
旧属三佛齐,后因争战,遂自立为王。
土产白锡、象牙、真珠。
国人好弓箭,杀人多者带符标榜,互相夸诧。
五日水路到蓝无里国。
蓝无里国 #
蓝无里国,土产苏木、象牙、白藤。国人好斗,多用药箭。北风二十余日,到南毗管下细兰国。自蓝无里风帆将至其国,必有电光闪烁,知是细兰也。
其王黑身而逆毛,露顶不衣,止缠五色布,蹑金线红皮履;出骑象或用软兜,日啖槟榔。
炼真珠为灰。
屋宇悉用猫儿睛及青红宝珠、玛瑙、杂宝妆饰,仍用藉地以行。
东西有二殿,各植□树,柯茎皆用金,花实并叶则以猫儿睛、青红宝珠等为之。
其下置金椅,以琉璃为壁。
王出朝,早升东殿、晚升西殿,坐处常有宝光。
盖日影照射,琉璃与宝树相映,如霞光闪烁然。
二人常捧金盘从,承王所啖槟榔滓。
从人月输金一镒于官库,以所承槟榔滓内有梅花脑并诸宝物也。
王握宝珠径五寸,火烧不暖,夜有光如炬;王日用以拭面,年九十余,颜如童。
国人肌肤甚黑,以缦缠身,露顶跣足;以手掬饭。
器皿用铜。
有山名细轮迭,顶有巨人迹,长七尺余。
其一在水内,去山三百余里。
其山林木低昂,周环朝拱;产猫儿睛、红玻瓈脑、青红宝珠。
地产白荳蔻、木兰皮、粗细香。番商博易,用檀香、丁香、脑子、金、银、甆器、马、象、丝帛等为货。岁进贡于三佛齐。
阇婆国 #
阇婆国,又名莆家龙,于泉州为丙巳方;率以冬月发船,盖藉北风之便,顺风昼夜行,月余可到。
东至海,水势渐低,女人国在焉;愈东则尾闾之所泄,非复人世;泛海半月,至昆仑国。
南至海三日程,泛海五日至大食国。
西至海四十五日程,北至海四日程。
西北泛海十五日,至渤泥国;又十日,至三佛齐国;又七日至古逻国;又七日至柴历亭,抵交趾,达广州。
国有寺二,一名圣佛、一名舍身。
有山出鹦鹉,名鹦鹉山。
其王椎髻,戴金铃,衣锦袍,蹑革履,坐方床。
官吏日谒,三拜而退。
出入乘象或腰舆,壮士五、七百辈执兵以从。
国人见王皆坐,俟其过乃起。
以王子三人为副王。
官有司马、杰落、佶连,共治国事,如中国宰相;无月俸,随时量给土产诸物。
次有文吏三百余员,分主城池、帑廪及军卒。
其领兵者岁给金二十两。
胜兵三万,岁亦给金有差。
土俗婚聘无媒妁,但纳黄金于女家以取之。
不设刑禁,犯罪者随轻重出黄金以赎;惟寇盗则置诸死。
五月游船、十月游山,或跨山马,或乘软■〈〈止白匕〉上儿下〉。
乐有横笛、皷板,亦能舞。
山中多猴,不畏人,呼以「霄霄」之声即出。
投以果实,则有大猴先至(土人谓之猴王);先食毕,群猴食其余。
国中有竹园,有斗鸡、斗猪之戏。
屋宇壮丽,饰以金碧。
贾人至者,馆之宾舍,饮食丰洁。
土人被发,其衣装缠胸,下至于膝。
疾病不服药,但祷求神佛。
民有名而无姓,尚气好斗;与三佛齐有雠,互相攻击。
〔南朝〕宋元嘉十二年,尝通中国;后绝。
皇朝淳化三年,复修朝贡之礼。
其地坦平,宜种植。
产稻、麻、粟、豆蔻、□、麦,耕田用牛。
民输十一之租。
煮海为盐,多鱼、鳖、鸡、鸭、山羊,兼椎马、牛以食。
果实有大瓜、椰子、蕉子、甘蔗、芋。
出象牙、犀角、真珠、龙脑、玳瑁、檀香、茴香、丁香、荳、荜澄茄、降真香、花簟、番剑、胡椒、槟榔、硫黄、红花、苏木、白鹦鹉,亦务蚕织,有杂色绣丝吉贝绫布。
地不产茶。
酒出于椰子及虾猱丹树之中;此树华人未曾见。
或以桄榔、槟榔酿成,亦自清香。
蔗糖其色红、白,味极甘美。
以铜、银、■〈金俞〉、锡杂铸为钱;钱六十准金一两、三十二准金半两。
番商兴贩,用夹杂金银及金银器皿、五色缬绢、皂绫、川芎、白芷、朱砂、绿矾、白矾、鹏砂、砒霜、漆器、铁鼎、青白甆器交易。
此番胡椒萃聚,商舶利倍蓰之获,往往冒禁潜载铜钱博换。
朝廷屡行禁止兴贩,番商诡计,易其名曰苏吉丹。
苏吉丹 #
苏吉丹,即阇婆之支国;西接新拖,东连打板。有山峻极,名保老岸。番舶未到,先见此山。顶耸五峰,时有云覆其上。
其王以五色布缠头,跣足;路行蔽以凉伞,或皂、或白。
从者五百余人,各持枪剑、镖刀之属;头载帽子,其状不一:有如虎头者、如鹿头者,又有如牛头、羊头、鸡头、象头、狮头、猴头者,旁插小旗,以五色缬绢为之。
土人男剪发、女打鬃,皆裹体跣足,以布缠腰。
民间贸易,用杂白银凿为币,状如骰子,上镂番官印记;六十四只准货金一两,每只博米三十升或四十升至百升。
其它贸易悉用是,名曰阇婆金;可见此国即阇婆也。
架造屋宇,与新拖同。
地多米谷,巨富之家,仓储万余硕。
有树名波罗蜜,其实如东瓜、皮如栗壳、肉如柑瓣,味极甘美。
亦有荔支、芭蕉、甘蔗,与中国同。
荔支晒干,可疗莉疾。
蕉长一尺、蔗长一丈,此为异耳。
蔗汁入药,酝酿成酒,胜如椰子。
地之所产,大率于阇婆无异。
胡椒最多。
时和岁丰,货银二十五两可博十包至二十包(每包五十升)。
设有凶歉、■〈寇,女代攴〉攘,但易其半。
采椒之人,为辛气熏迫,多患头痛,饵川芎可愈。
蛮妇搽抹及妇人染指甲、衣帛之属,多用朱砂。
故番商兴贩,率以二物为货。
厚遇商贾,无宿泊饮食之费。
其地连百花园、麻东、打板、禧宁、戎牙路、东崎、打纲、黄麻驻、麻篱、牛论、丹戎、武啰、底勿平、牙夷、勿奴孤,皆阇婆之属国也。
打板国东连大阇婆,号戎牙路(或作重迦卢)。
居民架造屋宇,与中国同。
其地平坦,有港通舟车往来;产青盐、绵羊、鹦鹉之属。
番官勇猛,与东边贼国为姻。
彼以省亲为名,番舶多遭劫掠之患;甚至俘人以为奇货,每人换金二两或三两,以此商货遂绝(贼国,丹重布、啰琶离孙、他故论是也)打纲、黄麻、驻麻、篱牛论、丹戎、武啰、底勿平、牙夷、勿奴孤等国,在海岛中;各有地主,用船往来。
地罕耕种,国多老树,内产沙糊,状如麦面。
土人用水为圆,大如绿荳;晒干入包,储蓄为粮。
或用鱼及肉,杂以为羹。
多嗜甘蔗、芭蕉。
捣蔗入药,酝酿为酒。
又有尾巴树,剖其心,取其汁,亦可为酒。
土人壮健凶恶,色黑而红;裹体文身,剪发跣足。
饮食不用器皿,缄树叶以从事,食已,则弃之。
民间博易,止用沙糊;准以升■〈豆斗〉,不识书计。
植木为棚,高二丈余;架屋其上,障盖与新拖同。
土产檀香、丁香、豆蔻、花簟、番布、铁剑、器械等物。
内丹戎、麻篱、武啰尤广袤,多蓄兵马,稍知书计。
土产降真、黄蜡、细香、玳瑁等物;丹戎、武啰亦有之。
率不事生业,相尚出海,以舟劫掠,故番商罕至焉。
南毗国 #
南毗国,在西南之极;自三佛齐便风,月余可到。国都号蔑阿抹(唐语曰礼司)。
其主裹体跣足;缚头缠腰,皆用白布,或着白布窄袖衫。
出则骑象,戴金帽,以真珠、珍宝杂拖其上;臂系金缠,足圈金鋉。
仪仗有纛,用孔雀羽为饰,柄拖银朱;凡二十余人,左右翊卫。
从以番妇;择貌壮奇伟者,前后约五百余人。
前者舞导,皆裹体跣足,止用布缠腰;后者骑马,无鞍,缠腰束发以真珠为缨络、以真金为缠鋉,用脑麝杂药涂体,蔽以孔雀毛伞。
其余从行官属,以白番布为袋,坐其上(名曰布袋轿)。
以扛舁之;扛包以金银。
在舞妇之前。
国多沙地,王出,先差官一员及兵卒百余人持水洒地,以防飓风播扬。
饮食精细,鼎以百计,日一易之。
有官名翰林,供王饮食,视其食之多寡,每裁纳之,无使过度;或因而致疾,则尝粪之甘苦以疗治之。
国人紫色耳轮垂肩,习弓箭,善刀矟,喜战斗;征伐皆乘象,临敌以彩缬缠头。
事佛尤谨。
地暖无寒,米谷、麻、豆、麦、粟、芋、菜,食用皆足,价亦廉平。
凿杂白银为钱,镂官印记,民用以贸易。
土产真珠、诸色番布、■〈〈止白匕〉上儿下〉罗绵。
国有淡水江,乃诸流凑汇之处。
江极广袤,旁有山突兀,常有星现其上,秀气锺结,产为小石如猫儿睛。
其色明透,埋于山坎中,不时山水发,淜洪推流;官时差人乘小舸采取,国人珍之。
故临、胡茶辣、甘琶逸、弼离沙、麻啰华、冯牙啰、麻哩抹、都奴何、哑哩喏嗷、啰啰哩,皆其属国也。
其国最远,番舶罕到。
时罗巴、智力干父子,其种类也。
今居泉之城南。
土产之物,本国运至吉啰达弄、三佛齐,用荷池、缬绢、甆器、樟脑、大黄、黄连、丁香、脑子、檀香、豆蔻、沉香为货,商人就博易焉。
故临国,自南毗舟行,顺风五日可到。
泉舶四十余日到蓝里住冬;至次年再发,一月始达。
土俗大率与南毗无异。
土产椰子、苏木。
酒用蜜糖和椰子花汁酝成。
好事弓箭战斗,临敌以彩缬缠髻。
交易用金银钱,以银钱十二准金钱之一。
地暖无寒。
每岁自三佛齐、监篦、吉陀等国发船博易,用贷亦与南毗同。
大食人多寓其国中,每浴毕,用郁金涂体,盖欲仿佛之金身。
胡茶辣国 #
胡茶辣国,管百余州,城有四重。
国人白净,男女皆穴耳,坠重环;着窄衣,缠缦布;戴白暖耳,蹑红皮鞋。
人禁荤食。
有佛宇四千区,内约二万余妓,每日两次歌献佛饭及献花。
献花用吉贝线结缚为球,日约用三百斤。
有战象四百余只,兵马约十万。
王出入乘象,顶戴冠;从者各乘马,持剑。
土产青碇(至多)、紫矿苛子、诸色番布;每岁转运就大食货卖。
麻啰华国 #
麻啰华国,与胡茶辣连接。其国管六十余州,有陆路。衣服、风俗与胡茶辣国同。
产白布甚多。每岁约发牛二千余只駞布就陆路往他国博易。
注辇国 #
注辇国,西天南印度也。
东距海五里,西至西天竺千五百里,南至罗兰二千五百里,北至顿田三千里。
自古不通商,水行至泉州约四十一万一千四百余里;欲往其国,当自故临易舟而行。
或云蒲甘国亦可往。
其国有城七重,高七尺。
南北十二里、东西七里,每城相去百步。
四城用砖、二城用土,最中城以木为之,皆植花果杂木。
第一、第二城皆民居,环以小濠;第三、第四城,侍郎居之;第五城,王之四子居之;第六城为佛寺,百僧居之;第七城即王之所居。
屋四百余区所,统有三十一部落。
其西十二,曰:只都尼、施亚卢、尼罗琶、离鳖琶、移布尔琶、布尼古檀、布尔蒲登、故里婆轮、岑本蹄揭蹄、阎黎池离那部、尼遮古林、亚里者林。
其南八,曰:无雅加黎、麻蓝眉古黎、苦低舍里尼、蜜多罗摩伽蓝、蒲登蒙伽林加蓝、琶里琶、离游亚林、池蒙伽蓝。
其北十二,曰:拨罗耶、无没离、江注林、加里蒙伽蓝、漆结麻蓝、握折蒙伽蓝、皮林伽蓝、蒲棱和蓝、堡琶来、田注离、卢娑啰、迷蒙伽蓝。
民有罪,命侍郎一员处治之;轻者絷于木格,笞五、七十至一百;重者即斩,或以象践杀之。
其宴则王与四侍郎膜拜于阶,遂共作乐歌舞,不饮酒而食肉。
俗衣布,亦有饼饵。
掌馔执事,用妓近万余家,日轮三千辈祗役。
其嫁娶先用金银指环,使媒妇至女家;后三日会男家亲族,约以田土、生畜、槟榔、酒等,称其有无为礼。
女家复以金银、指环、越诺布及女所服锦衣遗婿。
若男欲离女,则不敢取聘财;女欲却男,则倍偿之。
其国赋税繁重,客旅罕到。
与西天诸国斗战,官有战象六万,皆高七、八尺。
战时象背立屋,载勇士;远则用箭,迎则用槊。
战胜者,象亦赐号以旌其功。
国人尚气轻生,或有当王前用短兵格斗,死而无悔。
父子兄弟不同釜而爨,不共器而食。
然甚重义。
地产真珠、象牙、珊瑚、玻璃、槟榔、豆蔻、琉璃、色丝布、吉贝布。
兽有山羊、黄牛。
禽有山鸡、鹦鹉。
果有余甘、藤萝、千年枣、椰子、甘罗、昆仑梅、波罗蜜之类。
花有白茉莉、散丝、虵脐、桑丽、秋青、黄碧婆罗、瑶莲蝉、紫水蕉之类。
五谷有绿黑豆、麦、稻。
地宜竹。
自昔未尝朝贡。
大中祥符八年,其主遣使贡真珠等,译者导其言曰:愿以表「远人慕化」之意。
诏合门祗侯史佑之馆,伴宴锡恩,例同龟兹使。
适值承天节,其使获预启圣院祝寿。
至熙宁十年,又贡方物,神宗遣内侍劳问之。
其余南尼华啰等国,不啻百余,悉冠以西天之名。
又有所谓王舍城者,俗传自交趾之北至大理、大理西至王舍城,不过四十程。
按贾耽皇华西达记云:自安南通天竺,是有陆可通其国。
然达摩之来,浮海至番禺,岂陆程迂回,不如海道之迅便欤?西天鹏茄啰,国都号茶那咭,城围一百二十里。
民特好胜,专事剽夺,以白砑螺壳磨治为钱。
土产宝剑、■〈〈止白匕〉上儿下〉啰绵等布。
或谓佛教始于此国。
唐三藏元奘取经,曾到西天南尼华啰国,城有三重,人早晚浴,以郁金涂体,效佛金色,多称婆罗门,以为佛真子孙。
屋壁、坐席,悉涂牛粪;相尚以此为洁。
家置坛,崇三尺,三级而升;每晨焚香献花,名为供佛。
大食番至其国,则坐之门外、馆之别室,具供帐器皿。
妇人犯奸,辄杀之,官不问。
土产上等木香、细白花蘖布。
人多食酥酪、饭、豆、菜,少食鱼肉。
道通西域;西域忽有轻骑来劫,但闭门距之数日,乏粮自退。
大秦国 #
大秦国(一名犁靬),西天诸国之都会,大食番商所萃之地也。
其王号麻啰弗理安都城,以帛织出「金」字缠头;所坐之物,则织以丝■〈罒上剡下〉。
有城市里巷。
王所居舍,以水精为柱、以石灰代瓦,多设帏帘;四围开七门,置守者各三十人。
有他国进贡者,拜于阶戺之下,祝寿而退。
其人长大美晰,颇类中国;故谓之大秦。
有官曹簿领,而文字习胡人;皆髦头而衣文绣,亦有白盖小车、旌旗之属。
及十里一亭、三十里一堠。
地多狮子,遮害行旅;不百人持兵器偕行,易为所食。
宫室下凿地道,通礼拜堂一里许。
王少出,惟诵经礼佛;遇七日,即由地道往礼拜堂拜佛,从者五十余人。
国人罕识王面。
若出游,则骑马用伞;马之头顶,皆饰以金玉珠宝。
递年大食国王有号素丹者,遣人进贡。
如国内有警,即令大食措置兵甲抚定。
所食之物,多饭、饼、肉,不饮酒;用金银器匙以挑之。
食已,即以金盘贮水濯手。
土产琉璃、珊瑚、生金、花锦缦布、红玛瑙、真珠。又出骇鸡犀(骇鸡犀,即通天犀也)。
汉延嘉初,其国主遣使自日南徼外来献犀象、玳瑁,始通中国。所供无他珍异,或疑使人隐之。晋大康中,又来贡。
或云其国西有弱水流沙,近西王母所处,几于日所入也。
按杜还经行记云:拂桑国在苫国西,亦名大秦。
其人颜色红白,男子悉着素衣,妇人皆服珠锦。
好饮酒,尚干饼,多任务巧,善织络。
地方千里,胜兵万余,与大食相御。
西海中有市,客主同和,我往则彼去、彼来则我归;卖者陈之于前,买者酬之于后。
皆以其值置诸物旁,待领值然后收物,名曰鬼市。
天竺国 #
天竺国,隶大秦国;所立国主,悉由大秦选择。
俗皆辫发、垂下两鬓及项,以帛缠头。
所居以石灰代瓦。
有城郭居民。
王服锦■〈罒上剡下〉,为螺髻于顶,余发剪之使短。
晨出坐■〈登毛〉皮(■〈登毛〉乃兽名),用朱蜡饰之,画杂物于其上;群下皆礼拜祝寿。
出则骑马,鞍辔皆以乌金银闹装。
从者三百人,执矛剑之属。
妃衣大袖镂金红衣。
岁一出,多所赈施。
国有圣水,能止风涛;番商用琉璃缾盛贮,猝遇海扬波,以水洒之则止。
后魏宣武时,尝遣使献骏马云。
其国出狮子、貂、豹、橐、犀、象、玳瑁、金、铜、铁、铅、锡。
金镂织成金■〈罒上剡下〉,白迭■〈佥毛〉■〈登毛〉。
有石如云母,而色紫;裂之则薄如蝉翼,积之则如纱毂。
有金刚石,似紫石英,百炼不销,可以切玉。
又有旃檀等香、甘蔗石蜜诸果。
岁与大秦、扶南贸易,以齿贝为货。
俗工幻化,有弓箭、甲矟、飞梯、地道及木牛、流马之法,而怯于战斗。
善天文、算历之术,皆学悉昙章书(以下阙七字)。
以贝多树叶为纸。
唐贞观天授中,尝遣使入贡。
雍熙间,有僧啰护哪航海而至,自言天竺国人。
番商以其胡僧,竞持金缯、珍宝以施;僧一不有,买隙地建佛剎于泉之城南,今宝林院是也。
大食国 #
大食,在泉之西北;去泉州最远,番舶艰于直达。
自泉发船四十余日,至蓝里博易,住冬;次年再发,顺风六十余日,方至其国。
本国所产,多运载与三佛齐贸易贾转贩以至中国。
其国雄壮,其地广袤。
民俗侈丽,甲于诸番。
天气多寒,雪厚二、三尺;故贵毡毯。
国都号蜜徐篱(或作麻啰拔),据诸番冲要。
王头缠织锦番布;朔望则戴八面纯金平顶冠,极天下珍宝,皆施其上。
衣锦衣,系玉带,蹑间金履。
其居以玛瑙为柱,以绿甘(石之透明如水晶者)为壁,以水晶为瓦,以碌石为砖,以活石为灰。
帷幕之属,悉用百花锦;其锦以真金线夹五色丝织成。
台榻饰以珠宝,阶砌包以纯金,器皿鼎灶杂用金银。
结真珠为帘,每出朝,坐于帘后。
官有丞相,披金甲,戴兜鍪,持宝剑,拥卫左右。
余官曰太尉,各领兵马二万余人。
马高七尺,用铁为鞋。
士卒骁勇,武艺冠伦。
街阔五丈余,就中凿二丈深四尺,以备骆駞、马、牛驮负物货。
左右铺砌青黑石板,尤极精致,以便来往。
民居屋宇,与中国同;但瓦则以薄石为之。
民食专仰米谷,好嗜细面、蒸羊;贫者食鱼、菜。
果实皆甜无酸。
取蒲萄汁为酒,或用糖煮香药为思酥酒。
又用蜜和香药作眉思打华酒,其酒大暖。
巨富之家,博易金银,以量为秤。
市肆喧哗,金银、绫锦之类,种种萃聚。
工匠技术,咸精其能。
王与官民皆事天,有佛名麻霞勿。
七月一,削发翦甲。
岁首,清斋念经一月,每日五次拜天。
农民耕种,无水旱之忧;有溪涧之水,足以灌溉。
其源不知从出,当农隙时,其水止平两岸,及农务将兴,渐渐泛溢,日增一日;差官一员视水候至,广行劝集,齐时耕种,足用之后,水退如初。
国有大港,深二十余丈。
东南濒海,支流达于诸路。
港之两岸,皆民居。
日为墟市,舟车辐凑;麻、麦、粟、豆、糖、面、油、柴、鸡、羊、鹅、鸭、鱼、虾、枣圈、蒲萄、杂果皆萃焉。
土地所出,真珠、象牙、犀角、乳香、龙涎、木香、丁香、肉荳蔻、安息香、芦荟、没药、血碣、阿魏、腽肭脐、鹏砂、琉璃、玻瓈、砗磲、珊瑚树、猫儿睛、栀子花、蔷薇水、没石子、黄蜡、织金、软锦、駞毛、布兜、罗绵、异缎等。
番商兴贩,系就三佛齐、佛啰安等国转易。
麻啰抹、施曷、奴发、哑四包闲啰、施美、木俱兰、伽力吉、毗喏耶、伊禄白达、思莲白莲、积吉甘眉、蒲花罗、层拔、弼琶啰、勿拔、瓮篙、记施、麻嘉、弼斯啰、吉慈尼、勿厮离,皆其属国也。
其国本波斯之别种,隋大业中,有波斯之桀黠者探穴得文石以为瑞,乃纠合其众,剽略资货,聚徒浸盛,遂自立为王,据有波斯国之西境。
唐永徽以后,屡来朝贡。
其王盆尼末换之前,谓之白衣大食;阿婆罗拔之后,谓之黑衣大食。
皇朝干德四年,僧行勤游西域,因赐其王书以招怀之。
开宝元年,遣使来朝贡。
四年,同占城、阇婆致礼物于江南李煜;煜不敢受,遣使上其状,因诏『自今勿以为献』。
淳化四年,遣副使李亚勿来贡,引对于崇政殿;称其国与大秦国为邻,土出象牙、犀角。
太宗问取犀、象何法?对曰:『象用象媒,诱至渐近,以大绳羁縻之耳。
犀则使人升大树,操弓矢,伺其至,射而杀之。
其小者不用弓矢,亦可捕获』。
赐以袭衣冠带;仍赐黄金,准其所贡之直。
雍熙三年,同宾瞳龙国来朝。
咸平六年,又遣麻尼等贡真珠,乞不给回赐。
真宗不欲违其意,俟其还,优加恩礼。
景德元年,其使与三佛齐、蒲甘使同在京师,留上元观灯,皆赐钱纵饮。
四年,偕占城来贡,优加馆饩,许览寺观苑囿。
大中祥符〔□年〕,车驾东封,其主陁婆离上言,愿执方物赴泰山;从之。
四年,祀汾阴,又来;诏令陪位。
旧传广州言大食国人无西忽卢华百三十岁,耳有重轮,貌甚伟异;自言远慕皇化,附古逻国舶船而来。
诏赐锦袍、银带,加束帛。
元佑、开禧间,各遣使入贡。
有番商曰施那帏,大食人也。
蹻寓泉南,轻财乐施,有西土气习;作丛冢于城外之东南隅,以掩胡贾之遗骸。
提舶林之奇记其实。
麻嘉国 #
麻嘉国,自麻啰拔国西去,陆行八十余程方到;乃佛麻霞勿所生之处。
佛居,用五色玉甃成。
每岁遇佛忌辰,大食诸国皆至瞻礼,争持金银珠宝以施,仍用锦绮覆其居。
后有佛墓,昼夜常有霞光,人莫能近;过则合眼。
若人临命终时,摸取墓上土涂胸,云可乘佛力超生。
层拔国 #
层拔国,在胡茶辣国南海岛中,西接大山。
其人民皆大食种落,遵大食教度。
缠青番布,蹑红皮鞋,日食饭、面、烧饼、羊肉。
乡村山林多障岫层迭,地气暖,无寒。
产象牙、生金、龙涎、黄檀香。每岁胡茶辣国及大食边海等处发船贩易,以白布、甆器、赤铜、红吉贝为货。
弼琶啰国 #
弼琶啰国,有四州,余皆村落。各以豪强相尚,事天不事佛。土多骆駞、绵羊。以络駞肉并乳及烧饼为常馔。
产龙涎、大象牙及大犀角。
象牙有重百余斤,犀角重十余斤。
亦多木香、苏合香油、没药。
玳瑁至厚,他国悉就贩焉。
又产物名骆駞鹤,身顶长六、七尺,有翼能飞,但不甚高。
兽名徂蜡,状如骆而大如牛,色黄,前脚高五尺、后低三尺,头高向上,皮厚一寸。
又有骡子,红白黑三色相间,纹如经带:皆山野之兽,往往骆駞之别种也。
国人好猎,时以药箭取之。
勿拔国 #
勿拔国,边海;有陆道可到大食。王紫棠色缠头,衣衫遵大食教度为事。
中理国 #
中理国,人露头跣足,缠布不敢着衫。
惟宰相及王之左右,乃着衫、缠头以别。
王居用砖甓甃砌,民屋用葵茆苫盖。
日食烧面饼、羊乳、骆駞乳。
牛、羊、骆駞甚多。
大食惟此国出乳香。
人多妖术,能变身作禽兽或水族形,惊眩愚俗。
番舶转贩,或有怨隙,作法咀之,其船进退不可知;与劝解,方为释放;其国禁之甚严。
每岁有飞禽泊郊外,不计其数;日出则绝,不见其影。
国人张罗取食之,其味极佳。
惟暮春有之,交夏而绝;至来岁复然。
国人死,棺殓毕,欲殡,凡远近亲戚慰问,各舞剑而入,噉问孝主死故;若人杀死,我等当刃杀之报仇。
孝主答以非人杀之,自系天命,乃投剑恸哭。
每岁常有大鱼死飘近岸,身长十余丈、径高二丈余。
国人不食其肉,惟刳取脑髓及眼睛为油;多者至三百余墱,和灰修舶船,或用点灯。
民之贫者,取其肋骨作屋桁、脊骨作门扇,截其骨节为臼。
国有山,与弼琶啰国隔界,周围四千里,大半无人烟。
山出血碣、芦荟,水出玳瑁、龙涎。其龙涎不知所出,忽见成块,或三、五斤,或十斤,瓢泊岸下,土人竞分之。或船在海中,蓦见采得。
瓮蛮国 #
瓮蛮国,人物如勿拔国。地主缠头缴缦,不衣、跣足;奴仆则露首跣足,缴缦蔽体。食烧面饼、羊肉并乳、鱼、菜。
土产千年枣甚多。沿海出真珠。山畜牧马极蕃蔗。他国贸贩,惟买马与真珠及千年枣,用丁香、豆蔻、脑子等为货。
记施国 #
记施国,在海屿中,望见大食,半日可到。
管州不多。
王出入,骑马、张皂伞,从者百余人。
国人白净,身长八尺,披发打缠;缠长八尺,半缠于头、半垂于背。
衣番衫、缴缦布,蹑红皮鞋。
用金、银钱。
食面饼、羊、鱼、千年枣,不食米饭。
土产真珠、好马。大食岁遣骆駞负蔷薇水、栀子花、水银、白铜、生银、朱砂、紫草、细布等下船至本国,贩于他国。
白达国 #
白达国,系大食诸国之一都会。
自麻啰拔国约陆行一百三十余程,过五十余州乃到。
国极强大,军马、器甲甚盛。
王乃佛麻霞勿直下子孙,相袭传位,至今二十九代,经六、七百年。
大食诸国或用兵相侵,皆不敢犯其境。
王出,张皂盖,金柄;其顶有玉狮子;背负一大金月,闪耀如星,虽远可见。
城市衢陌民居豪侈,多宝物、珍段,少米、鱼、菜。
人食饼肉、酥酪。
产金银碾花、上等琉璃、白越诺布、苏合油。
国人相尚以好雪布缠头,及为衣服。
七日一次削发、剪爪甲,一日五次礼拜天,遵大食教度。
以佛之子孙,故诸国归敬焉。
弼斯啰国 #
弼斯啰国,地主出入,骑从千余人,尽带铁甲;将官带连环锁子甲。听白达节制。人食烧面饼、羊肉。天时寒暑稍正,但无朔望。
产骆駞、绵羊、千年枣;每岁记施、瓮蛮国常至其国般贩。
吉慈尼国 #
吉慈尼国,自麻罗拔国约一百二十程可到;地近西北,极寒,冬雪至春不消。
国有大山围遶,凿山为城,方二百余里,外环以水。
有礼拜堂二百余,官民皆越堂礼拜,谓之厨(或作除)幭。
民多豪富,居楼阁,至有五、七层者。
多畜牧駞马。
人食饼、肉、奶酪、小鱼、米。
或欲饮饭,以牛湩拌水饮之。
王手臂过膝;有战马百匹,各高六尺余;骡数十匹,亦高三尺,出则更迭乘之。
所射弓数石,五、七人力不能挽;马上使铁锤,重五十余斤。
大食及西天诸国皆畏焉。
土产金、银、越诺布、金丝绵、五色駞毛段、碾花、琉璃、苏合油、无名异、摩娑石。
勿厮离国 #
勿厮离国,其地多石山,秋露沆■〈氵韲〉,日晒即凝,状如糖霜;采而食之,清凉甘腴,盖真甘露也。山有天生树,一岁生栗,名蒲芦;次岁生没石子。
地产火浣布、珊瑚。
芦眉国 #
芦眉国,自麻啰拔西陆行三百余程始到,亦名眉路骨国。
其城屈曲七重,用黑光大石甃就;每城相去千步,有番塔三百余。
内一塔高八十丈,容四马并驱而上,内有三百六十房。
人皆缠头搨顶,以色毛段为衣,以肉面为食,以金、银为钱。
有四万户织锦为业。
地产绞绡、金字越诺布、间金间丝织锦绮、摩娑石、无名异、蔷薇水、栀子花、苏合油、鹏砂及上等碾花、琉璃。人家好畜駞、马、犬。
木兰皮国 #
木兰皮国,大食国西有巨海,海之西有国,不可胜数;大食巨舰所可至者,木兰皮国尔。
自大食之駞盘地国发舟,正西涉海百余日方至其国。
一舟可容数千人,舟中有酒食肆、机杼之属;言舟之大者,莫木兰皮若也。
国之所产极异,麦粒长三寸。
瓜围六尺,可食二、三十人。
榴重五斤,桃重二斤,香圆重二十余斤;莴苣菜每茎可重十余斤,其叶长三、四尺。
米、麦开地窖藏之,数十年不坏。
产胡羊,高数尺,尾大如扇。
春剖腹取脂数十斤,再缝合而活;不取,则发臕胀死。
陆行二百程,日晷长三时。
秋月西风忽起,人兽速就水饮乃生,稍迟则渴死。
勿斯里国 #
勿斯里国,属白达国节制。
国王白晰,打缠头,着番衫,穿皂靴。
出入乘马。
前有看马三百匹,鞍辔尽饰以金宝。
有虎十头,縻以铁索。
伏虎者百人,弄铁索者五十人,持擂棒者一百人,臂鹰者三十人。
又千骑围护,有亲奴三百,各带甲持剑;二人持御器械导王前。
其后有百骑鸣鼓,仪从甚都。
国人惟食饼肉,不食饭。
其国多旱;管下一十六州,周回六十余程,有雨则人民耕种反为之漂坏。
有江水极清甘,莫知水源所出。
岁旱,诸国江水皆消减,惟此水如常;田畴充足,农民藉以耕种。
岁率如此,人至有七、八十岁不识雨者。
旧传蒲啰吽第三代孙名十宿,曾据此国;为其无雨,恐有旱干之患,遂于近江择地置三百六十乡村,村皆种麦,递年供国人日食,每村供一日,三百六十村可足一年之食。
又有州名憩野,傍近此江;两年或三年必有一老人自江水中出,头发黑短、须鬓皓白,坐于水中石上,惟现半身,掬水洗面剔甲。
国人见之,知其为异,近前拜问今岁人民吉凶。
如其人不语若笑,则其年丰稔,民无札瘥;若蹙额,则是年或次年必有凶歉、疾疫。
坐良久,复没不见。
江中有水骆駞、水马、时登岸啮草,见人则没入水。
遏根陀国 #
遏根陀国,勿斯里之属也。
相传古人异人徂葛尼于濒海建大塔,下凿地为两屋,砖结甚密;一窖粮食,一储器械。
塔高二百丈,可通四马齐驱而上,至三分之二。
塔心开大井,结渠透大江,以防他国,兵侵则举国据塔以拒敌。
上下可容二万人,内居守而外出战。
其顶上有镜极大,他国或有兵船侵犯,镜先照见,即预备守御之计。
近来为外国人投塔下执役扫洒数年,人不疑之;忽一日,得便盗镜抛沉海中而去。
海上杂国 #
晏陀蛮国,自蓝无里去细蓝国,如风不顺,飘至一所,地名晏陀蛮;海中有一大屿,内有两山,一大、一小。
其小山全无人烟;其大山周围七十里,山中之人身如黑漆,能生食人,船人不敢舣岸。
山内无寸铁,皆以砗磲、蚌壳磨铦为刃。
上有圣迹浑金床,承一死人,经代不朽,常有巨蛇卫护。
蛇身毛长二尺,人不敢近。
有井每岁两次水溢,流入于海;所过砂石经此水浸,皆成金。
阖山人常祭此井。
如铜、铅、铁、锡,用火烧红,取此水沃之,辄变成金。
旧传曾有商舶坏船,人扶竹木随流飘至此山;知有圣水,潜以竹筒盛满,乘木筏随浪飘漾至南毗国,以水献南毗国王,试之果验。
南毗王遂兴兵谋奄有其山;船未至,间遭恶风飘回,船人漂至山,尽为山蛮所食。
盖此山有金床异人,密有神护,不令人近也。
昆仑层期国,在西南海上,连接大海岛。
常有大鹏飞,蔽日移晷。
有野骆駞,大鹏遇则吞之。
或拾鹏翅,截其管,可作水桶。
土产大象牙、犀角。
西有海岛,多野人,身如黑漆,虬■〈髟上火下〉;诱以食而擒之,转卖与大食国为奴,获价甚厚。
托以管钥,谓其无亲属之恋也。
沙华公国,其人多出大海劫夺,得人缚而卖之阇婆。
又东南有野岛蛮贼厝之,号麻啰奴。
商舶飘至其国,群起擒人,以巨竹夹烧而食之。
其贼首钻齿,皆以黄金装饰,取人脑盖为饮食器。
其岛愈深,其贼愈甚。
又东南有女人国。
水常东流,数年水一泛涨;或流出莲肉长尺余、桃核长二尺,人得之则以献于女王。
昔常有舶舟飘落其国,群女携以归,数日无不死。
有一智者,夜盗船亡命得去,遂传其事。
其国女人遇南风盛发,裸而感风,即生女也。
西海亦有女国。
其地五男三女,以女为国王。
妇人为吏职,男子为军士。
女子贵则多有侍男,男子不得有侍女。
生子从母姓。
气候多寒,以射猎为业。
出与大秦、天竺博易,其利数倍。
波斯国,在西南国上(?)。
其人肌理甚黑,鬓发皆虬;以青花布缠身,以两金串钤手。
无城郭。
其王早朝以虎皮蒙机,迭足坐;群下膜拜而退。
出则乘软■〈〈止白匕〉上儿下〉或骑象,从者百余,人执剑呵护。
食饼肉、饭,盛以甆器,掬而啖之。
茶弼沙国,城方一千余里。
王着战袍,缚金带,顶金冠,穿皂靴。
妇人着真珠衫。
土产金宝极多。
人民住屋有七层,每一层乃一人家。
其国光明,系太阳没入之地。
至晚日入,其声极震,洪于雷霆。
每于城门用千人吹角、鸣锣、击鼓,杂混日声;不然,则孕妇及小儿闻日声惊死。
斯加里野国,近芦眉国界;海屿,阔一千里。
衣服、风俗、语音与芦眉同。
本国有山穴至深,四季出火;远望则朝烟暮大,近观则火势烈甚。
国人相与扛舁大石重五百斤或一千斤,抛掷穴中,须臾爆出,碎如浮石。
每五年一次,火从石出,流转至海边复回;所过林木皆不燃烧,遇石则焚爇如灰。
默伽猎国,王逐日诵经拜天,打缠头,着毛段番衫,穿红皮鞋;教度与大食国一同。
王每出入乘马,以大食佛经用一函乘在骆駞背前行。
管下五百余州,各有城市。
有兵百万,出入皆乘马。
人民食饼肉,有麦、无米。
牛羊、骆駞、果实之属甚多。
海水深二十丈,产珊瑚树。
渤泥国 #
渤泥国,在泉之东南;去阇婆四十五日程、去三佛齐四十日程、去占城与麻逸各三十日程,皆以顺风为则。其国以板为城。城中居万余人,所统十四州。
王居覆以贝多叶,民舍覆以草。
王之服色略仿中国。
若裸体跣足,则臂佩金圈、手带金鋉,以布缠身,坐绳床。
出则施大布单,坐其上,众舁之,名曰软囊。
从者五百余人,前持刀剑器械、后捧金盘贮香脑、槟榔等从;以战船百余只为卫。
战斗则持刀、披甲。
甲以铜铸,状若大筒;穿之于身,护其腹背。
器皿多用金。
地无麦,有麻、稻,以沙糊为粮(沙糊详见黄麻驻)。
又有羊及鸡、鱼,无丝蚕;用吉背花织成布。
有尾巴树、加蒙树、椰子树;以树心取汁为酒。
富室之妇女,皆以花锦销金色帛缠腰。
婚聘先以酒,槟榔次之,指环又次之;然后以吉贝布或量出金银成礼。
丧葬有棺敛,以竹为轝,载弃山中。
二月始耕,则祀之;凡七年,则不复祀矣。
以十二月七日为岁节。
地多热,国人宴会,鸣鼓、吹笛、击钵、歌舞为乐。
无器皿,以竹编贝多叶为器,食毕则弃之。
其国邻于底门国。
有药树,取其根煎为膏;服之,仍涂其体,兵刃所伤皆不死。
土地所出,梅花脑、速脑、金脚脑、米脑、黄蜡、降真香、玳瑁。
番商兴贩,用货金、货银、假锦、建阳锦、五色绢、五色茸、琉璃珠、琉璃瓶子、白锡、乌铅、网坠牙、臂环、臙脂、漆碗楪、青甆器等博易。
番舶抵岸三日,其王与眷属率大人(王之左右号曰大人)到船问劳,船人用锦藉跳扳迎肃,款以酒醴,用金银器皿、褖席、凉伞等分献有差。
既泊舟登岸,皆未及博易之事;商贾日以中国饮食献其王,故舟往佛泥必挟善庖者一、二辈与俱。
朔望并讲贺礼。
几月余,方请其王与大人论定物价。
价定,然后鸣鼓以召远近之人听其贸易。
价未定而私贸易者罚。
俗重商贾,有罪抵死者,罚而不杀。
船回日,其王亦酾酒椎牛祖席,酢以脑子、番布等称其所施。
舶舟虽贸易迄事,必候六月望日排办佛节,然后出港。
否则,有风涛之厄。
佛无他像,茅舍数层,规制如塔;下置小龛罩珠二颗,是谓圣佛。
土人云:二珠其初犹小,今渐大如拇指矣。
遇佛节,其王亲供花果者三日,国中男女皆至。
太平兴国二年,遣使蒲亚利等贡脑子、玳瑁、象牙、檀香。
其表缄封数重,纸类木皮而薄,莹滑,色微绿,长数尺,博寸余,卷之仅可盈握。
其字细小;横读之,译以华言,云渤泥国王向打稽首拜皇命万岁万岁万万岁。
又言每年修贡,易飘泊占城;乞诏占城今后勿留。
馆其使于礼宾院,优遣之。
元丰五年,又遣使来贡。
西龙宫、什庙、日丽、胡芦、蔓头、苏勿里、马胆逾、马喏,居海岛中,用小船来往,服色饮食与渤泥同。
出生香、降真香、黄蜡、玳瑁,商人以白甆器、酒、米、粗盐、白绢、货金易之。
麻逸国 #
麻逸国,在渤泥之北;团聚千余家,夹溪而居。
土人披布如被,或腰布蔽体。
有铜佛像,散布草野,不知所自。
盗少至其境。
商舶入港,驻于官场前。
官场者,其国阛阓之所也;登舟与之杂处。
酋长日用白伞,故商人必赍以为赆。
交易之例,蛮贾丛至,随■〈皮〉篱搬取物货而去。
初若不可晓,徐辨认搬货之人,亦无遗失。
蛮贾乃以其货转入他岛屿贸易,率至八、九月始归。
以其所得准偿舶商,亦有过期不归者,故贩麻逸舶回最晚。
三屿、白蒲、延蒲、里噜、里银、东流、新里汉等,皆其属也。
土产黄蜡、吉贝、真珠、玳瑁、药、槟榔、于达布,商人用甆器、货金、铁鼎、乌铅、五色琉璃珠、铁针等博易。
三屿
三屿,乃麻逸之属,曰加麻延、巴姥酉巴、吉弄等;各有种落散居岛屿,舶舟至则出而贸易;总谓之三屿。
其风俗,大略与麻逸同。
每聚落,各约千余家。
地多崇冈迭嶂,峭拔如壁;凭高依险,编茅为屋。
山无水源,妇女以首絫擎二、三瓮取水于溪,登陟如履平地。
穷谷别有种落,号海胆;人形而小,眼圆而黄,虬发露齿,巢于木颠。
或三、五为群,跧伏榛莽,以暗箭射人,多罹其害。
投以甆碗则俯拾,忻然跳呼而去。
番商每抵一聚落,未敢登岸;先驻舟中流,鸣皷以招之。
蛮贾争棹小舟,持吉贝、黄蜡、番布、椰心簟等至与贸易。
如议之价未决,必贾豪自至说谕;馈以绢、伞、甆器、藤笼,仍留一二辈为质,然后登岸互市。
交易毕,则返其质。
停舟不过三、四日,又转而之他。
诸蛮之居环绕三屿,不相统属。
其山倚东北隅,南风时至,激水冲山,波涛迅驶,不可泊舟。
故贩三屿者,率四、五月间即理归棹。
博易用甆器、皂绫、缬绢、五色烧珠、铅、网坠、白锡为货。
蒲哩噜与三屿联属,聚落差盛。
人多猛悍,好攻劫。
海多卤股之石,槎牙如枯木,芒刃铦于剑戟;舟过其侧,预曲折以避之。
产青琅玕、珊瑚树,然绝难得。
风俗、博易与三屿同。
流求国 #
流求国,当泉州之东,舟行约五、六日程。
王姓欢斯,土人呼为「可老」。
王所居曰波罗檀洞,堑栅三重,环以流水,植棘为藩;殿宇多雕刻禽兽。
男女皆以白纻绳缠发,从头后盘绕;及以杂纻、杂毛为衣,制裁不一。
织藤为笠,饰以羽毛。
兵有刀稍、弓箭、剑鼓之属;编熊豹皮为甲。
所乘之车,刻兽为像,导从仅数十人。
无赋敛,有事则均税。
不知节朔,视月盈亏以纪时。
父子同床而寝。
曝海水为盐,酿米曲为酒。
遇异味,先进尊者。
肉有熊、罴、豺、狼,尤多猪、鸡;无牛、羊、驴、马。
厥土沃壤;先用火烧,然后引水灌注,持锸仅数寸而垦之。
无他奇货,尤好剽掠,故商贾不通。土人间以所产黄蜡、土金、牦尾、豹脯往售于三屿。
旁有毗舍耶、谈马颜等国。
毗舍耶 #
毗舍耶,语言不通、商贩不及;袒裸盱睢,殆畜类也。
泉有海岛曰澎湖,隶晋江县;与其国密迩,烟火相望。
时至寇掠,其来不测,多罹生噉之害;居民苦之。
淳熙间,国之酋豪常率数百辈猝至泉之水澳、围头等村,恣行凶暴,戕人无数;淫其妇女,已而杀之。
喜铁器及匙箸。
人闭户则免;但刓其门圈而去。
掷以匙箸,则俯拾之,可缓数步。
官军擒捕,见铁骑则竞刓其甲,骈首就戮而不知悔。
临敌用标枪,系绳十余丈为操纵;盖爱其铁不忍弃也。
不驾舟楫,惟以竹筏从事,可折迭如屏风;急则群舁之泅水而遁。
新罗国 #
新罗国,弁韩遗种也;其国与泉之海门对峙。
俗忌阴阳家子午之说,故兴贩必先至四明,而后再发;或曰泉之水势渐低,故必经由四明。
有大族曰金氏、朴氏。
唐武德中,封真金为乐浪郡王。
其后,常为君长。
开耀中,遣使乞唐礼及他文(?),从之。
屋宇、器用、服饰、官属,略仿中国。
其治,峻法以绳下,故少犯;道不拾遗。
婚娶不用币。
人知书喜学,厮役之家,亦相矜勉。
里有庠,扁曰「局堂」;处子弟之未婚者习书射于其中。
三岁一试举人。
有进士、算学诸科,故号君子国。
地宜粳稻,有橐駞、水牛,不用钱,第以米博易民家器皿,悉铜为之。
乐有二品:曰库乐、曰乡乐。
开元中,尝遣邢■〈王寿〉为吊使。
五代同光、长兴中,各遣使修朝贡礼。
皇朝建隆二年,遣使来贡。
兴国二年,又贡。
其国信阴阳鬼神之事,多拘忌。
中国使至,必涓吉而后具礼受诏。
每受诏,亦为谢表,粗有文采。
地出人参、水银、麝香、松子、榛子、石决明、松塔子、防风、白附子、茯苓、大小布、毛施布、铜磬、瓷器、草席、鼠毛笔等,商用五色缬绢及建本文字博易。
倭国
倭国在泉之东北,今号日本国。
以其国近日出,故名;或曰恶旧名,改之。
国方数千里,西南至海,东北限以大山;山外即毛人国。
凡五畿、七道、三岛、三千七百七十二乡、四百一十四驿、八十八万三千余丁。
地多山林,无良田,嗜海错。
俗多文身,自谓泰伯之后。
又言上古使至中国,皆自称大夫。
昔夏少康之子封于会稽,断发文身,以避蛟龙之害;今倭人沉没取鱼,亦文身以厌水族。
计其道里,在会稽之正东。
寒暑大类中国。
王以王为姓,历七十余世不易;文武皆世官。
男子衣横幅,结束相连,不施缝缀;妇人衣如单被,穿其中以贯头,一衣率用二、三缣。
皆被发跣足。
亦有中国典籍,
如五经、曰乐天文集之类;皆自中国得之。
土宜五谷而少麦。
交易用铜钱,以「干文大宝」为文。
有水牛、驴、羊、犀、象之属,亦有金、银、细绢、花布。
多产杉木、罗木,长至十四、五丈,径四尺余;土人解为枋板,以巨舰搬运至吾泉贸易,泉人罕至其国。
乐有中国,高丽二部。
刀楯、弓矢以铁为镞,挽射矢不能远;诘其故,以其国中不习战斗。
有屋宇,父母兄弟卧息异处。
饮食用俎豆。
嫁娶不持钱帛。
死有棺、无椁,封土为冢。
初丧哭泣,不食肉;已葬,举家入水洁浴,以祓不祥。
举大事则灼骨以占吉凶。
不知正岁四时,但计秋收之时以为年纪。
人多寿,率八、九十岁。
妇女不淫,不妒。
无争讼;或罹于罪,重者族灭,轻者没其妻孥。
以金银为贡赋,即其地之东粤州及别岛所产也。
其国自后汉尝通中国,历魏、晋、宋、隋、唐,并遣使修朝贡。
国朝雍熙元年,国僧奝然与其徒五、六人浮海至,以铜器十余事献,极精致。
太宗召见,馆于太平兴国寺,赐紫衣方袍,抚之甚厚。
闻其王一姓传继,臣下皆世官;因叹息,谓宰臣宋琪、李昉曰:此岛夷尔,乃世祚遐久,其臣亦继袭不绝,此古之道也。
夫以一岛夷而动太宗之叹息,岂泰伯用夏变夷之遗风犹有存者欤!
●诸蕃志卷下 #
宋赵汝适撰
志物
脑子
乳香
没药
血碣
金颜香 #
笃耨香 #
苏合香油 #
安息香 #
栀子花 #
蔷薇水 #
沉香
笺香
速暂香 #
黄熟香 #
生香
檀香
丁香
肉豆蔻 #
降真香 #
麝香木 #
波罗蜜 #
槟榔
椰子
没石子 #
乌樠子 #
苏木
吉贝
椰心簟 #
木香
白豆蔻 #
胡椒
荜澄茄 #
阿魏
芦荟
珊瑚树 #
琉璃
猫儿睛 #
珠子
砗磲
象牙
犀角
腽肭脐 #
翠毛
鹦鹉
龙涎
玳瑁
黄蜡
(附)海南 #
脑子
脑子,出渤泥国(一作佛尼),又出宾窣国;世谓三佛齐亦有之,非也。
但其国据诸蕃来往之要津,遂截断诸国之物,聚于其国,以俟蕃舶贸易耳。
脑之树如杉,生于深山穷谷中,经千百年支干不曾损动则剩有之;否则,脑随气泄。
土人入山采脑,须数十为群,以木皮为衣,赍沙糊为粮,分路而去。
遇脑树则以斧斫记,至十余株,然后截段均分,各以所得解作板段;随其板傍,横裂而成缝,脑出于缝中,劈而取之。
其成片者,谓之梅花脑,以状似梅花也;次,谓之金脚脑。
其碎者谓之米脑碎,与木屑相杂者谓之苍脑。
取脑已净,其杉片谓之脑札。
今人碎之与锯屑相和,置瓷气中以器覆之,封固其缝,煨之以热灰;气蒸结而成块,谓之聚脑,可作妇人花环等用。
又有一种如油者,谓之脑油。
其气劲而烈,祗可浸香合油。
乳香
乳香,一名熏陆香;出大食之麻啰、拔施、曷奴发三国深山穷谷中。
其树大概类榕,以斧砍株,脂溢于外;结而成香,聚而成块。
以象辇之至于大食,大食以舟载易他货于三佛齐。
故香常聚于三佛齐。
番商贸易至,舶司视香之多少为殿最。
而香之为品十有三。
其上者为拣香,圆大如指头,俗所谓「滴乳」是也。
次曰缾乳,其色亚于拣香。
又次曰缾香,言收时贵重之,置于缾中。
缾香之中,又有上、中、下三等之别。
又次曰袋香,言收时止置袋中。
其品亦有三,如缾香焉。
又次曰乳榻。
盖香之杂于砂石者也。
又次曰黑榻。
盖香色之黑者也。
又次曰水湿黑榻。
盖香在舟中为水所浸渍而气变、色败者也。
品杂而碎者曰斫削、簸扬为尘者曰缠末,皆乳香之别也。
没药
没药,出大食麻啰抹国。其树高大如中国之松,皮厚一、二寸。采时先掘树下为坎,用斧伐其皮,脂溢于坎中;旬余方取之。
血碣
血碣,亦出大食国。
其树略与没药同,但叶差大耳。
采取亦如之。
有莹如镜面者,乃树老脂自流溢,不犯斧凿;此为上品。
其夹插柴屑香,乃降真香之脂,俗号假血碣。
金颜香 #
金颜香,正出真腊,大食次之。
所谓三佛齐有此香者,特自大食贩运至三佛齐,而商人又自三佛齐转贩入中国耳。
其香乃木之脂,有淡黄色者、有黑色者;拗开雪白为佳,有砂石为下。
其气劲工于聚众香。
今之为龙涎软香佩带者多用之。
番人亦以和香而涂其身。
笃耨香 #
笃耨香,出真腊国。
其香,树脂也。
其树状如杉、桧之类,而香藏于皮。
树老而自然流溢者,色白而莹;故其香虽盛暑不融,名白笃耨。
至夏日以火环其株而炙之,令其脂液再溢,冬月因其凝而取之;故其香夏融而冬凝,名黑笃耨。
土人盛之以瓢,舟人易之以瓷器。
香之味清而长,黑者易融。
渗漉于瓢,碎瓢而爇之,亦得其仿佛;今所谓笃耨瓢是也。
苏合香油 #
苏合香油,出大食国。气味大抵类笃耨,以浓而无滓为上。番人多用以涂身,闽人患大风者亦仿之;可合软香及入医用。
安息香 #
安息香,出三佛齐国。
其香乃树之脂也。
其形色类核桃瓤,而不宜于烧。
然能发众香,故人取之以和香焉。
「通典」叙西戎有安息国,后周天和、隋大业中曾朝贡,恐以此得名,而转货于三佛齐。
栀子花 #
栀子花,出大食哑巴闲、啰施美二国。
状如中国之红花,其色浅紫,其香清越,而有酝藉。
土人采花晒干,藏之琉璃缾中。
花赤希有,即佛书所谓「檐卜」是也。
蔷薇水 #
蔷薇水,大食国花露也。
五代时,番使蒲謌散以十五瓶效贡,厥后罕有至者。
今多采花浸水,蒸取其液以代焉。
其水多伪杂,以琉璃瓶试之,翻摇数四,其泡周上下者为真。
其花与中国蔷薇不同。
沉香
沉香所出非一,真腊为上,占城次之,三佛齐、阇婆等为下。
俗分诸国为上下岸,以真腊、占城为上岸,大食、三佛齐、阇婆为下岸。
香之大概生结者为上,熟脱者次之;坚黑者为上,黄者次之。
然诸沉之形多异,而名亦不一。
有如犀角者,谓之西角沉;如燕口者,谓之燕口沉;如附子者,谓之附子沉;如梭者,谓之梭沉;文坚而理致者,谓之横隔沉。
大抵以所产气味为高下,不以形体为优劣。
世谓渤泥亦产;非也。
一说:其香生结成,以刀修出者为生结沉;自然脱落者,为熟沉。
产于下岸者,谓之番沉。
气哽味辣而烈,能治冷气,故亦谓之药沉。
海南亦产沉香,其气清而长,谓之蓬莱沉。
笺香
笺香,乃沉香之次者,气味与沉香相类。然带木而不甚坚实,故其品次于沉香,而优于熟速。
速暂香 #
生速出于真腊、占城,而熟速所出非一;真腊为上,占城次之,阇婆为下。
伐树去木而取者,谓之生速;树仆于地、木腐而香存者,谓之熟速。
生速气味长,熟速气味易焦;故生者为上,熟者次之。
熟速之次者,谓之暂香;其所产之高下与熟速同。
但脱者谓之熟速,而木之半存者谓之暂香半生熟。
商人以刀刳其木而出其香,择其上者杂于熟速而货之,市者亦莫之辨。
黄熟香 #
黄熟香,诸番皆出,而真腊为上。
其香黄而熟,故名。
若皮坚而中腐者,其形如桶,谓之黄熟桶。
其夹笺而通黑者,其气尤胜,谓之夹笺黄熟。
夹笺者,乃其香之上品。
生香
生香,出占城,真腊、海南诸处皆有之。
其□下□□□,乃是斫倒香株之未老者。
若香已生在木内,则谓之生香。
结皮三分为暂香,五分为速香,七、八分为笺香,十分即为沉香也。
檀香
檀香,出阇婆之打纲、底勿二国;三佛齐亦有之。
其树如中国之荔支,其叶亦然。
土人斫而阴干,气清劲而易泄,爇之能夺众香。
色黄白者谓之黄檀,紫者谓之紫檀,轻而脆者谓之沙檀,气味大率相类。
树之老者,其皮薄、其香满,此上品也。
次则,有七、八分香者。
其下者,谓之点星香;为雨滴漏者,谓之破漏香。
其根谓之香头。
丁香
丁香,出大食、阇婆诸国。
其状似「丁」字,因以名之。
能辟口气,郎官咀以奏事。
其大者谓之丁香母。
丁香母者,即鸡舌香也。
或曰鸡舌香,千年枣实也。
肉豆蔻 #
肉豆蔻,出黄麻、驻牛崘等深番。
树如中国之柏,高至十丈,枝干条枝蕃衍,敷广蔽四、五十人。
春季花开,采而晒干;今豆蔻花是也。
其实如榧子,去其壳、取其肉,以灰藏之,可以耐久。
按草本,其性温。
降真香 #
降真香,出三佛齐,阇婆、蓬丰、广东西诸郡亦有之。
气劲而远,能辟邪气。
泉人岁除,家无贫富,皆爇之如燔柴然。
其直甚廉。
以三佛齐者为上,以其气味清远也。
一名曰紫藤香。
麝香木 #
麝香木,出占城、真腊。
树老仆,湮没于土而腐,以熟脱者为上。
其气依稀似麝,故谓之麝香。
若伐生木取之,则气劲而恶,是为下品。
泉人多以为器用,如花梨木之类。
波罗蜜 #
波罗蜜,大如东瓜,外肤礧砢如佛髻,生青、熟黄。
削其肤食之,味极甘。
其树如榕,其花丛生;花褪结子,惟一成实,余各蘸死。
出苏吉丹;广州南海庙亦有之。
槟榔
槟榔,产诸番国及海南四州,交趾亦有之。
木如棕榈,结子叶间如柳条,颗颗丛缀其上。
春取之,为软槟榔;俗号槟榔鲜,极可口。
夏秋采而干之,为米槟榔;渍之以盐,为盐槟榔。
小而尖者,为鸡心槟榔;大而扁者,为大腹子,食之可以下气。
三佛齐取其汁为酒,商舶兴贩泉、广,税务岁收数万缗。
惟海南最多。
鲜槟榔、盐槟榔皆出海南,鸡心、大腹子多出麻逸。
椰子
椰子木身叶悉类棕榈,槟榔之属。
子生叶间,一穗数丈,大如五升器。
果之大者,惟此与波罗蜜耳。
初采,皮甚青嫩;已而变黄,久则枯干。
皮中子壳可为器;子中瓤白如玉,味美如牛乳。
瓤中酒,新者极清芳,久则浑浊不堪饮。
南毗诸国取其树花汁,用蜜糖和之为酒。
没石子 #
没石子,出大食勿厮离。
其树如樟,岁一开花结实,如中国之茅栗,名曰沙没律,亦名蒲芦;可采食之。
次年再生,名曰麻茶。
麻茶,没子石也。
明年,又生沙没律。
间岁方生,没石子所以贵售;一根而异产,亦可怪也。
乌樠子 #
乌樠子似棕榈,青绿耸直,高十余丈,荫绿茂盛。其木坚实如铁,可为器用,光泽如漆;世以为珍木。
苏木
苏木,出真腊国。树如松柏、叶如冬青;山谷郊野在在有之,听民采取。去皮晒干,其色红赤,可染绯紫;俗号曰窊木。
吉贝
吉贝,树类小桑、萼类芙蓉。
絮长半寸许,宛如鹅毳,有子数十。
南人取其茸絮,以铁箸碾去其子,即以手握茸就纺,不烦缉绩。
以之为布,最坚厚者谓之■〈〈止白匕〉上儿下〉罗绵,次曰番布,次曰木棉,又次曰吉布。
或染以杂色,异纹炳然,幅有阔至五、六尺者。
椰心簟 #
椰心簟,出丹戎武啰,番商运至三佛齐、凌牙门及阇婆贸易。
又出三屿。
蒲嘿啰噜山产草,其状似藤,长丈余,纹缕端腻无节目,名曰椰心草。
番之妇女,采而丝破,织以为簟;或用色染红黑相间者,曰花簟。
冬温而夏凉,便于出入。
以三佛齐者为上,三屿者最为下。
木香
木香,出大食,麻啰抹国、施曷、奴发亦有之。树如中国丝瓜。冬月取其根,剉长一、二寸晒干,以状如鸡骨者为上。
白豆蔻 #
白豆蔻,出真腊、阇婆等番,惟真腊最多。树如丝瓜、实如葡萄,蔓衍山谷。春花夏实,听民从便采取。
胡椒
胡椒,出阇婆之苏吉丹、打板、百花园、麻东、戎牙路;以新拖者为上,打板者吹之。
胡椒生于郊野村落间,亦有界(阙)中国之葡萄,土人以竹木为棚。
(阙)开花,四月结实。
花如凤尾,其色青紫。
五月收采晒干,藏之仓廪;次岁方发出,以牛车运载博易。
其实,不禁日而耐雨;旱则所入者寡,潦则所入倍常(或曰南毗、无离拔国至多;番商之贩于阇婆,来自无离拔也)。
荜澄茄 #
荜澄茄,树藤蔓衍,春花夏实,类牵牛子。花白而实黑,晒干入包。出阇婆之苏吉丹。
阿魏
阿魏,出大食木俱兰国。
其树不甚高大,脂多流溢。
土人以绳束其梢,去其尾,纳以竹筒,脂满其中;冬月破筒取脂,以皮袋收之。
或曰其脂最毒,人不敢近。
每采魏时,系羊于树下,自远射之,脂之毒着于羊;羊毙,即以羊之腐为阿魏。
未知孰是?姑两存之。
芦荟
芦荟,出大食奴发国;草属也。其状如鲎尾,土人采而以玉器捣研之,■〈火敖〉而成膏,置诸皮袋中,名曰芦荟。
珊瑚树 #
珊瑚树,出大食毗喏耶国。
树生于海之至深处。
初生色白,渐渐长苗拆甲,历一岁许,色间变黄;支格交错,高极三、四尺,大者围尺。
土人以丝绳系五爪铁猫儿,用乌铅为坠,抛掷海中发其根,以索系于舟上绞车搭起;不能常有,蓦得一枝,肌理敷腻,见风则干硬,变为干红色。
以最高者为贵。
若失时不举,则致蠹败。
琉璃
琉璃,出大食诸国。烧炼之法,与中国同。其法,用铅硝、石膏烧成。大食则添入南鹏砂,故滋润不烈,最耐寒暑,宿水不坏;以此贵重于中国。
猫儿睛 #
睛儿睛,状如母指大,即小石也;莹洁明透如猫儿眼,故名。
出南毗国。
国有江,曰淡水江;诸流匜汇,深山碎石为暴雨淜流,悉萃于此。
官以小舸漉取其圆莹者,即猫儿睛也。
或曰有星照其地,秀气锺结而成。
珠子
真珠,出大食国之海岛上,又出西难、监篦二国;广西、湖北有亦之,但不若大食、监篦之明净耳。
每采珠用船三、四十只,船数十人。
其采珠人,以麻绳系身、以黄蜡塞耳鼻,入水约二、三十余丈;绳缠于船上,绳摇动则引而上。
先煮毳衲极热,出水则急覆之;不然,寒栗致死。
或遇大鱼、蛟鳌诸海怪,鬐鬣所触,往往溃腹折支;人见血一缕浮水面,则知已葬鱼腹。
尝有采珠者,绳动而引之不上;众极力举之,足已为蛟鼍所断矣。
所采者曰珠母;番有官监视,随其所采籍其名,掘地为坎,置诸坎中。
月余,珠母壳腐,取珠淘净,与采珠者均之。
珠大率以圆洁明净者为上;圆者置诸盘中,终日不停。
番商多置夹襦内及伞柄中,规免抽解。
砗磲
砗磲,出交趾国。
状似大蚌。
沿海人磨治其壳,因其形为荷叶杯,肤理莹洁如珂玉。
其最大者,琢其根抵为杯,有厚三寸者。
脱落碎琐,犹为环佩诸玩物。
按佛书以此为至宝。
今乃海错耳,未审是古砗磲否?
象牙
象牙,出大食诸国及真腊、占城二国;以大食者为上,真腊、占城者为下。
大食诸国,惟麻啰抹最多。
象生于深山穷谷中,时出野外蹂践,人莫敢近。
猎者用神劲弓以药箭射之,象负箭而遁,未及一、二里许,药发即毙。
腊者随毙取其牙、埋诸土中。
积至十余株,方搬至大食,以舟运载与三佛齐、日啰亭交易。
大者重五十斤至百斤;其株端直、其色洁白、其纹细籀者,大食出也。
真腊、占城所产,株小色红,重不过十数斤至二、三十斤。
又有牙尖,止可作小香迭用。
或曰象媒诱致,恐此乃驯象也。
犀角
犀状如黄牛,只有一角;皮黑毛稀,舌如栗壳。
其性鸷悍,其走如飞;专食竹木等刺,人不敢近。
猎人以硬箭自远射之,遂取其角,谓之生角;或有自毙者,谓之倒山角。
角之纹如泡,以白多黑少者为上。
腽肭脐 #
腽肭脐,出大食伽力吉国。其形如猾,脚高如犬;其色或红或黑。其走如飞。腊者张网于海滨捕之,取其肾而渍以油,名腽肭脐。番惟渤泥最多。
翠毛
翠毛,真腊最多。
产于深山泽间,巢于水次。
一壑之水,止一雌雄;外有一焉,必出而死斗。
人用其机饲媒,擎诸左手以行;巢中者见之,就手格斗,不复知有人也。
右手即以罗掩之,无能脱者。
邕州古江亦产一种茸翠。
其背毛悉是翠茸,穷侈者多以捻织如毛假然。
比年官虽厉禁,贵人家服用不废。
故番商冒法贩鬻,多置布襦裤中。
鹦鹉
鹦鹉,产占城;有五色。
唐太宗时,环王所献是也。
案传谓能诉寒,有诏还之。
环王国,即占城也。
钦州有白鹦鹉、红鹦鹉,大如小娥。
羽毛有粉如蝴蝶翅,谓之白鹦鹉;其色正红,尾如乌鸢之尾,谓之红鹦鹉。
龙涎
龙涎,大食西海多龙,枕石一睡,涎沫浮水,积而能坚;鲛人采之,以为至宝。
新者色白,稍久则紫,甚久则黑;不熏不莸,似浮石而轻也。
人云龙涎有异香,或云龙涎气腥,能发众香,皆非也。
龙涎于香,本无损益;但能聚烟耳。
和香而真用龙涎焚之,一缕翠烟浮空,结而不散,座客可用一剪分烟缕。
此其所以然者,蜃气楼台之余烈也。
玳瑁
玳瑁,形似龟鼋。
背甲十三片,黑白斑纹间错;边襕缺啮如锯。
无足而有四鬣,前长后短,以鬣掉水而行。
鬣与首,斑文如甲。
老者甲厚而黑白分明,少者甲薄而花字模糊;世传鞭血成斑,妄也。
渔者以秋间月夜采捕,肉亦可吃。
出渤泥、三屿、蒲嘿噜、阇婆诸国。
黄蜡
黄蜡,出三屿、麻逸、真腊、三佛齐、策国。
蜂出于深山穷谷中,或窠老树、或窠芭蕉树、或窠岩穴,较诸中国之蜂差大而黑。
番民以皮鞔躯,先用恶草作烟,迫逐群蜂飞散,随取其窠;挤去蜜,其滓即蜡也。
镕范成■〈石匋〉,或杂灰粉盐石。
以三佛齐者为上,真腊次之,三屿、麻逸、蒲嘿噜为下。
(附)海南 #
海南,汉朱崖、儋耳也。
武帝平南粤,遣使自徐闻(今雷州徐闻县)渡海略地,置朱崖、儋耳二郡。
昭帝省儋耳,并为朱崖郡。
元帝从贾捐之议,罢朱崖。
至梁、隋,复置。
唐贞观元年,析为崖、儋、振三州,隶岭南道。
五年,分崖之琼山置郡,升万安县为州;今万安军是也。
儋、振则今之吉阳、昌化军是也。
贞元五年,以琼为督府,今因之。
徐闻有递角场,与琼对峙,相去约三百六十余里,顺风半日可济。
中流号三合溜,涉此无风涛,则舟人举手相贺。
至吉阳,乃海之极,无复陆涂。
外有洲曰乌里、曰苏吉浪。
南对占城,西望真腊;东则千里长沙、万里石床,渺茫无际,天水一色。
舟舶来往,惟以指南针为则;昼夜守视唯谨,毫厘之差,生死系焉。
四郡凡十一县,悉隶广南。
西路环拱黎母山,黎獠蟠踞其中,有生黎、熟黎之别。
地多荒田,所种秔稌,不足于食,乃以■〈艹储〉(时诸切)芋杂米作粥糜以取饱。
故俗以贸香为业。
土产沉香、蓬莱香、鹧鸪斑香、笺香、生香、丁香、槟榔、椰子、吉贝、苎麻、楮皮、赤白藤花、缦黎幙、青桂木、花梨木、海梅脂、琼枝菜、海漆、荜拨、高良姜、鱼鳔、黄蜡、石蟹之属。
其货多出于黎峒。
省民以盐、铁、鱼、米转博,与商贾贸易。
泉舶以酒、米、面粉、纱绢、漆器、瓷器等为货,岁杪或正月发舟,五、六月间回舶;若载鲜槟榔搀先,则四月至。
琼州,在黎母山之东北,郡治;即古崖州也。
政和间,升为节镇,以靖海军为额。
濒海少山,秋霖春旱,夏不极热、冬不甚寒;多飓风,常以五、六月发。
有晕如虹者,谓之飓母。
按隋志谓:人性轻悍,椎髻卉裳,刻木为符,力穑朴野,父子别业。
豪黠共铸铜为大皷,初成悬于庭,鸣皷以招同类,至者如云,群情趋服者,号为都老。
人着紬缏,以土为釜、瓠匏为器;无曲蘗,以安石榴花酝酿为酒。
今之上衣,无异中土;惟下裳男子用布缦,女子用裙。
以纺贝为生。
土釜至今用之瓠瓢,间以■〈奭阝〉水酒(?),用薯粮以变色。
虽无富民,而俗尚俭约,故无惸独,凶年不见匄者。
丁晋公尝贬于州司户,教民读书着文。
庆历间,宋侯贯之创郡庠;嘉定庚午,赵侯汝厦新之,祠东坡苏公、澹庵胡公于讲堂之东西偏,扁其堂曰「明道」。
海口有汉两伏波庙;路博德、马援祠也。
过海者必祷于是,得环珓之吉而后敢济。
属邑五琼山;澄迈、临高、文昌、乐会,皆有市舶。
于舶舟之中,分三等;上等为舶,中等为包头,下等名蜑船。
至则津务申州,差官打量丈尺,有经册以格税钱;本州岛官吏兵卒,仰此以赡。
西二百三十六里,抵昌化军治。
昌化,在黎母山之西北;即古儋州也。
子城高一丈四尺,周回二百二十步。
旧经,以为儋耳夫人躯鬼,工供畚锸,一夕而就。
或谓土人耳长至肩,故有儋耳之号。
今昌化,即无大耳儿。
盖黎俗慕佛,以大镮坠耳,俾下垂至肩故也。
地无烟瘴、水潦之患,气候与中州异。
群花皆早发,至春时已尽;独荷花自四、五月开至穷腊,与梅、菊相接。
俗尚淳朴俭约,妇人不曳罗绮、不施粉黛。
婚姻丧祭,皆循典礼。
无饥寒之民。
学在东南隅,后迁于西。
绍兴间,复迁于城东;参政李公光为之记。
去州十五里,地名蜑场。
忠简赵公鼎谪吉阳,尝过斯地;盛暑苦旱,井泉枯竭,凿井不数尺得泉,至今不涸,号曰相泉。
又有曰马井泉,味甘美;商舶回日汲载,以供日用。
灵济庙在镇安门内,即儋耳夫人祠也。
绍兴间,封显应夫人。
海外黎峒,多窃发,惟儋独全;夫人之力也。
城西五十余里一石峰,在海洲巨浸之间,形类狮子,俗呼狮子神,实贞利侯庙;商舶祈风于是。
属邑三:曰宜伦、曰昌化、曰感恩。
南三百四十里,抵吉阳军界。
吉阳军,在黎母山之西南,郡治州,吉阳县基也。
琼管虽有陆路可通,然隔越生黎必峒,再涉海而后至;胡澹庵谓「再涉鲸波险」是也。
郡治之南,有海口驿;商人舣舟其下,前有小亭为迎送之所。
地狭民稀,气候不正,春常苦旱,涉夏方雨。
耕种不粪,不耘;樵牧渔猎,与黎獠错杂,出入必持弓矢。
妇人不事蚕桑,惟织吉贝花被、缦布、黎幕。
男子不喜营运,家无宿储。
俗尚鬼,不事医药;病则宰牲牷、动鼓乐以祀,谓之作福,禁人造门。
丧祭亦皆用乐。
地多崇冈峻岭,峰峦秀拔;故郡之士人,间有能自立者。
学在郡城之东北,去城十三里。
有石,面平如堂,非磨琢之工所能为,周围数丈,可坐十客;林木茂密,涧水甘冽。
周侯创结茅亭其上,扁曰「清赏」。
熟黎峒落稀少,距城五、七里许外,即生黎所居,不啻数百峒,时有侵扰之害。
周侯遣熟黎峒首谕之,约定寅、酉二日为虚市,率皆肩担背负或乘桴而来,与民贸易。
黎人和悦,民获安息。
领吉阳、宁远二县,政和间并为宁远一县。
东一百二十里,抵万安军界。
万安军,在黎母山之东南。
唐贞观五年,置万安州,领县三:曰万安、富云、博辽。
天宝初,更州为郡。
至德二载,更为万全。
干元初,复为州。
皇朝省富云、博辽二县,更万安县曰万宁。
熙宁六年,更为军,析万宁为陵水;今万宁,陵水是也。
民与黎、蜑杂居。
其俗质野而畏法,不喜为盗。
牛羊被野,无敢冒认。
居多茅竹,瓦屋绝少。
妇媪以织贝为业,不事文绣。
病不服药,信尚巫鬼;杀牲而祭,以祈福佑。
黄侯申首创药局,人稍知服药之利。
城东有舶主都纲庙,人敬信,祷卜立应。
舶舟往来,祭而后行。
三郡士子,当岁大比,皆附试于琼管。
黎,海南四郡岛上蛮也。
岛有黎母山,因祥光夜见,旁照四郡。
按晋书分野,属婺女分;谓黎牛婺女星降现,故名曰黎婺,音讹为黎母。
诸蛮环处,其山峻极,常在雾霭中;黎人自鲜识之。
秋朗气清时,见翠尖浮插半空。
山有水泉涌流派而为五:一入昌化,一入吉阳,一入万安,一入琼州。
一流为大溪,有滩三十六,至长寮村属澄迈县。
一流为小溪,有滩二十四,至朱运村属乐会县。
二水合流为三合水,属琼山县。
去省地远者,为生黎;近者为熟黎。
各以所迩隶于四军州。
黎之峒落,日以繁滋,不知其几千百也。
咸无统属,峒自为雄长;止于王、符、张、李数姓,同姓为婚。
省民之负罪者,多逋逃归之。
其人椎髻跣足,插银铜锡钗;妇人加铜环,耳坠垂肩。
女及笄,即黥颊为细花纹,谓之绣面。
女既黥,集亲客相贺庆,惟婢获则不绣面。
女工纺织,得中土绮彩,拆取色丝,加木棉挑织为单幕;又纯织木棉吉贝为布。
祭神以牛犬鸡彘,多至百牲。
无盐、铁、鱼虾,以沉香、缦布、木棉、麻、皮等就省地博易,得钱无所用也。
屋宇以竹为棚,下居牧畜,人处其上。
男子常带长靶刀,长弰□弓,跬步不离。
喜雠杀,谓之「捉拗」。
其亲为人所杀,后见仇家人及其峒中种类,即擒取而械之(械用荔枝木,长六尺许,其状如碓);要牛、酒、银瓶乃释,谓之「赎命」。
议婚姻,折箭为质。
聚会,椎皷舞歌。
死必杀牛以祭。
土产沉水、蓬莱诸香,为香谱第一;漫山悉槟榔、椰子树、小马、翠羽、黄蜡之属。
闽商值风飘荡,赀货陷没,多入黎地耕种之归。
官吏及省民经由村峒,必舍其家,恃以为安。
熟黎之外,海南四州军镇。
其四隅地方千里,路如连环;欲历其地,非一月不可遍。
马伏波之平海南也,命陶者作缶器,大者盛水数石,小者盛五斗至二、三斗;招到深峒归降人,即以遗之,任意选择,以测其巢穴之险夷。
黎人止取二、三斗之小者,诘之,云:来时皆悬崖缘木而下,不取大者,恐将归不得。
以是,知其峒穴深而险峻不可入。
四郡之人,多黎姓,盖其裔族;而今黎人,乃多姓王。
淳熙元年,五指山生黎洞首王仲期率其傍八十洞丁口千八百二十归化。
仲期与诸洞首王仲文等八十一人诣琼管公参,就显应庙研石歃血,约誓改过,不复抄掠;犒赐遣归。
琼守图其形状、衣裘,上经略司。
髻露者,以绛帛约髻根、或以彩帛包髻、或戴小花笠,皆簪二银篦;亦有着短织花裙者。
惟王仲期青巾、红锦袍,束带;自云祖父宣和中尝纳土补官、赐锦袍云。
物货:海南土产,诸番皆有之;顾有优劣耳。
笺、沉等香味清且长,夐出诸番之右;虽占城、真腊亦居其次。
黄蜡则逈不及三佛齐,较之三屿抑又劣焉。
其余物货,多与诸番同;惟槟榔、吉贝独盛。
泉商兴贩,大率仰此。
●钦定四库全书提要
「岛夷志略」一卷,元汪大渊撰。
大渊字焕章,南昌人。
至正中,尝附贾舶浮海,越数十国,纪所闻见,成此书。
今以明马观「瀛涯胜览」互勘,如观所称占城之人,顶三山金花冠,衣皆萦彩帨,产伽南香、观音竹、降真香之属;爪哇之厮村、沽滩、新村、苏马、鲁隘、港口诸处,风俗各异,又其国人有三等,其土产有白芝麻、绿豆、苏木、金刚子、白檀、肉豆蔻、龟筒、玳瑁、红绿鹦鹉之属;旧港有火鸡神鹿之属:皆为此书所未载。
又所载「真腊风土记」,亦仅十之四、五。
盖殊方绝域,偶一维舟,断不能周览无遗;所见各殊,则所记各别,不足异也。
至云爪哇即古阇婆;考「明史」明太祖时,爪哇、阇婆二国并未贡,其二国国王之名亦不同。
大渊并而为一,则传闻之误矣。
然诸史外国列传,秉笔之人,皆未尝身历其地,即赵汝适「诸蕃志」之类,亦多得于市舶之口传。
大渊此书,则皆亲历而手记之,究非空谈无征者比。
故所记罗卫、罗斛、针路诸国,大半为史所不载。
又于诸国山川、险要、方域、疆里,一一记述,即载于史者亦不及所言之详,录之亦足资考证也。
考黄虞稷「千顷堂书目」及焦竑「国史经籍志」皆不载是书。
唯钱曾「读书敏求记」载之,称为元人旧钞本;则此书久无刊版,传播殊稀。
又称至正年间河东张翥、三山吴鉴为之序;今考此本二人之序俱存。
然吴鉴序乃有二篇。
前一篇题至正己丑,乃此书原序;后一篇题至正十一年,在前序后二年,乃所作「清源续志」之序,误入此书。
盖吴鉴修志之时,以泉州为海道所通、贾船所聚,因附刊此书于志末,摘录者并志序钞之也。
又有嘉靖戊申袁袠跋,颇议其漏载日本。
盖未悉大渊此书惟纪所见,非海国全志云。
●张序 #
九海环大瀛海,而中国曰赤县、神州。
其外为州者复九,有稗海环之。
人民禽兽,莫能相通如一区中者,乃为一州。
此驺氏之言也,人多疑其荒唐诞夸。
况当时外徼未通于中国,将何以征验其言哉!汉、唐而后,于诸岛夷力所可到、利所可到,班班史传,固有其名矣。
然考于见闻,多袭旧书,未有身游、目识而能详记其实者,犹未尽征之也。
西江汪君焕章,当冠年尝两附舶东西洋,所遇辄采录其山川风土物产之诡异、居室饮食衣服之好尚,与夫贸易赉用之所宜,非亲见不书,则庶平其可征也。
与予言海中自多巨鱼,若蛟龙、鲸鲵之属,群见游戏,鼓涛距风,莫可名教(文田案:教当作数);舟人燔鸡毛以触之,则远游而没。
一岛屿间或广袤数千里,岛人浩穰。
其君长所居,多明珠、丽玉、犀角、象牙、香木为饰,桥梁或甃以金银,若珊瑚、琅玕、玳瑁,人不以为奇也。
所言尤有可观,则驺衍皆不诞焉。
知是志之外,焕章之所未历,不有瑰怪广大又逾此为国者哉!大抵一元之气,充溢乎天地,其所能融结为人、为物,惟中国文明则得其正气。
环海以外,气偏于物,而寒燠殊候、材质异赋,固其理也。
今乃以耳目弗迨而尽疑之可乎?庄周有言:六合之外,圣人存而不论。
然博古君子,求之异书,亦所不废也。
泉修郡乘,既以是志刊入之,焕章将归,复刊诸西江,以广其传,故予序之。
至正(文田案:至正者元顺帝第三号也,元年辛巳)十年(龙集庚寅)二月朔日,翰林修撰河东张翥叙。
●吴序(一) #
中国之外,四海维之,海外夷国以万计。
唯北海以风恶不可入;东、西、南数千万里皆得梯航以达其道路,象胥以译其语言。
惟有圣人在乎位,则相率而效朝贡、通互市;虽天际穷发不毛之地,无不可通之理焉。
世祖皇帝既平宋氏,始命正奉大夫、工部尚书、海外诸番宣慰使浦师文,与其副孙胜夫、尢永贤等通道外国,抚宣诸夷;独爪哇负固不服,遂命平章高兴、史弼等帅舟师以讨定之。
自时厥后,唐人之商贩者,外番率待以命使臣之礼。
故其国俗、土产、人物、奇怪之事,中土皆得而知;奇珍、异宝,流布中外为不少矣。
然欲考求其故,实则执事者多秘其说,凿空者又不得其详。
唯豫章汪君焕章,少负奇气,为司马子长之游,足迹几半天下矣。
顾以海外之风土,国史未尽其蕴,因附舶以浮于海者数年然后归,其目所及,皆为书以记之;校之五年旧志,大有径庭矣。
以君传者,其言必可信。
故附录「清源续志」之后,不惟使后之图王会者有足征,更以见国家之怀柔百蛮,盖此道也。
至正己丑(文田案:己丑者元顺帝至正九年也)冬十又二月望日,三山吴鉴序。
●吴序(二) #
古有「九丘」之书,志九州岛之土地所有风气之宜,与「三坟」、「五典」并传。
周列国皆有史,晋有「乘」、楚有「梼杌」、鲁之「春秋」是也。
孔子定「书」以黜「三坟」、衍述「职方」以代「九丘」、笔削「春秋」以寓一王法,而「乘」与「梼杌」遂废不传。
及秦罢侯、置守、废列国,西汉司马迁作「史记」阙牧守年月,不表郡国记载,浸无可考;学者病之。
厥后,江表「华阳」有志,汝颍之名士、襄阳之耆旧有传。
隋大业,首命学士十八人着「十郡志」。
凡以补史氏之阙遗也。
闽文学始唐,至宋大盛,故家文献,彬彬可考。
时号海滨洙泗,盖不诬矣。
国朝混一区域,至元丙子,郡既内附,继遭兵寇;郡域之外,莽为战区。
虽值承平,未能尽复旧观。
「清源前志」放失,「后志」止于淳佑庚戌,逮今百有余年。
前政牧守多文吏武夫,急薄书期会,而不遑于典章文物。
比年修宋、辽、金三史,诏郡国各上所录,而泉独不能具,无以称德意,有职愧焉。
至正九年(文田案:至正九年者,元顺帝己丑岁),朝以闽海宪使高昌偰侯来守泉,临政之暇,考求图志。
顾是邦古今政治沿革、风土习尚变迁不同,太平百年,谱牒犹有遗逸矣。
今不纪,后将无征。
遂分命儒生搜访旧闻,随邑编缉成书。
鉴时寓泉,辱命与士君子裁定删削为清源序志二十卷,以补清源故事。
然故老澌没,新学浅于闻见,前朝遗事盖十具一、二以传言云尔。
十一年(文田案:十一年者,元顺帝至正辛卯之年也)暮春修禊日,三山吴鉴序。
●岛夷志略目录
彭湖遐来物琉球彭坑三岛吉兰丹麻逸丁家庐无枝拔戎龙涎屿罗卫交趾罗斛占城东冲古剌民多朗苏洛鬲宾童龙针路真腊八都马丹马令淡邈日丽尖山麻里噜八节
那闲三佛齐蒲奔啸喷假里马打浡泥文老古朋家罗古里地闷暹龙牙门爪哇昆仑重迦罗灵山都督岸东西竺文诞急水湾苏禄花面龙牙犀角淡洋苏门傍须元答剌旧港僧加
剌龙牙菩提勾栏山毗舍耶特番里班■〈衣上十下〉班达里曼陀郎挞吉那喃■〈口巫〉哩千里马北溜大佛山下里须文那高郎步万里石塘沙里八舟小嗅喃金塔古里佛
东淡邈朋加剌大八舟巴南巴西加里那放拜土塔大乌爹第三港万年港华罗马八儿屿麻那里阿恩里加将门里哩伽塔波斯离天堂天竺层摇罗马鲁涧甘埋里麻呵斯离罗婆
斯乌爹异闻类聚
●岛夷志略(摘录)
元汪大渊撰
彭湖
琉球
毗舍耶 #
彭湖
岛分三十有六,巨细相间,坡陇相望。乃有七澳居其间,各得其名。自泉州,顺风二昼夜可至。有草、无木,土瘠不宜禾稻。泉人结茅为屋居之。
气候常暖。
风俗朴野。
人多眉寿。
男女穿长布衫,系以土布。
煮海为盐,酿秫为酒,采鱼虾螺蛤以佐食,爇牛粪以爨鱼膏为油。
地产胡麻、绿豆。
山羊之孳生,数万为群,家以烙毛刻角为记,昼夜不收,各遂其生育。
工商兴贩,以乐其利。
地隶泉州晋江县。至元年间,立巡检司,以周岁额办盐课中统钱钞一十锭二十五两,别无科差。
琉球
地势盘穹,林木合抱。
山曰翠麓、曰重曼、曰斧头、曰大峙。
其峙山极高峻,自彭湖望之甚近。
余登此山,则观海潮之消长。
夜半,则望旸谷之出;红光烛天,山顶为之俱明。
土润田沃,宜稼穑。
气候渐暖。
俗与彭湖差异。
水无舟楫,以筏济之。
男子、妇人拳发,以花布为衫。
煮海水为盐,酿蔗浆为酒。
知番主酋长之尊,有父子骨肉之义。
他国之人倘有所犯,则生割其肉以啖之,取其头悬木竿。
地产沙金、黄豆、黍子、琉黄、黄蜡、鹿豹麂皮;贸易之货,用土珠、玛瑙、金、珠、粗碗、处州磁器之属。
海外诸国,盖由此始。
毗舍耶 #
僻居海东之一隅,山平旷。田地少,不多种植。气候倍热。俗尚虏掠。男女撮髻,以墨汁刺身。至疏颈、门朗,缠红绢,系黄布。
俗以国无酋长,地无出产,时常裹干粮,棹小舟,遇外番,伏荒山穷谷无人之境;遇捕鱼采薪者,辄生擒以归,鬻于他国,每一人易金二两重。
盖彼国之人,递相仿效,习以为业。
故东洋闻毗舍耶之名,皆畏而逃焉。
●后序 #
皇元混一,声教无远弗届;区宇之广,旷古所未闻。
海外岛夷,无虑数千国。
莫不执玉贡琛,以修民职;梯山航海,以通互市。
中国之往复商贩于殊庭异城之中者,如东西州焉。
大渊少年,尝附舶以浮于海。
所过之域,窃尝赋诗以记其山川、土俗、风景、物产之诡异与夫可怪、可愕、可鄙、可笑之事,皆身以游览、耳目所亲见,传说之事则不载焉。
至正己丑冬,大渊过泉南,适监群偰侯命三山吴鉴(明之)序「清源郡志」,愿以清源舶司所在诸番辐辏之所宜记录不鄙,谓余知方外事,属「岛夷志」附于郡志之后,非徒以广士大夫之异闻,以表国朝威德如是之大且远也。
●袁跋 #
皇明嘉靖戊申五月望,汝南郡考岛夷,惟日本重文事,其髹漆、金器、刀、纸、屏障最精。
此志不载,故及之。
予于正德初年,因本国使臣朝贡留寓姑苏,其正使了庵年已八十八,诗札赓酬尚在。
陶斋袁袠识。
●凡例 #
一、岛外诸国,惟交址、占城、暹罗、彭亨、吕宋、苏禄,舶人所称,尚沿故号。
若下港之为爪哇、柬埔寨之为真腊、大泥之为渤泥、旧港之为三佛齐、马六甲之为蒲剌加、哑齐之为苏门答剌、思吉港之为苏吉丹、迟闷之为吉里地问、文莱之为婆罗、猫里务之为合猫里,往往讹璞为朴、认鲁称鱼,是必质之方言、参之邻壤、验之谣俗方物,始能得其主名,用心良苦。
今于属掇,辄书古号;若标题某国,则仍依舶人给引之旧,使俗眼易于披阅,而里耳可以不惊也□□□□□□□。
〔交〕址古城之先为林邑,在唐为环王;暹罗之先为亦土婆罗剎,后又为暹与罗斛二国;爪哇之先为阇婆,亦曰社婆;三佛齐之先为干陀,利蒲剌加之先为哥罗富沙,苏门答剌之先为大食:即宿学不能综其变而名其源。
欧阳永叔作「五代史」,尚误称占城前代不入中国,况竖儒哉?自非穷搜千卷,鲜不迷乱。
余所称引,俱本于先正所论次而折衷之,非敢臆见妄为牵合也。
一、诸国前代之事,史籍倍详,而明兴以来为略。
即国初之事,掌故粗备,而嘉、隆以后为尤略。
每见近代作者,叙次外夷,于近事无可缕指,辄帛「此后朝贡不绝」一语搪塞。
譬之为人作家传,叙先观门阀甚都,至后来结束殊萧索,岂非缺陷?余每恨之。
间采于邸报所抄传与故老所诵述,下及估客、舟人,亦多借资,庶见大全,要归传信。
一、列国各立一传,如史体;其后附载山川、方物,如一统志体。以其为舶政而设,故交易终焉。
一、集唐所载,皆贾舶所之。若琉球、朝鲜,虽我天朝属国,然贾人所未尝往,亦不掇入。或曰:日本、红夷何以特书,书其梗贾舶者也。
一、司关者,其人强半见在,不便立传;第贤者又不宜泯没,聊于各名下为志数语。
其有碑可采者,亦附载名下,以见系思。
倘碑出溢情,与本宦名实不相肖,则削不录。
一、纪税珰者何?曰:史不有宦者传乎?间一展卷,如久病暂苏,追念呻吟;尝药之候,悲喜交集,乃国医之功不可诬也。即附逐珰疏于后,如谱良剂焉。
一、舶人旧有航海针经,皆俚俗未易辨说;余为特考而文之。
其故实可书者,为铺饰之。
渠原载针路,每国各自为障子,不胜破碎,且参错不相联。
余为镕成一片,沿途直叙;中有迂路入某港者,则书从此分途,轧入某国。
其后又从正路提头,直叙向前;其再值迂路,亦如之。
庶几尺幅具有全海,稍便披阅。
若谓新丰之鸡犬识路、穆满之台榭积苏,则吾岂敢!
一、艺文、逸事不载者尚多,无论搜剔所未及,即余自能睹记者,亦仅行其一脔,聊待后人之补入。张爕绍和识。
●东西洋考目录
卷之一西洋列国考
交址(清华、顺化、广南、新州、提夷)
卷之二西洋列国考
占城、暹罗(六坤)
卷之三西洋列国考
下港(加留■〈王巴〉)、柬埔寨、大泥(吉兰丹)、旧港(占卑)
卷之四西洋列国考
马六甲、哑齐、彭亨、柔佛、丁机宜、思吉港、文郎马神、池闷
卷之五东洋列国考(东番考附)
吕宋(大港、南旺、玳瑁、中邦、吕蓬、磨荖央、以宁、屋党、朔雾、苏禄(高药)、猫里务(樵老)、沙瑶吶哔哔(班隘)、美洛居、文莱、鸡笼淡水
卷之六外纪考 #
日本、红毛番 #
卷之七税饷考 #
水饷、陆饷、督饷职官、公署
卷之八舟师考 #
内港水程、二洋针路、祭祀、占验、水醒水忌、定日恶风、潮汐
卷之九税珰考 #
卷之十艺文考 #
卷之十一艺文考
卷之十二逸事考
●东西洋考(摘录)
鸡笼、淡水 #
日本
红毛番 #
鸡笼、淡水 #
鸡笼山、淡水洋,在彭湖屿之东北,故名北港、又名东番云。
深山大泽,聚落星散,凡十五社(「名山记」云:社或千人,或五、六百)。
无君长、徭赋。
以子女多者为雄,听其号令。
性好勇,暇时习走,足躢皮厚数分,履棘刺如平地,不让奔马;终日不息,纵之度可数百里。
男女推■〈髟上告下〉于脑后,裸逐无所避;女或结草裙蔽体。
人遇长老,则背身而立,俟过乃行。
至见华人,则取平日所得华人衣衣之。
长者为里衣,而短者蒙其外;凡十余袭,如襜帷,扬之以示豪侈。
别去,仍挂于壁,裸逐如初。
男子穿耳、女子断齿(女年十五,断唇两旁二齿),以此为饰。
手足则刺纹为华美,众社毕贺,费亦不赀;贫者不任受贺,则不敢更言刺纹。
男子惟女所悦,娶则视女可室者,遗以玛瑙一双;女不受则他往,受则夜抵其家,弹口琴挑之。
口琴薄铁所制,啮而鼓之,铮铮有声。
女延之宿,未明便去,不谒女父母。
自是宵来晨去,必以星。
迨产子,始往婿家迎婿,婿始见女父母。
或云既留为婿,则投以一帚、一锄,佣作女家,有子然后归。
妊妇产门外,手拄两杖,跽地而娩,遂浴子于清流焉。
人死以荆榛烧坎,刳尸之,环匍而哭。
既干,将归以藏;有祭,则下所烘。
居数世一易地,乃悉污其宫而埋于土。
他夷人无此葬法也。
四序,以草青为岁首。
土宜五谷,而皆旱耕(「名山记」曰:治畬种禾。
山花开则耕,禾熟拔其穗,粒比中华稍长」)。
谷种落地,则禁杀人;谓行好事,从天公乞饭食。
比收稻讫,乃摽竹竿于路,谓之「插青」。
此时逢外人便杀矣。
村落相仇,订兵期而后战。
勇者数人前跳,被杀则皆溃。
其杀人者,贺之曰壮士,前杀人也;见杀者,亦贺之曰壮士,前故见杀也。
次日即解嫌,和好如初。
其地多竹,大至数拱,长十丈;伐竹构屋,而茨以茅,广长数雉。
聚族以居。
无历日、文字。
有大事,集而议之;位置如横阶陛,长者居上,以次递下,无位者乃列两旁。
至宴会,置垒团坐,酌以竹筒;时起跳舞,口乌乌若歌曲焉。
其人精用镖,竹棅铁镞,长五尺九咫,铦甚,携以自随;试鹿鹿毙,试虎虎毙。
居常,禁不得私捕鹿。
冬,鹿群出,则约百许人即之;镖发命中,所获连山,社社无不饱鹿者。
取其余肉,离而腊之。
笃嗜鹿肠,剖其肠中新咽草旨噉之,名「百草膏」。
畜鸡任自生长,拔其尾饰旗;射雉亦拔其尾。
见华人食鸡、雉,辄呕。
居岛中,不善舟;且酷畏海,捕鱼则于溪涧。
盖老死不与他夷相往来。
永乐初,郑中贵航海谕诸夷,东番独远窜不听约。
家贻一铜铃,使颈之,盖拟之狗国也;至今犹传为宝。
富者至掇数枚,曰是祖宗所贻云。
厥初,朋聚滨海。
嘉靖末,遭倭焚掠,稍稍避居山后。
忽中国渔者从魍港飘至,遂往以为常。
其地去漳最近,故倭每委涎;闽中侦探之使,亦岁一再往。
形胜:璜山(琉璜气每作,火光沿山躲铄)、沙巴里、大帮坑、大圆、尧港。
物产:薏茨、甘藷(漳名番藷,以其自东番携来也。
「异物志」曰甘藷。
似芋,亦有巨魁。
去皮,肌肉正白如脂肪。
南人专食以当米谷。
「南方草木状」曰:实如拳,皮紫而肉白。
蒸鬻食之,味如藷蓣。
蒸■〈瞰上灬下〉切如米粒,以充粮糗,是名藷粮)、椰、佛手柑、酒(「名山记」曰:米甘香,采苦草杂米酿之,间有佳者;饮能一斗)、鹿(「名山记」曰:■〈亻鹿〉■〈亻鹿〉俟俟,千百为群)。
交易:夷人舟至,无长幼皆索微赠。
淡水人贫,然售易平直。
鸡笼人差富而悭,每携货易物,次日必来言售价不准,索物补偿;后日复至,欲以元物还之,则言物已杂,不肯受也。
必迭捐少许,以塞所请;不则,喧哗不肯归。
至商人上山,诸所尝识面者,辄踊跃延致彼家,以酒食待我。
绝岛好客,亦自疏莽有韵。
日本
日本,古倭奴也。
汉光武时遣使入朝,自称大夫。
安帝时,始称倭奴国。
灵帝光和中,其国递相攻伐,女子卑弥呼能以鬼道惑众,国人共立为王。
无夫,有二男子给王饮食、通传言语(「魏志」曰:有男弟佐治国;自为王以来,少有见者。
以婢千人自侍,惟男子一人给饮食、传辞。
出入居处宫室,常有人持兵守卫)。
卑弥呼死,更立男王。
国人不服,乃立宗女台与为王。
自魏至隋,朝聘不绝(「隋书」:开皇中,遣使诣阙,上令所司访其风俗。
使者言:倭王以天为兄、以日为弟。
天明,出听政;日出,便停理务,云委我弟。
文帝曰:此大无义理,训令改之。
又大业三年,王遣朝贡,使者曰:闻海西菩萨天子重兴,弗去。
故遣朝二国书云:日出处天子,致书日没处天子无悉。
帝览不悦。
谓鸿胪卿曰:蛮夷书有无礼者,勿复以闻。
明年,遣裴世清使倭。
倭数百人,设仪仗、鸣鼓角来迎。
后十日,遣大礼哥多毗从二百余骑郊劳。
王相见大悦。
曰:我闻大隋礼义之国,故遣朝贡,解处海隅(?),不闻礼仪,是以稽留境内,不即相见。
今清道饰馆以待大使,冀闻维新之化。
清曰:皇帝德并二仪,以王慕化,故遣行人来此宣谕。
复令使者随清来贡)。
唐咸亨后,稍习夏音;恶倭名,更号日本。
武后时,使臣真人粟田请从诸儒受经,副使仲蒲至慕华不肯去。
自此,文物日增矣(「唐书」曰:真人冠进德冠,顶有华蘤四披,紫袍帛带。
好学,能属文,进止有容。
宴之麟德殿。
开元初复朝,请从诸儒受经;诏四门助教赵玄默即鸿胪为师。
献大幅布为贽,悉赏物贸书以归。
其副仲蒲慕华不去,易姓名曰朝衡;历左补阙仪王友,多所该悉,久乃还。
建中元年,使者兴能善书,其纸似茧,而择人莫识。
贞元末,使者朝其学子橘免势,愿留隶业,历二十余年)。
宋时,屡遣僧入贡方物(「宋史」曰:僧奝然来朝,太宗存抚甚厚;赐紫衣,馆太平兴国寺。
其国多中国图籍,奝然之来,复得「孝经」及越王「孝经新义」,皆金缕红罗,褾水晶为轴。
奝然诣五台令,所过续食求印大藏经。
诏给之。
景德元年,僧寂照来朝,不晓华言,而缮写甚玅,问答并以笔札。
诏号圆通大师,赐紫方袍。
熙宁五年,僧诚寻至天台国清寺,愿留;诏使赴阙。
神宗以其远人有戒业,处之开宝寺;尽赐同来僧紫方袍。
是后连贡方物,而来者,皆僧也。
元丰初,通事僧仲回来,赐号「慕化怀德大师」)。
日本舟为风涛飘至者,悉厚给之(按「宋史」:干道三年风泛,日本舟至明州,众不得食,行乞至临安,复百余人。
诏日给钱米,俟其国舟至日遣归。
十年,日本七十三人复飘至秀州,给常平仓钱米赈之。
绍熙四年、庆元六年、嘉太二年,复有倭人风飘而至者;诏并给钱米,遣归国)。
元世祖使赵良弼招之,不至。
嗣发水犀十万征之,全师漂没(「元史」曰:败卒于阊脱归,言官军七月至平壶岛,移五龙山。
八月一日风破舟,诸将各自择坚好船乘之,弃士卒山下。
众议推张百户为主帅,听其约束。
方伐木作舟,日本人来战尽死,余二、三万为其虏去。
尽杀蒙古;汉人谓新附军为唐人,不杀而奴之,阊等是也。
久之,莫青、吴万五亦逃还。
十万之众,得还者三人耳)。
终元世,竟不通;然亦不能为寇。
洪武二年,倭寇山东淮安。
明年,再入转掠闽、浙。
上遣赵秩语其王良怀:尔能臣即来,毋患苦吾边;不能,善自为备。
良怀言:蒙古尝使赵良弼好语餂我,袭以兵;今使者得毋良弼后乎?其亦将袭我也。
秩曰:圣天子荡平区夏,四裔来庭,此非蒙古时也。
吾远宣国家威德耳,岂狙汝耶?良怀气沮,乃遣僧奉表称臣入贡,上亦遣二僧往谕。
然其为寇掠自如,乃于令造海舟防倭。
德庆侯廖永忠请备轻舸,以便追逐;从之(「宪章类编」曰:廖永忠上言:陛下定四海、臻太平,北虏遗孽,亦远遁万里。
独倭夷鼠伏海岛,时因风便,以肆侵掠;来如奔狼,去若惊鸟。
请令沿海添造快船巡徼,倭来则大船薄之、快船逐之,彼欲为寇,不可得也。
上善其言)。
七年,来贡无表文。
九年,表贡语谩,诏诘责之。
十三年,再贡,皆无表,以其征夷将军源义蒲所奉丞相书。
来书倨甚,命锢其使。
明年,复贡,命礼臣为檄数而郄之。
已复纳兵贡艘中,助逆臣胡惟庸。
惟庸败,事发,上乃着祖训示后世,绝不与通。
而令信国公汤和、江夏侯周德兴分行海上,视要害地筑城设卫所兵戍之,犬羊盘错矣(「吾学编」曰:信国公和致仕居凤阳,诏至京。
谕曰:日本小夷,屡扰东海上,卿虽老,强为朕行,视要地筑城防贼。
信国筑登莱至浙沿海五十九城。
二十年,置浙东西防倭卫所。
是年,遗江夏侯周德兴筑福建海土十六城)。
永乐元年,王源道义遣使入贡。
赐冠服文绮,给金印。
道义稍捕获诸岛寇来献,赐赉甚丰;封其镇山,赐勘令百道,与期期十年一贡。
八年,道义死,子源义持立;遣使册封。
顷之,我兵献海上俘,其首皆倭人;群臣请诛之,上释归。
干玺书义持:尔父畏天事大,职贡不愆;先烈之不图,而轻犯上国,罪在必讨。
朕所隐忍者,未忘尔父之恭耳。
尔熟计之!义持奉表谢罪。
未几,复寇;辽左都督刘荣大破之(「吾学编」曰:都督刘荣总兵守辽东,缮海上堠保,伏兵伺倭。
十七年,倭入王家出岛,传烽沓至。
荣率精兵疾驰望海埚,贼数千人真抵马雄岛。
荣发伏出战,遣奇兵诸山下,断其归路。
贼奔入樱桃围,荣合兵攻之,斩首七百四十二、生捕八百五十七)。
是时,方招来诸岛夷,贡使络绎。
倭乘为欺诈,濒海复骚,赖是捷始戢。
论功,封荣广宁伯。
宣德七年,命中使往谕。
自后递贡递掠,羁縻而已。
倭益纵无忌,至焚官庾、墟民舍;缚婴儿竿上,沃以沸汤;卜孕妇男女剖视,赌酒为乐,惨毒不忍言。
成化时,廷臣议郄贡,竟从中格。
正德四年,王源义澄遣宋素卿来贡。
素卿者,鄞人朱缟也。
入倭,有宠于王;易姓名充使。
守臣白发之;礼臣恐失外夷心,置不问,赐飞鱼服遗归。
嘉靖二年,再奉使至。
是时,国王源义植孱不能御其酋,诸酋争贡以邀互市及赏赉。
右京兆大夫高贡使宋素卿来,左京兆大夫内艺兴遣宗设兼道先素卿至,俱留宁波。
故事:夷使以先后至为序。
市舶中官赖恩墨素乡贿,先素卿;宗设大忿,攻素卿,遂躏诸旁县,夺舟去。
御史以闻,下素卿狱,论死。
因罢市舶,绝贡者十七年。
至十八年,王源义晴复贡,乞易勘合,不许;仍申约贡必如期,舟以三为率,每舟不得过百人,不者郄勿受。
夷性婪,鲠约如故。
内地奸豪,往往与为市,不偿值。
夷索逋急,则哃喝官府逐寇;兵出,则阴泄之,倭速其去,且树德也。
如是久之。
倭大恨,言我挟王赀来,不得值何以还报?因盘据岛中,海上亡命无赖之徒交构为乱,东南之祸大作。
于时,特设闽越中丞台弹治之。
抚臣朱纨日夜饬兵甲,严纠察,上章暴势豪交通罪(纨疏曰:去外夷之盗易,去中国之盗难;去中国之盗易,去中国衣冠之盗难)。
纨竟为豪所中自杀,贼益獗。
三十一年,残浙东。
明年,犯太仓,破上海、崇德、嘉善诸邑。
时王忬为中丞,拮据粗有成绪;旋移大同去,李天宠代之,卢镗、汤克宽、俞大猷为将。
倭四出流剽,诸道与战俱不利。
三十三年,张经为总督。
经前督两粤,有威惠,调粤兵御倭。
兵未集,而工部侍郎赵文华以祷海至。
文华素夤缘相嵩贵华,颐指经;经自以大臣位其上,不肯下。
文华遂劾经养寇,并及天宠;诏逮讯。
时经已与贼大战王江泾,破走之,斩首二千人;进攻陆泾坝贼,又败之,倭大创。
经上疏自理,不听;竟论死西市,以周珫代经、胡宗宪代天宠。
珫未几去,以杨宜代,属文华督察其师。
倭来益众,文华战于陶宅,败绩,遂还朝。
贼别部自日照登掠赣榆、自上虞登掠高埠,皆不满百,官军莫能御;转掠浙西南,直破南陵、溧水,横行数千里,杀伤蔽野。
至苏州,始为参政任环所败。
大猷等逐贼海上,斩获颇多,而闽、广倭大至。
三十五年十月,有倭由漳浦登岸,所过焚掠无计。
漳自此岁岁苦倭(「漳志」曰:三十六年,海寇许老、谢策等突至月港,掳杀千余家。
是冬,倭泊浯屿,往来漳、潮间,流毒甚惨。
三十七年夏,寇月港,焚烧人家,夺舟去。
是冬,海寇诱倭三千余复泊浯屿。
三十八年正月,散处行劫。
二月,倭数千自潮来延,劫海滨、长泰、南靖、平和诸处)。
杨宜既罢去,宗宪代之;以阮鹗代宗宪,文华复出督师。
时浙贼惟陈东最强,徐海后至与东合,势雄甚。
当事意在议抚,而鹗主剿。
贼进围桐乡,鹗固守不能拔,乃解去(叶福唐阮中丞传曰:贼众奔桐乡,公先驰入城,与知县金燕死守。
自倚戟女墙上,更四十余日。
乞援于胡,竟不应。
贼悉力仰攻,不能入。
持胡公牍请犒曰:吾与胡成矣。
公怒,伏神铳射之,穿其股,贼乃退)。
宗宪欲构二贼,遣人至海所,若为好语者。
东疑之,则厚赂海,使执东自赎。
海许诺,乃计擒东以献,而自率其众别营梁庄。
鹗遗官兵尽歼东巢,进攻海于梁庄;海死,两浙暂平(李文定曰:海奔据沈庄,凭险设守,诸道兵观望不敢进。
公躬率重兵赴之,别选壮士夜潜渡濠,薄贼栅焚之。
海重甲突围创毙之,贼遂灭)。
其明年,诛王直。
直,徽人也;啸逋海上,有盗道,能号召。
诸夷治艨艟,巢五岛中,奸商王滶等共集众,与相署置;倭来,皆直等为导。
宗宪欲招之,乃迎其母妻至杭,供具犒慰甚厚。
先是,鄞诸生蒋洲者,上书督府,言能说直,使禁戢诸夷。
宗宪遣洲行,以陈可愿副之。
直为言日本方乱,诚令我辈得自归,无难倭矣。
遣养子毛臣同可愿还,白直语;而传送洲至丰后岛。
岛主留洲,稍为传谕诸岛。
居二岁,乃遣僧德阳随洲来贡,直亦许俱至。
宗宪遣毛臣还报直,所以游说百端。
至是,直乃来。
御史王本固疏言:不宜招直。
直至,觉有异,乃先遣滶入见曰:吾等奉招而来,谓宜信使远迎、宴犒交至也。
今行李不通,而兵陈俨然。
公毋诳我乎?宗宪曰:国法宜尔,毋我虞也。
与约誓坚苦,直终不信。
曰:果尔,可遣滶归。
宗宪立遣之,复以指挥夏正为质。
直乃使毛臣、王滶守舟,而身入见,顿首言死罪。
且陈与洲戮力状。
宗宪慰藉甚至,令居狱中俟命。
疏闻,有诏诛直。
始,宗宪本无意杀直,以本固争之强,宗宪不敢为请。
直死,王滶、毛臣杀夏正,率余众据舟山。
征之逾年,乃解。
三十八年,倭寇江北,巡抚李遂讨平之(李遂至如皋,与贼遇,白蒲诸将请击之。
遂曰:战贵得地,贼方锐而我军未尝见大敌即小挫,难复矣。
约勒军中,毋得言战。
贼益进。
策曰:贼分道入,过如皋必且合。
合则道有三:自泰州逼天长、凤、泗,即皇陵惊,最要。
自黄桥逼瓜、仪,摇南都而梗漕,次之。
若从富安而东,海滨荒凉,掳掠无所得,至庙湾绝矣,乃吾得地时也。
于是,部诸将防遏,令毋得过天长、瓜、仪,而分兵缀贼后。
贼果走庙湾,遂欲以策困之。
通政唐顺之以视师至,促战,死伤甚众。
顺之度不能□,释去,遂益合兵攻围。
贼困甚,欲遁;副使刘景韶督兵焚其舟,贼救舟,我兵水陆攻之,贼大溃。
江北倭悉平)。
其寇闽最剧者,曰张琏。
涟,饶人也;三十九年夏,由潮袭漳郡无宁土(「漳志」曰:张琏僭伪号,袭陷云霄城,屯住十余日方去。
是时,平和、诏安、龙岩、南靖俱被倭饶杀掠,草寇乘风,所在为乱)。
琏又攻破宁德、福清、永福诸邑。
宗宪檄参将戚继光往援。
时贼据横屿,阻水为营;官军踰年莫敢进。
继光所部用命,至则令军中人持束草填河,力战大破之。
归,乘胜剿福清牛田倭,又破之。
继光每至郡邑,从当事酣饮;父老请师期,继光曰:吾兵疲且休矣,缓图之。
贼侦者归告,不为备。
酒罢,辄督兵行数十里,黎明破其巢,郡邑人尚未知兵出也。
继光归,贼复肆。
四十年,寇漳州,陷镇海、南靖;而月港人自称二十四将,雄据海上久之(先是,张维等二十四人造船通倭,官府莫能禁。
戊午冬,遣兵剿捕,维等率众拒敌。
由是益横,据堡为巢。
官府为倭饶乱,故用「以贼攻贼」之计,遣金币招致洪迪珍攻倭。
倭众由诏安、漳浦取道渐山,进击八、九都,接战草坂城外。
倭败走,而迪珍等益横,张维复叛,巡海道周贤宣檄邓士元计擒之。
自此地方告宁,而设县之议起矣)。
四十二年,贼陷兴化,复命继光往。
时贼方巢平海,继光督军薄战,因风纵火,贼靡,巢中无脱者。
因捕余寇于连江、仙游,追至漳浦,大破之。
明年,讨吴平、林道干于诏安,灭之。
当是时,微继光,几无闽(时广中倭亦为总兵刘克宽所败,斩获无算)。
自东南中倭以来,十余年间,中外骚扰,财力俱匮,苍黔之屠脍已极;倭亦大伤,至尽岛不还。
隆庆时,海上逋寇曾一本等复勾引入犯,我亦严为备。
旋至旋扑,非如嘉靖之季矣。
倭自平清盛秉政,一门并据要路,为淫暴于国。
万历十四年,平信长为关白。
其义子平秀吉者,先是母为人婢得娠,欲勿举,念有异征,育之。
秀吉幼微贱,贩鱼为业,醉卧树下;信长出猎,吉惊起冲突,将杀之。
见其锋颖异常,因留养马,名木下人。
嗣从征伐有功,为大将。
已而信长为明智所杀,秀吉与行长诛明智,废信长子,自立为关白。
倭奴既盛,散入诸国间。
万历初,使臣封琉球,闻中山王往往为倭所苦。
至十八年,阻中山王勿通贡。
闽抚以闻,朝议置腥毡不问。
二十年正月,秀吉帅行长、清正等入犯朝鲜。
朝鲜承平久,武备尽弛;王李昭闻变恇怯,遂陷三道,太妃及世子为倭所执。
昭北走义州,络绎告急;遣祖承训往援,全师皆没。
上震怒。
以宋应昌为经略,率大将军李如松督诸将东征,渡鸭绿江,战平壤,大破之。
倭奴宵遁,我师追讨,遇伏发,战碧蹄馆,师遂少挫。
自是,连战不利。
大司马石星度内阁有厌兵意,力主和议,以布衣沈惟敬往游说焉。
倭遣小西飞来议页(顾养谦、孙矿相继为总督,俱掣肘不得展),中朝力陈其伪,章蒲公交车大司马持之坚。
上为下御史曹学程于狱,至论死。
于是中外莫敢言,乃遣临淮勋卫李宗城及沈惟敬持册封秀吉为日本国王。
使至,秀吉不受封;宗城遯还朝鲜。
陪臣李元翼知关白无意罢兵,议乘釜山渐弛,作攻复之计,为惟敬所阻。
久之,倭益肆,羽檄旁午,和议讫不成。
上始暴大司马星误国状,下狱论死。
二十五年,邢玠为经略、杨镐为经理。
镐誓师躬自督战,屡破清正,围秀吉。
秀吉粮尽请和,镐曰:受降不受和也。
倭窘甚。
会大雪,我师沾湿,不得驻;倭突围出战,我师败归。
镐坐夺职,万世德为经理。
无何,秀吉死,倭人反首拔舍而还。
世德追破之,斩获甚伙,朝鲜以宁。
当朝鲜鼎沸时,倭声言入闽。
闽抚张皇久之,事定而后解严。
然残倭流劫者,时时窃发海外,掠我贾舶。
春秋防汛,遗刁斗忧者。
富人射利之徒,又诡给别引,挟重货走倭,觊其厚值,且阴输中国情形,乱未歇也。
三十九年,上谕廷臣,议严越贩之条,犯者杀无赦;奸计稍戢。
而倭已将他部攻破琉球,虏中山王以去。
中山王入倭之二年,得还国,上章补贡,自陈包茅不入之罪。
廷议以中山王既降倭,恐藉贡使为倭侦探,谢遣之。
四十三年,琉球使者重来,泊闽海上。
闽当事驱之使归,严内防也。
四十四年夏,倭将有事东番,漂渡闽、越间,在处为虿□。
闽遣材官董伯起侦之,径拥之去。
其明年,倭酋村山等安命小舟送伯起来归,并献方物,上章求市。
当事以章表不中式,拒不纳;厚犒之,遣还。
然比年以来,无日不中倭,秋袭料罗、冬陷大金、春屯彭湖。
大抵遭风飘摇,登岸取水,原非入犯。
顾当者无不摧残,官军不能制,听其挥斥,旋复解维他往。
至夏五月,有倭舟为风涛击碎,流泊东涌;中丞台命将以计擒之,旋以捷闻。
闽自戒倭后,请增置游击将军一人,领舟师备倭,戎容亦稍振云。
夫倭在东海中,分五畿、七道、三岛,又附庸国百余,最称魁然。
然唐、宋之世,酷慕华风,为不侵不叛之外国,雍容文雅。
宋时,滕木吉来朝,上令挽射,矢不能远;诘其故,云国中不习战也(「宋史」曰:海贾周世昌遭风至日本,七年得还,与其国人滕木吉至;上召见之,以国人唱和诗来上,词甚雕刻肤浅。
合滕木吉以所持木弓,矢射不能远;曰:国不习战斗)。
至元而黠,至我国家而遂称天骄之雄。
盖造物者突开东南,几番杀气,而华人导之,祸遂裂耳。
讵云喜盗轻生好杀,天性然哉?
倭地北跨朝鲜,南尽闽、浙。
其往朝鲜也,自对马岛开洋,信宿至;闽、浙顺风,旬月至。
其主居山城,故称山城君。
山城之南为和泉,又南为沙界。
沙界之东南为纪伊,纪伊之西为伊势。
山城之西为丹渡,左为摄津、左之西为摄摩;右为但马,右之西为因幡。
丹渡西为美作,左为备前,左之西为备中;右为因幡,右之西为伯耆。
美作之西为安艺,出云之西为石见。
安艺、石见之西为山口荅国,即古之周防州也。
山口之西为门,关渡在焉。
渡此而西为丰前,其南为丰后,又其南为日向。
丰前之西北为筑前,西南为后筑。
后筑之南为大隅,大隅之西为萨摩。
丰后东南悬海为土佐、为伊豫、为阿波。
阿波相近悬海为炎路。
土佐、丰后之间为佐加关。
萨摩之北为肥后,又其北为肥前。
肥前西悬海为平户。
平户之西为五岛,北为多艺、为伊岐,极北则对马岛。
诸岛皆有酋长。
山城君弱,空名耳;倭不禀其号令,内相攻,强则属役,而丰后最大。
其入贡必由博德,历五岛而行;回则经趋长门。
每岁清明后至五月、重阳后至十月,常多东北风,利入寇,故防海者以三、四、五月为大汛,九、十月为小汛。
其入寇多萨摩、肥后、长门三州人,次则大隅、筑前、筑后、博德、日向、丰前后、和泉诸岛耳。
男子魁头削发、黥面文身;妇人被发屈紒,足皆徒跣,亦间用屦。
勇而戆,不甚别生死;每战辄赤体提三尺刀舞而前,无敢捍者。
迩又为蝴蝶阵,势且益炽。
夫中原百货所萃,彼国之所必须。
严绝百端,既不胜内热,微开一线,又多忧外溃,则衣袽之不可以已也亦久矣(「隋书」曰:内官有十二等,一曰大德,次小德,次大仁,次小仁,次大义,次小义,次大礼,次小礼,次大智,次小智,次大信,次小信。
员无定数,有军尼一百二十人,犹中国牧宰。
八十户置一伊尼翼,如今里长也。
十伊尼翼,属一军尼。
其服饰男子衣裙襦,其袖微小,履如屦形,漆其上系之于脚。
人庶多跣,不得用金银饰。
故时衣横幅,结束相连而无缝;头亦无冠,但垂发两耳上。
至隋,其王始制冠,以锦彩为之,金银镂花为饰。
妇人束发于后,亦衣裙,襦裳皆有■〈衤巽〉。
攕竹为梳,编草为荐,杂皮为表,缘以文皮。
有弓矢力矟弩■〈矛赞〉斧,漆皮为甲骨、为矢镝。
虽有兵,无征战。
朝会陈设仪仗,奏其国乐。
户可十万。
其俗杀人、强盗及奸皆死。
盗者计赃酬物,无财者没身为奴。
余轻重,或流或杖。
每讯狱,不承引者,以木压膝,或张强弓以弦锯其项;或置小石沸汤中令竞者探之,云理曲即手烂;或置蛇瓮中令取之,云曲者即螫手矣。
人颇恬静,罕争讼,少盗贼。
乐有五弦琴、笛。
男女多黥臂、点面、文身。
投水捕鱼。
无文字,唯刻木结绳。
敬佛法,于百济求得佛经,始有文字。
知十筮,尤信巫觋。
每正月一日,必射戏饮酒,好棋博、握槊、樗蒲之戏。
气候温暖,草木冬青。
俗无盘俎,藉以懈叶食,用手餔之。
性质直,有雅风。
女多男少,婚嫁不取同姓,男女相悦者即为婚。
妇入夫家,必先跨大,乃与夫相见。
妇人不淫妒。
死者敛以棺椁,亲宾就尸歌舞,妻子兄弟以白布制服;贵人三年殡于外,庶人十日而瘗。
及葬,置尸船上,陆地牵之或以小轝。
「唐书」曰:王以金玉文布为衣,左右佩蘤,长八寸,以多少明贵贱。
「宋史」曰:奝然善隶书,不通华语。
问其风士,以书对云:国中有五经书及佛经、白居易集七十卷,并得自中国。
土宜五谷而少麦。
乐有中国、高丽二部。
四时寒暑,大类中国。
东境接海岛,夷人所居,身面皆有毛。
国王以王为姓,传袭至今王六十四世;文武寮吏皆世官。
其年代纪所记云:初主号天御中主,次曰天村云尊(其后皆以尊为号),次天八重云尊,次天弥闻尊,次天忍胜尊,次胆波尊,次万魂尊,次利利魂尊,次国狭槌尊,次角龚魂尊,次汲津丹尊,次面垂见尊,次国常立尊,次天鉴尊,次天万尊,次沫名杵尊,次伊奘诺尊,次素戋乌尊,次天照大神尊,次正哉吾胜速日天押穗耳尊,次天彦尊,次炎尊,次彦敛尊;凡二十三世,并都于筑紫日向宫。
彦敛第四子号神武天皇,自筑紫宫入居大和州橿原宫;即位年甲寅,当周僖王时也。
次缓靖天皇,次安宁天皇,次懿德天皇,次孝昭天皇,次孝□天皇,次孝灵天皇,次孝元天皇、次开化天皇,次崇神天皇,次垂仁天皇,次景行天皇,次成务天皇;次仲哀天皇,国人言今为镇国香椎大神;次神功天皇,开化天皇之曾孙女,又谓之息长足姬天皇,国人言今为太柰良姬大神;次应神天皇,甲辰岁始于百济得中国文字,今号八蕃菩萨,有大臣号纪武内,年三百七岁;次仁德天皇,次履中天皇,次反正天皇,次允恭天皇,次安康天皇,次雄略天皇,次清宁天皇,次显宗天皇,次仁贤天皇,次武烈天皇,次继体天皇,次安开天皇,次宣化天皇;次天国排开广庭天皇,亦名钦明天皇,即位十一年壬申岁,始传佛法于百济,当此土梁承圣元年;次敏达天皇;次用明天皇,有子曰圣德太子,年三岁,闻十人语同时解之,七岁悟佛法于菩提寺,讲圣鬘经天雨曼陀罗新,当此土隋开皇中,遣使泛海至中国求法华经;次崇峻天皇,次推古天皇,钦明天皇之女也;次舒明天皇,次皇极天皇;次孝德天皇,白雉四年律师道照求法至中国,从三藏僧玄奘受经律论;当此土唐永徽四年也;次天丰财重日足姬天皇,合僧智通等入唐求大乘法相教,当显庆三年;次天智天皇,次天武天皇,次持总天皇;次文武天皇,大宝三年,当长安元年,遣栗田真人入唐求书籍,律师道慈求经;次阿闭天皇;,次皈依天皇;次圣武天皇,宝龟二年,遣僧正玄昉入朝,当开元四年;次孝明天皇,圣武天皇之女也,天平胜宝四年,当天宝中遣使及僧入唐,求内外经教及传戒;次天炊天皇;次高野姬天皇,圣武天皇之女也;次白璧天皇,二十四年遣二僧灵仙、行贺入唐,礼五台山,学佛法;次桓武天皇,遣腾元葛野与空海大师及延历时僧澄入唐,诣天台山,传智者止观义,当元和元年也;次诺乐天皇,次嵯峨天皇,次淳和天皇;次仁明天皇,当开成、会昌中,遣僧入唐,礼五台;次文德天皇,当大中年间;次清和天皇;次阳成天皇;次光孝天皇,遣僧宗睿入唐传教,当光启元年也;次仁和天皇,当此土梁龙德中,遣僧宽建等入朝;次醍醐天皇,次天庆天皇;次封土天皇,当此土周广顺年也;次冷泉天皇,今为太上天皇;次守平天皇,即今王也:凡六十四世。
畿内有山城、大和、河内、和泉、摄津,凡五州,共统五十三郡。
东海道有伊贺,伊势、志摩、尾张、参河、远江、骏河、伊豆、甲斐、相模、武藏、安房、上总、常陆,凡十四州,共统一百一十六郡。
东山道有通江、美浓、飞驒、信浓、上野、千野、陆奥、出羽,凡八州,共统一百二十二郡。
北六道,有狭越、越前、加贺、能登、越后、佐渡,凡七州,共统三十郡。
山阴道有舟波、丹彼、狙马、因幡、伯耆、出云、石见、隐伎,凡八州,共统五十二郡。
小场道有播么、美竹、备前、备中、备后、安艺、周防、长门、凡八州,共统六十九郡。
南海道有伊纪、淡路、河波、赞耆、伊豫、土佐,凡六州,共统四十八郡。
西海道有竺前、竺后、丰前、丰后、肥箭、肥后、日向、大隅、萨摩,凡九州岛,共统九十三郡。
又有壹伎、对马、多■〈衤执〉,凡三岛,各统二郡。
是谓五畿、七道、三岛,凡三千七百七十二都、四百一十四驿、八十八万三千三百二十九课丁。
课丁之外,不可详见。
「续文献通考」曰:饮食常用磁器、漆器,尊敬处用土器;有箸匙。
男披发而束之,人佩短刀。
妇人拔其眉、黛其额;发垂背而续之以髢,长曳地。
男女冶容者,黑其齿。
会时,蹲坐为礼。
道遇尊长,脱鞋履而过)。
形胜名迹:寿安镇国山(国之镇山。
永乐初,御制文赐之,立碑其地)、邪摩堆(是倭王都处;即「魏志」所谓邪马台)、阿苏山(「隋书」曰:石无故起火接天,俗以为异,因行祷祭)、东奥州(产黄金处)、五龙山(元师至平户岛,移五龙山;舟破,弃士卒十余万处)、平户岛(「元史」曰:太宰府西有平户岛,可屯军船)、一岐岛(「元史」曰:风水不便再议,定会于一岐岛)、八角岛(日本尽杀蒙古、高丽处)、聚快乐院(「续文献通考」曰:其城盖筑四座,名聚快乐院。
内盖大楼,楼阁九层,妆黄金。
下睡房百余间;东西游卧,令人不知,以防阴害)、相板关、赤门关(「续文献通考」曰:东号相板、西号赤门,二关各有船数千只)、千丈溪(「续文献通考」曰:二月至千丈溪,点齐选兵)。
物产:金、银(僧奝然曰:东奥州产黄金、西别岛出白银,以为贡赋)、如意珠(「隋书」曰:色青,大如鸡卵;夜则有光,曰鱼眼精也)、青玉(见「南史」)、玛瑙(「华夷考」曰:出日本,生土石间,种有三,般红黑而白纹如缠丝者咸玅,砑木不见热者才真)、琥珀(宋时充贡)、水晶(宋时贡,有青、红、白三色)、水银(「广雅」谓之澒,「本草」谓之灵液)、螺钿(宋时贡)、石硫黄(宋时贡)、铜(见「一统志」)、铁(见「一统志」)、锦(「魏志」曰:贡异文杂锦二十匹)、细绢(「宋史」曰:产丝蚕,多织绢,薄致可爱)、花布(景初二年,献斑布;宋时,献白细布)、刀(倭刀甚利,中国人多鬻之。
其精者能卷之使圆,盖百炼而绕指也)、屏风(宋时贡画屏风,今亦有入中国者。
画金隐起,如打成帖着)、扇(「两山墨谈」曰:中国宋前惟用团扇元初东南使者持聚头扇,人皆讥笑之。
我朝永乐初,始有持者。
及倭充贡,遍赐群臣。
内府又仿其制,天下遂通用之)、砚(见「一统志」)、漆(「一统志」曰:以漆制器,甚工致。
「两山墨谈」曰:泥金画漆之法,古亦无有。
宣德时,遣漆工至倭国,传其法以归)、椒(「魏志」曰:有橘椒蘘荷,不知以为滋味)、犀象(「宋史」曰:多犀象)、黑雉(见「南史」)、山鼠(「南史」曰:有兽如牛,名山鼠。
又有大蛇,吞此兽;蛇皮坚不可斫。
上有孔,乍开乍闭,时或有光,射中蛇则死矣)。
交易:自市舶罢,而倭不能来;射利之徒率多潜往,倭辄厚结之,欲以诱我。
乃舶主之黠者至,冠进贤、衣绮绣,诡称闽抚材官与重申互市之约;彼虽在疑信,亦厚遣之,以庶几幸而售耳。
其意乃滋,不可测矣(「宋史」曰:交易用铜钱,文曰「干元大宝」)。
红毛番 #
红毛番,自称和兰国,与佛郎机邻壤;自古不通中华。
其人深目长鼻,毛发皆赤,故呼红毛番云(颜师古曰:西域诸戎,其形最异。
今胡人青眼、赤须,状类狝猴者,其种也)。
一名米粟果。
佛郎机据吕宋而市香山,和兰心慕之;因驾巨舰,横行爪哇、大泥之间,筑土库为屯聚处所。
竟以中国险远,垂涎近地。
尝抵吕宋,吕宋拒不纳。
又之香山,为澳夷所阻,归而恨,十累年矣(「广东通志」曰:红毛鬼,不知何国;万历二十九年冬,大舶顿至濠镜。
其人衣红,眉发连须皆赤;足踵及趾长尺二寸,壮大倍常。
澳夷数诘问,辄译言不敢为寇,通贡而已;当道谓不宜开端。
李榷使召其酋入见,游处会城一月始还。
诸夷在澳者,寻其守之,不许登陆,始去)。
澄人李锦者,久驻大泥,与和兰相习;而猾商潘秀、郭震亦在大泥,与和兰贸易往还。
忽一日,与酋韦郎谈中华事。
锦曰:若欲肥而橐,无以易漳者。
漳故有彭湖屿,在海外可营而守也。
酋曰:倘守臣不允,奈何?锦曰:釆珰在闽负金钱癖,若第善事之,珰特疏以闻,无不得请者;守臣敢抗明诏哉?酋曰:善。
乃为大泥国王移书闽当事,一移中贵人、一备兵观察,一防海大夫,锦所起草也;俾潘秀、郭震赍之以归。
防海大夫陶拱圣闻之,大骇白当道,系秀于狱。
震续至,遂匿移文不投。
初,秀与夷约,入闽有成议,遣舟相迎。
然夷食指既动,不可耐,旋驾二巨舰及二中舟尾之而至。
亡何,已次第抵彭湖;时万历三十二年七月也。
是时汛兵俱撤,如登无人之墟。
夷遂伐木驾厂,自以鳞介得窥衣裳矣。
李锦徐挐得一渔舟,附之入漳侦探,诡云为夷所虏逃还。
当事者已廉知其踪,并系之。
嗣议使锦、秀谕令夷人还国,许以自赎,并拘郭震与俱。
锦等既与夷首谋,不欲自言其不售,第云我国尚在依违而已。
材官詹献忠捧檄往,乃多携币帛瓜酒,觊其厚偿。
海滨人又有潜装华货往市者,夷益观望不肯去。
屡遣官谕之,比见夷,语辄不扬,夷视之如发蒙振落也。
而釆珰者,已遣亲信周之范驰诣海上,与夷订盟;以三万金为中贵人寿,贵人从中持之。
盟已就,会南路总兵施德政遣材官沈有容将兵往谕。
沈多才略,论说锋起,从容谓夷曰:中国断不容远人,实逼处此;有诳汝逗留者,即是愚尔。
四海大矣,何处不可生活?嗣又闻珰使在此,更曰:堂堂中国,岂乏金钱巨万万;尔为鼠辈所诳,钱既不返、市又不成,悔之何及!麻郎见沈豪情爽气,叹曰:从来不闻此言。
旁众露刃相语曰:中国兵船到此,想似要与我等相杀,就与相杀何如?沈厉声曰:中国甚惯杀贼,第尔等既说为商,故尔优容;尔何言战斗,想是元怀作反之意。
尔未睹天朝兵威耶?夷语塞。
又心悔恐为之范所卖,乃呼之范,索所饷金钱归,只以哆啰嗹、玻瓈器及夷刀、夷酒遗珰,将乞市夷文代奏。
而都御史若御史(?)各上疏请剿,于是德政严守要害,厉兵拭甲,候旨调遣。
兵民从海外入者,一钱不得着身;挟钱者治如法。
盖接济之路遂穷,又声言预作火攻之策。
夷度兹事必无济理,又且坐困,乃以十月二十五日挂帆还。
锦、秀、震、献忠等论死及戍有差。
嗣奉旨使殷商至大泥,移檄和兰,毋更为细人所误云。
或谓和兰长技,惟舟与铳耳。
舟长三十丈,横广五、六丈;板厚二尺余,鳞次相衔。
树五桅舶上,以铁为网,外漆打马油,光莹可鉴。
舟设三层,傍凿小窗,各置铜铳其中。
每铳张机,临放推由窗门以出;放毕自退,不假人力。
桅之下置大铳,长二丈余,中虚如四尺车轮。
云发此可洞裂石城,震数十里;敌迫我时,烈此自沉,不能为虏也。
其役使名乌鬼,尝居高自投于海,徐出行涛中,如御平原。
舵后铜盘,大径数尺,译言照海镜;识此,可海上不迷。
奉天甚谨,祀所谓天主者于中。
其酋所居及卧内,俱哆啰嗹蒙其四壁。
每华商诣酋,守门者撞钟为报,侍者二人出传语;值酋卧或别冗,则坐外间以俟,传见乃进。
或为设食,以一大片置盘中,人分一刀,切而食之。
与华人语,数侵华人;若华人与他夷人争斗,则为华人左袒。
尝谓华人曰:此身浮泊世间,须有鳞甲爪牙,令可畏;若辈牝鸡耳。
讥其不善斗,未尝以狸膏蒙其头也(万历四十五年在吕宋港口迎击华商,大肆劫掠,舶主苦之)。
物产:金、银钱、琥珀、玛瑙、玻瓈、天鹅绒、琐服、哆啰嗹、刀。
交易:商舶未有抵其地者;特暹罗、爪哇、渤泥之间,与相互市。
彼国既富■〈马上衣下〉蹄,华人货有当意者,辄厚偿之,不甚较值。
故货为红夷所售,则价骤涌。
论曰:譬天下之大,其犹上林乎!珍禽异羽,竞响齐骞;即孤屿剩巢、殊方片翮,分之固颈长、颈短,合之皆腹毳、背毛。
独倭犹枭也,不能革子之鸣,东行能无恶子之声哉?和兰继至,蜂目已露、象齿终焚;绝之,此为时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