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诗指说

毛诗指说 (清)唐成伯玙撰

  

  

  兴述第一 #

  王泽竭而诗不作者,谓幽厉之后周室大坏,不能赏善罚恶,讽刺无益故也。

诗乐相通,可以观政矣。

古之王者发言举事,左右书之,犹虑臣有曲从、史无直笔,于是省方巡狩,大明黜陟。

诸侯之国各使陈诗以观风,又置采诗之官而主纳之,申命瞽史习其箴诵,广闻教諌之义也。

人心之哀乐,王政之得失,备于此矣。

然诗者乐章也,不起鸿荒之代,始自女娲笙簧;神农造瑟,未有音曲,亦无文词。

然婴儿有善,则鳯自舞,其来尚矣。

夫大乐与天地同和,后代圣人从而明之耳。

上皇道质,人无所感,虽形讴歌,未寄文字。

俗薄政烦,歌讴理切,六代之乐同功异用。

前者超忽,莫得而传,虞舜之书始陈诗,咏五弦之琴,以歌南风,其文详也。

自殷周洎于鲁僖,六诗该备,而运锺治乱,时有夷险。

感物而动人之常情,升平则闻雅颂之音,丧乱惟陈怨刺之作。

故何休云:男女怨恨,相从而讴歌之。

饥者饱其食,劳者歌其事,是也。

使老而无子者求诗于巷党之间,闻之于乡,乡传于邑,邑逹于国,国升于王。

王不下堂而知率土之劳逸矣。

初周公制礼,以着乐章,雅颂之音播于管弦、荐于郊国,而太师主职。

及天厌周徳,礼坏乐崩,春秋之际旧章泯絶,司马迁曰:古诗三千余篇,孔子去其繁重,可通于义者采而録之,远自稷契之功,次取殷周之盛,次陈幽厉之缺。

始于衽席,故用关雎为首;奄有邦家,而收牡马之类。

凡所删定三百一十有一篇,合于宫商,书之玉版,乐正雅颂各得其所。

范宁曰:仲尼因鲁史而修春秋,就太师而正雅颂。

其言近之矣。

夫四国所陈,臣下所献,出自百家,辞生鄙俚,岂能尽善?若不刋正,无禆国风。

又遭暴秦,并为煨烬,而诗同乐章布于人口,三百之外唯亡六篇。

比诸典籍,未为残灭。

诗者温柔敦厚之教,曰思无邪,若不继迹王业,何得谓之为雅?三代之封建九土、分星六服,诸侯唯存十五国而已,荆徐呉越僭窃名位,杞莒邾滕杂用夷礼,江黄道桐陷于楚服,不与诸夏同风。

葢亦没而不取也。

其徳薄而浅,自取削灭者,夫复奚言焉?

  解说第二 #

  诗含神雾云:诗者持也,在于敦厚之教,自持其心,讽刺之道可以扶持邦家者也。

郑玄云:诗者承也,政善则下民承而讃咏之,政恶则讽刺之。

梁简文云:诗者思也辞也,发虑在心谓之思,言见其懐抱者也。

在辞为诗,在乐为歌,其本一也。

故云好作歌以讯之是也。

诗人先系其辞,然后播之乐曲。

大康之乱,五子之歌,文近于诗,载于夏典;殷汤之盛,而有颂声;文武克成王业,周公能致太平,四始六义焕然昭著;幽厉板荡则变雅着,自兹以往,美刺相杂矣。

  诸侯之诗谓之国风,校其优劣以为次序。

周召二南之风,圣人之诗,以为正经,故处众国之首。

邶墉卫居殷之旧地,畿内方千里,比诸侯为大,故次二南。

黍离谓王风,叹宗周之倾覆,卜洛之地不过六百,既狭于卫,用以次之。

平王东迁,晋郑是依,郑武公有功于王室,故次王风。

齐封营丘,初有百里,周公斥大九州岛之地加太公之后,地居五百,小于王国,亦次郑。

魏国为晋献公所灭,晋灭同姓见贬,故升魏于晋之上。

晋唐叔受桐叶之封,地有四百,既小于齐,又居魏后。

秦虽处西戎,能救周室,平王东迁之后以丰镐之地赐之,周畿之内地方八百,比晋则为不可,故宜次之。

陈本侯爵,虽备三恪之裔,至于哀公荒淫不恤民事,故劣于秦,是用次之。

曹子爵,昭公奢侈好任小人,土地侵削,故居桧后。

豳诗是周公遭流言之作,且以救乱别继公刘,故处国风之后,列在小雅之前也。

  王者之诗谓之雅。

王政之事大小不同,歌小事用小雅,歌大事用大雅。

大雅所陈文王之诗,受命作周,伐殷继代,保先王之福禄,崇严配之广孝,醉酒饱徳,能官用士,泽及四海,仁及草木,皆天子之大政也。

小雅周公成王之诗,享食宾客,劳来羣臣,燕赐以懐诸侯,征伐以卫中国,天子之小事也。

国风是诸侯之事,不得分为大小;颂是成功之美,其事本无大小。

正风正雅与颂,圣人之诗。

哀时念乱为变。

风雅既有正,颂亦有正。

自关雎至驺虞二十五篇为正风,直言其徳而无美。

自鹿鸣至菁菁者莪为正小雅,文王在上至卷阿为正大雅,清庙至般为正颂也。

然颂声从风雅而来,故二南之风为正继,变风之作齐卫为始。

齐哀公当懿王之时,卫顷公即夷王之代。

有正即有变,风雅既有变,颂亦有变。

自王卫至豳诗为变风,自六月之诗至何草不黄为变小雅,自民劳至召旻为变大雅。

风雅之变自幽厉尤甚,鲁殷为变颂,多陈变乱之辞也。

  圣人不合称变,为惑于流言,避居东都,用陈先公之化,感悟成王,然后迎周公以致太平。

故同于变风,犹不得为变雅也。

颂者本为太平盛徳之事,如天地之无不覆载,和乐兴而颂声作矣。

在天子之徳,诸侯所致,鲁以周公,故用四代礼乐,同于天子,亦得郊天。

僖公又能修伯禽之法,复周公之土宇,故録其诗之颂,继周王之末。

  诗者有四始,始者正诗也,谓之正始。

周召二南,国风之正始。

鹿鸣菁菁者莪为小雅之正始,文王在上至卷阿为大雅之正始,清庙至般为颂之正始。

此诗陈圣人之徳为功用之极,修之则兴,废之则衰,正由此始也。

  风赋比兴雅颂谓之六义,赋比兴是诗人制作之情,风雅颂是诗人所歌之用。

诸侯禀王政风化一国谓之为风,王者制法于天下谓之为雅。

颂者容也,赋者敷也,指事而陈布之也。

然物类相从,善恶殊态,以恶类恶名之为比,墙有茨比方是子者也;以美拟美谓之为兴,叹咏尽韵善之深也。

听关雎声和,知后妃能谐和众妾,在河洲之阔逺,喻门壸之幽深。

鸳鸯于飞,陈万化得所,此之类也。

  周者地名,周之先本自后稷,始播榖,尧封之邰。

世传其稷官,至曾孙公刘当夏之衰世,乃失其职,居豳,豳即邠也,在戎狄之间。

能修后稷之业。

至殷为戎狄所迫,扶老携幼而徙于周,周即岐山之南,人皆归之,卒成王业。

太王之子季厯,殷王帝乙之时受命于雍州,为西方伯。

而文王由江南汝汉之诸侯,梁雍荆徐扬蔡六州已被文王之化,天下三分有其二矣,而犹服事于殷。

文王述职行至于丰,受赤雀衔书之瑞,兼决虞芮之讼,以此为受命之年。

筑室于丰,将岐周故地赐周公召公为食采邑,使施先君之教,其诗系之周召二公。

行教自岐而南,六州之民其性不等,得圣人之化,谓之周南;得贤人之化,谓之召南。

太王王季厚于仁贤,文王在诸侯之中而行王化,顾云道隔东邻三方自絶于日月。

当此之时,西有昆夷羌戎之患,北有猃狁匈奴之难,东阻独夫之纣,其化始自岐周,渐于江汉,时属关右扶风美阳县,太王避狄而居之也。

  诂者古也,谓古人之言与今有异。

古谓之厥,今谓之其;古谓之权舆,今谓之始是也。

训者谓别有意义,与尔雅一篇略同。

肃肃敬也,雍雍和也,戚施面柔也,籧篨口柔也,无念念也,之子是子也,此谓之训也。

传者注之别名也,传承师说谓之为传,出自已意即为注。

注起孔安国,传有郑康成。

又或不名传注而别谓之义,皆以解经也。

何晏杜元凯名为集解,蔡邕注月令谓之章句,范宁注榖梁谓之解,何休注公羊为学,郑玄谓之笺,亦无义例述作之体,不欲相因耳。

  序者绪也,如茧丝之有绪,申其述作之意也,亦与义同。

今学者以为大序皆是子夏所作,未能无惑,如关雎之序首尾相结,冠束二南,故昭明太子亦云:大序是子夏全制,编入文选。

其余众篇之小序,子夏唯裁初句耳,至也字而止。

葛覃后妃之本也,鸿鴈美宣王也,如此之类是也。

其下皆是大毛自以诗中之意而系其辞也。

后人见序下有注,又云东海卫宏所作。

事虽两存,未为允当。

当是郑玄于毛公传下即得称笺,于毛公序末略而为注耳。

毛公作传之日汉兴,已亡其六篇,但据亡篇之小序,惟有一句。

毛既不见诗体,无由得措其辞也。

又髙子是战国时人,在子夏之后,当子夏之世祭皆有尸灵星之尸,子夏无为取引。

一句之下,多是毛公所如,非子夏明矣。

笺者表也,毛公之传有所滞隠,及不曲尽义类,重表明之。

或云毛曽为北海太守,玄即北海髙密人也,以爵里之隔,致有礼让文儒之道,其不然乎。

  篇章之名久矣,篇言编也,古者无纸,籍书于简,亦谓之编。

简策重大,则分之雅颂。

章数亦谓之什,大略葢以十章为一别耳。

诗是歌辞,皆有曲音,故章字音下加十,亦是其义。

军法十人为什。

因言成句,亦谓之言。

思无邪三字之句,故谓一言以蔽之。

续有后语以继之,如途巷之有委曲,乃谓之句。

故学记云离经絶句是也。

颂中无十篇,亦谓之什者,后人因加之。

  以关雎为目者,引羣连类也。

关雎一名王雎,亦鵰类也,江东谓之鹗,幽燕谓之鹫。

好在水渚汀洲食鱼。

此鸟雄雌之情至甚厚矣,然不双飞,并偶不于人前,退在河渚之间,亦常独处,以喻后妃性行贞専,居幽慎独,深悦君子,不以容色相授,退处闺阃以礼自持,而无妬忌,谐和众妾。

后妃必能如此,可以风化天下之人也。

使夫妇有礼,则至性纯和,生子必孝。

孝则父子自相亲爱,事君必忠,忠则朝廷正。

朝廷正则礼行天下。

此是因后妃之本,成王化之端也。

  后妃者,王者夫人之号。

后者君也,尊亲也。

又后者后也,六宫皆居于天子路寝之后,则百斯男继后嗣也。

颛顼之时未闻后妃之号,帝喾始序星辰、象天官,后妃有四星,其一明者为正妃,即后也;余三者以为妃,即三夫人也。

舜不立正妃,唯置三夫人也。

后世就一人上又加其二为三,夏后氏因三夫人置九嫔,掌妇人之法度。

殷人于九嫔之上又加其三,二十七世妇,广其子孙,继世不絶之名。

周又因世妇加置八十一御女,为百二十人,次序而进侍王之燕息。

后即古之正妃,不在数中。

其内职皆拟外官,三夫人比三公,九嫔比九卿,二十七世妇比二十七大夫,八十一御女比八十一元士,此周公之制。

王治外政,后修内职。

  龙麟鳯龟白虎为五灵之长,乃圣王之嘉瑞。

升平之世,王者有徳,应期而至。

若后妃行关雎之化,天下信厚守礼。

至衰微之世,犹如龙麟至之时,关雎之徳能感麟者也。

趾者足也,皆有足而能至也。

以五行言之,礼属南方火,信属中央土,火则生土,循其母则感其子而应至。

  麟者属信而应礼也,其形似麏。

麏即大獐也,似牛,一角,角头有肉,示有武而不用也。

黄色,圆蹄,音中黄钟,行中规矩,不折生草,不害生虫,不羣居,不侣行,如君子之不党也。

不入穽陷,如圣人有周身之防也。

周室信厚,仁及草木,政之所应也。

  鹊巢感驺虞,义兽也,白虎,黒文,义属西方金,毛虫之长。

亦不害生物,应至信之徳,亦是土生金也。

天子搜田以时,虽驰五豝一发而止,不忍杀伤,思如驺虞也。

关雎所感,即后妃之化行也;鹊巢所感,亦夫人之化行也。

不云夫人者,亦从略也。

天子发射不至于五,喻取贤多也。

  传受第三 #

  传曰:仲尼没而微言絶,七十子终而大义乖。

故春秋分为五,诗分为四,古之学者口相师受,或文字假借,言音有殊,各自专门。

是生同异。

而秦季焚书之后,故名有鲁诗、韩诗、毛诗、齐诗四家之说。

[始皇三十四年焚书,三十五年坑儒,天下莫有挟藏诗书者。

汉文始除挟书之令。

又河间献王多得古书献之。

景武之世方征儒术,典籍亦多,或藏之于屋壁,或得之于岩穴,自此而兴焉]鲁申培[音浮]公初与楚元王刘交俱受诗于浮丘伯[丘伯齐人,秦时诸生,本荀卿门人。

吕太后召入南宫说诗,又遣王子郢与申公俱诣长安终其业。

及郢为楚王,又使申公传太子戊],申公为诗作诂训,而无其传。

[传即义注也。

申公作诂训,不能解诗之意,号曰鲁诗。

教于乡里弟子,为大官博士者十有余人。

王臧官至郎中令,赵绾御史大夫,孔安国临淮太守,周霸胶西内史,鲁赐东海太守,皆弟子也]武帝以安车蒲席轮征申公,拜太中大夫,时年八十余矣。

[秦时博士官犹有三千人,如今太学生耳。

得逃难者皆年老居家,恐不能至,以蒲席里车轮而征之。

安车小车皆坐乗,驷马之车则立乗。

古之老臣未听致仕者适四方,乗安车]申公授江公[瑕丘人],江公授韦贤,贤授子玄成[并为丞相扶阳侯],玄成传兄子赏[赏以诗授昭帝,为大司马车骑将军]。

江公又传至王式[式为昌邑王师],式传褚少孙及薛广徳[广徳为御史大夫。

少孙沛人,为博士,又续司马迁史记,号褚先生],广徳授龚舎[舎楚人,为太山太守]。

齐人辕固生[汉景帝博士,后为清河太守]为诗作传,号曰齐诗,授夏侯始昌[始昌为昌邑王太傅],始昌授后苍[东海剡人,世为博士],苍授翼奉[下邳人,为諌议大夫],又授萧望之,又授匡衡[子咸又能明诗]。

衡授师丹[琅邪人,为大司空]。

后汉陈元方亦学齐诗。

燕人韩婴[汉文帝时为博士,后为常山王太傅]广推诗意,作内外传数万言,号曰韩诗。

其孙商亦以诗为博士,淮南贲[音肥]生初受之,燕赵之间好韩诗。

贲生传河内赵生,赵生传同郡蔡谊[谊亦为丞相,以诗授昭帝]及王吉[琅邪人,昌邑中尉益州刺史亦受齐诗]。

鲁人毛公于其家作诗诂训,故曰毛诗[解诂训又注诗义,总名之为诂训传。

一云河闲人也],河闲献王见而深好之[献王名徳,景帝之子]。

赵人毛苌传其业,号小毛公,为献王博士。

在汉朝,故毛诗不列于国庠,唯齐鲁韩三家得立学官[太学诸生随其所习]。

小毛公传同郡贯长卿,长卿传齐人解延年[延年阿武令],延年授徐敖[敖亦为鲁诗,学于江公,以诗别传王式],敖授陈侠[九江人,王莽时讲学大夫]。

始自仲尼删诗以授子夏,故子夏作关雎大序及诸篇小序,厯四传至大毛公[一云子夏授鲁人曽申,申传魏人李克,克传鲁人孟仲子,即子思之弟子也。

孟仲子二传至赵人荀卿,卿六传至大毛公。

未知孰是]。

汉平帝时,毛诗始立,兴于齐梁,迄于皇唐。

齐诗无人,鲁诗没,而魏晋不播江左。

韩诗虽存,无传习之者[后汉郑众贾逵马融皆作毛诗传。

郑众河南人,官至大司农,父兴中大夫,注周礼。

逵字景伯,为侍中,父徽字符伯,颍阴人,作左氏条例]。

自郑玄作笺,而三家之传废矣。

魏太常王肃又述毛公义而驳郑氏之非。

晋孙毓为诗评十卷,论毛郑王三家异同[毓北海人,为长沙太守]。

宋征士周续之及雷次宗并作诗序义[续之鴈门人也,与次宗俱事庐山惠逺,次宗于鸡笼山授南齐太祖]。

江熙谢沈各注二十卷[沈会稽人,东晋时为著作郎]。

陆玑作草木疏二卷,亦论虫鱼鸟兽。

然土物所生,耳目不及,相承迷悞,明体乖殊,十得六七而已。

[玑字符恪,呉郡人,呉太子中庶子乌程令]崔灵恩撰诸家集注二十四卷[灵恩梁桂州刺史]。

沉重及徐爰作音义[重呉兴人,爰至大中大夫]。

梁武帝作诗大义四十卷。

郑玄又述诗意兼国风土地氏族,作诗谱一卷。

近代纂集诸家互兴,理致浅薄者,恐非警策之要,不复遍举也。

又有解题一卷。

  文体第四 #

  虞书曰:工以纳言,时而扬之。

此君臣相戒歌,诗之渐也。

诗发于言,言系乎辞,裁成曲度,谓之文章。

引而伸之,以成歌咏。

歌有折衷,音有清浊,音律相谐,即乐之用也。

发一字未足舒懐,至于二音,殆成句矣。

颂中有肇禋二字是也。

三言成句,夜未央、绥万邦、思无邪、振鹭终篇是也。

四言成句,其类滋多。

五言成句者,谁谓雀无角是也。

六言成句者,昔者先王受命有如召公之句。

七言成句,如彼筑室于道谋、不敢效我友自逸、我生之初尚无造是也。

八言成句,十月蟋蟀入我床下是也。

不至九字十言者,声长气缓,难合雅章。

文篇之大小,依章之多少,或一章为五篇,烈祖玄鸟是也。

或二章为一篇,驺虞渭阳是也。

多不过正月之诗。

又桑柔十六章是也。

句之内少者,芣苢止于二句耳。

多者载芟之诗三十一句,閟宫三十八句,不过于是也。

或重章共述一事,采苹是也。

或一事而有数章,甘棠之诗是也。

又首章同而末异者,东山之诗是也。

首章异而末同者,汉广之诗是也。

及乎辞余语助者,诗书同有之,已焉哉、谓之何哉,慨之深也。

俟我于庭乎,而充耳以青乎,而加乎而二字为助者,悔之深也。

其乐只且,美之深也。

母也天只、不谅人只,椒聊且逺条且且与只,皆助语也。

用矣字为助者,出自口矣。

颜之厚矣。

用之字者,左右流之寤寐求之是也。

用也字者,何其处也必有以也允矣君子展也大成。

用其字者,夜如何其,其亦助语也。

用止字者,女心伤止征夫遑止。

用者字者,有翩者鵻有芃者狐,又曰知我者谓我心忧是也。

又以语助连正韵者,其虚其邪既亟只且,又曰是究是图亶其然乎。

逸诗曰唐棣之华偏其反而神之格思不可度思,思而皆助语也。

用兮字者,多处一句之下,少处一句之中。

美目盼兮仪既成兮,又曰缁衣之宜兮敝予又改为兮是也。

日居月诸亦助语也。

诗韵乖者,隔室听音同于逺响,不甚切也。

诗人之才有短长,言之直者取辞达而已矣。

事之长者,歌之难尽,不思章句之繁,此皆诗之体。

洎乎六国丧乱,弘多哀伤,深寄于骚文,怨刺不关于上国。

前代尚质,大约辞皆平淡,意极淳朴。

后来英彦各擅文章,致远直尚于轻浮,钩深曲归于美丽,葢余勇可贾,逸气难收,分镳犹昧于汉初,杂体发挥于魏始。

于是有辞有咏,为引为行,悲愤成謡,长吟效古,寓言感兴,即事陈情。

今古不同,未知其极。

斯则变中之变也。

虽无美刺之目,并属诗家之流。

故备论之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