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岳村叟医案

《湖岳村叟医案》

  翟竹亭先生传 #

  君姓翟氏,青云其名,竹亭,字也。

先世居山西洪洞,洪武初迁杞,旋移直隶长垣大翟庄;咸丰壬子,避河患复来杞,遂家焉。

祖明亮,父兴治,母氏韩。

君性沉挚,有毅力。

家固贫,父患瘫痪,卧床数年,八口之家,恃君以养。

时方童稚,不任力作,为小负贩,以博微利。

值年凶荒,生计益窘,煮藜藿为食;四、五两妹,童养于人。

光绪甲午,君年十六,有通许医生游先耕者,至杞悬壶隍庙;君敬其人,因从习医,游以孺子可教,授方脉及针灸术。

钻研数载,尽得其秘,遂出问世。

师殁为营丧葬。

乙未春,父殁不能具棺殓,赖亲邻资助,草草薄葬,恒用疚心。

甲辰冬,君娶李氏,越五年病殁,无所出。

庚戌夏,母以积劳罹疾弃养,君哀毁几至灭性。

服阕,续杨氏,生子夔龙,女五。

长、次皆适人,余待字。

君性孝友,亲殁后,诸妹以次遣嫁。

长适李,不能自给,助以赀,俾之营运。

次适刘,早丧所天,依君以居,又嫁其甥女。

胞叔兴国早世,叔母张,婚居茹苦,迎养十余年;迨其子成立,始别居。

堂侄见龙,伶仃无依,招使习医,教养兼至。

先世墓碑阙如,君植树立石,以展孝思,建祠修谱,胥君创办。

迹君生平,殆所谓孝慈兼尽,内行克敦者欤!君少失学,未尝读书而好问,遇名医宿儒,辄虚心造访,以蕲教益。

久之能自诵习。

于《灵枢》、《素问》、《难经》,张、刘、朱、李诸名著,致力尤深。

心折濒湖、景岳,自号湖岳村叟,业医数十载,活人无算,治疗奇症甚多(详见所著医案,兹不复述)。

  闲闲老人曰:“余读鲁论,至孔子述南人之言曰‘人而无恒,不可以作巫医’,窃叹有恒者之难,而知立业之不易也!”竹亭起自孤寒,无立锥地,乃能矢志岐黄,身致小康,为乡里所引重,是皆厄穷动忍之效,藉非有恒,何以至此乎?呜呼!可以风矣。

  世弟蒋家咏撰

  湖岳村叟传 #

  吾友湖岳村叟,杰士也。

心折濒湖、景岳两医家,因以自号。

医生胡以杰目之,曰:“孟子言豪杰之士,虽无文王犹兴;叟无所凭藉,以劳心苦思,竟成国手,目为杰士固宜!”叟姓翟氏,字竹亭。

祖籍洪洞。

明洪武初,以迁民来杞,旋移直隶长垣之大翟庄,咸丰壬子,河决铜瓦箱,复来杞,遂为杞人。

祖寅功,父化醇,母氏韩。

君鲜兄弟,有妹五。

家世贫,仅负郭田数亩,幼从父作小负贩。

十五岁时,父患瘫痪疾,八口之家,恃五尺之童以养。

母每日造煎饼,使君游市卖之,博蝇头利。

又值大旱,田尽售,仍不给。

时煮椿叶为食,四、五两妹,皆许人为童养媳。

十六岁,有通许医生游先耕来杞,悬壶隍庙,君从习医。

游以为儒子可教,指授脉理,外教以针灸之术。

从师五年,尽得其传,即出而问世。

师殁,尽力助葬费,不忘本也。

十七岁,父卧床二载,又患瘟疫,遂逝世。

无以为葬,叩求亲邻,得微资薄葬之,用是疚心焉。

二十九岁,始取李氏,越五年以疾殁,无所出。

三十二岁,母以操劳过度,遇疟疾弃养。

是时后丧逾前丧,力所能及,不忍薄也。

迨服阕,续娶杨氏,生子夔龙,女五。

君性孝友,亲殁后,诸妹以次遣嫁。

长适李,不能自给,助以货,俾营运糊口。

次适刘,所天早丧,依君以居,又嫁其甥女。

叔母张,年老家贫,迎养十余年;其子能自立,始令去。

堂侄见龙无依,招使习医,教养无异所生。

在杞祖茔,向无碑志,君为立石植树。

宗族戚友,皆时通有无,赡其不足。

又念翟氏族大散居,谱系无考,倡首修谱建祠,独出巨货,不辞劳勚。

迹君平生,殆六行兼备者欤!君未尝入塾读书,而勤学好问,遇名医宿儒,必质疑问难,以故《素问》、《难经》等书,皆默识心通,于《濒湖脉诀》、《景岳全书》,尤有心得,至《温病条辨》、《伤寒论》,则参以己见,融会而变通之,故施方辄效。

积四十年经验,汇集所著奇症,作医案二卷,类别门分,言病症治法甚详,名《湖岳村叟医案》。

一时名宿,竞为作序、题词。

将以付梓,欲公诸世,非以炫名也。

君生于光绪乙卯,今年六十有四,可谓于此道三折肱者。

仆与之素契,知君之增益所不能者,实由饿体肤,苦心志,动心、忍性而来。

故独不谓君谓国手,且以君为杰士也。

  同里愚弟雍甫胡诗昕撰

  《湖岳村叟医案》题词

  胡雍甫 #

  其一

  番番一叟少时贫,无力从师莫问津。

  自取《灵枢》探妙义,析疑辨难最艰辛。

  其二

  渊源难素费寻思,每遇明人辄问之。

  两字芳衔心记取,濒湖景岳是吾师。

  其三

  病源脏腑认分明,生克循环配五行。

  今古成方能变换,全凭意匠巧权衡。

  其四

  医案成书上下编。朗如眉列义昭然。

  何人何病何方治?经验无差四十年。

  其五

  为具婆心求博济,非夸国手造精微。

  谦谦自署称村叟,序跋题词尽布衣。

  奉题

  愚弟阎裕庭拜咏

  壶天小隐意悠哉,红杏成林次第栽。

  济世活人称妙手,回生起死羡仙才。

  功同良相恩无量,肘有奇方疠不灾。

  四十余年窥秘奥,精奇端自苦中来。

  奉题

  竹亭大国手医案三绝

  蓼盦初稿 #

  野叟荒村自署奇,妙参灵素不由师。

  市廛多少悬壶业,漫逐刀圭托上医。

  四十年来治验多,忍教陈迹半消磨?

  编排一卷桐君录,又向人间见扁佗。

  万证千方记载真,妄言得意自通神。

  寄声堂上读书客,莫把筌蹄误世人!

  一、温疫门(凡二十三案)

  【温疫总论】 #

  汉长沙仲圣作《伤寒论》,发明《内经》奥旨、《难经》密义,真宇宙之宝筏、万世之慈航。

后人有云:“伤寒虽备,内无温疫,是亦白圭微玷。

”吁!此必长夜梦梦,涉海问津之人,焉能携《黄帝内经灵枢》共医事哉?汉代而后,得仲圣心传,惟明吴又可先生。

学究天人,通今博古,造开天辟地之论,独得妙会仲圣心法,治温疫刺五十九穴之法,泻某某经之热,本《伤寒论》著《温疫论》。

此书一出,至今奉为金科玉律,扫除数千年之荒芜。

暗室一灯,黑地隐针,倘能对症用药,效如俘鼓,药到病除。

以后著温疫论者,何止数十家,各逞异说,画蛇添足,遗害后人。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欲出吴又可范围,实无其人。

吴又可先生可谓仲圣之功臣也欲。

  馨山按:世之业医者,读仲圣《伤寒论》,皆谓仲圣精于伤寒,而略于温症,所以后人遇温病,往往误为伤寒,十治久歧,而不知仲圣《伤寒论》,实寓温疫治术也,特后人不善读不善用耳!如能善用,则白虎汤、黄连解毒汤,非治温病要药乎?三承气汤非治温病良方乎?至如刺五十九穴,泻某经之热,岂非治温病之捷径乎?然则,伤寒、温疫,实医道中水火两大门,行医者能言之而不能明之,能明之而能用之。

自此而后,能言、能明、能用者,惟吴又可一人而已。

吴又可明代儒医,淹贯典籍,精通仁术,本《伤寒论》而著《温疫论》,辟《内经》精义,仲圣奥旨,制汗、吐、和、下四法,所用诸药,无不本仲圣之遗轨。

是书一出,后之治温症者始知门径。

继往开来,可谓济世慈航,暗室明灯,中流砥柱矣!至于吴鞠通《温病条辨》著说为九,未免画蛇添足,言不适用,未若吴又可先生之《温疫论》简明切当,遵而行之,百无一失。

噫!吴又可谓善读仲圣之书,善用仲圣之法也。

观翟君医案疫证门,治疫一遵又可,又不泥于句下,神而化之,皆应手而效。

若翟君者,又可为善读又可之书,善用又可之法也已。

  【医案】 #

  【案一】 #

  邑西梁堂村,邢君少白之弟,十七岁。

于腊月患疫,初得寒热往来,头疼身痛。

某医认为伤寒表证,用麻黄桂枝汤,大剂连进,谓得汗即解。

乃不止无汗,转烦躁不宁,大渴思饮,日哺潮热更甚。

某医又谓病入阳明之腑,本宜用大承气汤。

仲景云:倘有一分表证未罢,不可骤攻。

遂用白虎加减,连服二剂,大渴虽止,每日至戌时,发狂詈骂,不避亲疏,夜无少停。

少白邀余往诊。

诊得六脉洪大无伦,中取不见。

误服表药凉药,逼阳外越,危殆极矣。

辞不治。

少白恳求不已,曰:“倘有一线生机,岂肯坐视?”予感少白恳切,勉开桂附八味汤重剂加减,令其热药冷服,以敛真阳。

服下二时许,少白自内出,面有喜色,告余曰:“吾弟狂躁将止,昏昏欲睡。

”余知是神归气复,令勿惊动。

日晓方醒,饮食少进。

至戌时前证不发。

后改八味出入加减,服四帖,出战汗而愈。

  加减桂附八味汤

  熟地6克,山药15克,山茱萸10克,茯苓15克,泽泻10克,丹皮10克,肉桂10克,附子12克,巴戟15克,破故纸10克,炮姜6克,茯神10克,远志3.6克,牛膝10克,水煎服。

  按:六脉洪大无伦,中取不见,知是逼阳外越,用桂附回阳愈。若非见证的确,温疫中不敢冒味用之,再六味加减滋阴甚为合法。

  《伤寒论》云:“太阳病,发热而渴,不恶寒者,为温病。

”又云:“阳明中风,发热恶寒,涉于太阳之寒化。

”此案初得寒热往来,恐非温疫证,因温疫发热不恶寒也。

又服白虎大渴虽止,疑是伤寒阳明证,以初治不明,认为太阳证大剂麻桂连进,乃变为孤阳外越之候。

是否?不敢意断,以俟高明。

  【案二】 #

  少白族叔,年七十余,同时患疫,误治失下,遂大渴饮水,心胸胀满,谵语狂躁,小便赤涩,大便闭结。

少白邀余往诊,诊得六脉洪大有力,此应下实证。

余告少白曰:“此当用大承气汤。

”少白面有惊色,遂云:“老人岂敢攻乎?余应之曰:“《内经》云:“有故无殒,亦无殒也。

”倘惜老人,岂不误事,遂投一帖,半日许,方下燥粪五六枚,粘滞秽物,约有斗余。

至夜,病减六七。

后改用四物汤加减,以培根本,服五帖,得自汗,旬日平复。

  大承气汤 #

  大黄15克,厚朴12克,芒硝12克,枳实10克。

  加减四物汤 #

  当归12克,黄芩6克,白芍10克,生地10克,麦冬10克,玄参6克,知母6克,连翘10克,柴胡10克,陈皮6克,金银花10克,木通3克,花粉6克,甘草6克,水煎服。

  按:当下不下误者甚多,不当下竞误下者,亦甚多,若以年老不敢下,更姑息误事。君见证明确,处方决然。所谓心愈小,而胆愈大者此也。

  【案三】 #

  少白佃户,王姓,母年六十余。

三月间染疫,数医不愈,危殆已甚。

迎余往诊,观其满面通红,言语喃喃,胸腹拒按,形如死人,不饮不食,业已数日,余辞不治。

其子叩首求救,碍于人情,实难脱身。

据伊六脉按至伏滑微细劲硬。

知是老人阴虚,津液枯竭,邪毒结于肠胃。

遂用扶正攻邪之药,煎成与服。

一时许泻下臭水秽便。

明日手足少能动移,略进汤水,后改用养阴退热解毒之味,调理月余方愈。

  扶正攻邪汤 #

  西洋参10克,当归10克,生地12克,玄参10克,麦冬12克,知母10克,杭白芍10克,金银花12克,丹皮10克,大黄15克,地骨皮10

克,青蒿6克,枳壳10克,木通6克,连翘10克,甘草6克,蜂蜜15克(为引)

  按:老人疫后阴虚,津液枯竭,邪热结于胃肠,主以攻邪兼以伏正。可谓治法得当,谨慎稳健。

  【案四】 #

  少白令爱年十七,染时疫,初得,邀余往诊,见神色已脱,如梦如醉,其脉细弦,真绝证也。后殁。

  按:此疫毒内陷,精气已脱,故为不治之证。

  【案五】 #

  邑庠生朱晓亭之女年十八,于四月染疫,邀余时已病旬余日矣。

诊得尺脉沉数,病势大热不止,每日哺时,如见鬼神,狂言乱语,竟无宁刻。

问其母:“病前见天癸否?”伊母云:“未病前一日适逢,天癸刚过。

”始知热入血室,遇此险症,若不明治法,一用下药无不立死。

余用吴又可小柴胡汤加减。

服二帖,后发鼻衄而愈。

  小柴胡汤加减 #

  柴胡12克,清半夏6克,党参10克,生地12克,丹皮10克,赤芍10克,穿山甲6克,炙鳖甲10克,黄芩10克,甘草6克,水煎服。

  按:此经脉适断,又染疫邪,大热不止,日晡时如见鬼神,狂言独语,此阳明病热入血室,仍宜和解少阳,兼以清热行血,使热从和解及鼻衄而解。

  【案六】 #

  城东南丁楼村,邑庠生。

杜耀光之令郎,于仲春患疫,初得憎寒壮热,头痛身痛。

某医作伤寒表证施治。

用麻黄、桂枝、十神、葛根等汤,立求汗解,不止无汗,转见躁扰不宁,大渴谵语,思饮冷水,日哺更甚,某医技穷。

耀光邀余诊治。

诊得阳明胃脉洪大无力,肺脉数而且虚,作伤寒治,误也。

此乃温疫邪热入于胃腑,如贼入室,此时此证,非用攻补解三者兼施不可,故用大承气,以攻邪热。

加人参、当归,以补气血。

因误服前药,脏腑已受其害,气足则邪自退,补气正所以攻邪。

用金银花、玄参、连翘、甘草以解温疫,如此则邪有不退者乎?倘不如是,何异闭门击贼?耀光深以为然,九死一生,转危成安,后用平补之剂,渐获痊愈。

噫!耀光能信余言,可谓余之子期也。

  平补之剂 #

  党参10克,白术6克,茯苓10克,炙甘草6克,当归身10克,川芎6克,杭白芍10克,生地10克,陈皮6克,砂仁6克,连翘10克,金银花12克,玄参10克,水煎服。

  按:此温疫案,某医以伤寒表证误治,证反加剧,翟氏以温疫邪热入于胃腑,用大承气汤攻其邪热,断以补解(平补)之剂,补气血正所以攻邪,兼清解其

热毒,何以贼邪不退者乎?

  【案七】 #

  梁堂村梁其材,年三十余。

于四月间患疫,数治不愈,迁延十日,请余诊视时,见家人环绕哭泣。

余诊得肾脉细弱无力,心脉甚虚,脾肺脉涩,知是阴虚血少,不能作汗。

吴又可云:“养阴即是发汗。

”用六味四物汤,略加生津液之味,服五帖,忽得战汗,身热已退,惟饮食不能多进,胃脘按之疼痛,乃表证虽解,里证未除也,用调胃承气汤一帖,下秽物碗许,干粪枣大者十余枚,数日平复。

  六味地黄汤加减

  熟地15克,山萸肉10克,茯苓10克,丹皮10克,泽泻6克,山药10克,当归10克,川芎6克,生地12克,白芍10克,麦冬10克,玄参10克,花粉6克,甘草6克,水煎服。

  调胃承气汤 #

  芒硝10克,大黄12克,炙甘草10克,水煎服。

  按:伤寒以固阳为本,温疫以固阴为本。用养阴生津使疫邪从战汗而解,继以调胃承气清泄里实。则表里俱解。

  【案八】 #

  胡观察霖峰之夫人,年五十余,七月病疫,屡治未愈,危殆已极,邀余往诊时,送棺服已备五日,诸医俱各束手。

余诊得肺胃脉隐然有力,心脉急数,问之不语,按胸腹间,似有疼痛状,大便六七日未解,午后潮热。

吴又可云:“阳明实证也。

”视彼药方,发表清热,杂然乱投。

展转详诊,据此脉证,确系温疫误治,变成结胸,非下不可,但下焦无病,若用芒硝恐伤下焦之血,用大承气汤,去芒硝,加洗肠胃清温化毒等味,煎成令先服一盅,不见动静,又服一盅,二时许,泻下秽物三次,极臭难闻。

由此神志清爽,身热渐退,饮食能进。

后改柴胡养荣汤出入加减,调理两月,方获痊愈。

此证若泥老人不宜下之说,岂不殆哉?

  加减大承气汤 #

  大黄18克,枳实12克,麦冬12克,玄参12克,丹皮10克,知母10克,金银花12克,花粉10克,油厚朴10克,水煎服。

  柴胡养荣汤 #

  当归12克,柴胡12克,陈皮10克,茯苓10克,知母10克,玄参10克,麦冬12克,金银花12克,连翘10克,白芍12克,甘草6克,水煎服。

  按:温疫误治结胸,非下不可;下后宜和解调理。此案见证的确,认脉明晰,用法有步骤,立方有变通,胆大心细。

  【案九】 #

  余友徐福同,素不知医,五月病疫,初得憎寒壮热,头疼身痛,误认为伤寒表证,自用生姜、红糖发汗,病势益增。

又饮冯了性药酒两许,遂谵语狂乱,烦躁不宁,大渴饮水,周身发出温痘,类似天花,舌苔尽黄生刺,小便色赤且短,大便七日未解。

再验胸腹,按之坚硬极疼。

某医用黄连解毒、犀角地黄等汤,专务清热,不知逐邪,何异闭门缉贼,捉刀断水也。

迎余诊治,余用大承气汤。

  大黄60克,芒硝30克,枳实24克,川朴21克,蜂蜜30克。

  煎成先服一碗,依然如故。

至戌时,原方又投一帖,大便仍不解,夜半又进一碗,五更时,便下粘胶恶物极多,病势又不大衰。

又用调胃承气汤一帖,下恶物不似从前之多,知里证尽退而元气不无损伤。

故改用清温养阴化毒之品,调理月余,始获平复。

如此证如此治,四十年来,遇者不过一、二人耳。

方药见前。

  按:翟氏善于急证急攻,患疫后自作伤寒表证治,致谵语大渴,大便七日未解,再验胸腹,按之坚硬极痛。

急用大承气汤,一日服三帖,日夜服四碗,至夜半下粘胶恶物,病势方衰。

吴又可曾有数日之法,一日行之,因其毒甚,传变亦速,用药不得不紧的说法。

此案即是一日数下佐证。

翟氏攻下法可概括为:六脉洪大;胸腹满痛。

大便闭结,大渴饮冷,或烦躁谵语。

三者不必悉具,以脉与腹痛为重。

  【案十】 #

  邑西关庠生刘培棠之子,年三十余,四月患疫,请诊视,胃脉实而滞涩,心肺脉俱洪数。

患者身目如金,知是土实肺燥,心火上炎,邪郁胃腑,因此发黄,投以茵陈汤,以攻阳明实邪,辰刻服下,午后泻下三便,宛如黑泥污水。

至戌时,脉证均为稍减,次日照前方又服一帖,黄色虽无尽退,而神志清爽,饮食能进。

后改柴胡养荣汤,服六帖自汗而愈。

  茵陈汤 #

  茵陈15克,栀子10克,大黄12克,木通6克,泽泻10克,茯苓12克,水煎服。

  柴胡养荣汤 #

  柴胡12克,白芍10克,当归10克,黄芩10克,玄参12克,麦冬12克,丹皮6克,甘草6克。

  按:此阳明胃肠湿热郁蒸发黄,证属黄疸,未必染疫,仍属疫病范畴。

  【案十一】 #

  毗邻周华堂妻,年三十余,身孕五月,患疫。

初得寒热往来,某医投以解表辛散之药,而病日剧,兼大便脓血,日夜二三十度,胎儿上冲心,思饮冰水,腹疼如锥刺,又请某医,以为痢疾,急于安胎,遂投十全大补、八珍、胶艾等汤,泄泻胎动,竟无宁刻。

不得已迎余往治,诊得六脉同等洪大已极,知邪流入大肠,乃挟热下利证也。

吴又可云:“古有悬钟之喻,梁腐而钟未有不落者。

”更加某医发表温补,大剂连进,火上添油,能无坠胎之虞,非大下决无生理。

此时,芒硝、大黄即是安胎良药,治乱能将也,用大承气汤加减,辰时服下,午时大便不解。

又服一碗,至戌时泻下,如坏瓜烂肉者甚多。

至夜渐能安枕,热去六七。

《内经》云:“大毒治病,衰其半而止。

”后改四物汤,加养阴退热清温化毒诸味,十日外,方得战汗而愈。

子母两安,儿子己十余岁矣。

某医生只知安胎,不知通因通用,有是证则投是药,智圆何碍行方。

  加减大承气汤 #

  大黄15克,芒硝10克,厚朴10克,当归12克,金银花12克,枳壳10克,连翘10克,木通6克。

  加减四物汤 #

  当归12克,川芎10克,白芍12克,生地10克,黄芩6克,柴胡10克,地骨皮10克,知母6克,金银花12克,栀子6克,连翘10克,甘草6克。

  按:先生特别是对温疫论的攻下逐邪法体会尤深,方法灵活,即使是妊娠时疫,亦放胆用硝黄攻下。

瘟疫本为急证,妊娠瘟疫尤为险候,古人有悬钟腐梁而钟未有不落之喻。

翟氏抓住六脉洪大己极,腹痛如锥刺,急用承气攻下,非有胆有识,何敢遣硝、黄于孕妇?

  【案十二】 #

  丁炳文,东郭外王堂村人,四月患疫。

邀余往诊,六脉皆无,腹疼如锥刺,大泻倾盆,色如败血,神情如塑。

余曰:“速备后事,此证决无生理。

”彼不信余言,又请他医,竟指为霍乱,投藿香正气散,煎成未服,患者竟作古矣也。

  按:疫毒入内,蕴腐脏腑,故腹疼如锥刺,败血泻下倾盆,形神已脱,不可治矣。

  【案十三】 #

  本邑西门内,有步清者,年近六旬,偶患疫证。

愈后,每日潮热,饮食难进,强食呕吐,骨瘦如柴,危困于床,屡请医治,有云“噎膈”者。

有云“反胃”者,杂药乱投,毫无效验。

邀余诊治,脉细如丝,幸而有神。

详察胸腹间,按之胃脘微疼。

此乃疫病虽愈,燥粪结存胃脘故也。

用调胃承气汤,内加蜂蜜60克。

越日下燥粪十余枚,干黑极硬,诸症若失,不数日即平复矣。

  调胃承气汤方见前。

  按:疫病愈后,燥粪结存,按之胃脘微疼;每日潮热,饮食难进,强食呕吐,脉虽细而有神,又其证也。故宜调胃承气汤润下燥粪而愈。

  【案十四】 #

  边君静一,余厚友也。

于三月间患大头瘟证。

头面肿如瓜瓢,身热烦躁,饮食锐减,心中难受,至夜又剧。

诸医皆云:“最高之处非风不到。

”又云:“风胜者肿。

”由此风药频进,火借风势,风助火威,危迫万状。

请余诊断,寸脉洪数,关脉沉滑。

乃温毒壅遏上焦,非下不可。

大承气汤加犀角、黄连、栀子、龙胆草、石膏,煎成碗许,日午服下,夜间秽粪臭水泻三、四次。

越日再诊,肿处略消,脉势大衰。

后用普济消毒饮,服五帖二十余日,方获十全。

  普济消毒饮 #

  连翘12克,桔梗10克,黄芩10克,玄参15克,黄连6克,党参6克,牛蒡子10克,升麻6克,僵蚕12克,柴胡10克,马勃10克,甘草6克,板蓝根10克,水煎服。

  按:瘟病最忌风药,庸医不明此理,误治者甚多,对君能无汗颜。可知技不精者,不可以言医,以活人之名,适足以杀人耳。吁!

  【案十五】 #

  余邻人朱学文之父,三月患大头瘟证。

因某医误治,头面肿大如斗,下至胸腹,亦如抱瓮,神志恍惚,饮食不进。

请余诊治,六脉如丝,证与脉违。

又看服过药方,尽是除风之品,病重药误,逆证已现,未及用药遂殁。

  按:此大头瘟重证,又误犯禁忌,火借风势,风助火威,瘟毒蔓延,内入心包,逆症已现,故未治即殁。

  【案十六】 #

  邑东关饭店,魏姓失其名。

年近七旬,患疫。

迎余诊治,六脉不鼓,四肢微凉,神志昏愦,形容枯槁,种种虚象。

知老人气血俱亏,疫邪沉匿,膜原不能托送。

遂用六味汤、达原饮加减,连服三剂,疫邪显露,微渴微热,脉稍洪滑。

后纯用六味汤又服六剂,偶得战汗而解。

此证倘作寻常疫证治法,吉凶未可知也。

  加减六味达原饮汤

  槟榔10克,厚朴10克,白芍10克,草果仁6克,知母10克,丹皮10克,泽泻6克,熟地10克,山萸肉10克,茯苓6克,山药10克,甘草6克,水煎服。

  按:疫证气血俱亏,疫邪沉匿,膜原不能托送,六味达原连进,使得战汗而解。翟氏心思灵敏,治法活泼。若胶柱鼓瑟,不能触类旁通者,何足以语此。

  【案十七】 #

  邑东北二十五里王楼村,李子贞之嫂,正月感疫。

子贞亦颇知医,以为中风邪证。

邀余时,已服祛风药三帖矣,日加沉重,头面如斗,肿处含无数水泡,挑破俱流清水,六脉洪数,按之有力。

此妇禀赋甚厚,遂用普济消毒饮,加芒硝、大黄、犀角、羚羊角服一帖,大便解下三次,病不减轻,脉势不退。

原方又加大黄24克,芒硝15克,又投一帖,大便泻下六七次,肿亦略消,脉势渐衰。

照原方去大黄,芒硝又服两帖,肿消脉退,始获平复。

  普济消毒饮见前。

  按:翟氏反复强调“瘟疫病最忌风药,亦不可妄投补剂。

”卷中误服风药病重者有之,致亡者有之。

误用补剂,如火上添油者亦有之。

这些宝贵的经验与告诫,值得我们学习和借鉴。

  【案十八】 #

  邑西南阎王庙,李维栋之父,六十三岁,患疫甚重,身如被杖。迎余诊视,大喘不息,脉如鼎沸。余命速备后事,后遂殁。

  按:身如被杖,为疫毒侵袭血脉,瘀血凝滞,阻塞不通,血液流行不畅,故遍身疼痛如被杖一样。大喘不息,脉如鼎沸,为孤阳不能返本,故命速备后事。

  【案十九】 #

  南郭外李庄村,李玄之母,年四十余,于七月患疫。邀余时,误服祛风药三四帖,头面胸腹两乳肿甚,合家惊恐。余诊六脉沉滑有力,用大承气汤。

  大黄60克,芒硝30克,枳实15克,加黄连15克,木通10克,薄荷叶10克,金银花60克,连翘15克。

  连服二剂,病不解。无奈,又投前方,两剂病衰六七。越三日,照初方又投一帖,知里邪将尽,后用普济消毒饮,服六七帖方获全功。

  普济消毒饮方见前。

  按:六脉沉滑有力,疫毒内盛,大承气汤重剂连进,非有胆有识者,不敢为也。

  【案二十】 #

  岁贡生步纶五之令郎燕初,于甲戌年三月患疫。

初得寒热往来,周身疼痛,心胸满闷,饮食减少。

某医谓伤寒,投发汗开胃之药,大热不止,烦躁不宁,夜难安枕。

请余治疗,胃脉洪数,肾脉虚弱无力,知先天不足,津液枯稿,不能作汗。

吴又可云“夺液无汗”正谓此也。

余用六昧汤加清温化毒之品,投一帖稍轻,二剂服下,至夜半忽得战汗而愈。

越六日,肾囊肿大如斗,又邀诊视,见囊光明,颜色紫红,热极疼甚。

此因三阴亏损,湿热流注,结成囊痈。

虽能痊愈,但非月余不能。

用仙方活命饮,服三帖后热疼略减,惟肿仍甚,又服二剂,疮似出头,毒气外泄,乃佳兆也。

五日疮溃,黄白脓甚多,每日早晚上红升丹两次,以膏药盖之。

内服托里排脓之药,嘱以应禁戒者,燕初深信恪守,始终未变,将近两月,方获全功。

  加减六味汤 #

  熟地18克,茯苓10克,山药10克,山茱萸10克,泽泻10克,粉丹皮10克,金银花24克,寸冬18克,知母10克,连翘12克,玄参15克

,当归15克,杭白芍12克,粉甘草6克

  囊痈药方 #

  穿山甲6克,皂刺10克,当归尾10克,甘草10克,赤芍12克,乳香6克,没药6克,金银花10克,白芷6克,陈皮10克,防风10克,黄柏6克,知母6克,牛膝6克,酩流酒为引。

  托里排脓汤 #

  当归10克,熟地12克,川芎10克,白芍10克,党参10克,白术10克,茯苓6克,炙甘草6克,白芷10克,乳香10克,炙黄芪10克,陈皮6克,水煎服。

  按:胃脉洪数,肾脉虚弱无力,知是津液枯竭,不能作汗,见证何其明白。

  【案二十一】 #

  邑东关李兰之母,禀赋甚厚,年七十余。

于四月染疫,初得六脉闭绝,四肢厥冷,已过膝肘,气喷如火,大渴思饮,操扰不宁,小便赤涩,大便闭结,唇红舌刺,真阳证也。

余至时,某医用附子理中汤,业已煎成,尚未进口,请余诊断可服与否。

余云:“内实真热,外观假寒,倘若服之,何异火上添油,抱薪救火?恐汝有终天之恨,悔之何及。

”余知此证乃阳毒发厥。

经曰:“热深厥亦深”,此之谓也。

遂用大承气汤。

  大黄18克,芒硝12克,厚朴10克,枳实12克,加犀角6克,黄连6克,生地18克,寸冬12克,木通10克。

  煎服半碗,一时许,大便解下三次,厥回大半,脉现滑数。

又煎服一碗,至夜解下五、六次,色似坏瓜,气极臭秽,渐渐舌苔亦退,热渴大减,险证皆无。

后用柴胡养荣汤加生四物汤,五帖后,发鼻衄甚多,越二日,周身发出红斑极稠,调理三十余日,平复如常。

  按:阳盛于内,拒阴于外。热深厥深,真热证也。“寒因寒用”,非有卓识者,不能此也。

  【案二十二】 #

  邑西北十五里于庄村,教谕韩孝廉振东之孙,年十二,于三月染疫。

泄泻甚重,所泻之物,如鱼脑豆汁,兼杂脓血,日夜二十余次,已十二日矣,每日饮冷水五六盅,全家俱知不起,不忍坐视。

半月后,邀余诊治,以为尽人事而已。

六脉细数劲硬,沉取有力,确系大肠胶闭证。

细审气血,精神犹存,此作坏证,因误治大下,邪毒仍在故也。

余用大承气汤加减。

  大黄24克,枳实12克,厚朴10克,芒硝12克,黄连3克,寸冬15克,黄芩10克,金银花10克。

  投一剂,泻下秽物六七次,病势略减。

原方又投一剂,又攻下十余次,由此热退七八,人事渐醒,饮食渐进。

后改用养阴清瘟化毒之味,五、六剂,月余平复。

  养阴清瘟化毒汤

  当归12克,白芍12克,生地10克,丹皮6克,金银花10克,连翘10克,知母10克,玄参6克,地骨皮6克,木通6克,寸冬10克,条黄芩10克,甘草6克,水煎服。

  按:染疫毒泻痢,为疫毒内侵,仍当下之,此“通因通用”之意。

  二、虚证门(凡十七案)附:肺痨

  【虚证总论】 #

  夫天地之元气,有古今之变换,不可不审也。

天地初开,气候浓密,人在气中,受气常强。

唐虞三代之人,寿至百岁者多矣。

及其既久,气化渐薄,受气常弱,百岁者恒鲜。

当今之世,又非中古可比。

处此争竞时代,以酒为浆,以色为常,以名利劳其心志,以争夺劳其形体,日加克削,暗损天真。

是以当今之病,十有九虚。

医师之药,泻多补少,不死于病,而死于药者,何胜屈指。

治实者易,治虚者难。

譬如富而穷者易,穷而富者难。

贫者欲富,必先立志勤俭,日积月累,勺水以成沧海,然后富可至也。

治虚证必先固根木,养脾胃以行药力。

如兵家粮道充足,有知勇之士,再出王者之师,未有不胜者也。

余行医应世以来,所治虚证独重张景岳、李东垣先生温补之篇。

经云“虚者补其母”,又云“治病必求其本”。

澄其源而流自清,灌其根而叶滋荣,良有益也,信则斯言。

  馨山按:虚证非一,而致虚亦非一。

有生来所带之虚,有七情内伤之虚,有六淫外感之虚。

夫六淫外感之邪,久而不愈,积而为虚,其虚易治。

七情内伤之邪,脏腑亏损,愈后易犯,其虚难医。

若胎元不足,禀赋薄弱之人,日日服药调养,不免夭折,其虚更为难理。

谚云“能治十实,不治一虚”。

实则泻其子,虚则补其母。

又曰“虚证受补则生,不受补则死”。

据此数语,治虚证者,不可不审也。

然而当今之人,虚证多而实证少。

治虚证者,可谓实难措手矣。

盖补脾不利于肾,补肝不利于胃。

诸如此类,庸医遇之,被证束缚,往往不知提纲挈领,反本求源。

下笔开方,温凉补泻,杂药乱投,故患者不死于病,或死于医也。

然则治虚证者,当如何而可?曰:“治虚必先培根本”。

培根之治,即先天后天之谓也。

先天者,两肾,后天者,脾胃。

人生身体脏腑之精神,无不统于先后两天。

人非生来之虚,即或心肝肺诸经,被情伤淫感之疾缠绵所损,而先天之肾气未衰,后天之脾胃未损,未有服补药而不愈者。

设先后两天,如有损伤,即心肝肺诸经无病,亦未有服补药而不亡者。

治虚著手补先后两天,诚探本之治哉。

今方技之书,汗牛充栋,欲求治虚之妙术,当用何书乎?吾曰:“治先天之虚证者,莫过于张景岳,治后天之虚证者,莫过于李东垣。

”取张景岳全书与李东垣十书,置之案头,熟读而深思之,对于虚证治法,庶乎有把握矣。

  【医案】 #

  【案一】 #

  同邑吴君聘儒,体弱患病。

某医用麦冬清补等药,已服过四剂,患者满面通红,口吐白沫,两手抓心,声言“内热如火”,躁扰不宁,苦欲冷饮,夜间益甚,危迫已极。

请余往诊,六脉细数,重取不见,此乃阴极似阳之证,作阳证治误矣。

余用张景岳左右归饮加减。

伊父见热证又投热药,恐有不测,置之未服,仍请某医调治,诸症无不增加,伊父悔悟,遂踵余庐,再次诊毕,仍照前方。

热药略加分两,因彼服凉药过多故也。

此药煎成,令其冷服,即《内经》“用热远热”之意也。

先服半碗,亦无多效,全剂服尽,狂躁稍定,诸症俱失,昏昏欲睡,至戌时饮食略进,转见生机。

此方无大增损,服三帖后,病去八九,后改用平补之剂,调理旬余,诸恙全廖。

  加减左右归饮 #

  熟地60克,川牛膝10克,粉丹皮10克,泽泻10克,山萸肉12克,山药12克,茯苓10克,附子12克,紫油桂12克,巴戟肉15克,炮姜18克,白芍12克,当归10克,破故纸10克,杞果15克,杜仲10克,炙甘草10克,水煎服。

  按:认证之难,难于辨别真假。真假不辨,误治者多矣。翟氏对此等证确有把握,应手辄效,实得力于《景岳全书》。

  余谓阳盛者,脉必洪大,至阳盛之极,而脉反伏匿。

阳极似阴,此乾之上九亢龙有悔也。

阴盛者,脉必细微,至阴盛之极,而脉反躁疾。

阴极似阳,此坤之上六龙战于野也。

凡过极者,反兼胜已之化。

  【案二】 #

  蒋君选儒,吾挚友也。

岁在摄提(寅年),设帐梁垣,嘉平(腊月)染疫旋里。

请余诊治,痰声如锯,面似涂朱,汗雨淋漓,饮食锐减,六脉洪大无力,渴欲热饮,此是孤阳外越、阴阳脱离之证,险哉!又看服过药方,俱是清热化痰、养阴止渴之剂,隔靴搔痒,治法误事。

余用桂附八味汤加减,令其煎成冷服。

即《内经》“热因寒用”之谓。

辰刻服下,至戌时,痰声略退,面红稍减。

又投一帖,诸症若失。

后改平补剂,服十余帖,渐痊愈。

调理三月,步履如故。

  桂附八味汤加减

  西洋参6克,熟地30克,山药15克,丹皮10克,山萸肉10克,茯苓15克,建泽泻10克,肉桂6克,附子10克,当归12克,牛膝10克,补骨脂10克,杞果10克,巴戟肉10克,炙甘草6克,水煎服。

  按:证似实而脉虚,知是假证,用桂附回阳是认证真处。

  【案三】 #

  邑人余廷贞之妻,因患肺病,体弱感寒。

初得寒热往来,饮食减少,后加咳嗽短气,四肢无力,即往西医院调治。

据西医云:此证乃是肺结核,业已到第二期,已成为险证。

非注射药水数十针不可。

徐君愿治,共射二、三十针,病仍如故。

又请余治,诊肺胃二部脉,弦紧沉细,微带滑象。

经云:“形寒饮冷则伤肺”。

滑主有痰,非大补脾土以生肺金、兼固命门之火不可,能使金土有源,方可渐愈。

用桂附八味汤加减,服二十余帖,始获痊愈。

  桂附八味汤加减

  熟地15克,山药10克,丹皮6克,茯苓10克,山萸肉6克,紫油桂10克,制附子6克,羌活6克,百合12克,炙冬花10克,薏苡仁12克,白术10克,巴戟肉10克,广陈皮10克,炙草6克,水煎服。

  按:显系脾肺两虑。补脾土,生肺金,兼固命门之火。使金土有源。见证明白,治法清楚。

  【案四】 #

  邑西关马连升,年三十余。

患肝郁呕血症,乃木旺克土,脾土大伤。

每犯一次,呕血两三碗许,或一月、二月不等,如此年余,止血凉血之剂,服过无数,皆无稍效,乃求治于余。

盖此证肝木为贼,致伤脾土,脾土受伤,不能生肺金,脾为母,肺为子。

木侮子困,势所必至。

治法:欲救子贫,先使母富;欲补肺金,先补脾土;欲生脾土,先平肝木。

然平肝木而不补肾者,又非探源之治也。

方用双补和解汤,服二剂轻,再服二剂又轻,连服十剂全愈,永不再发。

  双补和解汤 #

  熟地60克,山药15克,山茱萸10克,丹皮10克,泽泻6克,云茯苓12克,当归12克,白芍15克(酒炒),柴胡15克(酒炒),青皮6克,白术12克,薏苡仁12克,芡实子12克,粉甘草6克。

  按:深明隔治之法,先后两天之义。

滋肾水而肝木自平,补脾土而金自生。

不治血而血自治。

俗医不明此理,往往用风燥药,最为血家所忌。

余谓:“凡治血证,只宜用甘寒,不宜用苦寒。

苦者,火之味也。

”至风燥药绝对不敢用。

余每用干地黄、炙甘草、阿胶类之甘味滋润,获效甚多。

盖血被火逼则越经安动,既不可用苦寒之强为折抑,亦不宜用灰炭之妄为塞窒。

惟有以甘味滋润,釜底抽薪之法,火熄血自归经矣。

  【案五】 #

  友人朱金襄者,年三十余,患肺痨证。

干嗽无痰,屡愈屡发,渐至面黄肌瘦,少气无力,后又胸隔肺部时疼。

余忽忆有虫劳之说,或是此症,亦未可知。

遂用健脾杀虫之药,暂且试之。

早晨服一帖,至戌时又服二煎。

天未晓,来告余曰:“所下之虫,宽如韭叶,长者六、七寸,短者寸余,共七十余条,色皆灰白。

”由是咳嗽渐减,饮食能进,又改用补脾胃之药,以善其后,十余帖诸症全廖。

  荡虫汤 #

  榧子10克,雷丸10克,芜荑10克,使君子12克,槟榔10克,苦楝根6克,黄柏6克,川椒6克,白薇10克,鹤虱10克,白术12克,党参10克,炙草6克,水煎服。

  按:显系肺病及脾(子病及母),兼及虫积。健脾杀虫,实培土生金。脾土旺,虫积去,则肺金强,而诸症廖矣。

  【案六】 #

  余友屯庄村魏兴治,年二十八。

于腊月出外讨账,偶遇风雪,感受严寒,头疼身痛,冷似水浇。

误服冯了性药酒两许,戌时服下,身冷倍增。

又一时许,大汗如雨,衣被透湿,胸膈极疼,遂吐鲜血两三碗。

从此饮食日减,咳嗽日甚,痨证成矣。

时轻时重,后有声哑,卧床不起。

招余诊视,神色已败,脉见屋漏。

执余手泣曰:“此生已矣。

”余虽爱之,莫能助也,越二日果殁。

  按:风雪严寒,辛辣烈性药酒杂至,搏击肺脏,致肺脏崩裂破离,血汗大下,形神已去,败脉己现,何生命之有乎!

  【案七】 #

  陈州东南胡桥村,有刘其生。

患病三年,身瘦骨立,黑如生铁,每日吐痰约有碗余。

迎余往诊,肾脉虚细无力,脾肺脉微缓,少有滑象。

经曰:“胃为肾关,肾虚者,关不闭,痰饮泛上,呕吐不止。

”经又云:“治病必求其本。

”用景岳左右归饮加减,阴阳双补,乃纳气归肾,引龙归海之法。

大剂煎服一帖,呕吐渐减,又投一帖,饮食大进,服之八剂,诸症若失。

调理月余,始复原状。

  增损左右归饮 #

  熟地60克,山药30克,茯苓18克,山萸肉15克,丹皮12克,当归身15克,杞果15克,破故纸12克,巴戟天24克,肉桂12克,附子15克,牛膝10克,白术15克,菟丝子10克,胡桃10克,砂仁6克,水煎服。

  按:阴阳双补,则水火既济,水火既济,则气纳龙归。

  【案八】 #

  东郭外边继勋,初感寒甚重,未曾服药。

月余后,咳嗽发喘短气,饮食减少。

迎余诊治,肺脉沉迟,脾胃脉细弱,此因禀赋不足,中气不能送出寒邪,寒邪仍在肺经,久则变成肺劳,实难治疗。

今虽不能速愈,倘肯服药,或可望好。

治宜十全大补汤加减,服十帖痊愈。

  加减十全大补汤

  熟地15克,当归10克,川芎l0克,黄芪10克,白芍10克,党参10克,白术10克,茯苓10克,炮姜6克,川羌活6克,防风10克,附子6克,肉桂6克,荆芥6克,白芷10克,炙麻黄3克,炙甘草6克,水煎服。

  按:禀赋不足,中气又虚,寒邪久羁,脾肺气虚,发为劳嗽。故以十全大补汤加减,脾肺气血并补,兼以祛风散寒,正盛则邪自退矣。

  【案九】 #

  邑西南十五里王氏寨,王国安之妻,年三十余。

产后体虚,午后恶寒,两颊发赤,饮食渐减,潮热自汗。

请余往诊,肺脉微数,脾胃脉虚。

乃寒化为热,金受火刑,恐肺痿将成矣,此症非服药数十剂不能愈,彼信任不疑。

用大补脾土以生肺金,内加清金宁肺之味。

五帖后,寒热稍退,喘呛如故。

又服十帖,饮食大进,喘呛渐轻。

原方出入加减,共服四十余帖,始收全功。

经云“虚者补其母”,信哉。

  补土生金汤 #

  西砂仁6克,党参10克,茯苓10克,白术10克,炙甘草6克,扁豆10克,炒薏苡仁12克,莲子10克,芡实10克,百合15克,陈皮6克,川贝10克,阿胶10克,沙参10克,马兜铃6克,橘红6克,五味子6克,半夏10克,枯梗6克,枇杷叶6克,水煎服。

  按:补土生金,虚者补其母,加清金宁肺,此标本兼固之法也。

  【案十】 #

  赵瑞亭,年十八岁,从余学医。

家贫甚,终日苦读,余戒之不听,三年即能应世。

又二年,在邢口村行医,患咳嗽,吐痰,短气,饮食日减。

就诊于余,心脉微散,脾脉虚弱,少神。

余谓少年见此脉,决非佳兆。

此为习医、行医操劳过度,致伤心血。

心火虚则不能生脾土,脾土虚则不能生肺金。

三经俱虚,则心火上炎,肺金最怕火灼,是以咳嗽成焉。

治宜子母俱补,使肺金有源,肾子不盗母资,有不愈者乎?方用子母两济汤,服十帖,略有转机。

奈彼性急,欲求速效,又投别医,指为心火,用黄连泻心汤,遂渐加重,形体日削,精神日减,危困于床,不久告绝。

  子母两济汤 #

  白术15克,薏苡仁12克,山药15克,扁豆10克,莲子10克,炒枣仁10克,茯苓10克,菖蒲6克,天竺黄15克,麦冬10克,柏子仁10克

,远志6克,辰砂2.4克,炙甘草10克

  按:家境贫寒,案读劳形,心脾肺俱虚;心血暗耗,心脉微散,故非佳兆。

子母俱补,肺金有源,肾子不盗母资,故可有转机。

别医泻其心火,心气更耗散不收,故形神日衰而告殁。

  【案十一】 #

  邑北十八里陈寨村,余友夏殿三君。

腊月赴汴返里,偶逢天变,北风大雪寒甚,彼恃健强,冒雪至家。

从此每日咳嗽,少有寒热,不以为意。

又月余,嗽略带血,寒热如疟,饮食减少。

邀余诊治,肺脉紧数,脾胃微细。

土不能生金,乃元气大虚之兆。

非服药数十剂,温补脾胃,培养后天,使肺金有源,断难痊愈。

伊以余言太过,乃更某医,某医不明经旨“虚者补之,寒者温之”之义。

但见吐血,便指为血热妄行,遂投麦冬、丹皮、黄芩、桑皮、枇杷叶之类,服十余帖,吐血虽止而音哑矣。

又见寒热如故,复用柴胡、黄芩、地骨皮、鳖甲、龟板之类,专务清热,由是大便洞泻,虚汗似雨,面如枯骨,青色绕口,危困于床。

重邀余诊,肺脉散乱,脾脉已见雀啄,形色脉象,死证俱见,万无生理,越二日而殁。

书此以为延医贻误者戒。

  按:风寒犯肺,延迟时日,脾胃受损,更不能长养肺金;元气大虚,温补后天脾胃为先。

某医竟以苦寒折之,大败脾阳而洞泻,阳脱则虚汗似雨。

面如枯骨,脉见散乱、雀啄,形神、脉象死候俱现,怎有生理。

延医贻误者,应引以为戒。

  【案十二】 #

  邑西北三十五里王庄村,王金山,年三十余,家贫劳甚。

季秋出门作小贩,饮食不足,斯年十一月间,天气分外寒冽,口积月累,形寒伤肺,从此咳嗽吐痰,亦无甚痛苦。

至腊月病势大作,冷热无时,吐痰如涌,饮食日减,头目眩晕,四肢懒动,自知不能支持,雇人送回。

迎余诊治,脾胃二脉极细,肺脉劲硬,此壮年当忌之脉,余辞不治。

伊母含泪告余曰:“吾寡居三十年,所盼者此儿。

若有不测,合家零散,老命转沟壑矣,望先生垂怜老妇孤苦,救我子命,不借倾资以报。

”余闻惨然,勉开一方,先固先后两天,加以宁肺之药,嘱以服八帖后再诊。

伊果如数服完,诸症均去大半。

原方未改,又服十帖,饮食日增,诸症尽去,脉象精神俱复原状。

始终共服药二十帖,不大加减。

  补脾宁肺汤 #

  百合15克,茯苓10克,山萸肉6克,丹皮6克,泽泻6克,白术12克,芡实12克,熟地15克,山药12克,附子6克,破故纸6克,肉桂10克,半夏10克,橘红6克,炙麻黄6克,巴戟天10克,砂仁6克,牛膝6克,炙甘草6克,水煎服。

  按:治虚证首固先后两天,探明经义。加以宁肺之药,标本兼顾。补脾宁肺汤实从左右归饮出入。

  【案十三】 #

  陶陵岗杨某性嗜酒,年三十余,多饮冷酒。

酒性阳而体阴,热毒攻于上,寒湿留于下,面红气短,二目虚肿,心胸病满,足肿难移,小腹膨胀,小水赤涩,每日食面不过三、四两,如此两月余。

迎余诊视,脾脉缓而无力,心脉虚细,乃湿伤脾土,酒散心气,子母不能相生之故。

古人云:“万物隆盛,皆属于热”。

又云:“诸症肿满,皆属于湿”。

余用茯苓180克,黄连6克,栀子30克,白术30克,木通10克,滑石15克,黄柏10克。

共服八帖,诸症若失。

  按:健脾除湿,湿去肿自消,治法清楚,方不混杂。

  【案十四】 #

  西郭内陈庄姜明远之内人。

操劳过度,心肾不交,得游魂证,每夜不能闭目,交睫即游魂出舍。

或操作女红,或务农田野,醒来劳苦不堪,通身是汗。

由此饮食减少,形体日削,求神拜佛,觋巫并至,毫无功效。

迎余往诊,心脉微数代散,肾脉虚细。

此乃肾水不能上潮,心火不能下降,坎离不交,水火未济,古人云:“水升火降,须赖黄婆转运。

”遂用二交汤加减治之,服一帖略有效验,二帖后病去二三。

原方稍为变动,共服十帖,通宵熟睡,神志安宁,诸恙皆瘳。

  二交汤 #

  熟地18克,茯苓12克,丹皮6克,泽泻6克,山药10克,山萸肉6克,夜神10克,辰砂6克,菖蒲10克,黄连3克,白术10克,龙齿10克,炙远志6克,天竺黄10克,寸冬10克,炙甘草6克,水煎服。

  按:坎离不交,则神不宁舍,治宜交心肾。妙在兼补脾土,藉黄婆之转运,不惟法高,方亦精湛,是都从经文中得来。

  【案十五】 #

  贺明三幼失怙恃,十五岁即应世理家,遗产又薄,老幼十余口,衣食窘甚。

至三十岁,怔忡惊悸,恒如讼事未了,有人来捕之状,最怕见人,似痴似迷,低头言语喃喃,觋巫百治无效。

请余诊治,心脉散乱,胆脉微细,脾脉沉滞。

此乃操劳过度,惊恐伤胆,脾气郁结,幸脉有神,尚可治疗,非服药数十帖,难见功效。

伊信而不疑,先服十帖而病不减,又服十帖,诸症稍轻。

四十帖后,神志清爽,言语有序。

伊欲备礼叩谢,余曰:“吾借汝坚信以成功,倘不浅信,即卢扁何能为哉?何谢之有?”

  安神镇惊汤 #

  熟地21克,归身12克,杭白芍10克,炙远志4.5克,菖蒲7.5克,枣仁6克,龙齿12克,辰砂3克,郁金6克,白矶3.6克,白术10克,半夏10克,白芥子10克,木香4.5克,橘红6克,麦冬12克,莲子10克,粉甘草6克,水煎服。

  按:早年应世理家,家境窘迫,思虑忧郁,过耗真气,心胆惊怯不宁,解郁开心气,安神镇惊,期为正治。

  【案十六】 #

  邓圈村王凤山,年弱冠,患虚证二载余,服药罔效。

就诊于余,面现红光,色燥暗淡,肾脉虚数,脾脉虚弱,少腹时疼,饮食大减,四肢困惫。

余谓伊曰:“此症根深蒂固,难见速效,理当缓图。

”用景岳右归饮,大补肾气,壮火以生脾土。

经曰:“寒者温之”,“虚者补之”,又云“塞因塞用”。

服十帖诸症少退,又服二十帖病去大半。

共服七十帖,始获安全。

倘若信不坚,中道而变,未有不归于败者也。

  右归饮加减 #

  熟地15克,山药12克,山萸肉6克,茯苓10克,五味子6克,白术10克,炙黄芪10克,附子6克,肉桂4.5克,破故纸7.5克,菟丝子10克,当归10克,乌药6克,大砂仁6克,白芍10克,杜仲10克,巴戟天10克,炙甘草6克。

  水煎服,始终不大加减。

  按:素患虚证,脉证皆虚,根深蒂固。右归温补肾阳,兼益精血,纯补无泻所谓“扶阳以配阴”者此也。

  【案十七】 #

  邑北朱寨村,朱某之子十余岁,禀赋不足,常咳嗽发闷。

又于八月间随父农作,偶逢天变,北风大雨,感受寒邪,自此加重。

三月后身皆浮肿,面色黄如橘皮,饮食大减,就诊余家。

肺脉细涩,脾胃脉沉滑,乃寒痰结于胃脘之中,脾胃虚弱不能运化,土不能生金,因此气短食减。

内经云“脾虚则肿”。

以上诸症,皆是寒痰为害。

但此痰非寻常之痰药可除,惟有吐之一法。

遂用景岳先生参芦饮加减。

  西洋参6克,郁金10克,白矾6克,赤小豆3.9克,瓜蒂5个。

  煎一盅服下,一时许,吐白痰如鸡蛋清形,约有碗许,困苦不堪。余命先饮以稀粥,迨精神安定,再服建脾养胃之药十余帖,渐次痊愈。

  健脾养胃汤 #

  党参12克,白术10克,茯苓10克,炙甘草6克,山药10克,清半夏6克,炮姜10克,砂仁6克,陈皮6克,薏苡仁10克,白扁豆10克,芡实10克,水煎服。

  按:素患痰饮,复感寒邪,脾失运化,寒痰结于胃脘,经云:“其高者,因而越之”,惟有吐之一法,复以健脾养胃收功。

  三、水臌门(凡十案)

  【水臌总论】 #

  水臌之为病,莫不由脾肺肾三经之亏。

肾为水脏,肾虚者,邪水横逆泛滥,平地已成泽国。

脾为水堤,脾虚则堤不固,何能防水患?肺为天地肃杀之令,虚则不能下降,膀胱因之不能化水。

故水臌之证,十有九虚。

经云:脉坚大者,邪盛也。

脉涩者,气虚而不流利也。

余治此证,所以多用金匮肾气汤,视证加减,治愈者颇多。

至于攻伐之药,亦有时而用,只要认清脉实证实,直决水口,顺流而下,何尝不可,然禹功散、舟车丸,虽是夺命之药,此治百人中,不过三五人而已。

余论是否,深望高明者正余之谬,幸甚。

  馨山按:世之患膨证者,水臌多而气臌少,血臌蛊胀更少。

余阅历四十余年,惟水臌最多,谨试论水臌。

夫水臌为病,大概不外肺脾肾三经。

肺为清肃之脏,主下降。

脾为仓廪之脏,主转运。

肾为司命门之脏,主化气。

三经不亏,饮食消化,津液流通,臌证何有?若三经之中,一经亏则易治,二经亏则难治,三经亏者不治。

然而三经之中,惟脾胃更为重要。

若脾胃有亏,则中失转运之职,上不能承肺,下不能授肾。

纵肺肾二经无病,而水势壅留,腹中难免无滔天之患。

所以吾治水臌,独尊李东坦脾胃论,其次则张仲景金匮肾气丸。

东垣治脾胃,创仓倒法,百病皆除,惜后人无用之者。

一遇水臌,只知泻脾而不知健脾,只知泻胃而不知补胃。

设水臌之实者犹可,倘遇虚者,愈攻愈虚,不死不休。

况水臌为病,非气不能化水,即水不能化气,虚证多而实证少。

治水臌者,以脾胃药为君,肺药为臣,肾药为佐,如此调治,庶近道矣。

至若舟车丸、禹功散,治实证未尚不可,究不如仲景十枣汤,攻中寓补之为善也。

至于景岳治水臌,不忌食盐,尤为可遵。

盖食盐合沙土炒黑,不止无损于脾胃肾三经,而并有益于脾胃肾三经也。

噫!后之人尚其博学,深思明决而笃行之哉。

  【医案】 #

  【案一】 #

  邑南十二里杨大庄,李清河之妻,年三十九岁,患水臌证,业已三月。

迎余往诊,肺脉沉滑,胃脉沉滞,肝脉弦急。

腹肿如抱瓮,腿肿似冬瓜。

按之如泥,窝而不起。

此证得之郁怒伤肝,木旺克土,土伤肺弱,因此肺气不能下降为膀胱。

经云:“膀胱者,州都之官,津液藏焉,气化则能出矣。

”今气不能化水,留于腹中而臌证成矣。

治宜平肝补脾,渗湿攻水。

方用

  白术10克,茯苓18克,茯苓皮12克,冬瓜皮10克,葶苈子10克,甘遂6克,醋炒芫花4.5克,大戟4.5克,扁豆15克,薏苡仁15克,芡实12克。

  水煎服。连服三帖,病去六七。经云“大毒治病衰其半而止”,后改八珍、十全大补汤略为加减,二十余帖而愈。

  按:余谓膀胱入气不化,则水归大肠而为泄泻。

出气不化,则闭塞下窍而为肠肿。

是知凡水臌肿证,多属于膀胱出气不化也。

欲治此种病,又必须知膀胱与小肠交通之故,心肾水火相蒸之理,尤须知连络脏腑,全在三焦。

三焦即是油膜连网其根,发于肾系,其上归结为心包络,三焦者,决渎之官,水道出焉。

总领脏腑经络,左右上下三元之气,和内调外,导上宣下,莫大于此,与膀胱之职司气化,相辅而行,明此则知所治矣。

  【案二】 #

  邑北十二里寨,贾世道年三十余,腊月患水臌证,将近两月。

迎余治疗,但见周身壅肿,肾囊肿如斗,腹皮欲裂,小便极涩,饮食减少,脾胃二脉虚细,肾脉劲弦。

按病状脉象合论,二者俱在不治之例。

余辞欲去,伊妻跪下涕泣告余曰:“吾家上有七旬老毋,下有三子,长者十二岁,次者八岁,小者在抱。

家无隔宿之粮,栖于土室之中。

倘吾夫去世,合家零落矣。

”余闻此言,忽动恻隐之心,谓伊曰:“此是水膨证,极难调理,至少服药需数十帖,或可望愈。

”伊妻恳其堂兄,其堂兄慨然允诺曰:“请先生费心调治,至于药资,鄙人担任。

”余用仲景十枣汤:

  甘遂10克,大戟6克,芫花1.5克,红枣10个。

  早晨服下,至午水下倾盆。后用金匮肾气汤少为加减,服三十八帖而痊。

  加减金匮肾气汤

  熟地24克,山药15克,茯苓10克,丹皮7.5克,泽泻7.5克,车前子10克,制附子10克,牛膝10克,杞果12克,肉桂6克,炮姜7.5克,白术18克,破故纸10克,巴戟天10克,砂仁6克,茯苓皮10克,炙甘草6克,水煎服。

  按:此肾关不利,水邪壅塞泛滥。十枣汤竣下逐水,水去肿消,后以调补肾气收功。

  【案三】 #

  本城内小西门街袁旭东先生之佃户,年三十岁。

自乡赴县,七月初,天气炎热,路过菜园中,渴甚饮冷水三、四碗,路旁有大树一株,伊于树下睡熟。

醒来觉腹胀难受,不甚在意,越旬日,目下如卧蚕,腹内有水声,饮食亦减。

就诊于余,脾肺二脉沉滑有力,知系实证,治以攻邪为先,方用十枣汤加葶苈煎服,攻下水桶余,病去八九。

又服半帖痊愈。

  十枣汤方见前。

  按:病因积水,脉证俱实,故攻邪逐水遂愈,无需它治。

  【案四】 #

  邑内蔡隅首街,有张某者,年五十二岁。

患水肿证,腹肿如盆,腿肿似腰,饮食难进,危迫已极,昼夜不能卧眠,将近三月。

芫花、甘遂、大戟、商陆、大黄、葶苈、二丑等药,服过十余帖,愈服愈胀。

请余诊视,脾肺肾三部脉皆濡细无力,幸而有神,尚可缓图,倘不多多服药,难保痊愈。

患者闻多服药,面有难色,合家劝勉,患者应允。

余用金匮肾气汤少为加减,服五帖不见功效,患者有性急不愿服药意。

余云:“再服五帖不效,另请高明。

”伊果服五帖,饮食渐进,肿胀渐消。

三十帖后,能出外行走,由此日轻一日,共服三十八帖,诸症痊愈。

又诊其脉,仍嫌无力,余命再服金匮肾气丸二斤,以固根本,而免后患。

患者执意不服。

至来年三月,旧病复发迎余再治,脾肺肾三部脉更不如前,余坚辞不治,至四月果殁。

  加减肾气汤 #

  熟地24克,山药18克,山萸肉12克,丹皮10克,白术15克,附子10克,紫油桂7.5克,泽泻10克,杞果10克,砂仁6克,牛膝10克,茯苓10克,炮姜10克,陈皮10克,巴戟天10克,薏苡仁12克,芡实15克,车前子10克,水煎服。

  按:腹腿肿甚,肾虚水泛,屡用峻药攻伐,非其治也,故其二脉濡细无力,翟氏以加减肾气汤,两补脾肾,利水消肿,病可日轻而告愈。

奈无巩固治疗,再发者,本气更虚,则难治也。

  【案五】 #

  邑庠生王楚才之侄,年五十,患水臌证,家贫甚,就诊于余。

肺脾肾三部脉,皆虚细无力,此因饥饱劳役亏损而成,非先攻后补不可。

先用十枣汤攻水后,用肾气汤补虚,服二十帖渐获平复。

逾年前证又发,复迎余治,病势脉状更不如前,辞不治。

楚才苦求勉为之治,余想一方。

十枣汤合肾气汤煮红枣令食,每日数次,泻水甚多,共食枣一斤余,诸症如失。

  按:本虚标实,本缓标急,当先攻后补,再发标本并重,则标本同治。

  【案六】 #

  邑西七里岗,刘清林母,年近七旬。

患水臌月余,医药无效,请余治时,周身肿胀,形容憔枯。

又兼素有劳病,补则胸腹极满,下则元气不支,实属两难。

筹思再三,制一攻补兼施之方。

  白术30克,山药30克,芫花12克,甘遂10克,车前子30克,泽泻10克,红枣一斤。

  用水七碗与药同煮,水尽为度。令其每日早晚各食十枚,枣尽而病愈。

  按:本虚标实,标本并重,虚不受补,实不受下,攻补兼施,制方恰到好处。盖能遵守经方,别开治法,此是巧处。

  【案七】 #

  本城大士阁街,庞良才祖母,年近八旬,患虫臌年余,腹大如孕妇将产,每日疼痛非常,屡次延医调治,绝无功效。

及迎余时,已频于危,余认为气臌,用流气饮服之不效,越二日而殁,遂即合殓。

第二日封口时,但见亡人从鼻口涌出蛔虫甚多,衣服被虫盖,见者无不寒心,此伊子亲对余言。

余认为气臌,至今仍觉抱愧,望同道君子,倘遇斯证,详细诊断,以重生命,勿效余之误认也。

  按:翟氏以虫臌为气臌而误生命,自感抱愧,并以此告戒同道,此谦虚治学精神,实属可贵,应予发扬。

  【案八】 #

  东郭外农人边兴才,年三十余,患水臌证腹如抱瓮。

就诊于余,肝脉弦数,脾脉虚弱,此证因郁怒伤肝,肝克脾土,脾土受伤,失其转运,肝失其疏泄,肝肾同源,肾气虚而不化水,于是水势壅留腹中,而臌证成矣。

余用肾气汤加减,服六帖病去一半。

伊信巫言,竟不服药,又月余,迎余再诊,辞不治,逾三日果殁。

  按:翟氏以“信巫不信医”而不治者,告戒医家、病家。

  【案九】 #

  邑东五里前营村黄某,年二十三岁,患水臌证,两月有余。

请余治疗,脾脉极细无力,此少年当忌之脉,恐非吉兆。

看服过药方,尽是大攻大伐之剂,病势甚重,余辞不治。

伊母泣诉曰:“吾夫去世,儿方周岁,我寡居二十余载,儿才成立,倘有不测,何以为生,祈先生怜念,勉书一方。

”言罢涕泣不止,余见此情景,无可奈何,告伊母曰:“我非有回生金丹,但尽心而已。

”遂用金匮肾气汤加减,服十帖病去六七,前后共服二十余剂,竟获全安。

此证虽愈,想是此妇守节之报,余何敢居功。

  按:连用大攻大伐,脾胃受损,运化失权。金匮肾气汤加减进退,脾肾并治,治本为主,标本同治,亦巩固之法也。妙哉!妙哉!

  【案十】 #

  邑北李庄李子贞妻,年三十,患水臌证三月有余,就诊于余。

肺脉浮数,脾胃脉缓滑,此证因脾胃受湿,肺脏受风,风湿交加,所以头面肿如瓢,四肢肚腹无一不肿。

治宜利水祛风,遂用风湿两彻汤。

  赤茯苓15克,滑石12克,木通6克,泽泻10克,薏苡仁12克,白术12克,栀子6克,炙麻黄7.5克,川羌活10克,白芷10克,荆芥10克,紫苏10克,柴胡10克,秦艽10克,升麻6克,甘草6克。

水煎服。

一剂轻,二剂痊愈。

  按:肺脉浮数,肺脏受风。脾胃脉缓滑,脾胃湿滞。风湿交加,斯现是证。祛风利湿,风湿两彻,故能从速告愈。

  四、痢疾门(凡十一案)

  【痢疾总论】 #

  古有滞下之名,而无痢疾之称,痢疾之称,乃后人易之耳。

试视历年以来,此证多起于夏末秋初之际。

夫长夏湿胜,赤日当照,湿热相合,亲上亲下,人在气中,如鱼在水,谁能逃避湿热之邪,感受于不知不觉之中。

更兼食生冷瓜果,不知禁忌,及至初秋,金风送暑,凉爽日多,身汗渐少,毛窍闭塞,暑热之邪,仍留脏腑,久之则化为脓血污秽。

所以治此症者,多用清热利湿消导而愈,不知缓急,往往补早为害。

余非废补不用,若邪尽正虚何不可补,医者贵知机耳。

  馨山按:痢疾之名,古无今有,古之肠癖、大瘕泻、大肠泻、小肠泻,即今之痢疾也。

而今之痢疾,又分为红痢、白痢、休息痢、噤口痢、水谷痢、五色痢数种,总而言之,不外乎湿热之所致。

然湿热之因,每于长夏之时,人食生冷瓜果,积久而生湿热,又受天地之暑邪,至秋而发。

然痢疾之症,实内伤湿热,外感暑邪,相合而成者也。

治痢疾者,初宜清热之剂,久宜补气补血之药,此皆普通之痢疾,普通之治法也。

然痢疾亦有特别者,不生于秋夏,而偏生于冬春,夏秋人啖生冷致痢,而冬春饮食不节使然,莫谓夏秋有痢,而冬春无痢也。

前人云:“无痰不生疟,无积不成痢”,岂不信然乎。

至于痢疾治法,亦不可泥,间有特别者,如红白痢之热伤气血,似乎当下,噤口痢之热伤津液,休息痢之邪毒已尽,似乎当补,然红白痢脉症果虚,亦有当补者,休息痢、噤口痢,脉证果实,亦有当下者,治法岂可拘乎。

至于五色痢之当下,水谷痢之当补,又不可不审也。

行医者临证详视,视而后问,问而后诊,诊而后断,断而后药,不沾不脱,温凉补泻,因证而施。

所谓医者意也,神而明之,存乎其人,岂不信然。

  【医案】 #

  【案一】 #

  余姨丈王某,年五十二岁。

素有鸦片瘾,于四月患痢,初得寒热往来,大便脓血,昼夜二十余次,里极窘迫,腹内疼痛,某医以为烟后痢,正中病者之惑。

遂用婴粟壳、诃子、肉蔻、龙骨涩大肠之类,一剂而痢止。

反加心胸胀满,腹内痛甚,闻食则呕,大便重坠,渴燥已极。

此时脾胃之脉沉滑有力,肺脉沉数,确系湿热、邪毒正盛,误投堵塞之药,古云“实其实而死者”即此类也。

余用涤洗汤:

  生地15克,槟榔10克,月石10克,黄连6克,枳壳10克,大黄18克,芒硝10克,当归24克,木通6克,生地榆12克,黄芩10克,甘草6克。

  水煎服。一剂大便五、六次,所下之物,如鱼脑烂肉,诸症稍轻。又投一帖,诸症全失。后改用调理脾胃之药,十余日而愈。

  按:本病乃由误诊又误投收敛固涩之品,一误再误,致变症蜂起。

翟氏谨守病机,洞察病情,辨证求因,遂用荡涤积垢之大黄、芒硝、月石、槟榔以治其有形之标,清热燥湿解毒,凉血活血之芩、连、生地、当归、地榆以治其大便脓血之本,枳壳宽中以下其气,木通以利其湿,甘草和中以调诸药,俾积垢涤除,荡其病源,双管齐下,一鼓作气,安有不愈者乎。

  【案二】 #

  本城小西门内,曹玉,年三十余,素有烟瘾。

五月间患休息痢三日,以为烟后痢,遂破老烟枪取膏,用开水冲服6克,痢虽止而心腹胀满,呕吐,饮食不进,业已四日。

迎余诊治,六脉微细无神,知是鸦片之毒,深入脏腑,真气已败,不可救药,辞而不治,越三日而殁,殁后周身皆青。

书此以为有烟瘾患痢,急于塞补者戒。

  按:自服鸩毒,死于非命,翟氏告戒,足资借鉴。

  【案三】 #

  邑东朱岗有王世钦者,年逾知非。

五月患痢,所下之物,如水中白沫,大便艰难,少腹疼痛,如刀割肠,每日夜二、三十次,服某医药无效。

迎余诊治,胃脉浮数有力,浮则主风,数则主热,此乃胃经风热传于大肠,非寻常痢也。

遂用羌活除风汤早晨服下,至晚间白沫减去,腹痛如故,原方加入月石15克,以涤肠胃秽腻,夜间泻下秽物极多,遂获平复。

  羌活除风汤 #

  川羌活10克,香白芷10克,荆芥7.5克,防风7.5克,柴胡12克,紫苏6克,桂枝6克,全当归10克,杭白芍6克,川芎7.5克,月石15克,升麻4.5克,甘草6克,水煎服。

  按:胃脉浮数有力,大便白沫而艰难,脉证俱见风邪之兆,用羌活除风汤疏风散热,再服加入月石以涤肠胃秽腻之物甚妙。

  【案四】 #

  南郭外八卦亭,崔振铎之父,年六十有二,于四月间患痢。

所下之物,形同败血,少有白脓,昼夜十余次,腹痛重坠,每日饮食,谨可养命,骨瘦如柴。

五月间邀余疗治,脾肾两脉极细,此先后两天将败,所下之物乃脏腑脂膏。

盖此症乃延误所致,辞不能理,后越十日而殁。

  按:患者“所下之物,形同败血,少有白脓”似疫毒痢也。

此病伤人最厉,发病暴急,宜早期治疗,措施得当,方可奏效。

是案延续月余气血耗伤殆尽,先后天将败,请医救治,岂有活命之理,非医之过,乃病家自过也。

  【案五】 #

  邑内廪贡生周廉卿,平生善饮酒,年五十余。

于四月患痢,大便鲜血,下坠腹痛,每日夜三十余次,饮食大减,邀余诊治。

胃脉洪大有力,肺脉洪数,此因酒湿生热,又感酷暑,血得热妄行,故为红痢。

治宜凉血逐湿之药,方用:

  当归18克,生地12克,白芍10克,槐花6克,地龙6克,黄连6克,黄芩10克,丹皮10克,栀子6克,女贞子10克,茯苓10克,滑石12克,连翘l0克,车前子10克,椿根白皮10克,甘草6克。

  水煎服。一剂轻,共服五剂,诸症皆除。

  按:翟氏此方治湿热痢,热重于湿,化火伤血,证见下痢鲜红,里急后重,腹痛益甚,发热。试于临床,每用必获良效,真奇方也。

  【案六】 #

  沙土岗楚姓妇,年近花甲。

于大怒后,二月患痢,初病左胁大痛,饮食少进,所下尽是鲜血,寒热口苦,渴欲冷饮,每日夜五、六次,每次下血约盅余。

某医以为红痢,用治痢等药,三服无效。

请余诊疗,肝脉弦数,脾脉细弱,此因怒气伤肝,木旺克土之故。

经曰:“肝藏血”。

怒则肝叶开张,血不能藏,脾不能统,血流入大肠,大肠原非藏血之处,顺流而下,必然之势也。

治宜平肝为本,健脾为标。

方用:

  酒白芍40克,当归30克,川芎12克,生地12克,酒柴胡30克,青皮10克,广木香6克,香附l0克,白术10克,山药10克,薏苡仁10克,扁豆10克,莲子10克,甘草6克。

  水煎服。一剂轻,两剂痊愈。

  按:本案患者,病于大怒之后,诊得肝脉弦数,脾脉微弱,木克土证甚明,方以归芍为君,柔肝养肝,柴胡青皮为臣,疏调肝气,诸药重用可谓得法矣。

  【案七】 #

  西关马有才之女,八岁,三月患痢,大便白脓,下坠腹痛。

某医用槟榔芍药汤不效,迁延月余,始邀余治,两尺脉细弱无力,脾脉更虚,此因中焦有寒不能消化,五谷尽化为白脓而下,故为白痢。

治宜温补下焦元气以健脾土。

余用右归饮加减,共服七帖,诸症痊愈。

  加减右归饮 #

  熟地15克,山药10克,茯苓10克,巴戟天7.5克,破故纸6克,油桂4.5克,附子6克,炮姜6克,肉豆蔻4.5克,白术10克,诃子肉6克,炙甘草10克,水煎服。

  按:两尺脉细弱无力,脾脉更虚,下为白脓,知是脾肾阳虚,寒邪作祟,急用温补兼以助阳之品施治,何其通达切当。

  【案八】 #

  邑人赵文祥,年过不惑。

七月患痢,红白并下,腹痛非常,寒热如疟,渴思冷饮,每日夜三、四十度,如此半月,几无宁刻。

迎余诊治,肺脉数而有力,脾胃脉缓而滞,此系瘟痢,当通因通用治法,遂用槟榔芍药汤加减,水煎服。

二时许泻下乌泥色便甚多,明日病去四五,共服二帖而愈。

  槟榔芍药汤 #

  槟榔10克,白芍12克,当归10克,生地12克,花粉10克,金银花12克,川大黄15克,枳实6克,黄连4.5克,木通6克,知母10克,月石10克,粉甘草6克,水煎服。

  按:肺脉数而有力,脾胃脉缓而沉滞,乃胃肠中有积垢不去,郁而化热,热邪上逆故尔。

积垢不除,其病难廖,虽痢下,必用通因通用之法方可取效,舍此则不能倾其孽巢,遂遣大黄、枳实、月石之品,以荡涤积垢,二剂而愈,足资效法。

  【案九】 #

  北门内杨姓妇人,年七旬,禀赋甚厚。

六月患痢一月未廖,某医用十全八珍等汤,服十帖不愈。

清余诊治,六脉有力有神,年虽老确属实证,如贼在室,理应驱逐,用大承气汤一帖,泻下燥粪如核桃大五、六枚,饮食大进,不治痢而痢自止。

  大承气汤方见前。

  按:凡治病贵在辨证,因年事己高,一味鼓噪用补,尚欠妥当。翟氏审证求因,非守陈规,故投药中病,一剂而愈。

  【案十】 #

  王风山,西南苏木岗人。

八月患痢,昼轻夜重,便时大肠脱出,小腹奇疼,冷汗如雨,面色晦暗,迎余诊治。

六脉细弱,大虚之证,幸王某壮年可治。

余创一方,曰补气固肠汤:

  熟地18克,西洋参6克,油桂6克,文蛤10克,诃子10克,煅龙骨10克,牡蛎10克,升麻4.5克,茯苓15克,炙甘草6克,白术12克,辽五味子12克。

  水煎服。一剂轻,二剂又轻,五剂痊愈。

  按:翟氏所创补气固肠汤,对于久痢脱肛,气血双虚,元阳虚,阴寒腹痛等有良效。

龙、牡、文蛤、诃子、五味子、升麻收敛固涩升提;参、术、苓、草、熟地为气血双补之品。

姜、桂温中通阳。

配伍精当,组方井然,实堪效法。

  【案十一】 #

  邑东李岗李思忠,年五十二。

得一子周岁未满,患红白痢,发热腹胀,呕吐乳食,大哭不止,请余调治。

余视小儿左手纹色紫沉滞,知内有胎毒,又感时疫,所以患红白痢,幸而可治。

遂用:

  槟榔3克,枳实3克,黄连2.4克,大黄4.5克,金银花6克,白芍4.5克,陈皮4.5克,生地4.5克,甘草3克。

  服一帖,下秽物三次,病去大半,原方减大黄,又服一帖,诸症皆痊。

  按:诊断了如指掌,投药必中要害,病安有不愈者乎!甚巧。

  五、霍乱门(凡十六案)

  【霍乱总论】 #

  夫霍乱之病,多起于仓卒之间。

大概多劳困饥饿之人,素有内伤,又感夏秋露卧贪生食冷,毫无禁忌,因此致病速于置邮。

又有一种温疫流行之霍乱,不定于何年何时,不分男女老幼,相传染者极速,多者几省,少者数郡,更少者数乡,不得治法,殒命倾刻。

当今治斯证者,通用藿香正气散,以为必效之药,效者固有,不效者亦多,此方对于实证霍乱犹可,若对于虚证霍乱,更不相宜。

余治温疫霍乱,多遵《医林改错》、《景岳全书》二书,相互参用,四十年来治愈者不少矣。

  馨山按:天下患病最速者,中风而外,厥惟霍乱。

夫霍乱一证,乃风寒暑湿饮食之邪,糅莒杂投,挥霍变乱,吐泻交作,得病于须臾之间,而人之生死存亡系焉,甚可畏也。

治此症者,古人用磁锋刮痧,今人以针代之。

盖上吐下泻,药不能入口,非针不可。

医云:“一针二灸三用药”。

惟霍乱更得先用针以止呕吐,后用药以止泄泻,此一定治法手续,而不容或紊也。

要知霍乱之病有三种焉,曰湿;曰干,曰温毒。

能吐泻者为湿霍乱,不能吐泻者为干霍乱,亦称绞肠痧。

湿则有暑邪,干则有寒邪,暑则利湿,寒则温中,此藿香正气散、附子理中汤,治干湿霍乱之良方也。

至于温毒霍乱,辛苦劳力之人,肾水受伤,津液不足,内有蕴热又加六淫外感,得病如迅雷烈风,猝不及防,愈者甚少。

民国七年秋,吾杞温毒霍乱流行,多系粗人,当时用针药治愈者,十分之二三,于此见温毒霍乱之不易治也。

总之,霍乱病症先针后脉,针而不愈,参之以脉,脉实则泻,脉虚则补,如此调治,对于霍乱一门,庶乎不误矣。

  【医案】 #

  【案一】 #

  余友蒋君王如之令正,患霍乱。

招余诊视,六脉欲绝,冷汗似雨,四肢如冰,满面浮红,声音已哑,大渴思饮,看服过方药,皆止渴清热之味,吁!误也。

此乃毒邪已尽,不知温补,变成元阳失散、真火飞越之证。

倘再不以引火归源、纳气归肾之法,决无生理。

即用参芪桂附汤:

  党参30克,熟地60克,炙黄芪60克,附子60克,炮姜24克,白术60克,炙甘草15克。

  煎成冷服。遵《内经》“用热远热”之义,一帖减半,二帖痊愈。

  按:夫霍乱之为病,多骤然发作,呕吐下利,倾刻间呈挥霍撩乱之状,故名霍乱。

《灵枢?五乱篇》:“清气在阴,浊气在阳,营气顺脉,卫气逆行,清浊相干,乱于肠胃,则为霍乱。

”霍乱吐利后,伤阴亦亡阳,是案乃阴竭,元阳浮越于外,与《伤寒论》338条之证治颇相似。

翟氏洞悉毫厘,遂投参芪桂附纳气回阳之品,二剂而愈,足见其学术造诣之深矣。

  【案二】 #

  城内关帝庙后有韩老山者,年四十余。

七月患霍乱,上吐下泻,四肢抽搐,肚腹疼痛,药不能入口。

余至时病已三日,先针承山、昆仑二穴,抽搐随止,又针足三里、中脘而吐停疼止。

后用藿香正气散加减:

  广藿香10克,白芷10克,大腹皮6克,陈皮10克,甘草6克,桔梗10克,半夏10克,扁豆10克,西砂仁6克,川断10克,川牛膝6克,炮姜6克。

  水煎服。一帖轻,二帖痊愈。

  按:针药并用,切中要害,一举病廖,可谓治法之娴熟也。

  【案三】 #

  北郭外童庄童姓小儿,年八岁,患霍乱。余至时脉见屋漏,二目直视,口张不合。出门十余步,儿竟呜呼矣。

  按:甚有见的,非针药可救其垂危,故未治即殁。

  【案四】 #

  童庄樊姓妇,患霍乱。

迎余疗治,入其室见停棺三口,俱系霍乱病死,令人寒心。

诊得妇人之脉细劲有力,知是瘟毒蕴藏,用景岳刮痧法,将前后背心刮十余次,遂出许多紫泡黑点,皆用针挑破,流出黑血。

又针足三里、内关两穴,服解毒活血汤三帖而痊愈。

  解毒活血汤 #

  当归10克,生地10克,桃仁10克,红花10克,黄芪12克,金银花12克,连翘10克,川芎10克,川朴7.5克,砂仁10克,半夏10克,粉甘草6克,水煎服。

  按:翟氏临证,非一法而足,有针药并用,有针、药、刮痧三法同施,意在扶正祛邪,救人于病危之中。

是案采用的解毒活血汤乃王勋臣创治瘟毒吐泻转筋(即霍乱)之首方。

用之“活其血,解其毒,未有不药而愈也”。

治本案略有加减化裁,收效甚著,师古而不泥古也。

  【案五】 #

  邑增生李蓬仙先生,于七月患霍乱,上吐下泻,滴水不能入口,腹内疼痛非常。

邀余诊治,六脉沉迟,内有阴寒,吐泻不能服药,先针尺泽穴放去毒血,次针三里穴调阴阳,再针中脘穴,泻止吐停。

用霍香正气散加减,一帖遂愈。

  加减藿香正气散

  广藿香10克,白扁豆10克,大腹皮10克,茯苓12克,清半夏12克,炮姜10克,油桂6克,陈皮6克,桔梗30克,香附6克,白芷6克,川朴6克,苍术10克,甘草6克。

  按:三针鼎立,祛邪夺命真高手也。再用藿香正气散以断其后,余邪荡尽,正气恢复,体泰安康。

  【案六】 #

  吾杞典史任照恩先生,八月间患霍乱。

邀余诊视,只见满面灰黄,指甲皆清,四肢抽搐,上吐下泻,腹疼欲绝,六脉按至附骨无有,真逆症也,纵有仓公卢扁无能为矣。

去后遂殁。

  按:此案虽未投以针药,非其不忍心救治也,奈一派败象,针药亦无能为力,虽有起死复生之术,犹难活命,与此足见翟氏实事求是的治学态度。

  【案七】 #

  东郭外史庄李其兴之妇,年四十余。

偶患霍乱,诊得六脉细弱,幸尚有神,邪毒已尽,元气不复,无须用针,又见室内停棺四口,问系何人,言是父子四人,皆患霍乱而死者。

余知此妇操劳过度,恸伤心血,宜用参术枣仁汤。

  党参10克,当归10克,白术12克,川芎片6克,炒枣仁10克,柏子仁10克,菖蒲10克,丹参15克,白芍10克,熟地12克,广陈皮6克,香附10克。

  水煎服。两剂轻,四剂痊愈。

  按:翟氏治病,非拘一格,辨证清楚,遣方投药,必效若桴鼓。是案虽系霍乱,然毒尽元气不复,故弃霍乱而不治,投以气血双补之药而奏效。

  【案八】 #

  陶凌岗杨某,于八月初夜间患霍乱。

天明请余疗治,但见冷汗如雨,四肢抽搐,精神昏愦,声音已哑,六脉微细,幸而未绝,此因邪尽正虚,非大补回阳不可。

伊父曰:“倘补住邪气如何?”余曰:“脉现微细,显然无邪,抽筋音哑,乃气虚血亏,不能荣养经络,现存一点元气,若再不补元气,已绝无可为矣。

”治以参芪桂附汤。

  党参60克,白术30克,茯苓15克,当归15克,炙黄芪30克,熟地24克,肉桂10克,炮姜12克,附子12克,牛膝10克,乌梅5个,五味子10克。

  水煎服。一剂病势减半,二剂痊愈,方信余认证不讹也。

  按:霍乱为病,吐泻益甚,伤阴亡阳,阴阳离决,半日间可毙命。

是案败象已露,翟氏却诊为“邪尽正虚”,败中寓有生机,非真知卓识者,安敢下此断语,即投以回阳补气之参芪桂附汤,力挽异端,药到病除,真国手也。

  【案九】 #

  四科柳村李邦兴之孙媳,患干霍乱。

欲吐不能,欲泻不得,绞肠疼痛,面白唇青,冷汗如雨,坐卧不安。

请余诊时,六脉闭绝,几次发昏,余命急炒大盐60克,开水冲服,饮半碗遂大吐大泻。

又针尺泽、委中穴,放去恶血,病势少停。

用藿香正气散加减:

  藿香15克,清半夏10克,大腹皮10克,砂仁10克,川朴10克,苍术6克,广木香6克,牙皂3克,广郁金10克,建泽泻10克,甘草10克。

  水煎服,二剂痊愈。

  按:干霍乱,俗称“纹肠痧”,乃暑湿秽浊之邪壅遏中焦,气机窒塞,上下不得通畅所致,故见欲吐不能吐,欲泻不能泻。

《霍乱论》云。

“霍乱一病,每发于夏秋之间者,正以湿土司气,而从热化耳。

”干霍乱为霍乱病中之重症,翟氏治此案用盐汤探吐,以涌其邪,针刺以去其恶毒,上下畅通,毒邪己去,病势大减,再服藿香正气散以善后,措施精当,收功显著。

  【案十】 #

  唐寨袁某,年三十余,八月患霍乱。

邀余诊治,六脉洪大,吐泻交作,绞肠疼痛,两腿抽搐,指甲发青,瘟毒正盛。

先针尺泽、委中穴,放出毒血,次针足三里、内关、中脘、昆仑、承山各穴,内服解毒活血汤。

一帖见效,二帖痊愈。

  解毒活血汤 #

  桃仁15克,连翘15克,金银花10克,花粉7.5克,红花4.5克,半夏10克,知母肉10克,广藿香6克,黄芩10克,甘草6克,水煎服。

  按:古人云:服药不如灸捷,灸捷不如针快,一针,二灸,三吃药。

翟氏对此要领,心领神会,得心应手,如囊中取物,信手拈来,投其病所,必中要害,立起沉病。

王勋臣云:“治霍乱,初得病用针刺其胳膊里弯处,血管流紫黑血,毒随血出而愈,胳膊弯处,是穴名曰尺泽。

”翟氏深得王氏针药并用之奥,每用必获良效。

  【案十一】 #

  邑北柿园村李文祥,二十一岁,秋季患霍乱,三日未愈。

迎余往治,见患者身带二十余针,某医云:“须隔一夜,方可起针”。

患者呕吐泄泻不止,腹疼如故,而脾脉虚细,肝肾脉濡弱,此邪尽正虚,补犹恐不及,何可再针。

余将针概为起去,用十全大补汤三服而瘳。

夫针用以杀毒,毒尽当止,隔夜起针,庸医惑众,令人费解。

  十全大补汤 #

  党参15克,茯苓15克,白术10克,当归10克,川茸7.5克,熟地18克,炙芪12克,杭白芍10克,炙甘草10克,肉桂6克,水煎服。

  按:针刺治病,当补则补,当泻则泻,补泻留去,视证而施。庸医不解其意,惑众罔为,令人可恶。翟氏之言虽逆耳,然中肯,宜引为鉴戒。

  【案十二】 #

  余表侄年六岁,于五月间患霍乱。

吐泻二日不止,脉皆细小,幸喜有神,面无败色,此时气血双亏,先针足三里、中脘二穴,俱行补法,复针内关穴,吐泻稍止。

用参苓桂附汤:

  党参15克,白术12克,茯苓10克,炙甘草10克,附子6克,丁香3克,肉桂6克,炙黄芪15克。

  煎成冷服,仍吐不受。余曰;“吐者任吐,服药无停。”约有二、三时许,吐已减,三日服四帖,饮食渐进,元气日复。又调理二十余日,始能行步。

  按:初为霍乱,吐泻后邪尽正虚,气血双亏,欲速取效则不达。翟氏采用服药和调治后天并重的原则,取效甚捷,可以效法。

  【案十三】 #

  西堤外杨拔贡庄杨某,年五十余,六月患霍乱,迎余时亦已三日。

二目天吊,角弓反张,冷汗淫淫,面色如土,唇青似靛,六脉细濡,虚证俱现,众医纷纷,有云“折背风”者,有云“看天风”者,有云“吊眼风”者,有云“白眼翻”者,此等鄙理之言,令人可笑,不知足太阳之脉,起于目内眦,终于足小趾,行背后,吐泻太过,气血少而不能养筋,令人反弓上视。

据此确系虚证无疑,遂用十全大补汤加减,连服二帖,眼不吊,背不反。

更进二帖,脉复元,冷汗收矣。

四帖痊愈,若作风治,死生尚无可定也。

  加减十全大补汤

  党参12克,茯苓12克,白术10克,炙甘草10克,熟地15克,全当归10克,杭白芍12克,肉桂6克,炮姜10克,桂枝10克,砂仁6克,升

麻3克,怀山药10克,五味子6克

  按:翟氏对此案胸有成竹,力排众议,据理一击,以十全大补,救患者于垂危之中,非具高超技艺,安能挽此狂澜。

  【案十四】 #

  邑北赵寨黄姓,七月初患霍乱,三日未愈。

迎余治时,吐泻已止,惟虚汗淫淫,精神恍惚,四肢冰冷,饮食不进,六脉虚细,此因吐泻太甚,元气大伤,非补不可,遂用参苓桂附汤加减。

  党参24克,贡白术12克,茯苓10克,炙甘草12克,熟地15克,巴戟天12克,破故纸12克,当归10克,五味子6克,炙黄芪12克,油桂10克,附子10克,炮姜10克,山萸肉10克,茯神6克,炒枣仁6克,石菖蒲10克。

一服见效,三剂痊愈。

  按:断案精湛,用药恰当,足资效法。

  【案十五】 #

  务岗村务姓妇,年七十余,六月患霍乱。

迎余治时,泻止而吐不停,胃脉极细,此因邪去正虚,火性炎上,所以呕吐不止,饮食不进,命如游丝。

又看某医之药,尽是半夏、砂仁、紫豆蔻、陈皮之类,意在降气,不知气足者降下,气虚者泛上。

古人云:“寒就湿,火就燥,自然之理也。

”遂用参苓桂附汤:

  白术10克,炙甘草10克,党参12克,川牛膝10克,肉桂10克,附子12克,炮姜10克,丁香2.4克,熟地30克。

  煎成冷服,投其假热之所好。初服仍吐,一帖未终而吐轻,二帖而吐止。后改调理脾胃之药,又服三帖而痊廖。

  按:翟氏所论极是,遣方精当,服用有法。如斯,非活人命,岂有他哉。

  【案十六】 #

  西肥寨有秦风山者,以事赴县,正走间,即云腹痛,晕倒在地。

请余往诊,见面唇极青,四肢冷过时膝,六脉皆无,又无家人在侧,吉凶无人作主,余辞欲去。

众人曰:“医者济人之急,救人之危者也,倘治不愈,以后有事我大家均愿作证。

”余只得从众之请,先针委中、尺泽,尽放出毒血,又针十宣穴,皆令出血,复针人中、内关、中脘、承山、关元、昆仑诸穴,鼻内又吹红灵丹,遂将雷公散15克灌下。

半时许,病者遂能呻吟,次能言,又待二时,竟获痊愈。

由此看来,急病针法必不可少也。

  按:此案之患者,命在倾刻。翟氏针到病除,救其活命。噫!医虽小道,济世活人之道大矣。

  六、咽喉门(凡十案)

  【咽喉总论】 #

  夫咽喉者,古今要证也。

治喉证于是有《喉科秘旨》、《喉科指掌》以及《白喉忌表抉微》。

诸书中辨证详明,用药严谨,治证之神效,禁药之为害,误服之解救,医案之存真,天数之吉凶,死生之立判。

反复读之,豁然有得,遇咽喉诸症,试遵此治,效如桴鼓。

余临证数十年以来,本此三书,所治愈者不胜屈指,同道诸君,有志济世者,务必研此,以救苍生,后世子孙必有昌盛者。

  馨山按:咽喉、舌蒂丁、上下腭数处,乃人生饮食、言语、呼吸之总机关,而无不统于五脏六腑各经。

夫经之内伤外感,现于喉证者不一,大概不外喉痹、喉蛾、喉风、喉痈四证,而四证之中,又分数证。

所以喉证,有七十二证,而七十二证之中,有十六险证,十六险证中,又有四绝证。

而临证用药,始终不离六味汤加减,《喉症指掌》、《喉科秘旨》言之详矣,勿庸赘述。

总之,咽喉病原风寒者少,原风火者多,至于温毒则更多。

余虽非喉科专家,而阅历四十余年,所遇寒邪喉证寥寥,独风火温毒喉证,不可胜数。

近数年来《白喉忌表抉微》书一出,始知白喉一证,多系温毒传染,而治法最忌发表,最喜镇润,故养阴清肺汤为治白喉圣药。

即如热极当下,而消之导之,中病即止,不可轻用。

此书发明后,关于治白喉,不至无所措手矣。

  【医案】 #

  【案一】 #

  余毗邻冯泽臣,于八月间患喉证。

请余诊治时已六、七日,六脉洪数,温毒正盛,咽关下有一核大如枣许,时时吊眼,喉内几乎肿闭,再三参想,喉内结核必是喉痈,若不用刀刺破,放出脓血,断无生理。

当时与患者言明,用小尖刀刺核上十余下,即吐出恶血若有盅余,不多时见效,即能饮食,后用清温化毒三帖痊愈。

  按:咽喉痛是发生于咽喉间的痈疮,《灵枢?痈疽篇》:“痈发于嗌中,名曰猛疽,猛疽不治,化为脓,脓不泻,塞咽半日死。

”翟氏按《内经》旨意,泻其脓血,以救其急,于是热毒锐减,病情立时好转。

再投以清温化毒之品,以治其本,辨证精当,标本兼治,立起沉疴,真妙手矣。

  【案二】 #

  泽臣病愈后二日,其妻又患喉证,初觉形势大恶,身如被杖,寒热如疟,非常疼痛,饮食锐减,日哺更甚。

迎余诊治,六脉洪数浮沉有力,发闷极重,余曰:“此证感邪太深,内藏红痧之毒,最难透出。

”遂用清肺汤,两帖病情稍轻,又两帖红痧透出,喉疼略减,原方又服三帖。

每日午后发热,改用调胃承气汤,大便泻下滞枯秽物极多,诸症痊愈。

后月余头发、皮肤均脱,危乎幸也。

  调胃承气汤 #

  川大黄15克,芒硝12克,粉甘草10克,水煎服。

  养阴清肺汤 #

  杭寸冬15克,玄参12克,白芍21克,生地15克,金银花12克,知母10克,丹皮10克,山栀子6克,连翘10克,加鲜青果6个同煎。

  按:《素问?阴阳别论篇》:“一阴一阳结谓之喉痹”。

本案乃湿热疫毒,纵贯三阳,故见“身如被杖,寒热如疟”的太阳少阳证,以及“饮食锐减,日晡更甚”之阳明证。

治以清热解毒透表兼攻里实之法而收功,足见翟氏技艺高明矣。

古人云:“圣人百虑,终有一失。

方翟氏此案诊得“六脉洪数浮沉有力”,似欠妥当,证之于临床脉既浮不应沉,即沉不应浮,若作浮取沉取有力解,亦不甚通,是千虑之一失也。

  【案三】 #

  邑南阁老庄石某,年七十余,染白喉十日外。

迎余诊治,肾脉虚弱,中取不见,肺脉虚极而数,此乃肺受疫邪,肾水又亏,毒气不能传送,所以缠绵不已。

肾为子,肺为母,母受人辱,子想救而不能。

试看患者,口干无津,舌生芒刺,肾水不能上潮以救肺,即子不能救母之明验也。

余用子母两济汤:

  熟地15克,山药15克,杭寸冬15克,山萸肉15克,丹皮10克,泽泻10克,茯苓12克,玄参12克,知母10克,甘草6克,鲜青果5个。

  水煎服。两剂而白膜已退四五,又服二剂,白膜尽落,共服六帖,芒刺全无,口生津液,饮食渐进,诸症自瘳。

  按:白喉病古称“喉痹”,又称“缠喉风”,《疮疡全书》云:“如喉内有肿,其色微白,其形若襞,此风毒喉痹也。

”喉乃气道通于肺,白喉是一种具有传染性很强的时行疫毒病,多见于少年及幼儿。

是案患者年已七旬,得白喉病较为罕见。

翟氏创“子母两济汤”,以六味地黄汤滋补肾水,加清热生津之麦冬、玄参、知母,青果等投治而收功,盖子能令母实之意也。

  【案四】 #

  本邑文孝廉胡雍甫先生,春月合家染温毒喉症,独二公子百森甚重,约余诊时己六、七日矣。

诊得六脉细微无力,病证确系疫喉,因某医用凉药太过,阳变为阴,不明《内经》中病即止治法,所以致此。

此时不敢再用凉药,非格外治法不可。

遂用桂附汤加减,煎成冷服,因满喉皆烂,桂附味辣,服之甚疼。

后着一人用手按其头部,嘱令勉强饮咽。

服完头煎,病无增减,再服不甚疼,二剂服尽,喉内略轻,后去桂附又服三帖,方获十全。

  加减桂附汤 #

  熟地15克,山药15克,茯苓15克,丹皮12克,山萸肉10克,川牛膝10克,紫油桂6克,附子10克,鲜青果5个煎服。

  按:温毒喉证属于温热疫毒所致,六脉细微无力乃是真阳衰,证见满喉皆烂乃是虚火假热。

翟氏剖析于似疑之间,把握症结之所在,舍证从脉,投以桂附汤加减治之获效,足证其医术高人一着矣。

  【案五】 #

  本城内李金镇,于四月间,合家均患白喉。

金镇有两女,大者十岁,次者岁余,同时而病。

小者不甚在意,及已剧乃迎余治。

时败证俱见,辞不治,次日而殁。

大者天性执拗,死不尝药,病至五日,夜间鼻孔忽流鲜血,约有半碗,自觉不了,未晓即邀余往,及诊六脉皆无,痰声如锯,天庭黑暗,不可救药,当日而殁。

金镇之弟金镜,禀赋极薄,亦病白喉,鉴侄女日前车覆,初得即为诊治,用养阴清肺汤加减,一日两剂,二日痊愈。

又二日,金镇之母年六十余亦病,白喉甚重,寒热如疟,周身骨节酸疼,昏不知人,全家惊恐,急备后事。

余诊脉尚有神,亦用养阴清肺汤,四帖痊愈。

  加减养阴清肺汤

  杭寸冬18克,玄参15克,白芍21克,生地15克,金银花30克,知母12克,丹皮10克,栀子12克,全当归10克,连翘12克,青果24克,木通10克,龙胆草10克,焦山楂12克,泽泻10克,甘草6克,水煎服。

  按:是案四例两愈两殁,皆备录之,乃翟氏实事求是治学态度的铁证,实堪嘉惠于来者。

  【案六】 #

  北门内李姓老妇,患白喉。

延余诊治,肺胃脉洪大有力,年虽老病属有余。

用养阴清肺汤,加大黄15克,连翘12克。

水煎服一帖,大便泻下二次,满喉白膜已退,又服养阴清肺汤三帖而愈。

  按:临证药到病除,非一日之功;治病得心应手,皆在日积月累。

  【案七】 #

  邑西堤外平厂村李某,系余瓜葛亲,其妇年四十余,染喉症数日。

请余时声哑痰鸣,已濒于危,辞不治。

伊再三恳求,念其情切,先用三棱针刺少商二穴,又刺二尺泽穴,均泻肺经温毒,又刺两曲池穴。

服养阴清肺汤,加大黄18克,芒硝12克,黄连6克,金银花24克,青果8个,栀子10克,龙胆草6克。

午时服下,申刻大便,泻下污秽臭粪。

第二日早晨,复邀往视,诸症皆轻,后用养阴清肺汤,原方又服三帖而愈。

  按:观翟氏咽喉门凡十例,服养阴清肺汤加减治愈者达六例,疗效肯定,临证对类似患者可仿效。

  【案八】 #

  邑南关张某,女方九龄,七月间,染白喉五日。

迎余诊治,满喉皆白,呛食声哑,幸脉有神,生机或在。

于是余用养阴清肺汤,守定不移,每日二帖,两天后病势减半。

又服二帖,白退能食,声已不哑。

独大便燥且难,又服小承气汤一帖,方收全功。

  小承气汤 #

  川厚朴10克,炒枳实10克,川大黄15克,水煎服。

  按:治同案二,证却判然有别,贵在辨证,异中求同,故投药大获痊愈。

  【案九】 #

  邑东北店有朱明伦者,年二十余,患喉证。

就余治时,咽痛发闷,饮食难进,午后潮热,肺胃二脉沉数有力,此系温毒喉症,非下不可。

用调胃承气汤,一服而愈。

即:

  大黄15克,芒硝10克,甘草10克。

  水煎服。 #

  按:是案系温毒证,证见饮食难进,午后潮热,肺胃二脉沉数有力,知是温热之毒伤及津液,阳明燥实,故服调胃承气汤一剂而愈,真谓妙手回春也。

  【案十】 #

  彭庄宗德全女,八月间,染白喉甚重。

五日就诊于余,满喉皆白,二目天吊,湿汗淫淫,痰声似锯,六脉微细,余辞。

伊父母恳求甚切,无奈,勉为先针十宣穴,又针尺泽穴,均令出血,以泻肺经温毒。

内服养阴清肺汤,加大黄15克,芒硝10克,犀角6克,黄连6克。

服一帖,大便泻下臭秽极多,由此稍轻。

原方去芒硝、大黄,又服三帖痊愈。

养阴清肺汤方见前。

  按:是案系白喉之危证,然翟氏胸有成竹,针药并举,直中病源,挽患者于垂危之中,非有超群之医术,安能建此伟业哉。

  七、腹痛门(凡十五案)

  【腹痛总论】 #

  腹痛之证,有虚痛,有实痛,有内伤而痛,有外感而痛,证虽不一,不外虚实,实者易治,虚者难医,此尽人而知也。

然此外有因邪祟而痛者;有延绵终年累月,时疼时止者;有发于仓猝,一疼即毙者;有因气滞而疼者;有因血瘀而致痛者。

种种不一,无不由于内伤外感之所致。

余行医四十年来,惟治腹疼,所遵书并无一定,皆审其病源,因势而调治之。

如内伤七情虚也,治宜补中带调,外感六淫实也,治宜去邪固本;至于为邪所祟,外邪乘虚而入也,治宜逐邪,有多年不愈者,虚中挟实,攻补兼施;气血郁结者,确系实证,开瘀行滞,若仓猝暴发,药所不能及,非是阴阳闭绝,即属性阴阳暴脱,此系天命之安排,良医无如何者也。

总之,腹疼诸症,或外感,或内伤,因虚因实,诊脉用药,罔不即廖。

可见行医一道,当使一团活泼之气,常存于胸中,能如此,则终身运用无穷矣。

  【医案】 #

  【案一】 #

  邑北十二里寨贾某,年三十余,在田耕作,偶经大雨,身冷衣薄,受寒腹疼。

初不为意,日久重甚,饮食渐减,面黄肌瘦,三月未愈,始迎余治疗。

六脉浮中沉皆无,推筋着骨,指下劲硬,似有若无,知是沉寒痼疾,非大热药不可。

遂用祛寒温里汤,服一帖减半,二帖痊愈。

  祛寒温里汤 #

  炮姜30克,油桂15克,附子24克,吴茱萸15克,花椒10克,破故纸15克,水煎服。

  按:《素问?举痛论篇》云:“寒气入经而稽迟,泣而不行,客于脉外则血少,客于脉中则气不通,故卒然而痛。

”又云:“寒气客于肠胃之间,膜原之下,血不得散,小络急引故痛。

”是案因冒雨受寒腹痛,久之成“沉寒痼疾”。

翟氏诊脉真切,遣药处方精当,故投药而病廖矣。

  【案二】 #

  官林寨村刘开业者,年三十余,患腹疼证二年余,百治无效。

请余诊疗,面黄肌瘦,腹大如盆。

诊其脉,乱无统绪,古书云:“乱无统绪者,虫积也。

”彼云:“饥时疼甚,饱时略减。

”此虫积无疑也。

余用杀虫汤,辰时服下,午时腹疼更甚,余命速服二煎,至戌时,大便解下蛔虫近千条,腹痛消去七八分。

隔日又投一剂,又下百余条,服第三剂虫尽无也。

后服八珍汤,调理脾胃,月余始获平复,方开于后。

  杀虫汤 #

  雷丸30克,使君子15克,榧子30克,芜荑15克,苦楝根皮15克,槟榔10克,白薇10克,黄芩10克,寸冬12克

  八珍汤见虚证门。

  按:《灵枢?厥病》:“肠中有虫瘕及蛟蛔,……心腹痛,憹作痛,肿聚,往来上下行,痛有休止,腹热喜渴,涎出者,是蛟蛔也。

”详细地叙述了蛔虫成因和虫病发生时特有的症状。

此案系蛔虫成团之重证,状如肿聚,腹大如盆。

然翟氏胆识过人,放量用药,遂投以驱蛔杀虫之重剂而收功。

  【案三】 #

  本城宋庆云之母,年六十余,素有胃气疼疾,每犯疼痛几死,二十年来无药不尝,终不除根。

迎余往诊,六脉参差,又见唇现白点,间伊饥时疼否?答曰“饥时疼甚”,始知确系虫疼。

用雷丸扫虫汤,一帖服下,至夜半疼痛略轻,天未晓伊子来告,言大便二次,泻下红虫尺余者共六条,其病如失。

  雷丸扫虫汤 #

  雷丸13克,苦楝根皮12克,芜荑15克,槟榔10克,使君子15克,白薇10克,鹤虱草18克,榧子15克,花椒10克,条黄芩6克,大黄10克,乌梅3个,川黄柏6克,水煎服。

  按:《素问?咳论篇》:“胃咳之状,咳而呕,呕则长虫出。

”是案之胃气疼,每犯疼痛几死,乃虫邪作祟所致。

然唇现白点,面部有白色斑晕,时疼时止,饥时疼甚,是虫证之特征。

  【案四】 #

  南郭外有朱六合者,年二十五岁,患少腹疼证,疼时四肢厥逆,冷汗如雨,唇口皆青,病半载,服药不效。

邀余诊治,肝肾二部脉极虚细,肾主少腹,肾虚不能养肝,肝亏则多燥,燥则暴怒,疼痛生焉。

乙癸同源,肝肾同治,宜用母子两济汤:

  熟地24克,山药18克,茯苓15克,山萸肉12克,丹皮10克,栀子10克,杜仲12克,川牛膝10克,杞果10克,泽泻10克,柴胡15克,辽五味子6克,白芍12克,附子10克,炮姜7.5克,吴茱萸10克,肉桂10克。

  水煎服,七帖而愈。谚云:“痛无补法”,此不通之言也。

  按:少腹痛者,多属于厥阴肝经之病;肝肾同源,肝为肾之子,肾为肝之母,在生理上,肾水盛则能涵养肝木,肝气盛则可以抑制脾土,使其不至于克伐肾水,在病理上母病可以及子,子病可以窃母气。

是案患者,由于肾水亏不能涵养肝木,使肝脏暴燥,从而失去条达柔和之性,其气妄行,故其经脉所络之少腹痛。

翟氏用子母两济汤,滋水以扬木,令肝木条达,以治其病源,故不治疼而疼自止。

  【案五】 #

  邑西门内李王松,年八十二岁,患腹痛十余日,呕吐不止。

延余诊治,肝脉弦紧,乃木克土之证。

况肝性最急,急则易于作痛,能制肝木者肺金也,补肺以平肝木,则腹自不疼矣。

方用百合补肺汤:

  建百合60克,白术10克,五味子6克,炙百部10克,薏苡仁12克,炙黄芪15克,广木香6克,炙马兜铃7克,辽沙参15克,炙紫菀12克,山药12克。

  水煎服,三帖而廖。

  按:《内经》:“亢则害,承乃制,制则生化。

”张仲景在《金匮要略》中首条指出:“见肝之病,知肝传脾,当先实脾”。

因此治疗肝实证用清金制木,泻肝实脾法,《医宗金鉴》认为这是“隔二隔三之治”也。

翟氏深刻领会“亢害承制”的旨义,掌握隔治法的规律,故对肝实腹痛,才用补金刑木之法而取效。

  【案六】 #

  西关王其良,年三十余,五月患腹痛。

请余时病已半月,调气止痛疏肝之剂,服十余帖均无功效。

余诊脾胃两脉,浮中不见,惟重按至筋骨沉滞有力,知是胸膈停食之故。

更有可证,见食发呕,疼处拒按。

遂用六神汤加减:

  神曲10克,焦山楂12克,槟榔10克,鸡内金12克,鳖甲10克,大黄18克,莱菔子12克,川朴12克,枳实15克,麦芽12克。

  晚间煎服一帖,天明攻下燥粪如核桃大者五六枚,破开色似黑泥,诸症若失,永不再犯。

  按:诊断清楚,组方谨严,药到病除,效著邪蠲。

  【案七】 #

  坡吴村吴姓业农,其子四岁,患腹疼。每发必先潮热,吐痰不止,脾胃脉沉滑,此是湿痰郁结所致。用瓜蒂散加减:

  郁金4.5克,栀子4.5克,白矾6克,瓜蒂3个。

  煎服半盅,二时许遂吐白沫,如鸡蛋清者甚多,潮热即退。后服八珍汤二帖,永不再发。

  按:脾胃脉沉滑,乃湿痰结于内无疑,涎郁气机不畅故腹痛。

湿邪郁而作热,故见潮热。

治用瓜蒂散加味涌吐以去其病源,甚妙。

后用八珍汤以扶其正,甚妥。

  【案八】 #

  西关张自立之妻,年五十余,患腹痛,每疼时腹内气上下奔响如雷鸣。

迎余诊治,六脉和平,无药可用,辞而不治。

患者曰:“我若无病,疼自何来?”余细揣其故,忆本草云:“丹参一味能治腹疼如雷鸣。

告伊曰:“有丹参一味,能治汝病,愿试之否?”伊曰:“愿试”。

遂用丹参240克,煎成两碗,一夜服尽,疼已稍减,腹鸣已去。

又连服四帖,其病霍然而愈。

  按:通则不痛,痛则不通。

是案患者,腹痛时气上下奔响如雷鸣,乃是气机不畅所致。

翟氏用丹参一味治愈,本于《神农本草经》,书中指出:“丹参治肠鸣幽幽如走水,寒热积聚”。

《药性论》亦云:“丹参治腹痛,气作声音鸣吼。

”现代通过兔、狗试验,丹参“有扩张血管作用”。

古今实践均证实丹参有活血、温散、去痛之效确凿无疑。

因此,若能真正掌握经典旨意,用于临床,必能获得高效速效。

  【案九】 #

  官刘寨刘某之妻,年二十余,患少腹疼痛,寒热往来,属治不愈。迎余诊治,肝脉弦急,脾脉滞涩,此系气郁血滞之故。遂用归附调气汤:

  当归尾15克,川芎12克,桃仁15克,红花10克,五灵脂10克,玄胡12克,生蒲黄15克,香附15克,茜草10克,川牛膝10克,丹皮10克,三棱10克,通血香10克,赤芍12克,甘草6克,莪术6克。

  水煎服。两帖后自觉少腹雷鸣,知是气欲行之兆,又服二帖,诸症已愈。但愈后身体软弱,及手不能支持,又服八珍汤,数帖方愈。

  八珍汤见前。 #

  按:气为血之帅,血为气之母,气行则血行,气郁则血滞。

是案患者之腹痛,系肝脾不和气郁血滞而致腹痛,故用调气活血之法取效。

此实系治气郁血滞所致诸痛的根本大法。

  【案十】 #

  南门内史兴春,年三十余,患腹痛证,每日午后必犯,痛苦万状,呕吐酸水。

诊其脉,太阴脾脉郁滞,确系实证。

用枳实厚朴汤,加大黄15克,服一帖无效,又加焦山楂、神曲各15克,服下腹内响如雷鸣,移时泻下乌粪似泥,内有燥粪三枚,破开似血类,不知何日所食停留肠胃之间,今得药脱然而下,病证若失。

  加减枳实厚朴汤

  枳实15克,厚朴12克,陈皮10克,槟榔12克,莱菔子10克,焦神曲15克,麦芽15克,焦山楂24克,大黄15克,香附12克,青皮10克,水煎服。

  按:辨证清楚,治法得当,投药中病,效如桴鼓。

  【案十一】 #

  邑东台屯村蒋某,年将弱冠,患腹痛证,时痛时止,痛时手足皆青,冷汗淫淫,呼天喊地,求死不得。诊其脉知系肝气郁结,木不条达。遂用小柴胡汤:

  酒炒柴胡120克,白芍60克,香附30克,当归18克,青皮15克。水煎服。一剂稍轻,四剂痊愈。

  按:能用此重方,非有过人之胆识,深明经义要旨,精通药物性能,安能取此捷效。

  【案十二】 #

  城西南门内王凤山,年近花甲,腊月羁旋外方,路受风寒,冷热腹痛,饮食锐减,小便艰涩。

众医皆谓热传膀胱,用利水止痛之药,服六七帖俱与病左。

邀余诊治,肾脉沉细无力,命脉极虚,此系老人肾虚受寒之故。

肾与膀胱为表里,肾经受寒则膀胱之津液不能化气,以致小便艰难而腹亦疼。

余用金匮肾气汤加减,熟地24克,山药15克,山萸肉12克,茯苓12克,泽泻10克,丹皮10克,川牛膝10克,巴戟天12克,破故纸12克,丁香3克,油桂10克,炮姜10克,附子6克,炙甘草6克。

水煎服,三帖痊愈。

  按:金匮肾气汤乃仲景创治“虚劳腹痛,小腹拘急,小便不利”等症,意在助肾阳之弱以化水,滋阴之虚以生气,使肾阳振奋,促使膀胱气化,则小便通利,腹痛自去,翟氏此案甚合经义,故用之立竿见影,收效甚速。

  【案十三】 #

  西郭外陈庄有张克明者,年五旬余,患少腹疼证,寒热并作,四肢厥逆,小便赤涩,痛苦万分。

某医用行气散寒之药,三剂不效,更加渴思饮水,大肠脱肛,日夜哭泣,后事已备。

迎余往诊,两尺脉洪滑有力,此系湿热壅遏下焦之故,若使湿热一行,病当霍然。

遂用清肠汤一帖,晚间服下,夜半大便泻下两次,内有脓血甚多,病去大半,又改清湿利热解毒之剂,服四帖渐次痊愈。

  清肠汤 #

  金银花15克,槐花10克,滑石12克,生地12克,栀子6克,黄连10克,黄芩10克,川黄柏6克,大黄18克,芒硝12克,木通4.5克,乳香10克,甘草6克,水煎服。

  按:湿热壅遏作祟,方药紧扣病情。故投药霍然而愈。

  【案十四】 #

  南马庄马明三先生,年逾不惑,舌耕为业。

孟秋患右肋疼痛,服药少效,至中秋肌肤锐减,合家惶恐。

迎余诊治,脾脉涩而中实,《濒湖脉学》云:“涩主宿血。

”疼不移处,定是病血作祟,遂用:

  当归尾15克,桃仁18克,穿山甲6克,玄胡12克,生蒲黄15克,大黄18克,枳实10克,丹皮10克,藏红花3克,白芍10克,茜草10克,焦山楂15克,当门子0.3克。

  水煎服。戌刻服下,至子时大便泻下三次,及晓见所下之物内有核五六枚,家人用物破开,内有黑紫败血,由此诸症痊愈。

  按:见证真切,用药恰当,药到病除,堪称名家。

  【案十五】 #

  邑南聂王村刘某妇,年二十余,八月间患腹痛,痛时呕吐不止,渴思饮冷,业己数月,服药罔验。

延余往诊,胃脉洪大有力,余脉和平,经曰:“火胜则痛,此因胃中积热,火炎土燥之故。

用大承气汤加减:

  生石膏15克,生地18克,黄连10克,枳壳10克,大黄15克,玄明粉10克,黄芩12克,玄参18克,甘草6克。

  水煎服。一剂轻,再剂痊愈。

  按:胃脉洪大有力,痛时呕吐不止,乃胃家实无疑。服大承气汤,使胃气下行,塞者通,闭者畅,实热去,积滞除,不治痛则痛自廖。

  八、幼科门(凡三十案)

  【幼科杂证总论】

  古云:“宁治十男子,不治一妇人,宁治十妇人,不治一婴儿”。

甚言小儿之病不易治也。

因小儿脉不可凭,问不可问,一见生人,啼哭不止,闻之一道无可用矣。

惟望之一道可用,乘小儿不哭,看气血之刚柔,神情之胜馁,禀赋之厚薄。

再察天时之寒温,时证之有无。

问其父母,得病新久,何时轻重,寒热多寡,乳食何如,再参以三关之经纹,详推细看,与彼所言合否。

凭我阅历,运用在心,大概小儿之病无大实者,不可妄攻。

因小儿初生,如二月萌芽,怕经风寒暴日,保护尚虑不及,何能任其克伐!娇嫩脏腑,果铁石乎。

常见今之医家,一见小儿之病,不曰食积,便云惊吓,竟为幼科通套,如此误治,岂不终归于败。

余治小儿独遵《幼幼集成》一书,可为幼科之慈航,济世之宝筏。

余临证四十寒暑,见误治者极多,不觉情动于中,为之辩论数案。

知我者必能亦宥我也。

  馨山按:今之行医者,皆曰大人病易治,小儿病难理。

以大人气血病多实,小儿气血恒虚,大人病能望闻问切,小儿惟三关虎口,所以古今相传“能治十男子,不治一妇人,能治十妇人,不治一婴儿”。

噫!此世之行医者,通例语也,而抑知不然,天下千病万状,不外内伤七情,外感六淫。

以内伤外感相较,则外感为客邪易治,内伤为主邪难医。

小儿之性情无善恶,故知简单,饮食以外,毫无他求,不过嬉戏液耍而已。

无七情之病,其所病者,皆风寒暑湿燥火之六淫也。

至若婴儿赤子,生不满岁,虽脏腑娇嫩,而乳食不缺,寒温得当,六淫亦不易侵。

偶尔侵之,则外来之邪,较大人之内伤为治易。

然而初生之婴,赤游、胎毒、鹅口、天花、痘疹者多。

果能初生时,用药以去胎毒,则百病不生。

特后人不知用,以致小儿多疾,惜哉。

况望闻问切,知脉之浮沉迟数,病之寒热虚实,治大小病固不可少,治小儿病更不可离,何则?小儿脏腑与大人同,脏腑同而治病亦同。

病同而脉亦同,脉同而望闻问切不得分也。

而或者曰:小儿未过周岁者,可以不切脉。

吁!此不通之论也。

要知脉生于气血,气血生于脏腑,大人有脏腑,小儿独无脏腑乎!既有脏腑,则切脉一层更为要端。

不过小儿之脉,则一指定三关。

再望其颜色,闻其声音,问其父母,或强或弱,或虚或实,然后用药,未有不愈者。

若过此以往,小儿之脏腑渐强,气血渐旺,此时人事不接于世,浮沉七情毫无,焉有内伤!无内伤气血何虚!即有外感,随手奏效。

由此视之,小儿之病与大人之病,何虚何实?治小儿之证与大人之病,孰难孰易?当必有辨之者矣。

  【医案】 #

  【案一】 #

  邑庠生魏馨山先生,余厚友一也,少难子嗣,年四十余,始举一子,七八日内啼哭不止,乳食减少,约余往视。

但闻儿声壮厉,满面红光,身有微热,此乃胎毒,决非风证。

当用清热化毒之品,以解胎毒。

愈后,更免赤游丹、鹅口等证。

此防患未然之良法也。

先生阅余之论,深信不疑。

遂用二花连翘汤:

  金银花6克,川黄连1.5克,生地3克,连翘3克,丹皮1.5克,木通1.5克,大黄1.5克,生甘草3克

  煎成两酒杯,二次服下。一时许,小儿泻下黑黄臭粪,胎毒已去,由此一帖而愈。

  按:凡小儿在周岁内有病者,多为胎毒,但胎毒有胎热、胎寒之分。

本例患儿哭声壮厉,面红,身热,显为胎热,故翟氏用清热化毒之品,自拟二花解毒汤解之。

方中金银花、连翘、木通清气分热毒;生地、丹皮、大黄清血分热毒,甘草泻火和中。

药投病机,所以仅服一剂,泻下黑臭粪,胎热随之而消。

  【案二】 #

  邑西邵凹村邵姓之子,年未周岁。

适患腹疼,呕吐乳食。

腹膨胀满,四肤发凉,啼哭不止。

邀余往视,面色淡白,口唇微青。

哭声低微,问其大便色白,形证相参,确系胎寒脾虚之症。

余用参术汤加减:

  党参6克,白术4.5克,茯苓6克,白扁豆4.5克,炙甘草3克,薏苡仁4.5克,肉桂3克,炮姜2克,砂仁4克。

  煎成一小茶杯,来日病减四五,原方又服一帖,不日痊愈。

  按:上例为胎热,本例为胎寒。

辨证要点为:肢凉唇青,面色淡白,其大便色白尤为胎寒之明证。

故翟氏选用四君汤健脾益气,肉桂、炮姜、丁香温中散寒,又增薏苡仁、扁豆加强健脾止泻作用,服后果然如期。

  【案三】 #

  胡子厚举一子,甫七日,啼哭口噤。

有老妪曰:“是七天疯证,非针不可”。

伊不通医,任其乱治,针十余处,又服牛黄丸、一摄金等药,几濒于危。

老妪术穷,绝迹不往。

又延余往诊,见小儿声音洪亮,禀赋甚厚,知属胎热使然。

经曰:“脾开窍于口”。

儿口紧乃阳明经热甚,宗筋胀急。

啼哭者,心火炎上,烦躁不宁。

以上诸症,总归胎毒。

余用黄连犀角汤:

  当归3克,黄连2克,木通2克,金银花3克,栀子2克,生地2克,犀角2克,连翘3克,甘草2克,大黄2克。

  水煎,服二酒杯,泻下红黑粪二次,诸症如失。

  按:小儿七日,啼哭口噤,多系胎中受热,兼风邪流入心脾二经所致。

老妪用针刺、丸药并治,法无非议,疑为选穴不应,丸药效缓,翟氏用黄连犀角汤清泄实热,乃釜底抽薪之法,足见病急不可缓治。

  【案四】 #

  本邑广济院内高姓,卖卜为业。

举一子,生半月面黄肌瘦,气色虚馁,乳食减少,哭声低微,延余往视,余云:“此儿种种虚象俱现,定是胎元不足之故,倘作风证治,悔之何及。

”遂用参苓白术散加减:

  党参5克,茯苓3克,油桂2克,附子1.5克,枸杞子3克。

  煎成徐徐饮下,一日夜共服五六酒杯,越日病状减轻,又投一帖,气血充足,乳食大进。

古云“治小儿如哑科”。

只因脉不可凭,又无可问,愚父愚母,妄言病源,如同呆子说梦。

医者无所适从,再无阅历,捕风捉影,虚实颠倒,婴儿之命,岂可问乎!

  按:本例为脾虚证。翟氏用键脾补肾,益气养血法,实得治虚之要。案中所用之药,为桂附四君子汤合当归补血汤加味,已失参苓白术散意,故方名不妥。

  【案五】 #

  和寨张奇峰女,周岁余,咳嗽发闷,潮热不乳,虚汗淫淫。迎余视疗,但见小儿鼻窍壅塞,偎藏母怀,此属外感伤风之症。当用仲景桂枝汤:

  桂枝尖4克,白芍3克,甘草4克,大枣1个去核,生姜两片。

  煎成令儿饮两酒杯,病减半,又服二酒杯,诸症皆愈。

  按:发热汗出,太阳、阳明二经均可见之。此患儿兼有鼻塞,更有“偎藏母怀”,此为恶风状,故按太阳中风证治之,服桂枝汤一剂而盛。

  【案六】 #

  北郭外李庄李芳春女,一岁有余,患刚痉,即俗云“急惊风”是也。

迎余往疗,但见小儿二目天吊,口噤吐沫,两手握拳,坚固不可开,面红气喘,身热如火,小便色赤,实热实象,一时齐发。

看服过药方,大概羌活、麻黄、防风之类。

正如火上加油,炉中添炭。

吁!误矣。

余用犀角地黄汤加减:

  当归10克,生地10克,羚羊角1克,龙胆草4克,胡黄连4克,丹皮5克,木通3克,大黄6克,钩藤5克,生白芍5克,生甘草5克。

  水煎徐服下,一时许,泻二次,诸症渐止。

又服养阴退热之药二帖痊愈。

李某问曰:“此女病经三医,皆曰急惊风证,而针药罔效,阁下不用针,而用凉药见效何也?”余曰:“经云诸风掉眩,皆属于肝,而动象属于阳,此明系肝热火炎之证。

彼用除风之燥药,火借风势,风助火威,此女不死者幸也。

余用凉泻药,如金风送暑,炎热自消,不逐风而风自熄。

沾沾除风,岂不误治。

”李某闻言唯唯。

  按:痉病有刚柔之分,刚痉主凉泻,柔痉主温补。

本例明为刚痉,为热证、实证、阳证,他医误作风治,用麻、防、羌类药,实为火上加油,炉中添炭。

翟氏依证尊经,遂用犀角地黄汤加味治疗,二帖痊愈,并指出治刚痉“用凉泻药,如金风送暑,炎热自消”,甚有见地。

  【案七】 #

  南黄义岗黄文祥之子,年方岁佘,患肿病三月,面黄身肿,饮食仅可养命。

消食消肿之药,服二十余帖皆无效。

迎余诊疗,小儿脉如悬丝,声音低馁。

此乃先天薄弱,非本实症,又服克伐药太多,所以重上加重。

若再不改用温补,速收散失之元气,决无生机,余用十全大补汤加减治之。

服两帖稍效,又服二帖肿渐消,饮食加增,共服十余帖,月余气血红和,肌肉复生,由是方获痊愈。

古云“病伤可疗,药伤难医”,信矣。

  十全大补扬 #

  党参6克,炙甘草5克,白术5克,茯苓10克,大熟地6克,当归5克,白芍4克,炙黄芪6克,油桂4克,芡实6克,白扁豆6克,西砂仁10克,附子1.5克,薏苡仁6克,辽五味子3克,水煎服。

  按:面黄身肿,若无实证可及者,可按虚证论治。

不可一见肿证,陡用消散药。

本例诊为虚证,其据有二,脉细、声低、面黄一也,服消药不效二也,故改用温补剂取效。

案中以服消肿药不效为镜,足见问诊之重要。

  【案八】 #

  南关张善初女,年两岁余。

患慢脾风证,即《幼幼集成》所谓柔痉也。

诸医皆作风治,以致瘈瘲搐搦,二目天吊,虚汗类雨,面白气喘,四肢厥逆,腹内肠鸣,大便泄泻,昼夜二、三十次。

迎余诊视,余见凶证俱现,恐难挽回,辞不治。

女子父母苦求敦恳,余曰:“此病九死一生,倘治之不愈如何?”伊曰:“不愈者命也,安敢归咎。

”投以桂附回阳汤,戌时服下,至明日来告曰:“此女病证虽未痊愈,已愈二三。

”原方又服数帖,渐收全功。

噫!凡小儿刚柔二痉而作风治者,读《幼幼集成》书,可以憬然悟矣。

  桂附回阳汤加减

  熟地10克,党参10克,白术6克,丹皮5克,油桂4克,炙甘草6克,附子5克,龙骨10克,山萸肉6克,炮姜5克,肉豆蔻6克,巴戟天6克,山药6克,破故纸5克,水煎服。

  按:《幼幼集成》云:“痉有刚柔,刚痉无汗,柔痉有汗。

小儿刚痉少,柔痉多。

而且肌肤薄,腠理疏,不胜发表,惟宜解肌治痉。

”本案原为柔痉而作风治,风药伤津损阳,以致变证蜂起。

患者四肢厥逆,昼夜腹泻二、三十次,显系脾肾阳虚,所以翟氏从健脾温肾入手,数帖竟收全功。

诚为不治风而风自止的范例。

  【案九】 #

  邑北李庄李玉林女,三岁余。

于二月间随母探亲,偶受大寒,由此得病。

寒热往来,腹疼咳嗽,吐痰日多,至五月肉脱骨立,卧床不起,饮食大减,服某医药无效,迎余往诊。

六脉沉紧,重取微滑,此乃大寒积于肠胃,非温中散寒元气何从而复。

余用桂附汤:

  附子6克,油桂5克,白术10克,炙甘草6克,炮姜10克,荆芥子7克,丁香2克,破故纸7克,半夏6克,砂仁5克,党参6克,巴戟天10克,礞石6克。

  煎成早晨服下,至晚腹疼咳嗽略减,又服二帖,寒热已去,饮食渐进,共服七帖,渐收全功。又调养月余,方能步行。

  按:“大寒积于肠胃,非温中散寒则元气何从而复”,即《内经》“寒者热之”之法。

元气之本在肾,其源在脾,故舍温补脾肾则元气难复。

翟氏从脉沉紧着眼,诊为大寒证,这与《金匮要略》寒疝病的“脉沉紧”同义。

  【案十】 #

  马南庄王姓,家甚贫,其子近三岁,终日衣不当寒,食不充饥。

初病时发寒热,四肢懒惰,渐至腹大疼痛。

迎余诊治,六脉沉而有力,浮取不见,外虚而内实,即大实有羸状也。

余用补中消积汤:

  党参10克,白术10克,穿山甲6克,鳖甲10克,川大黄10克,枳实6克,厚朴6克,焦山楂10克,炮姜10克,芒硝3克,巴豆霜0.1克,京三棱5克。

  水煎服。

午时用下,至晚亦无动静,又将二煎服下,至天明腹中痛甚,欲大便,自觉有物到肛门,苦不得下,儿母用物挖之,始出粗二指、长三寸之粪便,破开细看,不知何时所食之糠馍也,由此诸病愈。

  按:此例为虚实夹杂证,攻之恐正气不支,补之虚实积愈增,故拟补中消积汤攻补兼施,足见翟氏立法精当,遣药适宜。

  【案十一】 #

  高阳周凤书之子,三岁余,与他儿戏耍,木棍误触头面,破皮出血甚多。

六七日后,渐觉口噤,言语赛涩。

又二日,两手握固而难伸,角弓反张,饮食难进。

邀余往治,六脉浮紧,此为破伤风也。

余曰:“此证最为凶险,十中不过愈其四五。

”周曰:“此证虽凶,情属父子,人事不忍不尽。

乞先生念余年四十余,惟有此子,万一痊愈,没齿难忘。

”怜其恳切,遂制一方,名曰逐风丹。

  全蝎一条,麝香0.3克,艾叶3克,蓖麻子2个,天麻5克,羌活6克,防风6克,荆芥5克,当归5克。

  共为细末,香油调抹患处,每日十余次,内服活血除风汤。外抹内服。二日口渐开能言,诸症皆轻,五日共服四帖,竟获十全。

  活血除风汤 #

  当归10克,黄芪10克,羌活6克,川芎6克,防风10克,生白芍10克,荆芥10克,全蝎2条,白芷6克,天麻5克,秦艽6克,生地10克,甘草6克,水煎服。

  按:《幼幼集成》云:“小儿或因跌扑或刀斧破伤,风邪暗袭,伤处发肿,谓之破伤风,速宜治之,不然,则发痉矣。

内服疏风血散,外以紫金锭涂之。

”翟氏深得其要,外拟丹敷,内以汤疗,内外分消,力专功宏。

由于方证合拍,所以不几日竟获痊愈。

纵观方药,乃循“治风先治血,血活风自灭”而设。

  【案十二】 #

  北关江姓一小儿,甫六月,胎毒未去,偶然大啼不止,乳食减少。

迎余往视,见小儿手背红点如豆,余命宽衣细看,左腿膝上红如云片,此是赤游丹毒。

古云“此证起于四肢,入于腹者死”。

急用二花解毒汤,以免后患。

一剂即效,二剂痊愈。

  二花解毒汤 #

  金银花5克,荆芥4克,防风5克,生地5克,当归5克,紫草3克,连翘6克,木通2克,玄参5克,知母4克,乳香2克,甘草3克,水煎服。

  按:明?万密斋曰:“小儿赤游丹毒,虽有十种,皆由心火内盛,热与血搏,其热如火,痛不可言,赤如丹砂,故名丹毒。

自腹出四肢者,易治,自四肢入腹者难治。

”翟氏自拟二花解毒汤清热凉血解毒,佐以除风活血,该方是从万氏防风升麻汤化裁而来。

若作风治,误用辛温,转生他变,必致难挽。

  【案十三】 #

  西关刘明言女,岁余,患赤游丹毒三日,始请余调治。但见小儿满面红光,腹背尽成赤色,声音已哑,二目直视,肝肺己绝。未治即殁。

  按:声哑为肺绝,直视为肝绝。前人有“先发丹而后惊者,此毒气由外入内者,多死不治。”此案可为佐证。

  【案十四】 #

  北罗庄魏信三,小儿半岁余,大病后忽起鹅口白,身热不退,诸医不曰湿热,便曰邪火,屡进寒凉,无稍效,日近危笃,请余起疴。

但见小儿面青气喘,四肢厥凉,误作真热治之,殆矣。

华元化曰:“虚其虚实其实而死者,医杀之也”。

余用桂附地黄汤,水煎冷服,遵《内经》用热远热之法,一帖遂效,二帖全廖。

  桂附地黄汤: #

  熟地6克,山药5克,山萸肉5克,油桂2克,附子2克,茯苓5克,川牛膝3克,丹皮5克,巴戟天5克,杞果5克,五倍子2克,炙甘草2克,水煎服。

  按:鹅口白即鹅口疮,多由心脾蕴热所致。

但此证屡进寒凉,重伤阳气,遂见面青气喘,四肢厥冷,疑寒药伤阳之误。

翟氏用桂附地黄汤加补肾收敛剂,热药冷服,二刘全廖。

从此看出,若无正确的辨证,就无有效的治疗。

  【案十五】 #

  王性初,邑北王庄人。

其子三岁时,患泄泻症,每日夜五、六次,自二月至八月不愈,寒热药服过数十帖,均不效。

迎余往诊。

脾脉滑数,它脉和平,此证因脾有湿痰积热作泄。

古云:“五泄皆属于湿”,又云:“火泻者肠鸣”。

问儿之父母,果然。

遂用化痰清热汤,连服二帖,病去六七,又服二帖痊愈。

  化痰清热汤 #

  半夏10克,胆南星6克,橘红6克,荆芥子6克,黄连5克,陈皮6克,黄芩5克,甘草6克,水煎服。

  按:《医宗必读》提出治泻有九法,即淡渗、升提、清凉、疏利、甘缓、燥脾、酸收、温肾、固涩。

本例是清凉与燥脾两法的合用。

惟诊为湿痰积热作泄,仅凭脾脉滑数理由似欠不足,以药测证,当有泻而肠鸣,大便不爽,粪黄而臭,舌苔黄腻等。

  【案十六】 #

  朱本良女,于十一岁时,患疟疾半载方愈。

腹内左胁有块,其大如碗,按之则疼,饮食日减,面目黄肿,每日午后冷热,肚大青筋,消积破块之药服二、三十剂,如石投水,一毫无效,卧床不起。

邀余诊疗,六脉虚细欲绝,元气亏损已极,徜不急补养,女命休矣。

余自制一方:

  常山30克,白术60克,炙甘草15克,红枣300克与药同煎,去药食枣,每日早晚各服15枚。

  食完一料,肿渐消,元气渐充,块自消。

朱曰:不用消肿药而肿自除,其理安在?请指示以释余惑。

余曰:“此证原因得于疟疾之后,故用常山仍是攻疟疾之专药,白术、炙甘草二味甘温和平,大健脾土,脾土渐旺,气血充足,肿块自消”。

东垣先生云:“温中即是发表,补正即是消积”,味此二句,真千古而定论也。

  按:翟氏重视小儿的体质特点,对于痼疾,主张辨证施治,扶正祛邪。

如本例腹内痞块,实中有虚,他医用攻剂罔效,翟氏立足于补,补中寓消,尤妙在药、枣同煮,食枣弃汤。

这种扶正消积、药变为食的灵便用法,对于小儿尤为重要。

  【案十七】 #

  邑西莲坡村,工广文子,年七岁,六月间随母吊丧,归家即病。

上吐下泻,指甲微青,精神昏愦,如中鬼祟状。

某医以为霍乱,针十余处,又服霍香正气散,病如故。

迎余诊治,六脉离乱,毫无统绪。

王肯堂先生云:“脉无统绪离乱者,乃客忤病也”。

余想客忤属秽恶之气,人中此气,闭塞心窍,神明昏乱。

奈小儿正在吐泻,药不能进,欲辞不治。

儿母含泪苦求,余不得已,忽忆古云“香能辟秽气”。

遂用:

  麝香0.3克,广木香6克,苍术6克,白芷10克,山柰10克,牙皂3克,辰砂6克,明雄10克,丁香3克,郁金10克。

  共十味,研为细末。用一火盏,置小儿面前,药面频频撒之,烟冲儿面,一时许,忽得四五喷嚏,吐出稠痰盅余,遂能言,不数日痊愈。

  按:以六脉离乱毫无统绪,悟到客忤秽恶证;从患儿正在吐泻,悟出用药末熏面法,堪为诊治之妙。

  【案十八】 #

  县西赵岗村,赵瑞祥子,半岁余。

出温疹后周身生疮,皆已馈烂,如蛇退皮,处处皆臭秽难闻,惟头部独重,日夜啼哭,乳食已减,中西两医,屡治不效,就诊于余。

见小儿面目浮肿,气色暗淡,哭声低微。

余曰:“此因阳气亏损,不能摄血,血不归经之故。

”遂用参附回阳汤,每日一帖,五、六日后脓水稀少,啼哭已止。

共服药十二帖,诸症遂愈。

今之习外科而不明内科者,均不免顾此失彼之诮也。

  参附回阳汤 #

  党参6克,白术5克,茯苓6克,炙甘草5克,炙黄芪16克,白芍5克,熟地6克,附子4克,当归身6克,油桂2克,炮干姜4克,破故纸4克,水煎服。

  按:参附回阳汤系十全大补汤加味,有补气养血、温经化湿作用。乃是翟氏常用的扶正祛邪方剂之一。

  【案十九】 #

  本城大士阁街路西,冯先生女,年六岁。

三月患泄泻证,百治不愈,九月瘦至肉脱骨存,命如悬丝,二目上视,口紧不开,两手握固,湿汗淫淫,抽搐频作,他医误作风治,几濒于危,始请余调治。

余见此证,诊其脉,断为柔痉。

冯某乃辨为风,余引证前医为之辨论,以释其惑。

仲圣曰:“太阳病,发热汗出,而不恶寒者,名曰柔痉。

”王肯堂先生云:“小儿大病后,抽搐口噤身有汗者,人曰慢惊,即柔痉也。

”宋太医贾才云:“小儿柔痉而作风治,未有不毙者。

”李东垣先生云:“小儿柔痉,多见于吐泻、天花、痘疹、大病后,庸医误作风治,实杀之耳。

”伊曰:“先生既云非风,因何有抽搐口噤现象?”余云:“胃属阳明而荣于口,主宗筋,至于口噤、四肢抽搐,皆阳明血虚不能荣宗筋故也,二目上吊者,足太阳膀胱脉起于目内眦,行头后而走脊,上视者证明是膀胱气血双亏也。

”伊闻余言,请赐妙方。

遂用参附回阳汤加味,水煎成,令徐徐服之。

投一帖少效,二帖诸症均减半。

原方共服五帖,方获十全。

  参附回阳汤: #

  西洋参5克,杞果6克,辽五味子3克,川牛膝5克,油桂4克,附子5克,巴戟天6克,砂仁5粒,茯神5克,炙甘草6克,熟地10克,炒枣仁6克,当归身6克,山药6克,茯苓10克,杭白芍6克,白术6克,山萸肉5克,大胡桃1个(连老皮打如泥),丹皮6克,川芎5克,水煎服。

  按:此方温肾健脾,补肝养心,名曰回阳,实则温阳益气、养血填精俱备,非至虚不得用之。

  【案二十】 #

  南郭外腊梅庄,卞凤魁次子,乳名二成。

二岁时患痞块症,肚大青筋外露,每日午后发热,消积破块之药,服过无数。

饮食渐少,形容日见憔悴,无奈就诊于余。

六脉紧细,乃虚中挟实之证,攻之元气不支,补之块从何消。

左右掣肘,忽忆李东垣先生枳术丸,诚古今消积之妙方。

遂用枳术丸加穿山甲15克,三味药共为细末,掺入饭内。

日服10-12克,初服60克,发热稍减,饮食渐增。

又服120克,腹块消去四、五,似有若无。

后又服120克,大便脓血四、五次,由此块无体胖,气色红融,已复原状。

儿父十分感激。

  按:小儿痞块,虚中挟实者多,攻之元气不支,补之块从何消。

翟氏推李东垣积术丸健脾消滞,另加穿山甲破积化痞,制成丸剂,以图缓治,使积消正复。

这种治法值得我们效法。

  【案二十一】 #

  南郭外八卦亭村,王姓,年五十二得一子,三月余,患赤游丹毒。

迎余往视,见小儿腹背紫,声音己哑,绝证俱现,辞不治。

后闻请老妪于患处针百余针,外擦以金黄散,香油调抹,竟日而亡。

此证本在不治之例,又用此法逼毒内归,实是小儿催命符也。

噫!病岂可妄治哉。

  【案二十二】 #

  余毗邻张姓,与余素有小隙,伊女五岁,四月染疟疾,至十月百治无效。

骨瘦如柴,面目浮肿,腹内左胁下有块,大似碗许,按之微疼,伊无奈,托人求余诊治。

诊得脾肺脉有力,肝脉虚数。

古云,疟本属肝。

胆者肝之府,乃半表半里,所以寒热住来也。

肝脉虚数者,可知肝病。

脾为肺母,肺为肾母,脾母受伤,肾肺二经有连带关系,欲补肾子,先补脾母。

余制一方,名子母两援汤。

  白术60克,熟地60克,常山30克,红枣一斤,与药同煮。去药食枣,每日早晚各食15枚。

  四天而疟疾痊,食完一斤,块消一半,原方又食一斤,诸症均愈,身体复元。

张某置礼谢曰:“因当年冒犯,不敢请治,小女枉受数月之苦。

”余曰:“此些小事不足挂齿,余岂能念旧隙者哉。

  按:子母两援汤亦属攻补兼施方。

  【案二十三】 #

  邑东南李楼村,李信义之子,年九岁。

腊月出痘,迎余时见苗十二日。

但见小儿周身之痘,色尽灰白,根盘红晕,走散不收,其痒搔抓不停,痘内均含清水,毫无脓浆,皆是痘证大忌,辞不治。

儿父泣啼恳求,余索服药方,大概是凉血解毒、消风止痒之剂。

始知药误治为害也。

余曰:“此证只因误治变逆,本在不治,恐未能挽回。

倘若治之不愈,不归咎我乎?”儿父曰:“即治不愈,焉敢归咎。

”余遂遵《痘疹集要》温中托毒汤大为加减,煎成一帖,早晨服下,午时又服一帖,至晚痘虽无起色,惟痒不止。

又服一帖,来日早晨再看,痒已止,痘内清浆略变稠脓。

余心暗喜,仍用此汤。

日夜大剂连进,与以鸡鸭鱼肉与药并吃,四天服药六帖,大便一次,通体之痘尽成黄脓,颜色苍老,饮食大进,醒睡两安。

又连进三帖,逐渐靥结痴,停药三日,痂落而成功,共服十余剂,竟转危为安。

后儿父问曰:“阁下纯用大热大补之剂,而收全功者何也?请示知以释余惑。

”余曰:“痘发痒者,乃火衰之故,红晕散漫不收者,乃元气大虚、不能统摄营血归根之理;痘内清浆者,气虚不能化毒为脓也。

如田地种豆,天热地湿,豆苗三天可出。

若阴晦天寒,六日亦不能出芽。

又如气球,气足则起,气虚者陷也。

痘属先天阴毒,非借阳气而功不成。

”伊闻余言,叹服而退。

  温中托毒汤加减

  党参15克,白术15克,炙甘草10克,熟地18克,山药12克,油桂10克,炙黄芪24克,川芎10克,茯苓10克,红枣5枚,当归身10克,黄豆10克,水煎服。

  按:说理明白,论证清楚,若不熟于方书、不富于经验者,何克臻此。

  【案二十四】 #

  雎县西岭寺村,马姓夫妇,家贫甚,夫以笔耕,妻以针耨,生一子,方四岁,得痿证,卧床年余,调治乏资,终日忧虑,适逢临证彼处,趁时请疗。

诊得小儿肝肺脉均滑数,此属湿热为病,非清热除湿不廖。

遂开一方,名曰起废汤,二帖见效,八帖痊愈。

儿父曰:“此儿余以为终身作废人,蒙先生一医而愈,大德大恩,恨今生难报于万一也。

  起废汤 #

  玄参12克,茯苓12克,郁李仁10克,黄柏6克,黄连3克,黄芩6克,葛根6克,苍术6克,生地12克,防风10克,木通5克,甘草6克,水煎服。

  按:《素问?痿论篇》有筋痿、脉痿、肉痿、皮痿、骨痿之称。

并指出:“阳明者,五脏六府之海,主润宗筋,宗筋主束骨而利机关也。

”患儿肝肺脉均滑数,知是湿热伤津所致。

因此,翟氏从清热利湿、柔筋养阴着手,自拟起废汤治疗。

方用三黄、木通清热,苍术、防风、茯苓祛湿,玄参、生地养阴,葛根柔筋,郁李仁润筋。

湿热除,筋脉柔,则痿证自痊。

  【案二十五】 #

  友人李茂如令郎,八岁出痘,余诊时已见苗,但见小儿壮热发渴,苗色暗淡,明系元阳不足,倘不早补,痘必中变。余用温中托毒汤:

  炙黄芪15克,白术15克,炮姜12克,半夏7克,油桂10克,党参12克,龙眼6克,红枣3个,蒸酒一盅同煎。

  伊父见方迟疑不决,余知其畏药热之故,明告其理曰:“本先天阴毒,痘色暗淡阳虚也。

非借热药以扶阳,则痘色灰暗不能灌浆成脓结痂,终归于败,余阅历此痘多矣。

若有错误,甘愿受咎。

”伊始深信,共服药五帖,以收全功。

今已二十余岁矣。

  按:痘色暗淡不红为阳虚,此为立法要据,故用温中扶阳剂托毒外出而收功。

  【案二十六】 #

  西门内苏姓一女,两岁,偶出痘。迎余往治,见小儿头面周身之痘尽成灰色,均已塌陷,且大便泄泻无度,咬牙寒战,败证齐出,即神医亦无措手矣。

  【案二十七】 #

  河北滑县刘风春,家贫穷,亲丁六口,赴湖南投亲不遇,乞讨返里,路过我杞,投宿东关泰山庙内。

伊有女,年十八。

于十一月出痘,迎余诊治,余见周身业已见苗,颜色暗淡,根晕散满不收,骨节疼痛非常,大渴饮水,大便日夜三、四次,种种逆症齐现。

余曰:“系气血双亏,若不急补,毒气赖何托送。

将来必变咬牙、寒战、泄泻、塌陷而死。

”伊母问:“几帖可愈。

”余曰:“十帖”。

伊母闻言泣下曰:“每日非乞讨无以为生,衣服尽典当,惟余新褂一件,送先生以作药资。

”余见比情,不觉鼻酸,慨然曰:“请将衣服自留,此证无论服药多少,余不索分文。

”又见患者躺卧砖地上,此年又冰天雪地,纵有医药,岂能得生。

遂送软草一捆,令女睡卧。

又与大钱八百,令其买面扶养。

遂用舒驰远先生温中托毒汤加减,日夜两帖,二日后诸逆症渐退。

又服四帖,均有饱满黄脓,颗粒鲜明,少有发痒,此因火衰之故。

又投二站,渐靥而有结痂者,停药五天,痂落而收功。

后天晴,全家起身,女之父母偕女至余处叩谢而别。

  温中托毒汤加减

  党参15克,茯神12克,白术12克,熟地15克,炙黄芪18克,附子12克,肉桂10克,破故纸10克,当归身12克,炙甘草10克,炮姜10

克,陈皮10克,砂仁6克,辽五味子10克,山茱萸10克,川芎10克,山药10克,黄豆6克,红枣3枚(为引)

  【案二十八】 #

  韩君范五,余同道友也。

二十余岁时,十月出痘,余至见通体之痘,平塌不起,神情昏愦,饮食少进,趁早调治,大补壮阳以固根本,托送痘毒以免将来费手。

遂用舒驰远先生温中托毒汤加减,先服二帖,痘内均已生脓,又服六帖,痘有六分饱满,忽于夜间大热癫狂,赤身下床,似乎阳证发狂。

天初明余再诊,见痘色微有灰意,亦不如昨日饱满,余知痘出极稠,耗伤血气太重,譬如五谷秀实,天旱无雨,谷粮岂能丰收。

原方复加重,日夜连进,总不失手。

又三帖,痘皆丰满,形色俱足。

余喜曰:“得之矣。

”住药,避风寒,调理饮食,不数日而收功。

  温中托毒汤加减

  熟地60克,党参60克,炙黄芪60克,五味子50克,肉桂15克,山药24克,当归身12克,川芎6克,砂仁10克,山萸肉10克,陈皮6克,炮姜10克,炙甘草10克,黄豆6克,红枣5枚(为引)水煎服。

  按:痘为先天之毒,内伏命门,感不正之时气而发,最损真元之气。

且灌浆结痂全赖元阳气壮。

观翟氏案中,有因误服寒药而致痘色尽灰无浆者;有因先天元阳不足以致平塌不起者;有因延医而致毒气内陷者。

翟氏抓住痘色暗淡,根晕散漫,依扶阳托毒外出论治,收效颇奇。

  【案二十九】 #

  范五初愈未十日,伊令正被染出痘,迎余至时,患者卧床如醉如梦,身有微热,痘均塌陷,色似香灰,饮食发呛,寒战咬牙,大便滑泄。

问其天数,已五、六日。

此痘与范五均属气血双亏。

一服药得生,一误期至死。

噫!可悲夫。

  【案三十】 #

  空桑高氏者业农,伊子三十二岁出痘。

余至时痘出五日,诊得六脉洪盛有力,沉取亦然。

问其二便,大便秘涩,小便点滴极臊,其热非常,口气又臭,渴欲冷饮。

痘色紫红,板滞不起,形证相参,确系实证无疑。

余用二花解毒汤加大黄,煎成一帖,辰时服下,至申时病势如故。

二煎又服一碗,天未晓大解一次,由此热证均去三四,痘转红和,已有白脓,此药不敢再服,恐伤元气。

经曰:“大毒治病,衰其半而止。

”改用平淡之剂,又服三帖,结痂而愈。

如此实证,治数百人,仅遇二、三。

余用凉药乃一时权变。

敬告同道君子,勿谓凉药解毒,即可治痘之逆证,以误生民,当慎之。

  二花解毒汤 #

  金银花12克,连翘10克,生地10克,紫草10克,玄参12克,知母10克,木通6克,白芍10克,紫花地丁10克,丹皮5克,红花6克,栀子6克,荆芥6克,黄芩6克,秋桔梗6克,大黄10克,(酒炒)水煎服。

  平淡之剂 #

  党参10克,当归10克,茯苓10克,白术6克,川芎6克,白芍10克,陈皮6克,炙甘草6克,柴胡12克,紫苏10克,桔梗6克,水煎服。

  按:痘疹属实者甚少。

此案六脉洪盛有力,便秘溲赤,渴欲冷饮,痘色紫红,脉证相参,确系实证无疑。

遂用自拟二花解毒汤清热凉血,犹重解毒,不注重攻实,深得治痘之要。

待热毒衰其大半,改用平淡之剂,始终以顾护元气为本,这正是翟氏的胆大心细处。

  九、妇科门(凡三十二案)

  【妇科杂证总论】

  医者活人之事,若粗而不精,亦杀人之机也。

妇人之情,隐微难见,有病则一委诸医,医不能得其隐微,望闻问三者对于妇女诸多不便,惟凭切脉,可尽凭乎。

惟是妄意揣度,聊复从事焉,嗟呼!此何等事,仅以意度之,而曰想当然乎。

余应世以来,惟仗临时制宜,当从证从证,当从脉从脉,不拘纸上陈言。

大概妇女之病,每由内伤,因思虑不遂、郁怒伤肝者居多,外感者不过临经感受风寒暑湿,初不为意,久成宿疾,变生诸症,笔难尽述。

古云。

“宁治十男子,不治一妇人”。

甚言妇女病不易治也。

能于妇女专书深心研究,虽不能生死肉骨,亦可告无罪于上帝。

若目不睹歧黄先贤诸书,只图蝇头微利,一旦误治,或孝子慈亲,或人之贤妻爱女,复水难收,退而自思,宁无愧乎。

余治妇女诸症,独重《济阴纲目》一书。

此书对妇女之病,大者无所不包,小者无所不有,详切简当,登妇女于寿域,拯坤道于春台,无能出其右者也。

  【医案】 #

  【案一】 #

  余友索文萃令正,因郁怒伤肝,天癸四月不行。

一日忽大下死血成块者十余枚,立刻昏倒于地,四肢厥冷,目闭口开,急迎余往治。

诊得六脉极细欲脱。

张洁古云:“血脱者补气”。

急用:

  炙黄芪30克,当归10克,白术15克,茯苓12克,油桂10克,乌梅5个,炮姜12克,川芎10克,白芍12克,熟地18克,山萸肉10克

  水煎服。一帖神清,二帖血止,四帖痊愈。

  按:古云:“有形之血难以速生,无形之气所当急固”。血无气不行,气无血不归。血脱者补气,气旺血自归经。只有深明阴阳互根之理,才能疗此危疾。

  【案二】 #

  彭庄宗得玉妻,年只十余。

二月经行,于坑边洗衣,此时天气尚寒,及归寒热似疟,天癸停止,亦无痛苦。

又二月余,经水暴来,一时许,昏晕数次。

某医用十灰散加收涩之药,两剂而止。

经血虽住,少腹苦疼,饮食不进,身发寒热,夜间谵语。

迎余治疗,诊得六脉沉涩,少腹拒按,此瘀血不尽,补益之害。

张景岳先生云:“实其实而死者”即此类也。

余用攻血汤服一帖,瘀血下两碗许,诸症少轻,腹疼如故。

原方又投一帖,又下死血,如桃李者四、五枚。

共服二帖,诸症皆痊。

  攻血汤 #

  当归尾15克,川芎10克,生地12克,赤芍10克,川牛膝10克,桃仁12克,红花6克,三棱6克,莪术6克,丹皮10克,五灵脂10克,生蒲黄10克,栀子6克,香附6克,甘草6克,水煎服。

  按:出血昏晕,不知补气摄血,只知炭类收涩,必生它变。

此案少腹拒按,六脉沉涩,即炭类止血后的瘀血证。

翟氏凭脉识证,凭证处方,改用养血活血剂,二剂血和。

  【案三】 #

  东关扬姓妇,年二十余。

三月临产,接儿后,血下如涌泉,急迎余往,见产妇满面油汗,四肢如冰,口张手撒,气机欲绝。

问及二便,幸无泄泻。

忆《济阴纲目》曰:“临产下血不止者,为产后崩是也”。

莫妙独参汤,慢言伊是贫人,即使富者不惜钱财,也一时难得。

余遂用炙黄芪240克煎汤,令其频饮,约一碗许,病者即能呻吟。

又一时许,言语略能出声。

后用十全大补汤,服二十余帖,始得子母两安。

临时制宜,岂不难哉。

  十全大补汤加法

  党参15克,白术12克,茯苓10克,炙甘草6克,当归10克,川芎10克,白芍10克,熟地12克,炙黄芪10克,油桂6克,炒枣仁10克,川断10克,砂仁6克,茯神10克,附子6克,水煎服。

  按:重用炙黄芪煎汤代独参汤,临时制宜,此解急救危之方。

  【案四】 #

  东关王明升妻,因经水适来,夫妇闹气,大怒之后,天癸遂停,由此腹疼,亦不甚重。

至五月急下败血臭物,如梅杏者二十余块,立时昏晕欲绝,急迎余疗。

诊得六脉如丝,余知气随血奔。

时珍曰:“血脱补气”。

遂用黄芪补血汤:

  炙黄芪180克,当归30克。

  日连二剂,病去四五,后改十全大补,服八帖方收全功。

  按:黄芪诚补气要药,《神农本草经》列为上品。凡血脱须补气者,必重用方能起效。

  【案五】 #

  邑庠生步苑仙令堂,年七十余。

禀纯阳之脉,脏腑多热,可知屡患病热,后因郁怒伤肝,经曰“肝藏血”,肝属木,木喜条达而恶抑郁,郁则肝叶开张。

血不能藏,赤带成矣。

此证自三月起九月方剧,止血之药服数十剂,殊无效。

迎余诊治,诊得六脉洪大且数,肝脉弦急,余用完带汤加减治之。

二帖少效,六帖痊愈。

  加减完带汤 #

  当归30克,生地30克,白芍60克,川芎10克,柴胡60克,香附15克,栀子6克,酒龙胆草10克,丹皮10克,甘草6克,水煎服。

  按:清肝热,补肝血,调肝气,则肝气条达带自愈。方简理明,取效亦速。

  【案六】 #

  北门内陈姓老媪,年六十余。

患白带,所下之物如稀脓,少腹疼如锥刺,饮食日减,每天午后潮热燥渴,日轻夜重,卧床半载余。

利湿清热之药,服过无数,均罔效,奄奄待毙。

伊子请余往诊,六脉极虚无力,幸脉神不脱,或者生机在斯。

看服过之药,均系逆治,不知从治之理。

遂用

  生白术45克,茯苓15克,芡实24克,薏苡仁21克,油桂10克,附子15克,炮姜12克

  煎成冷服。一帖有效,二帖腹疼去有四五。原方去附子又服八帖,诸症如失。又调养两月余,元气复旧矣。

  按:只知逆治,不知从治,则大证痼疾难除。

本案从六脉极虚无力及服过药味分析,知潮热燥渴为虚阳外越,脾湿不化。

故放胆用术、苓、桂、附等治之,药投病机,其效如应。

  【案七】 #

  邑西南罗庄李姓幼妇,二十余岁。

遭逢不偶,姑悍夫拙,终日诟诅挞楚,渐渐经水不调。

每逢行经三日之前,先发寒热,腹疼非常,经水虽下,其色深紫,瘀而成块,七、八天后,经水方净。

归宁,请余诊治,诊得脾脉虚弱,肝脉沉滞而弦。

此因郁怒伤肝,木旺克土,经曰“肝藏血”。

经水将行,先发寒热者,肝病确然可知。

腹疼者是经水欲下,而肝气不肯疏泄,譬如客欲去而主欲留,不免有牵掣之势。

所以每逢经行七、八日方净者,即此理也。

倘肝气一疏,脾气自旺,饮食日增,何有经水不调之病哉。

余用小柴胡汤合四物汤加减,服八帖痊愈,越一年又生一子。

方开于后。

  小柴胡30克(酒炒),党参10克,半夏10克,当归12克,川芎10克,白芍15克(酒炒),怀生地12克,香附12克(酒炒),陈皮10克,生姜5片,红枣5枚(去核),水煎服。

  按:凭脉识病,凭证立法,这是翟氏诊治疾病的特点。

  【案八】 #

  腊梅庄卞凤魁妇,年三十有二。

患泄泻三年余,每日夜三、四次不等。

由此经水三、五月一行,面黄肌瘦,短气无力,十指甲均秕,奄奄卧床。

迎余诊视,诊得脾脉虚极,肝脉细急,此因泻伤脾肾,肝水为贼,耗肾水而克脾土。

男精女血,乃五谷之宝秀。

饮食既减,血从何生,所以经水三、五月一行也。

看某医方,作经水不调治之,用破血开郁诸方,经水仍旧,泄泻更甚。

余曰:“洁古谓决干河求长流何得也。

”余用景岳先生左右归饮加减治之,服五帖稍效,二十余帖痊愈。

待三月之后,经度如常矣。

  左右归饮加减 #

  熟地18克,山药12克,茯苓10克,山茱萸6克,白术10克,破故纸10克,当归身10克,附子6克,油桂6克,炮姜6克,芡实12克,砂仁6克,白芍10克,辽五味子6克,炙甘草10克,水煎服。

  按:古云:“久病必及脾肾”,尤以泄泻为最。

本例系脾肾两虚泄泻,故用附、桂、姜、术等药温补脾肾,用归、地、芍、萸等药滋养营血。

此即张景岳所说“善补阳者,必于阴中求阳,以阳得阴助则生化无穷,善补阴者,必于阳中求阴,以阴得阳升,则泉源不竭”。

  【案九】 #

  北朱寨朱姓农妇,年三十六。

八月行经,在田适遇大雨,寒甚,经水遂止,腹疼,寒热往来,迎余治之。

诊得六脉沉紧。

丹溪先生云:“血得温暖则流通,寒冷则凝滞”。

遂用四物汤加减,二帖稍效,四帖经水复行矣。

  四物汤加法 #

  当归45克,京白芍30克,川芎15克,熟地24克,炮姜18克,油桂10克,红糖30克,(用药冲服)

  【案十】 #

  邑西林庄林玉升妻,患白带三年余,屡治不愈,迎余诊疗。

诊得脾肾脉虚而兼缓,肝脉弦劲,此因肾水不养肝木,木旺土衰,脾不传变,五谷之精不能化血,反协同脾胃湿下走膀胱,所以白滑之物时下也。

治宜大补脾土,兼养肾水,水足而肝木自平,脾土无克,饮食之实秀,自然化为血矣。

不治白带而白带不绝者,余不信也。

因制一方,名曰化带汤:

  焦白术45克,茯苓30克,芡实24克,熟地18克,银杏15克,黄柏10克,黄连6克,山药18克。

  水煎服。此方服十六帖,诸症如失。

  按:经曰:“治病必求其本”。

本即致病之源。

见带治带为治标之法,见带求源,因证施治,为治本之法。

白带责于肝脾肾三经,尤以脾肾两脏最为关切。

盖脾主湿,肾主水,两脏以阳气用事,脾肾气虚则水湿失其约束,泛流于下而成白带。

翟氏所制化带汤,意在健脾补肾、化湿清热,脾健湿有所运,肾强水有所归,水湿各归其道,白带自可消除。

  【案十一】 #

  邑西林庄林姓女,十八岁。

因气郁经闭五月余,少腹时疼,身发寒热,午后尤甚,鼻孔不时流血。

余诊得肝脉沉弦,它脉平和,用开郁和血之剂,四帖痊愈。

  开郁和血之剂 #

  丹皮10克,郁金12克,茜草12克,生地10克,三棱12克,莪术6克,五灵脂10克,通血香10克,玄胡6克,甘草6克,水煎服。

  【案十二】 #

  邑西郭外彭庄王金铭女,年二十余。

九月临产,产后二日出外洗衣,至家寒热大作,恶露立止,腹疼难忍,满面发赤,几死者数次,诸医袖手。

请余时业已六日。

此证产后为虚,瘀血为实,王好古曰:“不能固其虚,安能攻其余。

”遂用扶正攻血,二帖瘀血大下,诸症已去六、七,又服一帖,恶露方尽。

后用八珍汤三帖病良己。

  扶正攻血汤 #

  党参15克,茯苓10克,白术10克,炙甘草10克,桂枝15克,干姜15克,三棱12克,莪术12克,焦山楂30克,穿山甲10克,桃仁24克,红花10克,水煎服。

  八珍汤方见前。

  按:不补气则攻血伤正,不攻血则扶正致壅,故补虚攻余,两不偏废,投药中病。

  【案十三】 #

  西门内王泰冉妇,二十余岁。

五月临产,产后于院内取凉,至夜寒热交作,与疟相似。

某医以治疟方治之,二剂罔效。

迎余往诊,诊得六脉沉滞,此系寒凝血滞之故。

用:

  生黄芪15克,羌活10克,炙甘草10克,党参12克,当归尾15克,赤芍12克,焦山楂30克,桃仁18克,玄胡12克,桂枝12克,干姜10克,五灵脂10克,生蒲黄15克,三棱15克,附子10克,穿山甲6克。

  共服二帖,病愈矣。

  按:病系受凉而得。六脉沉滞,为寒凝血滞无疑。故用温经补气活血之味,羌活祛全身之寒,均是根治之品。

  【案十四】 #

  本城内吴姓女,年十九岁。

被诬奸情事,出堂就审,女恃理直气壮,触犯县尊,恼羞变怒,横加五刑拷打,任死不屈,三堂后无二词。

大冤昭雪归家,愤恨郁怒,大病在床,两胁疼如刀刺,时上冲心,口吐鲜血。

每日夜四、五发,每一次辄疼死,约半小时方能苏醒。

诸医治法,均是止血止疼之药,服二十余剂罔效,后事已备,待死而己。

又过三日,病仍旧,无奈请余诊疗。

诊得肝脉沉弦有力,直冲至寸部,脾脉滑数微虚,知属郁怒伤肝,木旺土衰,脾虚生痰。

此证第一疏肝调气为主,清利脾热化痰为标,用小柴胡汤重剂加减。

服一帖病去三四,共服四帖,诸症十全。

  小柴胡汤加减 #

  小柴胡240克(酒炒),白芍60克(酒炒),法半夏10克(姜炒),香附12克(酒炒),郁金10克,乌梅3个,牙皂3克,水煎服。

  按:柴胡用量240克,可为大剂,然不如此不足以解重证肝郁,而非重证郁结又不得用至此量,甚有胆识。

  【案十五】 #

  邑西七里岗李玉琴妻,三十岁禀赋甚弱,怀孕五月,时常有病,最后又患泄泻,饮食日减,胎动不安。

某医用凉血安胎之药治之,不只胎不能安,反泄泻加重,腹疼难忍,似有小产之兆。

急迎余往治之,诊得六脉极虚细欲脱,此因某医泥于胎前不宜用热之说,以至于此。

只知养阴凉血即是安胎之法,而不知孤阴不化之为害,只知有母而不知有父者也。

余遂用十全大补汤加减治之,服二帖有效,五帖全廖。

  十全大补汤加减

  党参15克,茯苓15克,白术10克,炙甘草10克,当归身15克,白芍12克,熟地18克,油桂10克,炮姜15克,附子12克,炙黄芪15克,五味子10克,川断12克,升麻6克,杜仲10克,砂仁6克,水煎服。

  【案十六】 #

  余毗邻潘传国妇,怀孕四月,请某医诊断,某曰,“此是气滞经闭之症,决非孕脉,通经破血药,十剂即可痊愈”。

服至四剂而腹疼下坠,饮食大减,头晕目眩,不敢再服,迎余往诊。

诊得左关滑数极虚细,两尺重取虽无力亦不绝,孕脉无疑,且男也。

倘作病治,恐母子不祥,当急服安胎药,三帖孕妇饮食大进,诸症均瘥。

十月胎足,果生一男,今已十八岁矣。

  十全大补汤方见前。

  【案十七】 #

  开封曹门内路北,协盛布行伙计,长垣人,伊妻三十六岁,天癸三月不行。

请本城第一名医诊断,言是经闭证,非破血通经弗愈,服药二帖,腹疼下坠,适逢余有事往伊号内,恳于决断。

诊寸洪关滑,两尺不绝,真胎妇脉也。

左手大于右手,确属男也。

令勿药善调养,十月胎足,果产一男,今已十岁矣。

笔此,并祈同道君子,倘遇少妇经闭,慎之!慎之!!!不为过也。

  【案十八】 #

  郑寨黄姓室女,年二十,经闭三月,每日寒热往来,日晡更甚,咳嗽短气,大渴饮水,满面燥红,项间有瘰疬五六枚,大如核桃,不疼不痒。

某医作气滞经闭,服药十余帖不效。

邀余治疗,诊得心脉沉滞而数,脾脉数而有力。

“二阳之病发心脾”,知是心气抑郁,思虑伤脾,二阳郁结之故也。

治宜开心窍,养脾阴,解肝郁,调气和血,自然有效。

如不愿服药,少思虑则病自轻矣。

伊母然其言,因伊不惯服药,故未出方。

  按:古云“药补不如神调”,此例即是明证。

  【案十九】 #

  城内文化街孙兴冉妻,二十余岁矣,患水臌证,请余往疗,至时见患者卧床,周身头面肿似水晶无异。

问其病天数,伊言二十三个月矣。

诊其脉肉肿甚厚,浮中沉均不得,推筋着骨,诊得寸洪关滑,两尺不绝,左手大于右手,男胎也。

告伊曰:“勿作病治,确系喜兆”。

伊姑闻言冷笑曰:“先生差矣。

世间哪有怀胎二年不产之妇。

再者肿形如此,非水臌之明证乎!”余曰:“非也,此因当受孕时,肺经有水气之故。

及受孕后,精神气血齐去养胎,水仍在肺,无气血传送,不能自行,其肿虽胜而水在表,内无大病。

迟延不产者,一经有病,互相关连,它经不能不受其累,受累即是虚,所以不能比常人也。

再待一月,必产无疑。

”伊始以余言为是。

又半月许,产妇之婿,执一请帖,言请余赴喜席。

余曰:“何喜之有?”伊曰:“前贱荆之病,先生决断是喜,果产一男,今已九天。

”余问临产情况如何?伊云:“产时先下浆水斗余,移片时儿下,发黑明,长寸余,声音洪亮。

  【案二十】 #

  葛寨王姓农人,妇四十余。

五月临产,误听信婆言,坐草太早,产时用力过劳,小儿下地后,阴户内突掉出一物,色黑紫大如茄,不疼不痒,十余日不上。

请余诊治,诊得脾肺二部脉濡细无力,此是气血双亏,乃子宫脱出,俗呼为阴茄是也,非大补升提不可。

遂开十全大补汤加减,服二帖见效,五帖完全收入。

  十全大补汤加减

  党参12克,白术12克,茯苓10克,炙甘草6克,当归身12克,白芍10克,熟地15克,五味子6克,升麻3克,柴胡12克,炙黄芪10克,山药10克,五倍子6克,山萸肉10克,肉桂6克,水煎服。

  按:阴户内突掉出一物,即子宫脱垂。得之于产时用力过劳,故用十全大补汤升提收功。

  【案二十一】 #

  葛岗李世清妻,患产后痢,日夜十余次,三月未愈,服药不下四、五十剂,均无效验。

迎余治疗,至时见病者肉脱骨存,面黄唇白,绝无血色,言语低微,每日食面不过三、四两,诊其六脉虚细欲脱,辞不治。

伊夫泣告曰:“堂上有七十双亲,下有二子三女,家贫如洗,井臼之操,全仗贱荆一人。

倘一病不起,床前蹀躞之役,岂男子所为。

祈先生大施仁慈,既不愈不敢归咎,万一全病,没齿难忘。

”余曰:“既诚心恳求,以穷吾术,吉凶不敢预定,试治之何如。

”遂用桂附八味汤加减。

服二帖后,病虽不轻,亦不加增。

又服二帖,略有效。

十帖之后,病去五六,二十余帖,诸症如失。

又调养月余,方能行动。

  桂附八味汤加减

  熟地12克,山药10克,茯苓10克,山萸肉10克,泽泻6克,油桂6克,附子6克,肉蔻10克,诃子10克,白术12克,五味子6克,炮姜10克,砂仁6克,炙黄芪10克,禹粮石12克,赤石脂10克,炙甘草10克,水煎服。

  按:产后痢至肉脱骨存,面黄唇白,可谓病势虚甚。翟氏从脾肾论治,温肾健脾与收涩固脱并用,堪称治久痢之良方,可效法。

  【案二十二】 #

  余胞妹家住长垣,二十四岁。

腊月临床后,受寒,大解时有泄泻,不甚介意。

由此渐加沉重,每夜间泻三次,日间一、二次,百方调治,服药无算,有效有不效,终不痊愈。

适逢余子完婚归宁来杞。

诊得脾脉虚弱无力,命门脉细微,幸而均有神。

此因火衰不能生土之故。

命门火乃水之火,东垣先生云:此火乃雪里花开,水中火发,生命之根,元气之本,人生莫大之关要。

倘专补火,恐阴有告竭之患,但补阴恐火有衰灭之虞。

余用景岳先生左右归饮加减作丸药治之,初服半斤,稍有效验。

一斤服尽,病去二三。

共服五斤余,十八年沉疴已获十全。

  熟地60克,山药30克,丹皮15克,茯苓15克,泽泻12克,附子24克,白术30克,巴戟天30克,破故纸18克,油桂18克,炮姜15克,五倍子24克,当归身30克,炙甘草30克,白芍24克,北五味子15克,丁香10克,砂仁15克。

  上药共为细末,炼蜜为丸如绿豆大,每日辰戌各服15克,茶水送下均可。

  【案二十三】 #

  西陶凌岗贾姓室女,年十七岁,患呃逆证,三月不愈,远近医治无遗。

迎余诊治,诊得肺脉沉涩,脾脉虚弱无力,经曰:“诸气膹郁,皆属于肺。

”此因思虑伤脾,脾气郁结,肺为脾之子,母病及子,肺气不降,所以呃逆之证生焉。

宜用苏子降气汤,服二帖有效,四帖痊愈。

  苏子降气汤 #

  苏子15克,生桑皮12克,葶苈10克,杏仁10克,清半夏10克,枳实10克,桔梗6克,甘草6克,海浮石10克,水煎服。

  按:肺主气,气逆治肺为治本之法。

  【案二十四】 #

  崔学易余盟弟也。

伊妇天癸五月不行,迎余往诊。

诊得孕脉俱现,惟虚弱过甚。

余告伊曰:“此非病脉,乃喜脉也。

”所以胎不长者,经曰:“冲主血海,任主胞胎”,冲任皆属阳明也。

速补脾养血,培养胎元,以固根本也,免小产之患。

用十全大补汤,服十余帖,气血日旺,精神日强,伊不善服药,幸无小产。

至十三个月,产一女,今已二十余岁矣。

  十全大补汤方见前。

  【案二十五】 #

  余姨母五十五岁,患噎膈证,自觉咽喉间有物挡塞,吐之不出,咽之不下,气上冲逆,嘈杂难受,饮食减少,形容憔悴,口吐痰涎约碗许。

招余诊治,诊得胃脉沉实有力,肺脉洪大,此是子母俱实之证。

肺主肃杀下降,脾主津液,肺气不降,则脾之津液不能独行,津液化为痰涎。

究其本源,实因大肠之燥而成,余用大承气汤服一帖,大解二次,下干粪三十余枚,坚硬如石子,病去二三。

又服二帖,燥粪已尽,后见溏便,诸症十全。

此证倘作真噎膈治之不愈,死者无言,医者不醒,必归咎于命。

命之一字,乃医家藉口,以谢病人,告无过者也。

  大承气汤方见前。

  按:上病治下,为反治法一种。

此例若取上舍下,陡用化痰降逆开结之品,不惟咽喉不开,魄门也闭塞不通,必成关格之证。

翟氏善依脉认证,此例胃脉沉实有力,肺脉洪大即为立法之准绳。

  【案二十六】 #

  阳堌集士人潘姓妻,二十八岁小产。

一连四胎,又怀胎三月,惟恐小产,就余诊治。

诊得肝肾二脉濡细无力,古云“肝为血脏,肾主胞胎”。

二脏虚亏,胎赖何养?遂用大补肝肾之品,每月服三剂,至十月胎满,果产一男,今已十岁余。

方开于后。

  熟地18克,山药15克,茯苓12克,丹皮10克,山萸肉10克,泽泻6克,当归10克,白芍12克,川芎10克,砂仁6克,杜仲10克,白术10克,香附10克,川断10克,炙甘草6克,水煎服。

  按:肝肾亏虚,自宜补肝益肾。

方中砂仁、香附顺气甚当,以气顺胎自安,故砂仁有安胎圣药之称。

酸味能补肝体,辛味能补肝用,方中除补肾药外,有白芍之酸,砂仁之辛,亦含有补肝之义。

  【案二十七】 #

  楮皮岗胡姓妇,年近七旬,患反胃症。

每日饭后不一时许,呕吐不停,所食之饭,尽净吐出。

某医作倒食治之,行气调胃止呕之药,无非香燥顺气之品,服过无数,四月不愈,邀余诊治,诊得肺胃脉洪数有力,年虽老而病有余。

此是大肠有结粪,停滞不行,下窍不通,必反于上,肺脉之洪数,实由此也。

胃为仓凛之官,大肠不通,胃中之水,不能由小肠传入大肠,胃有入无出,所以尽净吐出也。

倘治肺胃,此是舍本求表,如何能愈!余用:

  大黄18克,芒硝12克,桃仁15克,川牛膝10克,蜂蜜30克(冲服)

  一帖,下燥粪大如胡桃者三枚,如楝子者三十枚,皆硬似石子,由此诸症皆廖。

  【案二十八】 #

  余姑母素有劳疾,年六十有二,身体虚弱患偏头疼证。

春夏无恙,每逢秋深冬春之际,必发作,轻者疼十余日自已。

重者其疼如破,日夜哭泣,饮食不进,屡治不愈。

余无奈为之针列缺、合谷、曲池三穴。

各六余壮,终身不发矣。

  【案二十九】 #

  沙窝集郑子和妻,年三十二。

患齿箭证,每日出血碗许。

某医用十灰散治之,殊无效。

迎余往诊,病已六日。

诊得脾胃脉洪盛有力,症系阳明胃经实火。

胃乃多气多血之府,齿龈又属于胃,胃火上冲,血随火升,所以从齿龈中流出。

若不泻去胃中之火,病从何已。

张洁古云“血得热妄行”正指实火而言也。

余用:

  生地(酒洗)30克,大黄(酒炒)24克,当归(酒洗)30克,丹皮(酒炒)24克,甘草15克

  服一帖,病去五、六,二帖痊愈。

  用生地者凉血而入细窍,大黄者能荡胃腑实火,乃斩关夺门之将,勇冠三军;用丹皮者,丹者赤也,入血分凉血而泻火,以作向导,当归者,能引诸经之血,各当所归之经,用甘草者,甘者缓也,火急以甘缓之,又有国老之称。

运筹帏握之中,决胜千里之外,药只五味,攻守俱备,智勇兼全。

又用酒制者,能直达巅顶,无留邪于上之虞。

所以两帖即收全功,不需三帖也。

  按:辨证明确,处方简当,释药详细,疗效卓著,足见翟氏用一药有一药之妙,决不杂揉滥入。

  【案三十】 #

  马抡升先生,余同道友也。

其令正性质朴,因家务琐碎,素积郁怒。

偶于仲秋患病,如痴如迷,问之不语,不问则有时自言喃喃,与之饮食亦不食,两手摇自己头发,抡升行医多年,自开一方,大概是顺气开郁化痰之品,服二帖无效。

招余诊视,余按痰火治之,服两剂绝无效。

又请某医治之,仍如前。

渐加沉重,奄奄待毙,后事已备。

有一息之生,不忍坐视。

此时病八日矣。

晚间抡升又招余诊治,余曰:“若有妙术,何至今日而不用也。

”抡升曰:“早知不起,再为诊之,以决死期耳。

”余往诊,六脉无败象。

余告曰:“与其坐以待亡,不如冀其不亡。

余再为之针中脘、足三里试之如何?”伊曰:“可”。

中脘针二寸,足三里针一寸,俱行泻法针。

又开一方与前方大同小异,渐渐灌之。

至二更时,饮食略进,神思微醒,由此日轻一日。

又服二帖,渐获十全。

由此看来,初服之药,皆是对证,并非妄投,只因郁结深久,坚固难破,所以不效者药力不敌也。

而后效者,药借针力以为先锋,药力后进,斩杀群妖扫荡魑魅,一阵成功。

华元化曰:“针无药稳,药无针捷”,信夫!

  按:前医治之不效,翟氏治之亦然。再诊先针后药,竟获痊愈。从此例可见先生治学态度之朴实。

  【案三十一】 #

  邑庠生魏馨山,余友也。

伊令正年近四旬,禀赋极弱,平素多疾。

于七月间,猝患类中风证,招余往诊。

目闭口开,痰声如锯,脱汗似油,精神全失,诊其脉已见鱼翔。

余曰:“形脉俱败,不可救药矣。

”纵有扁卢,亦无能为力,急备后事。

果殁。

  【案三十二】 #

  馨山继室,年三十余,八月染病。

招余往诊,得肝脉弦数已极。

余告曰,肝之一脏,在天为风,在四时为春,在五行为木,在人为肝。

又云:“诸风掉眩,皆属于肝。

”今肝脉如此弦数,惟恐风将作矣。

馨山不甚介意,后于来日午时怆惶招余往,至时,但见目闭口开,两手握固,六脉洪大无伦,形如死尸,问之不语,此是类中风之热也。

又恐药不济急,用针刺少商、厉兑、少泽、人中、上星、百会诸穴,以泻脏腑之热。

刺已,人事稍醒,又服平肝清热药,一帖痊愈。

方开于后。

  当归6克,川芎10克,生地18克,白芍15克,羚羊角6克,龙胆草10克,丹皮10克,甘草6克,水煎服。

  按:本例为类中风的闭证,故先用针刺泻热以开闭,继用平肝清热之药以熄风。若待药救急,恐有不及。

  十、疮疡门(凡二十七案)

  【疮疡总论】 #

  俗称治疡医者,中士下士之学即可,皆于内科别之。

然未有不明内科而擅长于外科者,如仲景治伤寒,有汗、吐、下三法。

东垣治疮疡,有疏通、托里、和营卫三法。

其事各殊,其源则一。

譬如,树木有果结,人有疮疡,其理一也。

至于疮疡之生,又分险顺逆三种之吉凶。

何以知之,总不出纯阳、纯阴、半阴半阳。

倘能悉此三者,再明经络脏腑之部位,熟烂胸中,病之生死,无不立判。

常见不明内科之疡医云,某穴生疮主吉,某穴生疮主凶,此乃守株待兔,按图索骥之流,不足道也。

余自治疮疡数十年来,按穴生疮之说,历年既久,不敢坏古人成法,亦不泥古人成法。

每逢疮疡,先为诊脉,再与五善七恶,互相校参,虽不尽善尽美,自问可无大过也。

  【医案】 #

  【案一】 #

  李自修,河北长垣人,年三十余,逃荒居杞,卖水为业。

忽背上肿起一块,长尺余,宽八、九寸,几乎一背尽满。

迎余诊治,余告曰:“此背疽也,又属阴证,近无愈期,非服药三十帖,变阴为阳,始可望愈。

”伊不我信,又请某医,对伊曰:“此因闪着,气血不和之证,作疮治误矣。

可用酩流酒煎红花洗之当自愈。

”洗十余日,毫无一效,日加重甚。

日夜哭泣,无奈又迎余治,遂用大补回阳之剂,连服十剂,疮渐起长,疼痛稍减,红肿日甚,此变阳吉兆也。

又服五帖,疮已熟矣。

用刀刺破,脓出斗余,遂觉轻爽,转动如常,始终调理。

二月有余,服药近三十帖,方获十全。

方开于后。

  党参12克,白术10克,云苓10克,炙甘草6克,油桂10克,黄芪15克,熟地15克,当归10克,川芎10克,白芍12克,附子10克,炮干姜10克,白芷10克,陈皮6克,山药10克,五味子6克,没药6克,乳香6克,金银花15克,连翘10克,水煎服。

  按:背疽有阴证阳证之分。

阳证红肿痛甚,脉数有力;阴证漫肿色黯,脉数无力。

阳证宜清解,阴证宜托补。

本例仅依几乎一背尽满诊为阴证,当有肿处色黯不红、痛微,脉数无力等为是。

  【案二】 #

  彭庄宗国亮之兄,年六十二,患唇疽。迎余往疗,见唇肿有二寸厚,二目脱神,诊其脉杂乱无统绪。余命速备后事,越三日而殒。

  按:本例为茧唇,即唇瘤,多因脾湿胃热熏蒸所致。目脱神,诊其脉杂乱无统绪,说明已至晚期,故不日而损。

  【案三】 #

  五堂村王绍轩之嫂,右耳下生一疮,迎余往治。

病三月余,溃破甚险,脓水清稀,六脉虚细无力,饮食减少。

看所服药,是凉血解毒,损伤脾胃,不知虚实之过也。

余用十全大补汤,外上红升丹,十日后新肉渐生,饮食日增,始终调理,月余方愈。

  十全大补汤方见前。

  按:脓水清稀,六脉虚细无力,是阴证非阳证,故服凉药不效。

  【案四】 #

  西岭寺王之泰,年三十岁,患附骨疽。

迎余诊疗,自膝以上,肿如冬瓜,日晡更甚,疼似刀刺,恸哭不止。

余告曰:“此是纯阴之证。

急服大补回阳之药,阴变为阳,即是生机。

”伊深信不疑,服十帖后,红肿明亮,阳证渐现。

又服五帖,按之已软,大脓已成,用刀刺破,脓血出有斗余,即刻轻爽。

又服大补药十余帖,外上红升丹,两月余痊愈,幸无残废,方开于后。

  党参15克,茯苓12克,炙甘草10克,熟地15克,当归10克,川芎10克,白芍10克,白术10克,附子6克,川牛膝6克,肉桂6克,炙黄芪15克,金银花12克,乳香10克,陈皮10克,白芷10克,香附10克,水煎服。

  按:附骨疽生于大腿外侧,生于内侧者名咬骨疽,乃阴寒之毒入骨为病。

证候为膝上肿甚,筋骨作疼,不红不热,不能屈伸,或皮肉微急,治宜补阳温脾为主。

本例所列之药,实为十全大补汤加味,以温阳健脾、养血活瘀为法。

服药两月余,外上红升丹,果获痊愈。

足见先生不仅擅长于内科,亦精通外科。

  【案五】 #

  邑人张文珍,年六十岁,患背疽。

迎余时疮破半月矣,脓水清稀,饮食减少,四肢厥冷,腐肉不脱,新肉不生,大便滑泻,日夜三、四次。

看所服药,大概凉血解毒,不但无功,而且加重。

此明系年老气血双亏,若不大补阴阳,培养根本,托毒外出,焉有生理。

余用内托黄芪汤,服五帖,腐脱新生,泄泻已止。

外上红灵药,以膏药盖之,每日两次。

共服药十余帖,调理两月,方收口痊愈。

  内托黄芪汤 #

  炙黄芪15克,乳香10克,当归12克,党参10克,熟地12克,白术10克,炮姜10克,油桂6克,陈皮10克,川芎10克,茯苓10克,炙甘草10克,水煎服。

  【案六】 #

  万春堂学徒孟生,十八岁,患中脘疽。

某医误作痞块治之,服消积破块药十余剂,自觉食减气短,不敢再服,请余诊治。

诊得关脉芤,按其胃脘,果有一块,大如碗许,无怪某医作痞块治也。

余告伊曰:“此证确属中脘疽无疑。

速服托里之药,令疮头回转向外,方是吉兆。

若以内破,再不得其治法,恐有烂胃腐肠之忧,悔之晚矣。

”伊深信。

遂开仙方活命饮加减。

服五帖后,中脘穴上肿出一块,大如覆碗,又服五帖,高三寸余,按之大软,脓已熟矣。

用尖刀刺破,红白脓交流不已,约五、六碗许。

上以红升丹、服气血双补之药,近三十帖,始终无变证,方获痊愈。

  仙方活命饮加减

  当归12克,金银花6克,连翘10克,皂刺6克,白芷10克,乳香10克,没药6克,陈皮10克,花粉10克,川贝母10克,防风10克,党参10克,炮姜6克,茯苓12克,粉葛根6克,甘草10克,水煎服。

  【案七】 #

  邑东宋湾宋国选,年近七旬,患少腹痈。

迎余往治,病已月余,命似悬丝,后事已备。

伊云:“自知难愈,只因幼乏子嗣,五十方生一子,现十余岁,老妻五十余,其它无人。

倘余不起,留下孤儿寡母,虽有几亩薄田,必不能守,将来不知留流何所。

每念及此,肝肠寸断。

祈先生大施仁慈,万一得愈,合家不散,德戴二天矣。

”余问曰,“出恭如何”?伊云:“每逢出恭用力,疮口出血如注,大概约有一茶盅许。

”诊其脉幸有力有神,许其可治。

遂用十全大补汤服之,外上红升丹,化腐生肌,提脓拔毒,以膏盖之。

由此饮食日增,精神日强,疮日渐敛,大便时亦不出血。

共服药二十帖,调治月余,诸症全瘳。

  十全大补汤方见前。

  【案八】 #

  邑东南程寨王姓妇,六十余岁。

头后风府穴上,生一疙瘩,大似瓜蒌,十一年不痛不痒,捏之甚软,未请余三月前,忽然大疼不止,疼过即痒,余详看再三,告伊曰:“此证内中绝非脓血,古有发瘤之证,是否或未可知。

”余先针患处。

约寸许,虚若无物,方用剪开一口,有五、六分,露出短发蓬蓬,用针挑出一团,大如桃许,其别无它物。

外上玉红膏,内服十全大补汤五、六帖,半月完全收功。

此证四十年来仅遇其一也。

  十全大补汤方见前。

  按:发瘤可为奇证,十年不痛不痒,捏之甚软,针寸许虚若无物,知非疮疡。究其原因,或为风淫所胜,但不敢臆断,以待深究。

  【案九】 #

  杨大庄周姓妇,年二十余,生一乳疽,先往西医院调治。

他医云:“业已腐坏,非割下别无良法。

”患者闻此,任死不治,就治于余。

诊其脉弦细劲硬,此因郁怒伤肝,思虑伤脾,肝脾两亏,必服内治药,外上红升丹,约月余方可收功。

遂用健脾疏肝之药,服五帖后,腐肉尽脱,新肉日生,上药每日两次,又服药十帖,已轻四五。

共服药二十余帖,始终近五十天痊愈,且无分毫残废。

方列于后。

  党参12克,茯苓10克,白术10克,炙甘草6克,当归10克,川芎10克,生地10克,白芍10克,柴胡15克,丹皮10克,红花3克,金银花10克,瓜蒌皮10克,连翘10克,桔梗6克。

  水煎服。 #

  【案十】 #

  邑北后屯张清芳之姊,年五十余,手小指生一疔,初起如米、色黄,此疔发脾经之湿热所生也。

余言此证须用针刺疔上,以白降丹锭插入疔内,待至尽变黑色,内服黄连二花汤,速清解脾经之毒,或可得生,倘迟延不治,恐毒气走散胳膊,必尽成腐肉,悔之晚矣。

伊云:“如此小恙,何至危险。

”谓余言之诈也。

后十余日,又邀余往视,余决意不往,托余厚友,碍于人情遂往。

至时,见一只胳膊肉脱大半,筋露骨存,面目浮肿,饮食大减,大便滑泻,奄奄待毙。

余谓然曰:“早听余言,焉有今日。

”辞不治。

伊子女叩求不已,此时余进退畏难,告伊曰:“此证纵治不敢保全。

”伊云:“生则大德难忘,死者不敢归咎。

”遂用八珍汤加减,服四帖,外擦玉红膏,后黑色转红,活脓渐稠,疼痛稍止。

又服十帖,病去六七,始终服二十余帖,调治月余方愈。

  八珍汤加减 #

  党参12克,白术10克,茯苓10克,炙甘草6克,当归10克,川芎6克,白芍10克,熟地12克,乳香10克,白芷6克,金银花15克,生地10克,花粉10克,防风10克,连翘10克,甘草3克,水煎服。

  按:气血虽虚,腐毒未去,故补虚中兼以解毒,属攻补兼施法。

  【案十一】 #

  西关杨姓妇,二十岁。

生一托腮疔,初得寒热大作,呕吐恶心,精神昏愦谵语。

迎余往治,见其疔色红紫,以指按之,坚似钉尖,此真疔也。

诊其脉,心、肝二部洪数有力,此因肝木太旺,木生心火。

经云:“诸痛痒疮,皆属于心。

”又云可泻者泻其子。

遂用犀角黄连汤加减服之,以泻内毒。

先服一帖,大解一次,病无增减,再诊脉仍如故。

大黄加至36克,大泻二次,寒热已去八九,精神清爽,疼痛尽消,从此消散乌有矣。

  犀角黄连汤加减

  真犀角6克,黄连10克,金银花30克,连翘15克,生地24克,木通6克,龙胆草6克,川大黄36克,丹皮12克,栀子10克,芒硝10克,黄柏10克,赤芍12克,当归12克,蒲公英10克,地榆12克,甘草6克,水煎服。

  按:疔色红紫,脉洪数有力,为阳证无疑,故予清热解毒之犀角黄连汤加减,肿痛尽消。

  【案十二】 #

  关帝庙后张姓妇,五十岁。

患背疽二十余日,迎余往治。

但见疮口腐烂,其大如碗,臭气难近,脓水清稀,淋漓不止,日夜疼痛,饮食渐减,大便每日三、四次。

余告伊曰:“此疮本非败证,因某医不分虚实,妄为攻伐,损伤真元,气血两亏,不能化毒为脓,业已犯着七恶,华佗复生,决无生理。

”后闻说伊疮危时,大泻三天,周身尽肿而殁。

  【案十三】 #

  南门内赵洪范之妻,患三里发,十三日,迎余往治。

诊得阳明脉洪数有力,疮形如酒杯,疼痛非常,日夜恸哭。

以手按之,坚硬如石。

此证乃胃经之实热邪火,经曰:“诸痛痒疮,皆属于心。

”当急泻胃经之火毒,以保无筋腐骨折之虑。

外擦以琥珀蟾酥散,令毒不能走散,急速溃出脓血,以免内攻。

遂用二花大黄汤,服一帖大便泻下三次,疼痛稍减,又服一帖,又泻三次,疼去七八。

待四日,疮已大熟,用利刀挑破,流出尽是黑血,毫无脓意。

书云“实而疼甚内是血”。

信不虚也。

外上黄灵药,每日二次,后服二花解毒汤六、七帖,病已。

  二花大黄汤 #

  金银花12克,大黄15克,黄连10克,木通6克,生地10克,花粉6克,连翘10克,蒲公英10克,紫花地丁10克,丹皮6克,当归10克,红花3克,白芍10克,芒硝6克,防风10克,乳香6克,甘草6克,水煎服。

  按:“痈之大者”名发。三里发,生于足三里穴处,形如牛眼,五、七日出黑血,拘急疼痛,多因劳力伤筋,清热解毒为大法。

  【案十四】 #

  邑东岗李姓小童,八九岁。

头上生一肉瘤,大似核桃,根如指粗,不痛不痒,有时误触动则流血不止。

余再三详看,患处无赤脉,必非血瘤。

遂用药线将本根扎紧,每日紧线一次,七、八天后,患根尽成腐黑烂肉,如瓜熟蒂落。

后上玉红膏,收口痊愈。

  【案十五】 #

  管守仁年三十二,患腹疼,请余诊疗。

诊得关脉犯芤,右腿难伸,少腹右生一疙瘩,大如覆碗,疼痛难忍,日轻夜重,饮食减少,寒热交作。

告伊曰:“书云大肠痈者,右腿难伸。

又见孔脉,《脉诀》云:关内逢芤肠胃痈。

以脉证合参论,确属大肠痈无疑。

急服苡大黄汤。

脓从大便出者顺,若少腹攻开口者为逆。

”伊谓余言过缓,急求速愈。

赴开封美国医院调治,西医用利刀将疮开四瓣,疮口大似碗许,每日三次洗之,然后上药。

此疮开五日后,少腹之上又起疙瘩三枚,大如核桃,遂又尽开之,每日出鲜血碗许,由此饮食大减,凶证齐现,不得已出院。

又请中医调治,百方无效,不数日而殒。

由此看来,西医精于有形,略于气化,不知阻阳进退消长之机,所以治内生之疮,多不愈也。

  按:本例为急性阑尾炎(大肠痈)无疑。

患者经手术治疗,不数日而殒。

翟氏从此悟出:西医精于有形,略于气化。

意即中医精于气化,此言甚恰当。

诊病疏理不及气化,则难能扣准病机。

  【案十六】 #

  邑北窦贵寨曹长贵余仁侄也,其妻患乳疽。

赴他医调治月余无效,迎余往诊。

见一乳烂去一半,脓水交流,其色紫黑,骨瘦似柴,言语低微,面色焦黄,诊其脉濡弱虚细。

告伊曰:“乳者属肝脾胃三经。

此证因郁怒伤肝,思虑伤脾,肝脾气郁,结于乳房,血为之不行,结而为患。

”此证非从内治弗愈,先后服药疏肝健脾以绝根株,患处上大金丹,提脓拔毒,化腐生新,经曰:“治病必求其本。

”即此谓也,遂用八珍汤加减,服五帖,脓渐稠,新肉渐长,饮食日增,共服十五帖,月余痊愈。

此证倘不服药,专用外治,舍本不问,吉凶不可知也。

  八珍汤加减 #

  党参12克,茯苓12克,白术10克,当归10克,川芎6克,白芍10克,熟地10克,穿山甲6克,瓜蒌皮6克,青皮6克,白芷6克,乳香10克,香附10克,金银花10克,清半夏10克,甘草6克,水煎服。

  按:《外科大成》云,“生于乳房,红肿热痛者为痈,坚硬木痛者为疽,由肝气郁结,胃热壅滞而成也。

”本例为乳疽,责于怒伤肝,思伤脾。

故拟益气养血、调肝活瘀,佐以清热透络为法。

  【案十七】 #

  城内银子井黄姓翁,七十岁,患承山发。

邀余往治,见躺卧于床,满面通红,疮大似盘,腐肉肿有寸余,绝无脓意。

诊其脉洪数有力,审其形亦无败象,年虽老病却有余。

内服仙方活命饮,外上白降丹,以膏盖之,每日一次。

三日外腐肉脱尽,正脓以生,遂换红升丹,每日两次。

二十余日,病去五六,改服十全大补汤。

二月外共服药二十四帖,遂获平复。

  仙方活命饮方见前。

  十全大补汤方见前。

  按:承山发又名腓腨发,发于小腿部,即现代医学所称的蜂窝组织炎,多由肾虚积热所致。

  【案十八】 #

  李岗李姓妇,四十岁,患偏对口,月余,迎余往治。

见肿势甚大,上至巅顶,下连至脊,坚硬如石,绝无溃意。

告伊曰:“正对口属督脉为阳,自下行上,易于肿溃;偏对口属膀胱为阴,由上行下,月余不溃者,纯阴无阳也。

有人患此,先将生死置于度外,不误治法,亦有得生者。

倘不得治法,服败毒之药,如冰上加霜,不知急令阴变为阳,未有不毙命者。

”遂用黄芪托里汤加减,服五剂,疮根日收,焮肿日消,正疮渐长,又生大疼,时轻时重。

原方又服五剂,浮肿消净,以指按之,遂按遂起,脓己收矣。

用尖刀挑开,红白脓出两碗余,即时轻爽。

外上红升丹,每日两次,又服黄芪汤七、八剂,渐渐痊愈。

外科一门,不明脏腑经络,阴阳表里,寒热虚实,全恃上药、膏药,有不误人命者,余不信也。

  黄芪汤 #

  当归12克,黄芪12克,白芷10克,川芎10克,金银花10克,茯苓10克,白术10克,乳香10克,没药6克,防风6克,油桂6克,炮姜6克,广陈皮10克,川羌活6克,炙甘草6克,水煎服。

  按:外科一门,不明脏腑经络,阴阳表里,寒热虚实,开口动手便错。翟氏深明内外一体之理,所以依外知内,从表知里,用药焉能不效。

  【案十九】 #

  域内土地阁街马姓妇,年近八十,患正对口,二十余日请余往治。

疮口大似茶杯,脓色稠黄,腐肉尚未脱尽。

诊其脉洪而有力,问其饮食,喜凉恶热。

伊子问曰:“日夜疼痛不止,何也?”余云:“内经曰诸痛痒疮,皆属于心。

汝母年虽老,而禀赋甚厚,又属阳脏之人,以脉证并参,此证非大凉兼泻不愈。

”遂用内疏黄连汤,服一帖大泻两次,内热已减,疼已稍止,脉洪而有力,比前略退。

原方又投一帖,余症尽除,停药不服,外上大金丹,每日两次,以膏盖之。

自诊起日近月余而愈。

  内疏黄连汤 #

  皂刺6克,防风10克,川羌活6克,白芷6克,穿山甲6克,连翘10克,当归10克,乳香10克,黄连6克,沉香3克,花粉10克,金银花12克,生地15克,川大黄15克,丹皮10克,栀子6克,甘草6克,水煎服。

  按:正对口又名项疽,生于项之中,因与口相对,故俗名对口,属督脉阳热火盛。

焮红肿痛易治,根大坚硬者难疗。

本例脉证悉属阳证,故遣用凉血解毒之味而愈。

  【案二十】 #

  田陵寨李某,年六十余,患合谷疔,赴余家诊治。

大似高粱籽,色黑如墨,硬似铁石,一手尽肿,上至尺泽穴,俱坚硬。

告伊曰:“此证手阳明大肠部位,因大肠久积火毒,尽归于此,必先服药,泻大肠火毒,外用三棱针,将此疔正顶刺入五分深,再将白降丹锭插入疔内,用膏药盖之,三日外,连疔根尽都拔出,然后再上红升丹,方保无虑。

”伊深信。

服黄连解毒汤,三帖肿消完,上白降丹,三日之外,连疔根脱落一块,大如红枣。

遂用红升丹每日两次,新肉渐生,饮食大进,二十日遂收全功。

  黄连解毒汤 #

  黄连6克,金银花15克,玄参12克,紫花地丁12克,蒲公英12克,连翘10克,栀子6克,丹皮10克,薄荷叶10克,没药6克,乳香10克,甘草6克,水煎服。

  按:合谷疔生于虎口,又名虎口疽、丫叉毒、臂蟹毒,乃由于阳明大肠火毒久积可成。

方中黄连、连翘、蒲公英、紫花地丁,金银花均能泻大肠之火,佐以活血凉血解毒,是以承制之法克服亢害的作用。

  【案二十一】 #

  张显亭患中脘发,屡治不愈,二十余日。

迎余诊治,见其疮头大如汤碗,焮肿似盘,疮口深有寸余,腐肉不脱,新肉不生,诊其脉洪盛有力。

此系脾胃火毒结聚而生。

当先服仙方活命饮,三帖以解内毒,外上大金丹,化腐生肌。

日有佳兆,三十日而愈。

  仙方活命饮方见前。

  【案二十二】 #

  管狱员王子勉,年五十余,一子三龄,患瘟疫后,毒气不尽,结于左腮之下生疮,中、西医百治无效。

邀余诊视,见小儿身体极瘦.诊其脉亦无凶象。

再审疮形,口深寸许,色又暗淡,脓水清稀,真虚证也。

幸无臭气,虽属危证,尚且可治,惟费时日耳。

子勉曰:“但求能得性命,实属万幸,迟速何妨。

”又喜小儿善于服药,每日一帖,外上红升丹,掺玉红膏。

余爱子勉忠厚长者,惟此一子,每日一次,亲自上药调理,共服三十余帖,近五十天方搏瘳。

方开于后。

  党参6克,当归6克,川芎6克,茯苓6克,白术6克,炙甘草3克,白芍6克,防风6克,连翘6克,白芷3克,陈皮6克,乳香6克,金银花10克,柴胡6克,桔便10克,水煎服。

  按:脓水清稀,为真虚证,而疮无臭气,实为佳兆。

  【案二十三】 #

  城内耿顺德,年二十余。

患玉枕疽,疮形甚恶,大如瓜蒌,疼似火烧,硬如铁石,半月后不溃,诊其脉皆虚细无力。

此系督脉受寒湿凝结而成,久之寒化为热,阴变为阳,方能成脓。

目今之治,先服仙方活命饮,令其速溃,以免毒气蔓延。

伊亦信服。

三帖疮已半软,又投四帖,疮已熟矣。

用刀取破,脓血各半碗许,上以红升丹,每日两次。

共服药十帖而愈。

  仙方活命饮方见前。

  按:玉枕疽,疽生于玉枕故名。少壮人红肿出白脓者易愈,老弱人紫陷流黄水者难瘥。本例属前者,故用仙方活命饮十帖而愈。

  【案二十四】 #

  阁老庄石某,年二十余。

在田耕作,被农器将腿撞破,出血若干。

此是五月天气,极其炎热,患者避暑于新房,内地甚潮湿,躺卧半日许,将起时周身挺硬,口紧不开。

请诊视,余告曰:“此名金疮,风湿侵入经络,如油入面,实是难提,急备后事为要。

”越一日果殁。

  按:金疮即破伤风。此患者周身挺硬,口紧不开,病势至重可知,故预后不佳。

  【案二十五】 #

  西门内王姓小儿,五岁患手背发,屡治不愈。

邀余诊视,见小儿手背筋骨尽露,所流俱是臭水,并无脓意,小儿体极瘦弱。

伊母又云:“大便日泻三、四次不等,夜间疼痛不止。

”余诊其脉,六脉皆虚细无力,此因久病失于调补。

疮科又属破漏之证,如同居家,每日非用钱十串不能过活,若仅有进款五串,不止日贫,且有冻馁之虞。

此儿之疮,三月内臭水淋漓,非虚乎!饮食减少,非虚乎!大便滑,非虚乎!由此思之,臭水无脓者,正见元气亏损,不能化毒之明证。

今治法宜先服十全大补汤以壮气血,气血壮自然化毒变脓,外上红升丹,提脓拔毒。

各外科书皆云,有脓则生,无脓则死,此千古不易之言。

伊父母闻余论深以为然,遂服十全大补汤,五帖后,疼痛稍止,似乎有脓。

又投五帖,泄泻自止,饮食大增,脓变稠黄,臭气已去,生机日多,脱去危险。

此证自余治,始终四十二天,共服药三十帖而愈。

倘若不从内治,全恃外治之法,恐终不免亡。

常见有患疮者,连年不愈,外科家不间新旧虚实,满口谓毒气不尽。

至于用药,轻者凉血解毒,重者硝黄乱投,犹言宜清内毒,竟使元气日消,毒气日盛,不死不休。

如此而死者,不胜屈指,皆因不明《内经》虚实大论之误也。

  十全大补汤方见前。

  按:翟氏擅长托补法治疗疮疡破溃证,常用方剂为十全大补汤。本例论证入微,发议有据,遣药平中有奇,为翟氏用托补法的范例。

  【案二十六】 #

  北郭外王庄赵清彦之妻,年近五十,患乳疽。

初得乳中结一核,大如枣许,百治无效。

至半载一乳俱硬,请某医。

云:“疮坚硬尚未熟也。

”日夜疼痛不止,无奈迎余诊治。

余以指捏之,外坚而内软,问伊疼之日数,伊云:“大痛月余矣。

”余曰:“痛甚者内中必是腐血,决无脓。

若用刀刺破,放出败血,疼可立止,此是开门逐贼之治,亦免再坏良肉。

服补养气血疏肝之剂,可图渐愈,难求速好。

”患者乐治。

遂用尖刀刺至软处,约二寸许,黑色败血流有二碗余,疼痛轻七八分,外上红升丹,新肉日生,精神日强,饮食日增。

共服药近二十余帖而愈。

方开于后。

  党参10克,白术10克,茯苓10克,炙甘草6克,当归6克,川芎6克,白芍10克,香附10克,青皮10克,郁金6克,广木香6克,丹参10克,连翘10克,红花3克,陈皮6克,金银花10克,小柴胡12克,水煎服。

  按:翟氏不仅善于用内服药及外敷药治疗疮疡,必要时还配以刀治,足见医术之精。

  【案二十七】 #

  余友杜海亭令正,因郁怒思虑,左乳中结一核。

初得大似核桃,二月后大如碗许,渐疼甚,坚硬无比。

请余调治,余曰:“此疮名为乳岩,患此证者实属难治,倘是他人,定然辞去,交属至厚,尽我之技,以投知己。

”此疮近无生脓之理,仍当令其泄散为要。

先用火针刺之,十日一次,将乳针透,内服开郁活血、攻坚破锐之药,每天一服,无令间断,至少三十帖,或可消散,纵不能消完,亦可转重为轻。

三月初间治起,至四月半共针五次,服药三十余帖,竟消于无有矣。

方开于后。

  当归15克,川芎12克,白芍12克,瓜蒌皮10克,穿山甲6克,皂刺10克,白芥子6克,红花6克,丹皮10克,乳香10克,香附12克,青皮10克,半夏10克,小柴胡15克,郁金6克,防风10克,白芷10克,花粉6克,甘草6克,水煎服。

  按:乳岩即乳腺癌,属难疗之疾,古有“百无一效”之说,多由忧郁损于肝脾所作,并提出“清心涤虑”为治疗之一要。

本例针药并治,补中有消,消中有补;养血不忘调气,止痛不忘通络。

所列方药,平淡无奇,但非如此,实不能渐消,虚不能见回。

可见即是疑难重证,亦不可猎奇,始终要遵循仲景所说的“观其脉证,知犯何逆,随证治之。

”才能化险为夷,转危为安。

  十一、头痛门(凡九案)

  【头痛总论】 #

  头痛之证,种类甚多,有风、有寒、有痰、有火、有虚、有实、有内伤、有外感。

治此证者,风者散之,寒者温之,火者凉之,虚者补之,实者泻之,外感者驱之,内伤者调之,有斯证者投斯药。

只要临证细察,药不妄投,至于病之吉凶愈否,自问无愧。

余治之多遵王肯堂的《六科准绳》和李中梓的《医宗必读》二书,不能十治十痊,亦可愈十之七八,余论是否,望高明证之,余之幸也。

  【医案】 #

  【案一】 #

  余友栗守道患头疼,脑如破,项如拔,头肿似斗,他医作脑发炎治之,一日连射三针,殊少效。

中医作风寒治之,大概川羌活、藁本、细辛、荆、防之类,服二剂其疼转剧,日夜无宁刻,二日又起云翳,对面失明,目疼如抉。

迎余往,诊得心肝二脉洪数且实,经曰“肝开窍于目”,木为火之母,火盛者肿,是木火通明之象,作风寒治之,正是风助火势,火借风威,助纣为疟,无怪乎病之加重也。

宜凉开泻心更兼走空窍之药,服一帖头疼愈,二目己轻,二、三帖后,改治眼退云翳之药,渐渐见功,服药十余帖,二目复明如旧。

方开于后。

  当归15克,生地30克,白芍30克,菊花60克,玄参60克,龙胆草10克,胡黄连6克,丹皮24克,黄连6克,黄芩15克,木通10克,连翘30克,芥穗10克,金银花30克,桔梗15克,薄荷叶15克,甘草10克,水煎服。

  按:《内经》论头疼,以六经作为分类依据,但在临证时必须结合气血的盈亏,邪气的盛衰进行辨证,处方才能中肯。

若一见头疼,不辨风、寒、痰、火及表里虚实,即以祛风药治之,非但无效,甚或有害。

  【案二】 #

  邑东南新庄王姓妇,年五十余,患偏头疼十日外,左边一目被云翳蒙完,头疼更甚,昼夜恸哭不已,意欲自缢,被家人救活。

某医误作风寒入脑户治之,犹如火上加油。

后迎余治疗。

详细诊视,此证与栗守道病大同小异,惟多郁怒伤肝一证,遂用疏肝开郁、泻心火之药,一帖头疼去其半,三服后头疼痊愈。

后改治眼之药,服八帖眼亦复明如初。

方开于后。

  小柴胡60克,白芍30克,玄参60克,杭菊花60克,龙胆草10克,栀子15克,丹皮15克,胡黄连6克,木通6克,甘草10克,水煎服。

  按:翟氏善用重剂柴胡舒肝解郁,但必配以白芍养肝,即“治其阳者,必调其阴,理其气者,必调其血。”究其源,上溯自仲景的四逆散。

  【案三】 #

  邑西七里岗胡姓,年六十余。

头疼如碎,呕吐不止,二目数日失明,眼科专家百治罔效,伊转托栗守道先生恳求余治。

伊云:“自知二目难愈,但望头疼稍止,苟且得活,迁延余生足矣。

”余曰:“此证勿须诊脉,余对此病,颇有阅历。

此因肝火上冲,脑户受风,风火混合,狐假虎威故作祟,甚恶也。

倘误用羌、荆、防、天麻之类,无不加重,治宜甘寒凉润之品,无不立验。

”余用:

  玄参60克,白芍15克,麦冬30克,白菊花90克,芥穗10克,辛荑6克,生地30克,龙胆草6克,胡黄连6克,知母18克。

  水煎服。服一帖而头疼轻,四帖痊愈,目能见物后,又服退云翳之药,十余帖病已痊愈。以上三证,类于此者甚多,勿须再书,一隅反三。不一而足。

  按:胡姓头疼如碎,呕吐不止,二目数日失明,为缘□风内障(急性充血性青光眼)无疑,若不急治或治不得法,目难明复。

翟氏用重剂甘寒凉润药兼苦寒泻火之品,四帖痊愈,足见阅历之深。

但如此急证还有寒邪上逆所致的,治法与此迥别,临证不可不察。

  【案四】 #

  南门韦姓,患头疼证,每日卯时其疼如碎,误作太阳寒证治之,令发大汗,不但不轻,反而沉重。

迎余往诊,肝脉弦数,此因怒动肝火,火性炎上,直冲巅顶。

古云“火盛者疼”。

治宜疏肝清热,头疼自止。

遂用:

  小柴胡21克,清半夏10克,青皮10克,香附15克,白芍12克,当归10克,龙胆草10克,胡黄连10克,生地12克,栀子10克,丹皮10

  服一帖,病去二三,四帖痊愈。

  按:卯时疼重,卯属木,又肝脉弦数,是肝火上冲证,治以清肝火甚当。

  【案五】 #

  本城人李书林,作小贩贸易,头疼欲死,百治无效,请余诊治。

肺脾二部脉极细无力,此上焦元气不足者令人头疼。

徜不明此,误作他证治之,其病必重。

治以大补元气,头疼自愈。

遂用:

  党参15克,当归10克,川芎10克,白芍18克,熟地18克,炙黄芪15克,炮姜6克,肉桂10克,白芷6克,附子10克,升麻6克,柴胡10

克,陈皮10克

  服一帖稍效,四帖痊愈。

  【案六】 #

  东郭外边庄边广照,余友一也,伊令侄患真头疼,百治绝效,迎余往治。

至时见患者侧卧于地,头上放一棉衣,一人坐于患者头上,两足悬起,头疼稍止。

诊得两寸脉俱细,其余两关、两尺皆已无神。

此真绝证,脑已坏矣,即扁卢亦无如何,越日而亡。

死后十指皆青。

此证四十年来,仅见一人而已。

  按:《灵枢?厥病》:“真头痛,头痛甚,脑尽痛,手足寒至节,死不治。”此例即是。

  【案七】 #

  西门吕姓妇,年近七十。

患脑中风,头疼殊甚,某医误作上焦火治之,大概服药俱属芩、连、栀、柏之类,三剂无效,请余诊治。

诊得两寸脉浮紧,此属上焦中风寒之故。

遂用:

  川羌活10克,防风10克,荆芥6克,白芷10克,细辛3克,苍耳6克,川芎10克,蔓荆子6克,辛荑6克,干姜6克,独活10克,甘草6克。

  水煎服。一帖而疼稍止,三帖头疼如失。

  按:此例为川芎茶调散治验。

  【案八】 #

  余表兄年五十余,每逢冬令,感冒风寒,头疼极重,屡治不愈。余用:

  蚕砂一碗,防风12克,辛荑10克,天麻10克,生附子10克,川芎10克,生姜30克,葱白6条。

  以上共九味,于锅内炒热,用布包好,令患者以头枕上,左右换易,令出汗避风。

如此熨之,每日三次,共五天,由此而终身再不发。

此等亦古人外治之一端也。

  按:熨法早在《灵枢经?寿天刚柔》中已有记载,属中医外治法一种。此法对屡发头疼,病重不危的患者,尤为适宜。

  【案九】 #

  邑东官庄梅姓妇,产后出房太早,患头疼,半年治不廖。

迎余往治,诊得六脉皆虚细无力,此因新产,气血双亏,风寒乘虚侵入脑户,正气不能托送。

宜用十全大补汤。

气血充足,风寒不能停留,自然解散,有何头疼不愈也。

共服十二帖而愈,永不再发。

  十全大补汤方见前。

  十二、筋骨疼痛门(凡十一案)

  【筋骨疼痛总论】

  筋骨疼痛之证,古人虽有五痹之名,痹者主疼,故治痹之方,备而且精,倘能认准证候,属痹证,用五痹之方,投之无不立见神效。

只因五痹外疼痛证,比五痹更多。

有气虚不运之疼,有血虚不能养筋之疼,有伤寒温疫初得之酸疼,有花柳毒、杨梅入骨之疼,有年老肾亏之疼,有少年受劳苦太甚,及至中年之疼,有跌打损伤之疼。

夫筋骨之疼,不胜枚举。

又有内伤之疼,外感之疼,有不内外伤之疼。

气血双亏,劳苦过度,此内伤之疼也,伤寒温疫初得,此外感之疼也,跌打损伤,此不内外伤之疼也。

证既不同,治法各异,认清病证,治有何难。

惟证候不明,张冠李戴,朱紫混淆,乱试针灸,妄投药饵,轻者变重,重者致死,过后悔悟,已成覆水难收。

孙真人云:“胆欲大而心欲小,智欲圆而行欲方。

”东垣云:“医者意也,神明精巧,存乎其人。

”医之一道,能熟此数语,亦可运用无穷矣。

  【医案】 #

  【案一】 #

  北吕寨村王姓,年五十余。

夏令务农,身出大汗,乘凉躺卧大树下,自此两腿疼痛难移,日轻夜重,病证日重一日,无奈迎余往治。

诊得肝肾脾三部脉均沉紧,《脉诀》云:“沉者主寒,紧者主疼。

”此属寒邪无疑。

遂用温散寒邪和通经络之剂,服一帖无效,又服二帖,夜疼减半,共服八帖,平复如故。

方开于后。

  当归12克,红花6克,川羌活10克,黄芪15克,防风18克,川牛膝10克,制草乌10克,制川乌10克,钻地风6克,秦艽10克,官桂10克,麻黄6克,千年健12克,桂枝10克,乳香10克,甘草6克,酩流酒为引。

  【案二】 #

  吕寨王子明女,年八岁。

中风寒半身不遂,用人扶持,仅能移步,三月余屡治不验,迎余诊疗。

诊其脉,因虚弱中风寒之故,经络被寒邪滞塞,气血不行。

治宜先用针开通血脉,然后回其虚,逐其邪,徐图缓愈可也。

遂针足三里、阳陵泉、太冲、委中诸穴,各灸十壮,后服黄芪除风汤,十五帖渐获平复。

  黄芪除风汤 #

  炙黄芪12克,防风10克,秦艽6克,川羌活6克,独活6克,川断6克,桂枝6克,川牛膝6克,木瓜6克,没药10克,茯苓10克,红花3克,白术10克,官桂6克,炙甘草6克,柴胡10克,附子6克,酩流酒为引。

  【案三】 #

  薛楼薛某,舌耕为业,年五十二岁。

禀斌甚弱,久坐伤脾,又逢夏令暑气炎炎,乘凉太过,渐觉半身麻木不仁,微有不遂之兆。

迎余往治,诊得肺脾之脉极虚兼紧,脉诀云;“紧者主寒”。

遂开十全大补汤加减,共服二十帖,平复如旧。

后患者问余曰:“服除风之药十余剂无效,今先生亦用除风之药而痊愈者何也?”余曰:“伊虽用除风之药,内无补药,中气不振,邪气沉匿于血脉之中,如何能去?经曰:不能回其虚,安能攻其余?,景岳先生云:正足者邪退,又云:补正即是发表,灌根即是洒叶。

余尊古人成方,所以有效也。

  十全大补汤加减

  党参12克,白术10克,茯苓12克,炙甘草6克,当归身10克,炙黄芪15克,白芍10克,熟地12克,川芎10克,川羌活10克,千年健10克,钻地风10克,桂枝10克,秦艽10克,麻黄6克,炮干姜6克,川杜仲10克,川木瓜6克,陈皮6克,附子6克,地龙10克,水煎服。

  按:补中有散,散而无伤,散中有补,补而无滞,补散相伍,正回邪祛。

  【案四】 #

  北郭外范庄胡姓妇,年二十余两腿、两足疼痛非常,两足如站火中,每日至申刻,大哭不止,至明方已,卧床二月余,数治不愈。

请余往疗,诊得肝脉甚虚,两尺脉洪大且数,中取不见,此证乃系阴火太旺之证。

余用知柏地黄汤重剂加减治之。

古云:壮水以制阳。

先服一帖,似乎有验。

又服一帖,疼去二三。

速服八帖,其病如失。

  知柏地黄汤加减

  熟地30克,山药24克,茯苓18克,山萸肉12克,丹皮12克,泽泻10克,知母12克,黄柏10克,玄参18克,龟板12克,夏枯草15克,当归12克,白芍15克,生地15克,乳香10克,水煎服。

  【案五】 #

  西北黑木岗人杨逢春,冬令出外贸易,偶逢大雪,困于店中,半月方晴。

在店内受寒,初觉两腿麻木,又十日后,酸疼不止,渐至腰间,不能举动,痿卧于床,饮食日减。

迎余治之,诊得肺脾肾三部脉沉迟,此是寒邪入筋骨之中,非旦夕可愈。

遂用大活络丹治之,二帖后病如故,命伊再服三帖,虽无大效,略能转侧。

又服八帖,病去六七。

共服二十一帖,方收痊愈。

  大活络汤加减 #

  当归12克,川芎12克,川羌活12克,干姜10克,红花3克,桂枝12克,川牛膝10克,防风10克,荆芥10克,附子6克,香附10克,秦艽10克,杜仲10克,白花蛇10克,木瓜10克,陈皮10克,制川乌12克,制草乌10克,酩流酒二两为引。

  【案六】 #

  西门内陈老白,年四十二。

患周身筋骨酸疼,但不麻木,每遇怒气,其疼更甚,腰又独重于他处。

三年之内,百治不愈,恳余诊疗。

诊得肝脉弦数,脾脉洪缓。

此因肝经之怒气与脾经之湿热,合而为一,流入筋骨之间,所以疼生焉。

作风寒治,无怪乎病之不愈也。

治当疏肝调气为主,清利脾之湿热为标,标本同治。

每帖药用好酒二两,与药同煎。

余深有用意。

酒属湿气化成,又借物有同气相求之理,引之以作向导,直攻入湿邪之中,岂有不效之理。

两服后略有效验,更进三帖,病去五六。

共服十三帖,三年沉疴,一旦扫除矣。

  疏肝除湿汤 #

  茯苓18克,柴胡21克,广木香10克,白芍18克,龙胆草6克,黄连6克,栀子10克,滑石15克,泽泻10克,黄柏10克,青皮12克,香附12克,苍术12克,甘草6克,好酒为引。

  按:何以知肝经怒气与脾经湿热流入筋骨之间?每遇怒气,其疼更甚,肝脉弦数,脾脉洪缓,足以为据。

  【案七】 #

  济南人庠生李松岩,在杞县署管帐房。

伊患腰疼证十余年,屡治不廖,迎余治疗。

诊得两关、两尺之脉沉缓,重取微数。

又问善饮酒否,伊云:“前数年每日饮酒不下十两,近因腰疼,每逢少饮,即觉加重,故以此断绝不饮。

”余曰:“今虽不饮酒,而病尚在。

酒者性属阳而体属阴,阳邪升于上,呼吸之间,从口鼻而散,湿邪留于中,先伤脾胃之中气,中气已伤,不能送酒之湿邪,缠绵难已,又未能得治此证之善法,何能愈也?今对此证虽能治疗,难求速愈,非服丸药五、六斤不可。

伊云:“倘能愈疾,即十斤有何难哉。

”余遂定解酒除疼丸:

  枳椇子60克,神曲18克,葛根30克,白术60克,茯苓60克,黄连30克,黄柏15克,泽泻18克,滑石30克,龙胆草12克,升麻18克,柴胡15克,薏苡仁30克,扁豆30克,山药30克。

  共为细末,和水为丸,每日辰戌二时,各服15克。服二斤之后,疼去二三。共服七斤余,平复如故,永不再发矣。

  按:腰疼十余年,肾虚可知。但患者嗜酒过量,且每逢少饮,腰疼加重,故以除酒毒为要务。

  【案八】 #

  邑南毛岗有农人何姓者,甚贫,年六十岁。

患两腿连腰疼痛,更兼麻木,半年治不愈。

诊得脾肾二部脉沉迟无力,因气血虚弱,风寒袭入脾肾二经。

欲治此证先补脾肾,能令先后两天气血完固,何邪尚能留而为病也。

古云补正即是驱邪。

不能补其虚,安能攻其余。

遂用先后两补汤,二帖稍见效,八帖痊愈。

  先后两补汤 #

  熟地18克,山药15克,茯苓12克,山萸肉12克,丹皮10克,泽泻10克,白术12克,炙甘草12克,党参10克,当归10克,川芎10克,生黄芪12克,辽五味子6克,芡实12克,巴戟天10克,水煎服。

  按:方用六味地黄汤及巴戟天、芡实、五味子补先天之肾精,四君子汤及黄芪补后天之脾气,更佐以归、芍补血。

先后天得补,气行血活,焉有不愈之理。

此为扶正祛邪法。

  【案九】 #

  雎县袁雨峰,年三十二。

禀赋极弱,瘟病之后,遂得筋骨酸疼之证,二载不愈。

迎余往治,诊得六脉虚细无力,此因瘟病初愈,房事太早,气血双亏之际,复伤肾水。

经云肾主骨,水亏则骨不得其养,而疼痛生焉。

此证除补肾之外,皆非正治。

伊云:“先生之论甚合鄙怀。

有云疼痛无补法,信乎?否乎?”余曰:“此言固书于前贤,亦不可执着。

譬如伤寒初得病在太阳,其人又憎寒,寒热往来,头疼如破,此时正当用麻黄汤以发汗,而头疼寒热即解,此是疼无补法也。

又如小儿偶逢适口之物,一时贪食过度,又属脾胃之阳虚最多,过食而不能消化,即是伤食之实证,壅塞上焦,上下不通者而疼痛生焉,治宜消导推荡,宿积已除,诸症皆愈。

此又疼无补法之一端也。

类此者极多,一隅三反,存乎其人。

”彼方深信不疑,遂用补肾汤,服五帖见功,病去一二。

共服二十余帖,诸症皆廖,身体强壮胜旧,始终亦无改方。

  补肾汤 #

  熟地24克,山药18克,丹皮12克,泽泻6克,茯苓6克,山萸肉10克,巴戟天10克,首乌12克,杞果10克,辽五味子6克,杜仲10克,黑豆10克,续断6克,川牛膝10克,龟板12克,苁蓉10克,锁阳6克,青盐24克,甘草6克,龙骨12克,黑芝麻10克,破故纸10克,水煎服。

  按:前贤云“痛无补法”。

翟氏认为此说不可执也。

前列先后两补汤治疗腰腿疼痛案即为一例。

本例列补肾汤治筋骨酸疼案,论证更为具体。

“痛者不通,通者不痛”是指实证而言。

但因虚致痛者亦属不少,若遇虚证疼痛妄用泻法,必致虚虚之患。

筋骨疼痛的补法,不外补脾、补肝、补肾,因脾主肉,肝主筋,肾主骨,故当调补所属之脏,方能痊愈。

  【案十】 #

  吕屯潘姓妇,年五十二。

每逢郁怒,周身筋骨疼痛难忍,日夜啼哭,数治不愈,迎余往疗。

诊得肝脉弦数有力,此因久积郁怒,肝气不伸。

古云,肝性急为病多疼。

许学士云:“肝无补法。

”易老云:“东方无补。

”似此肝病,非泻不可,然而泻肝,又必须补水,因水能生木,水亏则肝燥,水足则木得其养而不燥,不燥者性平,而郁怒自解矣,何患疼痛不解也。

余用六味汤加减治之,服二帖疼去二分,服五帖后,疼去大半。

共服十二帖,病良已。

再逢郁怒,永不发矣。

  六味汤加减 #

  熟地24克,茯苓18克,山茱萸10克,丹皮10克,泽泻10克,山药12克,当归12克,白芍15克,香附12克,小柴胡30克(酒炒),龙胆草6克,胡黄连6克,水煎服。

  按:肝藏血而主筋,血虚不能荣筋,则筋骨疼痛。补肾水以生肝木,肝木得养则血畅筋柔,疼痛自愈。非熟谙五行生克之理,难疗此患。

  【案十一】 #

  邑西十里岗邵姓妇,产后月内,周身疼痛,迎余诊疗。

诊得六脉细数无力,余认为产后气血双亏之证。

用十全大补汤加减,服一帖虽未见效,而病亦未增。

余谓药剂太轻,原方加重份量。

又服一帖,至夜间病势大剧,疼痛难忍。

大哭不止。

患者云:“自服此药觉得心胸满闷,更添少腹疼胀。

”余知乃用药之误也。

再为详诊,脉比前三日虚者变实,数者更数。

余明告伊曰:“此证是产后恶露未尽,因一时误认为虚,反用补药,以实填实,治之不当,故此加重。

余虽有过,其心可原,倘肯再信,定能使病随药减,若再不验,甘愿受咎。

”幸患者信而无疑,余即用失笑散加玄胡一味,共三味为细末,用酩流酒四两,煎滚冲服。

二时许,少腹大疼一阵,遂下黑血块如桃李者六、七枚,病去五六。

又服一帖,恶露始尽,三、四日竟获十全。

因一时之误认,几乎令入夜台含冤,至今思之不免愧汗淋漓。

敬告同道君子,每临证时,详细诊视,勿似余庸鄙误人,此又切切厚望也。

  失笑散加玄胡 #

  灵脂15克,生蒲黄15克,玄胡12克。

  按:六脉细数无力,故用十全大补汤,因服药增剧,脉虚变实,而悟到恶露未尽,遂用失笑散加玄胡一味,热酒冲服,三、四日而获十全。

初治诊为产后气血双亏,亦无大错,若能于补中兼活,庶几细微。

但误治不讳,笔录在案,可谓治学精神之笃实。

  十三、黄疸门(凡十案)

  【黄疸总论】 #

  黄疸之病,种类不一,有阳黄,有阴黄,有黄汗,有女痨疸之黄,有虫黄,有胆汁满溢波及血分之黄。

病源虽殊,其黄则一。

倘不识病源,惟知专用退黄之药,以为黄退则病愈,舍本而治标。

天下有无源之水,无根之木乎?不知追本求源,杂药乱投,愈治愈危,有不误人者鲜矣。

譬如阳黄者,湿热发黄也,除黄利水即是对证之药。

阴黄者,是久病气血虚弱之证,健脾补肾,当无大谬。

黄汗者,乃湿热浮越于肌表也,或开鬼门,洁净府,亦正治也。

女痨疸黄者,因色欲过度,损伤先后两天,当因其损而调之复之。

虫黄者,新病杀其虫,健其脾,久病者,先补元气,后杀其虫,此治虫之次第也。

胆汁满溢黄者,此证治愈,固属不易,不可因难而弃之,轻忽人命,或安之、镇之、慰之、补之。

此论不过大略而已,临证通变,又在乎智者。

余治斯证,多遵王肯堂先生《证治准绳》。

此书论证精详,方药简当。

陈修园云:“详而备,王肯堂。

”至哉言乎。

  【医案】 #

  【案一】 #

  邑东郭庄孟生,年十六、七,患阴黄年余,治之未愈,邀余诊疗。

见患者骨瘦似柴,面如烟薰,声音低微,诊得脾脉极虚,细问所服药,皆系茵陈、栀子、黄柏、黑矾,大概除湿退黄利水之类。

而病毫不见效,日有加增,何也?余曰:“子之病阴黄也。

所服药物,均治阳黄之品,于病相左,不重而何哉?治宜大健脾肾二经,先使元气充足,自能生血,血足自能华肉,勿须治黄而黄自化于乌有矣。

”遂用键脾补肾汤。

服三帖黄虽未退,饮食日多。

又服五帖,黄退三四。

更进八帖,面色变为红活,神气复扫,病痊廖矣。

  健脾补肾汤 #

  熟地12克,茯苓12克,白术12克,炙甘草10克,山药12克,薏苡仁12克,扁豆12克,芡实10克,炮姜6克,附子10克,油肉桂10克,广陈皮10克,升麻6克,柴胡12克,水煎服。

  按:阴黄多因寒湿阻遏,脾阳不振所致。

《证治指南》云:“阴黄之作,湿从寒水,脾阳不能化湿,胆液为湿所阻,渍于脾,浸淫肌肉,滋于肌肤,色如熏黄。

”翟氏治此案从先后天着手,健脾利湿,温补肾阳,使湿邪除,元气充足,气血化生之源得以恢复,不治黄而黄自退。

所拟之健脾补肾汤,甚合病情,故投药而中病。

  【案二】 #

  余友彭续亭,二十余岁,患阳黄之证。

月余外身目黄如金,体重难移,小便之色如黄柏水,饮食大减,短气懒言,诊得脾经脉沉数兼滑。

此因湿结于脾土之中,湿化为热,故土色外现也。

短气者,湿滞气遏也。

饮食减少者,脾土喜燥而恶湿,脾失转运之职,故食减也。

治宜利湿退黄之品,指日可愈。

用茵陈柏皮汤加减,服三帖而愈。

  茵陈柏皮汤 #

  茵陈15克,滑石12克,栀子12克,槟榔10克,黄柏10克,木通10克,泽泻10克,苍术6克,神曲10克,水煎服。

  按:五色,惟赤色受潮湿则发黄。

五行惟火生土,五色惟赤会黄,母被子化,性处自然,未有子不侵食其母之气者,侵食不已母乃化为子矣。

血分受湿,因湿而作热。

热则血分病矣,病则必生变化。

变化生则透出子色,故发黄也。

又湿能化为热,不能化为火。

火与热不同,热在血分,火在气分,热有质无形,火性炎上。

譬如燃柴,火焰随气而升。

是知火在气分也。

又如酪酒酿酱,谷质受湿气之腐化,必自作热,则热融合含于汁质之中。

是知热在血分也。

黄疸病,热作血分,蒸溢气分,所以有黄汗、小便黄等症。

”黄,土色也,湿气合于土,故作热则发黄。

  翟氏所治是案,为阳黄属实,治以清热除湿,应手应效。审其方药,不离乎法,亦不拘于法,别具会心。

  【案三】 #

  邑北尹店马之才,年三十二,家赤贫。

因出外作小贩,偶遇阴雨,连绵逾月不晴,困于店内,食不充饥,衣不避寒。

后天晴归家,染病在床。

但觉胸腹满闷,身重难移,饮食日减。

小便色黄,身目如金,远看黄中似有灰黑之色。

诊得脾胃脉,沉细无力,此乃饥饱劳役以伤脾土,乃阴黄之证。

治宜温中健脾,兼利小水,似易可愈。

遂开一方,名曰温中除黄汤。

服三帖后,病去四五,更进四帖。

诸症痊瘳。

此证若作阳黄治之,愈否尚在两可。

余认为阴者,因远看面有灰黑之色,脉色相合故也。

  温中除黄汤 #

  白术15克,炙甘草10克,肉桂6克,炮姜10克,茯苓10克,山药10克,苍术6克,陈皮6克,茵陈10克,砂仁6克,车前子6克,水煎服。

  按:从远看,面有灰黑之色,辨出阴黄,又与脉相参,精细,精细!于疑似之间,辨其真伪,堪称高手。

  【案四】 #

  边兴云之姑丈,年近五旬,患阴黄病,三年内百治不廖。

气色灰黄发暗,略有动作,短气不易接续。

邀余治之,诊得脾肺脉虚细无力,肾脉濡弱。

此证等于劳苦过度。

古云:“劳则伤肾。

”又云:“劳则伤牌”。

此是先后两天并伤。

若不从根本治起,专务除黄,惟恐愈治愈危。

宜急固先天根本,再补后天之源,徐图渐愈可也。

用先后两补汤,服五帖少效,又十帖全廖。

  先后两补汤 #

  熟地18克,山药15克,茯苓12克,山萸肉10克,丹皮10克,泽泻6克,附子10克,油桂6克,炮姜10克,白术10克,炙黄芪12克,炙甘草10克,芡实12克,五味子6克,扁豆10克,陈皮6克,茯神10克,水煎服。

  按:翟氏创先后两补汤,实乃以金匮肾气汤加味组成。

金匮肾气汤意在助阳弱以化水,滋阴虚以生气,振奋肾气,以复后天之本,佐以健补后天之品,俾脾之运化正常,先后天功能恢复,虽不治黄而黄可缓除。

  【案五】 #

  邑南街有商人刘春明者,年二十余。

患黄病年余,服除黄健脾利湿之药,不下百剂,毫不效验。

病势危急,后事已备,合家不忍待亡。

迎余往治,诊得肾脉微细无力。

此证得于房劳太过,伤肾之故。

古有“房劳疸”之名,即此证是也。

当大补肾水,收复先天元气,以生脾上。

土自能生金,肾水有源,不必治黄而黄自退矣。

六味地黄汤加减,原方服三十帖而愈。

  六味地黄汤加减

  熟地24克,山药18克,山萸肉12克,丹皮12克,茯苓10克,泽泻10克,巴戟天12克,杞果12克,芡实15克,油桂6克,附子6克,辽五味子6克,牛膝10克,水煎服。

  按:女劳疸是色欲过度,伤肾所引起,其特征《金匮要略》云“额上黑”。

此案君治以大补肾水,兼用桂、附而愈。

盖桂、附能温化开瘀,故不治黄而黄自退,方义蕴奥。

  【案六】 #

  邑西南门内赵凤桐,年三十二,患黄疸证,半载不廖,邀余治之。

诊得脾脉洪滑有力,面色黄明,声音壮厉,小便赤黄微疼。

此系湿热壅遏中焦,结而不通,所以发黄也。

治宜攻其湿热之邪,利其脾胃之湿,未有不愈者。

  川大黄15克,茵陈12克,栀子10克,黄柏10克,黄芩10克,黄连6克,槟榔10克,枳实12克,滑石15克,甘草10克

  水煎服。一帖病去二三,后去大黄,又服三帖痊愈。此是黄疸病之实证也。

  按:茵陈蒿汤为治阳黄之正治方,加芩、柏、连、滑石等清热利湿,甚合病情,故投药则湿热之邪速去而病瘳。

  【案七】 #

  南马庄王青山妻,年三十余,妊娠五月,患黄病。

诸医作湿热治之,所用之药,茵陈、栀子、木通,黄柏、黄芩、槟榔、枳实、滑石之类,服五、六剂后,患者饮食渐减,胎气时动不安。

迎余治之,诊得六脉虚细无力,似有散意。

告伊曰:“此是湿热发黄诚然也。

所服之药,内无安胎之品,寒利太过,已伤胎元。

顾此失彼,故胎动不安也。

今治宜安胎为主,除黄为标,或可望愈。

若再专务治黄,不惟黄不能愈,胎亦不保矣。

”遂定一方,名曰安胎除黄汤。

二帖有效,又三帖大效,共服八帖,胎安而黄除矣。

  安胎除黄汤 #

  茵陈6克,栀子6克,薏苡仁10克,陈皮10克,香附15克,当归身10克,川芎12克,白芍12克,川断10克,杜仲10克,茯苓10克,山药12克,水煎服。

  按:翟氏创安胎除黄汤,系景岳胎元饮加减化裁而来。

张氏胎元饮有益气安胎之功。

因妊振黄疸误治伤及胎元,致胎动不安,故用胎元饮主安胎以治本,加茵陈、栀子、薏苡仁、云苓、山药清湿热除黄以治标。

如是标本兼治,胎安病去,是谓得法。

  【案八】 #

  余友常伯石令正,患湿热发黄病。

某医误认经病发黄,服调经调气之热药,数剂不验。

迎余诊断,诊得脾脉滑数,肺脉亦然。

此是母令子实之证。

经曰:“治病必求其本。

”余用:

  茵陈15克,栀子12克,黄柏10克,黄芩10克,槟榔6克,枳实6克,厚朴6克,木通6克,滑石12克,泽泻10克,神曲10克,甘草6克

  水煎服。二帖见效,五帖痊愈。此是湿热发黄之实证也。

  按:黄疸病诊得“脾脉滑数,肺脉亦然”,乃脾胃实热证无疑,实热上逆,故肺脉亦见滑数。

翟氏用清热利湿和泻实热并重之药投治而获效,可谓认证真切,遣方精当矣。

  【案九】 #

  北关江姓妇,年七十余,染黄病,卧床半载,数治乏效。

邀余往治,见病者面黄如土,又诊其脉,脾脉已见屋漏,知后天将绝,不易救治。

后越三日而殁。

古人云:“五脏之真色见于外者死。

,噫!信矣。

  按:年逾古稀,染黄日久,后天衰败,真脏脉见,命在垂危,病情危笃。临证诊治,慎之,慎之!

  【案十】 #

  兰阳县城内崔子明,年八龄,患黄病,身肿时作,腹疼,治黄之药服过无数,终不验。

赴杞请余调治,诊得小儿之脉,均有细紧之象。

又问腹疼时别有状况否?伊父云:“大半饥时疼者为多,饱时轻减。

”又问疼时有块凸起否?伊云:“无块,淮长条如指许者有之。

”余详此病状,似乎有虫。

一转念各书又无虫黄之名,偶忆景岳云:“医之一道,运用存乎一心。

遂开:

  白术15克,炙甘草10克,雷丸12克,使君子10克,鹤虱10克,榧子10克,芜荑6克,楝根6克,槟榔6克,白薇6克,黄芩6克。

  早起煎成,令服半碗。

至午时而腹疼加重,辗转不安。

伊父恐惧,意欲解药,余曰:“不可,此时正是兵与贼战也,再待片时,必有虫下。

”至申时,小儿解下蛔虫约五十余条,长者六、七寸。

惟恐不净,三日后原方复投一帖,又下虫三、四十条。

小儿渐有虚馁之色,急服十全大补汤三帖,饮食日增,月余而复原状。

虫黄之症,至今始知。

  十全大补汤方见前。

  按:认证真切,有胆有识,遣药精当,立见功效。

  十四、呃逆门(凡八案)

  【呃逆总论】 #

  呃逆之证,俗谓“打格忒”。

吴中呼为“冷呃”,未必尽冷之为害也。

余见有因久病胃败之呃逆,有因寒气之呃逆,有因痰之呃逆,有因气冲上之呃逆,有因肝气郁结之呃逆,有孤阳不敛之呃逆,有火之呃逆,不一而足。

病源不同,治法各殊。

惟胃败之呃逆,决无治法。

何也?后天己败,脾土坏矣,神医难疗。

其余呃逆,治得其宜,均可立愈。

寒者,热之、温之;痰者,化之、吐之,火者,泻之、凉之;气冲上者,降之、顺之,肝气结者,疏之、平之,孤阳不敛者从引之、纳之。

此不过治之大略而已。

至于千变万化,顺逆疑似之证,难预定治法。

又望高明君子,因常知变,因变知治,药不妄投。

不惟余所深望,亦苍生之幸也。

  【医案】 #

  【案一】 #

  邑人管青山,年三十余,患呃逆证二十余日,饮食难用。

某医云呃逆病多危,辞不治。

患家固求,伊始开方。

用药大概柿蒂、藿香、半夏之类,服二帖无效,又迎余疗。

诊得脾胃脉沉实有力,此证得之于饮食塞胃,中焦停滞不行,阻碍胃气不能下降。

下既不通,必反于上,自然之理也。

但使宿食一下,三焦之气上下通顺,不治呃逆,而呃逆自除矣。

某医云多危者,乃久病忽加呃逆,谓之后天已败,故多危。

此是新病,不能同论也。

遂用:

  枳实10克,川大黄18克,焦山楂15克,神曲15克,麦芽12克

  煎服一帖,午时大便不解。原方又加川大黄12克,煎服。至戌时大便解下二次,而呃逆立愈。

  按:呃逆一证,久病为胃气绝,新病形实,为伏热攻发,有胃中伤食者,有心气不舒者,须审脉证,因病施治。

此案脾胃脉沉实有力,知是食停胃中,用消积攻下法,立愈。

明乎治矣!

  【案二】 #

  邑北关梁姓女十七岁,患呃逆,终日连声不绝。

三月内服药不下二十余帖,殊无验,延余治之。

诊得肝脉弦数,脾脉虚弱。

此因肝郁生热、火性炎上之故,木旺土衰。

倘得肝郁一解,土不受制,何病不除!余用:

  柴胡30克,清半夏15克,郁金15克,龙胆草6克,胡黄连6克,广木香6克,栀子10克,香附10克,青皮10克

  水煎服。一帖病去五六,二帖全廖。

  按:肝脉弦数,脾脉虚弱。

木胜克土,胃气不得下降,故呃逆终日连声不绝,翟氏重用柴胡、青皮、郁金,疏肝解郁,令其条达,解除肝木对中土的克伐,是谓不治呃逆而呃逆自止矣。

  【案三】 #

  邑西和寨王姓妇,年二十余。

因天癸正行,偶逢大怒,经血遂止。

至三个月时忽然鼻孔流血,复加呃逆,五日连声不断,饮食难进,奄奄待毙。

他医作气上冲逆治之。

均以木香饮顺气之类,无验。

迎余往疗,诊得肝脉沉滞且数。

此肝气郁结生热,肝为藏血之脏,肝郁而经血不下。

肝热上冲呃逆者亦属火证,治先解肝郁,并凉肝血,使血下行,天癸一见,诸症尽扫,有何病魔之不除也。

余用通经转逆汤,服二帖呃逆、鼻血皆愈,饮食大进,后又服五帖,经水始下,而获十全。

  通经转逆汤 #

  当归尾12克,生地12克,丹皮10克,红花6克,京白芍10克,川芎10克,三棱10克,莪术6克,栀子10克,龙胆草6克,茜草10克,生蒲黄12克,香附12克,牛膝10克,通血香6克,甘草6克,水煎服。

  按:肝气郁结生热,肝热上冲则呃逆。以通经治之,合乎法也。

  【案四】 #

  西门内丁鸿宾之妻,年五十二,患呃逆月余,治之不愈,迎余往治。诊得肺脉洪大无伦。此是肺火上冲。治宜清金宁肺,一药可愈。用

  苏子18克,寸冬15克,生桑皮15克,黄芩10克,栀子10克,海浮石12克,葶苈子10克,桔梗10克,玄参12克。

  水煎服。一帖其病如扫。

  按:肺脉洪大无伦,肺火上冲则呃。以清金宁肺治之,合乎法也。

  【案五】 #

  邑北郑寨黄姓老翁,患呃逆十余日。

有曰气滞者,有曰胃寒者,有曰虚火者,有曰危证者,纷纷不一,用药均无效验,延余诊治。

诊得脾胃之脉沉滑有力,此乃寒痰为病,又实证也。

治宜温胃祛痰。

  白术12克,炮姜10克,丁香6克,煅礞石10克,枳实10克,白芥子12克,莱菔子10克。

  早晨服下,至晚间病如故。再服一帖,至夜半病去四五,饮食渐进,气已顺矣。越一日,更进一帖,遂获平复,永不再发。

  按:寒痰结聚,碍于气机升降,故致呃逆,非温散无以去寒,非涤痰则气机不畅,翟氏处方紧扣病机,遂用炮姜、丁香温散寒邪,白芥子、莱服子、青礞石降气蠲痰,白术、枳实健脾理气,以祛化痰之源。

标本兼顾,证源同治,故一举而收功。

  【案六】 #

  邑北毛楼杨姓女,年十八,天癸二年不行,骨瘦似柴。

大肉已脱,卧床不起五月矣。

忽加呃逆,延余诊治。

脉见鱼翔,危证也。

余勉开一方,服之不效,越日而殁。

  【案七】 #

  周岗周姓子,年六龄,患呃逆证十二日,饮食难进,强食则噎而呛。

他医认为食积,治之不脸。

延余往疗,诊得肺胃之脉均沉迟。

此是肺胃之气被寒邪凝结,不得下降之故,何食积之有?无怪乎治之不愈也。

遂投温胃降气汤,一帖见效,二帖痊愈。

  温胃降气汤 #

  炮姜6克,炙甘草10克,丁香3克,柿蒂8个,肉桂6克,藿香9克,清夏6克,橘红6克,广木香2克,陈皮6克,炙麻黄6克,水煎服。

  按:肺胃寒邪凝结,则肺胃之气不得下降,亦能令人呃逆,是从肺胃脉之沉迟见到。知脉知证,故治以温胃降气立愈。

  【案八】 #

  邑南张山头王某,年六十岁,久病忽添呃逆。

某医认为久病呃逆者死,辞不治。

邀余往疗,诊得六脉虚数无力,此乃孤阳不敛,虚火冲上之故。

治宜纳气归肾,引龙归海。

遂用:

  熟地18克,山药12克,茯苓12克,丹皮10克,泽泻10克,山萸肉10克,巴戟天12克,川牛膝10克,肉桂6克,附子6克。

  水煎服。一帖少效,原方服三帖全廖。前医云“久病呃逆者死”确有所本。可惜未察无犯绝证,是知常而不知变者也。

  按:久病脉虚数无力,脉病相符。

孤阳不敛,虚火上冲致呃逆,非为绝证。

故用金匮肾气汤加味,助阳以生气,滋阴以化水,使阴阳相济,水火交泰,阳不得上越,火不得上冲,呃逆则发无由,归于和平。

  十五、失眠门(凡三案)

  【医案】 #

  【案一】 #

  余友张耀朗,舌耕士也。

以劳心过度患失眠证,彻夜不眠。

某医曰是心火妄动。

用犀角、黄连、竹叶、石膏、灯芯之类,服数帖不效。

请余往治,诊得肝脉弦数有力。

经曰肝藏魂,肝热则魂不守舍,如何得睡?用宁睡清肝汤,一服见效,二服痊愈。

前医云心火妄动者,诚然,惟知正治,不知隔治之妙也。

  宁睡清肝汤 #

  生白芍30克,龙胆草6克,胡黄连10克,丹皮15克,青皮12克,龙齿18克,栀子l0克,柴胡18克,香附10克,当归15克,水煎服。

  按:失眠又称“不寐”、“不眠”。

张景岳云:“劳倦思虑太过者,必致血液耗亡,神魂无主,所以不眠。

”肝藏血,血藏于肝则肝柔和,劳伤过度,则血液亏耗,形不藏血,肝阳偏盛,相火上亢,心君受扰,神魂不安于宅而致不寐。

翟氏明晰医理,用苦寒泻肝之龙胆草、胡黄连、丹皮、生栀子直折相火;合龙齿以镇雷火;重用归、芍柔肝补肝,佐柴胡、青皮、香附疏肝解郁,令其条达。

因此,不治失眠,而失眠自愈也。

  【案二】 #

  邑内孔姓妇,六旬外,患失眠证,月余不愈。

某医作阴虚治之不效。

请余治疗,诊得心脉、命门脉俱虚细无力,此证乃阳虚不能济阴之故。

当用阳药以济阴,使阴阳平均,自然睡熟。

遂开桂附八味汤加减。

服一帖无效;又投一帖,能少眠,更进二帖,竟得通宵清眠矣。

  桂附八味汤加减

  熟地12克,山萸肉10克,茯苓10克,丹皮12克,山药15克,泽泻10克,油桂6克,附子10克,炮姜6克,巴戟天10克,杞果10克,破故纸10克,牛膝10克,炙甘草6克,水煎服。

  按:是案翟氏诊得心脉、命门脉俱虚细无力,乃是心肾不能交泰,水火不能既济所致失眠证,用桂附八味汤,意在使心肾相交,水火相济,阴阳平衡,引火归元,失眠自廖。

  【案三】 #

  邑西平厂村,余瓜葛亲李姓妇,年五十外,失眠。

治皆用平肝泻心火之药不效。

请余往诊,左尺脉细弱无力。

经曰“阴虚不寐”,此证是也。

用六味汤合四物汤,服二帖见轻,又三帖得熟睡矣。

  六味汤合四物汤

  熟地18克,山药15克,丹皮12克,山萸肉10克,茯苓10克,泽泻10克,当归10克,白芍12克,川芎10克,生地12克,水煎服。

  按:左尺脉细弱无力,属肾水亏而致失眠,用六味扬合四物汤壮水制火,补血养阴,甚合病情,故服药立见功效。

  十六、怔忡门(凡四案)

  【医案】 #

  【案一】 #

  玉皇庙王姓妇,四十余,患怔忡惊悸病。

自觉心中惕惕,少闻物鸣之声,即时惊恐汗出。

渐至面黄肌瘦,饮食减少。

三月内服药不下三、四十帖,均无效。

看彼药方,大概麦冬、朱砂、清半夏、川黄连之类,意在清热镇惊化痰。

诊其脉,肾脉极细弱,心脉洪数无力。

此乃水亏不能济火之故。

某医之治,不知抽坎塞离之法,所以不效也。

余用六味汤加远志、菖蒲、玄参,服三帖有效,十帖痊愈,永不发矣。

  按:怔忡俗名“心跳”。

心为火脏,血虚不足以养之,火气冲动则跳,痰入心中,阻其心气亦跳,胃火盛,上攻于心亦跳。

或开心窍,安心神,养阴血,或泻胃之火,不外此种治法。

君治此证有四案,处四方,药味大致略同,亦不外六味、四物,加开心宁神之药。

明乎治矣。

  【案二】 #

  伯牛岗张姓,年三十余,患怔忡惊悸证。

夜不安席,每闻人言物鸣,惊恐不定,神情立变,屡治不验。

请余往疗,诊得心肝二脉洪数有力,察其气色,满面燥红。

又问能饮水否?答曰:“善饮”。

此乃肝木太旺,心火妄动。

经曰:“心者,君主之官,”君喜静而恶动。

按五行,肝为心之母。

世间未有母害子者。

此有两说焉,五行得其平者生,亢者害也。

欲安国,必先除贼,贼除则君权自复。

权复则令行,君明臣良,纷乱之世,化为清平,有何惊悸怔忡不除也?余用四物汤加减,服一帖微效,二帖大效,五帖全瘳。

  四物汤加减 #

  当归12克,川芎10克,白芍12克,生地10克,龙胆草6克,胡黄连6克,青皮10克,龙齿10克,丹皮10克,栀子6克,柴胡12克,甘草6克,水煎服。

  【案三】 #

  余表侄年三龄,在街游戏,两犬争斗,将小儿冲倒,当日大热不止,夜间更甚,略合眠则大惊大哭,偎藏母怀,言二犬来咬。

某医误作惊风治之,所服抱龙丸、惊风丸,及钩藤、薄荷之类,又针十余处,绝不效。

迎余往,见小儿如醉似梦,气色黯淡。

古人云,惊伤胆,恐伤肾,此系胆肾两伤,神魂失散。

安神定志,尚恐不及。

反作风治,惊则有之,风从何来?天下小儿患斯证,而作风治,毙者更仆难数。

每思至此,不胜叹惜。

余用安神定志汤,三帖痊愈。

  安神定志汤 #

  熟地10克,当归6克,白芍6克,山药10克,山萸肉6克,茯苓6克,五味子3克,枣仁6克,龙齿6克,辰砂8分(研冲),远志6克,天竺黄3克,水煎服。

  【案四】 #

  沈玉魁年六旬余,素有劳疾,忽加怔忡惊悸,昼夜不寐,屡治不愈。

迎余往疗,诊得心脉虚极且数。

此因劳心过度,心火有升无降之故。

但使心火下降于肾宫,阴阳交泰,而谓通夜不能清眠者,余未信也。

  养心宁睡汤 #

  茯神9克,天竺黄9克,炒枣仁9克,柏子仁9克,远志6克,辰砂3克(研),麦冬9克,菖蒲9克,连翘9克,黄连3克,灯芯2尺,莲子心9克,甘草6克,水煎服。

  十七、梦遗滑精门(凡一案)

  【医案】 #

  【案一】 #

  西门内赵姓,年十九,患梦遗,无隔宿。

三月后面黄肌瘦,虚汗似雨,短气喘促,骨蒸潮热,饮食减少。

涩精之药,服过无数,殊觉罔效。

迎余往疗,诊得心脉虚数,肝脉又洪。

此乃肝火过旺,心火上炎,不能下降,肾水亏极,难于上潮,成坎离不交之象。

某医不明阴阳之理,若使坎离交济于肾宫,有何梦遗不除也?自制一方,名曰阴阳两交汤。

四日服二帖,又遣两次。

原方又服四贴,更轻。

共服十贴,遗精已痊愈,以上诸虚证全瘳。

  阴阳两交汤 #

  熟地30克,山药24克,山萸肉9克,茯苓15克,泽泻9克,丹皮9克,知母6克,黄柏6克,炙远志6克,黄连4克,麦冬9克,炒枣仁9克,茯神9克,菖蒲9克,龙齿12克,甘草6克,水煎服。

  按:精者,肾中阳气所化,乃天一所生之癸水也。心肾不交,水不济火,其病梦遗。观翟氏阴阳两交汤,即是养阴济阳,水火两治之法,明乎治矣。

  孟氏跋 #

  乙亥嘉平初旬,余友翟竹亭先生,以所著医案见示,盖抄存历年所治疑难奇验各症,裒集成册者也。

凡上、下二卷,分门十七,二百三十五案,每门先以总论说明病源同异,主治应遵某书,治疗概要方法,次详记某人患病情状如何,诊断如何,处方效果之迟速。

纲举目张,朗若列眉。

余素不知医,未能判其得失。

捧读之下,第见一片慈云,蔼然纸上,不禁博济之思,油然而生。

未审同业读之,感发兴起,又当何如?余闻先生少□失学,操微业糊口,暇辄究心医道。

初习针灸之术,继乃潜研医书。

逢士人问字,遇医生质疑。

虚心求教,诚意动人。

故一时士大夫,咸乐与往还,指陈详明,不留余蕴。

其得之也难,守之也坚,其致力又勤且专,积久遂博通群书,深造自得,而有取之左右途源之妙。

悬壶问世四十余年,著手成春、药到病除者,不能偻指。

兹编所载,大率症出非常,不易治疗,而别具慧心,出奇制胜,故特举之以示范焉。

间有医治乏术、认证错误者,亦直言不讳。

非自暴其短,正见医道之难,关系之重,不容掉以轻心耳。

故余读先生全卷,虽不明医理,对为医之道,确得几种暗示:博学详说,融会贯通,以植基础其一,病若在己,尽力救治,如恐不及其二,望闻问切,凡百尽致,勿留遗憾其三。

惟此三点缺一不可。

故先生是书,虽云成案,其意旨亦只指示津途,供作参考,神而明之,仍自存乎其人。

倘或胶柱鼓瑟,认为经验良方,遇类似之症,冒昧抄袭,吾恐毫厘之差,千里之谬,遗误病者,在所不免,是则愚陋之见,愿同仁矜矜致慎者也。

  墅垣氏孟昭朴谨跋

  孙氏跋 #

  甲申冬,挚友翟君竹亭,以所著医案见示,曰:“是编虽云成案,固不效示人以法,窃以数十年之经验,供诸同人以作参考。

”且属正焉。

余不精医学,虽稍涉猎医书,以未有经验,不敢出而问世。

时尝聆君绪论,略知医理之大概,而临证则绝无把握,视君之富有经验,而诣极精微者,望尘弗及。

对君医案,何敢妄加品题?乃既受嘱托,不得固却,览读数过,凡上、下二卷,都十七门,二百三十五案。

分门别类,朗如列眉。

每门总论一篇,解某种证之原理。

每案叙某病之脉证与治方。

不惟见著手成春之效,且公善于人,一片仁慈之心,蔼然纸上。

此余所私心钦佩者也。

细审其临证处方,温疫则得力于吴又可,杂证则得力于张景岳;用药则得力于景岳之左右归饮。

又能于此两方中,悟出无穷妙义,化出无穷奇方,治愈无数险证。

古所谓得其要者一言而终,君其然乎!且案中所治各证,有隔治之法,有从治之法,有从证不从脉,从脉不从证之法。

急证则注重针砭,疮疡则注重服药。

用重方则重至数两,用单方或检取一味。

有变独参十枣汤法者,有改煎为丸者,有采取薰法者,有两方合用者。

种种变化,临时制宜,灵敏活泼,得心应手。

凡一切补虚、泻实、滋阴、回阳之剂,无不遵从经义,依据圣方。

至辨别阴阳、虚实之真假处,尤为特长。

诚于此道三折肱者也。

尤其审辨温疫,或滋阴,或攻下,均得其宜,更见其高明过人。

近时医生,不明温疫,往往以温疫为伤寒,误治者甚多。

盖疫之一证,今多古少,是感天地之戾气,入从口鼻,病藏膜原。

疫从役,如摇役之役,为不正之戾气所役使,故名疫,俗曰时疫是也。

治法详于又可书。

至于温证,按《内经》云:“冬伤于寒,春必病温。

”又云:“冬不藏精,春必病温。

”俗曰春温、风温之类是也。

冬伤于寒之温,是寒化为温,总属于外感而得,治宜清热微带搜寒,冬不藏精之温,是耗去真阴之温,治宜养阴益精为主。

可知温与疫非一证也。

世多混温、疫为一,实不察之过。

总之,温、疫二病,初得时,其脉证类似伤寒,最难辨别。

毫厘之差,则致千里之谬,杀人最易也。

以伤寒为法,法在救阳,温疫为法,法在救阴。

阴阳两大法门,犹冰炭之不能相容也。

君为治温疫妙手,又发明医案,公诸同人,庶医生遇类似伤寒之温疫证,知从温疫证治之,不似从前之昧昧矣。

君诚医界中之功臣,患温疫者之慈航。

其他男女杂证,内外各科,无不药到回春,各著明效。

呜呼!君诚神乎技矣。

余谨就各案,略加品评,以备一得之愚。

至君之出身事略,传、序中言之详矣,勿庸再赘。

  乙酉仲夏同里愚弟联五孙捷昌谨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