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天宝鉴

续藏经 人天宝鉴

  宋 昙秀辑 #

  

  是集皆佛氏妙药救世之书也。能令病者,服之即愈,至有盲聋喑跛之徒亦得除瘥。

  四明道人秀公,久历湖海,此药备尝,无不应验。宜乎刊行,以寿后世。

  故余乐为之序。

  绍定庚寅六月望日兰庭刘棐

  

   人天宝鉴序 #

  

  窃闻先德有善不能昭昭於世者,后学之过也。

如三教古德,於佛法中有一言一行。

虽载之碑传实录,及诸遗编,而散在四方,不能周知徧览。

於是潜德,或几无闻。

愚尝出处丛林,或得之尊宿提倡,或访求采摭。

凡可以激发志气垂鉴於世者,辄随而录之,总数百段,目曰“人天宝鉴”。

不复铨柬人品条次先后,拟大慧正法眼藏之类。

且昔之禅者,未始不以教律为务。

宗教律者,未始不以禅为务。

至於儒老家学者,亦未始不相得而彻证之。

非如今日专一门擅一美,互相诋訾如水火不相入。

  噫!古者之行,非难行也。

人自菲薄,以谓古人不可及尔。

殊不知,古人犹今之人也。

能自奋志於其间,则与古人何别。

今刊其书广其说,欲示后世学者,知有前辈典刑,咸至于道而已。

高明毋诮焉。

  绍定三年结制日四明沙门昙秀序

  

  

  

  人天宝鉴 #

  

  唐德宗问昙光法师曰:“僧,何名为宝?”

  对曰:“僧者,具有六种以宝称之:一顿悟自心超凡入圣,得名禅僧;二解行双运不入世流,得名高僧;三具戒定慧有大辩才,得名讲僧;四见闻深实举古验今,得名文章僧;五知因识果慈威并行,得名主事僧;六精勤功业长养圣胎,得名常僧。

  帝大悦,遂诏天下度僧。《唐僧传》

  

  大善禅师,南岳高第也。修法华禅门,得慈悲三昧。

  时衡阳内史郑僧杲,虽每遇县令陈正业称扬师德,而郑略无信向意。

一日同陈出猎围鹿一群,郑谓陈曰:“公尝称大善禅师有慈悲三昧力,今日其鹿如何?”陈即率左右数人,同声念曰“南无大善禅师”,即时群鹿腾空而出。

於是,内史媿伏。

《国清石刻》

  

  左溪尊者,讳玄朗,乌伤人。

从学天宫威法,师得旨。

后栖身岩谷,或猿玃来以捧钵,或飞鸟至以听经,唯十八种十二头陁,如是处者三十年。

若其细行,修身悉徇律制。

故李华云:禅无私授,不见身相。

戒净无玷,不假外仪。

讲不待众,诲人无勌。

居止偏厦,食无重味。

夜非披寻圣典,未尝空秉一灯。

日非瞻礼圣容,未尝虚行一步。

一郁多罗,四十余年。

一尼师坛,终身不易。

未尝因利说一句法,未尝为法受一毫财。

《本传》

  

  五台山无相禅师,礼佛示众曰:汝辈才见泥像,便如舂米相似,曾无意谓?殊不知己躬分上,各各有一尊虚空来太小古释迦古观音,日夜在汝六根门头放光动地,四威仪内同出同入未尝纤毫相离。

何不学礼取者个佛,却去泥团上作活计?汝若礼得者个佛,即是礼汝自心。

汝虽是颠倒妄想之心,从本已来直至今日广大清净,迷未尝迷悟未尝悟,与佛如来更无欠少。

只为汝贪着缘境,所以有生有灭有迷有悟。

若能一念回光,便乃即同诸圣,故云“佛在尔心头,时人向外求。

内怀无价宝,不识一生休”。

又不见华严遂法师道:我会得即心自性。

如今凡修行动静,无不与称自性底道理相应。

故我终日礼佛不作礼会,终日念佛不作念会。

且道华严作甚么会?者个恰如善财入毗卢楼阁,证不思议自在境界相似。

末后却道我历一百一十城,参五十三善知识,见种种境界,闻种种法门,皆无有实。

譬如有人於睡梦中见种种事,从睡觉已乃知是梦。

诸禅德,善财虽向梦里认得个昭昭灵灵,依前落在阴界。

若是顶门具眼肘后有符,释迦弥勒是乾屎橛,文殊普贤是博地凡夫,真如涅盘是系驴橛,一大藏教是拭疮疣纸。

有甚楼阁,可入境界可证?其或未能如是,且向他梦里礼取一拜半拜。

《通行录》

  

  天台韶国师处之,龙泉人。

受具后,克意咨参,殊无所入,至曹山随众而已。

因僧问法眼曰:“十二时中,如何得顿息万缘去?”法眼曰:“空与汝为缘邪?色与汝为缘邪?言空为缘,则空本无缘。

言色为缘,则色心不二。

日用果何物为汝缘乎?”韶闻悚然有省。

复有禅者问:“如何是曹源一滴水?”法眼曰:“是曹源一滴水!”韶闻大悟。

法眼曰:“汝当大阐吾宗,毋滞於此。

”遂游天台,睠然有终焉之意。

  时吴越忠懿王以国子刺台州,雅闻师名,尝遣使迎之,申弟子礼。

王一夕梦被人断颈,惊疑不释,遂决於韶。

韶曰:“非常梦也。

主字去却一点,不久为王矣”。

王曰:“若果符此,无忘佛恩”。

汉乾佑元年,王嗣国位,尊韶为国师。

时天台智者教法,自会昌之变硕德隐耀,所有法藏多流海东,螺溪寂法师,痛将蔑闻,力网罗之,先於金华藏中仅得《净名》一疏而已。

后因忠懿王览内典昧教,相请扣於韶,韶称寂洞明天台之道。

遂召寂建讲。

王乃喜,特遣十使,杭海传写以还。

由是教法,复振殆今不坠者,韶、寂二师之力也。

  开宝四年六月二十八日,顺寂于华顶峰,是夜星陨于地,天降大雪,师之涅盘异相难以尽纪,具如灯禅师行业等记。

  智者顗禅师示众曰:同学照禅师,在南岳众中,苦行禅定最为第一。

辄用众一撮盐,作斋饮用,所侵无几不以为事。

后行方等忽见相起,计三年增之至数十斛,急令陪备,仍卖衣资买盐偿众。

此事非久,亦非传闻,宜以为规。

莫令后悔。

吾虽寡德行,远近颇相追寻,而隔剡岭难为徒步,老病出入多以众驴迎送。

若是吾客私计功酬,直令彼此无咎,吾是众主,驴亦我得,既舍入众非复我有,我不合用。

非我何言,举此一条,余事皆尔。

《国清百录》

  

  兜率梧律师,从学普宁律师,持己精严,日中一食,礼诵不辍,后住兜率。

尝问道径山琳禅师,琳见其着心持戒,不通理道,因戏谓曰:“公被律缚,无气急乎?”梧曰:“根识暗钝,不得不缚,望师悯而示之”。

  琳举: #

  婆修盘头,尝一食不卧,六时礼佛,清净无染,为众所归。

二十祖阇夜多,将欲度之,问其徒曰:“此头陁精修梵行,可得佛乎?”其徒曰:“精进如此,何故不可?”夜多曰:“汝师与道远矣。

纵经尘劫,皆虚妄之本”。

其徒不愤,谓夜多曰:“尊者蕴何德行,而讥我师?”夜多曰:“我不求道亦不颠倒,我不礼佛亦不轻慢,我不长坐亦不懈怠,我不一食亦不杂食,我不知足亦不贪欲,心无所之名之曰道”。

婆修闻已,获无漏智。

  琳遂厉声喝,一喝云:“直饶与么,犹是钝汉”。

梧於言下,心意豁然,喜跃而拜曰:“不闻师诲,争解知非。

今当持而不持,持无作戒,更不消着心力也”。

辞行回至丈室,屏去旧习,独一禅床。

讲倡之外,默坐而已。

俄一夕召明静法师至曰:“择梧得径山打破情执,至今无一点事在。

胸中今夜,欲入无声三昧去也”。

由是寂然,竟尔长寝。

《通行录》

  

  真宗尝欲废太平兴国寺为仓。

诏下之日,有僧唐突以谓不可废。

上遣中使谕旨曰:“不听废寺即斩,仍以剑示之”。

祝曰:“僧行剑怖惧,即斩。

不然,即赦之”。

中使如所诫。

僧笑引颈曰:“为佛法死,实甘餂之”。

上悦,寺遂免。

韩子苍曰:“今时有如是僧,乃可称衲子”。

《石门集》

  

  法昌遇禅师,临漳高亭人,幼弃家,有大志,游方名着丛席。

浮山远公指谓人曰:“此后学,行脚样子”。

晚於分宁之北,千峰万壑,古屋败垣,遇安止之。

衲子时有至者,皆苦其作劳,未尝有一语委曲以示其徒,学者不能晓其意。

又不能与之同憺泊辛苦,悉皆引去,以故单丁住山。

而晨香夕灯升堂说法,至老不废,丛林所服玩者无不备。

龙图徐禧叹曰:“无众如有众,真本色住山”。

将化前一日遇,作偈遗曰:“今年七十七,出行须择日。

昨夜报龟哥,报道明朝吉。

徐览偈耸然,邀灵源同往”。

至彼,已寂然矣。

《汀江集》

  

  法智尊者,讳知礼。

年至四十,常坐不卧,足无外涉,修谒都遣。

一日谓诸徒曰:“半偈忘躯,一句投火。

圣人之心,为法如是。

吾不能捐舍身命,以警发懈怠,胡足言哉”。

於是,结十僧修法华三昧,期满三载共焚其身。

时翰林杨亿致书,确请住世,复以欣厌意而兴难问。

尊者答曰:“终日破相,而诸法皆成。

终日立法,而纤尘必尽”。

杨公复致问曰:“风吟宝树波动金蕖,是何人境界?”答曰:“只此见闻,更无道理”。

公又问:“《法华》《梵网》,皆魔王所说?”答曰:“佛之与魔,相去几何?”公知不可以义屈,亦不可以言留,乃致书慈云,俾自杭至明面沮其议。

又委州将,保护无容以焚。

是年公请师号於朝,真宗召杨问之,公因奏师遗身事。

上嘉叹之。

重谕杨曰:“但传朕意,请留住世,即赐法智之号”。

由是愿行不得施矣,复修光明忏,为顺寂之期。

方五日趺坐,召众曰:“人之生必有死,盖常分尔。

汝等当勤修道,勿令有间。

从吾之训,犹吾之生也”。

言毕,称佛而逝。

《教行录等》

  

  圆通讷禅师,梓州人,性端靖,莅众有法,律己精严。夜必入定,初叉手自如,中夜渐升至膺,侍者每视此以候天明。

  仁宗闻其名,诏住净因,讷以疾辞,举琏以自代。

召对大悦,赐大觉禅师。

至英宗尝赐手诏,天下寺院任性住持。

琏不言,鲜有知者。

及东坡制宸奎阁记,移书审之云:宸奎阁碑谨已撰成。

衰朽废学,不知堪上石否?见参寥说,禅师出京日,英庙赐手诏——其略曰:任性住持者,不知果是否?切请录示全文,欲入此一节。

琏答云:“无”。

及寂,乃得於书笥中。

坡闻云:“非得道之士,安得有此蕰藉。

”坡阁记云:“师虽出世度人,而持律甚严。

上赐龙脑钵,师对使者焚之。

曰:吾法以坏色衣,以瓦钵食,此钵非法。

使者归奏。

上嘉叹。

久之师居处服玩,可以化宝坊也,而皆不为。

独於都城之西为精舍,容百许人而已。

  梁武帝问志公曰:“朕万机之暇,修诸善事,还有功德也无?”。

志曰:“有即有,非真功德”。

帝曰:“何谓其真?”。

志曰:“性净明心,体自空寂,是真功德”。

帝因有省。

故先圣有言:若能静坐一须臾,胜造河沙七宝塔。

宝塔毕竟化为尘,一念净心成正觉。

《通行录》

  

  真人孙思邈,京兆人,幼聪慧,日诵万言,善庄老,尤笃志释典,年百五十岁。

尝隐终南山,不食饮食唯服铅汞。

与宣律师友善,议论终日。

尝书《华严经》。

时唐太宗欲读佛经,问邈曰:“何经为大?”。

答曰:“《华严经》,佛所尊大”。

帝曰:“近玄奘三藏,译大般若六百卷,何不为大,而八十卷者犹为大乎?”答曰:“华严法界,具一切门。

於一门中,可演出大千经卷。

般若经,乃是华严一门耳”。

帝悟,从是受持。

《释氏类说》

  

  侍郎杨亿书寄李维内翰,其略曰:“假守南昌,适会广慧禅伯。

斋中务简,退食多暇。

或坐邀而至,或命驾从之。

请扣无方,蒙滞顿释。

半岁之后,旷然弗疑。

如忘忽记,如睡忽觉。

平昔碍膺之物,嚗然自落;积劫未明之事,霍尔见前。

固亦决择之洞分,应接之无蹇矣。

重念先德,率多参寻。

如雪峰九度上洞山,三度上投子,遂嗣德山;临济得法於大愚,终承黄檗;云岩多蒙道吾训诱,乃为药山之子;丹霞亲承马祖印可,而作石头之裔。

在古多有,於理无嫌。

病夫!今继绍之缘,实嘱於广慧,提激之自,良出於鳌峰也。

忻幸因僧谈道,侍郎遂云:“大凡参学人,十二时中长须照顾。

不可说禅道时,便有个照带底道理。

日用作务时,不可便无也。

如鸡抱卵,若是抛离起去,暖气不接,便不成种。

子如今万境森罗,六根烦动,略失照顾,便丧身命,不是小事。

今来受此缘生,被生死系缚。

盖为尘劫已来,顺生灭心随他流转,以至如今。

诸人等且道:若曾丧失,何以得至?如今要识露地白牛么,试把鼻孔拽看!”又云:“释迦老子,於灵山会上,目顾迦叶,谓大众曰:吾有正法眼,分付摩诃迦叶;又道:我於四十九年中,不曾说一字。

此是什么道理?若是诸人分上,着一字脚不得。

为诸人,各各有奇特事在。

唤作奇特,早是不中也。

我道释迦是败军之将,迦叶是丧身失命底人。

汝等且怎生会?不见道,涅盘生死俱是梦言,佛与众生并为增语。

直须恁么会取,不要向外驰求。

若也於此未明,敢道诸人乖张不少。

”侍郎临终前一日,亲写一偈与家人,令来日送达李驸马处。

偈曰:“沤生与沤灭,二法本来齐。

欲识真归处,赵州东院西。

”驸马接得偈云:“泰山庙里卖纸钱”。

《天圣广灯》

  

  张文定公,前身为琅邪知藏僧,书《楞伽》未终而卒,誓云来生当再书。

后知滁州,游琅邪山,周行廊庑殊不忍去。

氐藏院,忽感悟,指梁间经函云:“此吾前身事也”。

令取而视之,乃《楞伽经》,与今生所书笔画无异。

尝读至“世间离生灭,犹如虚空华。

智不得有无,而兴大悲心”,遂明己见。

偈曰:“一念存生灭,千机缚有无。

神锋轻举处,透出走盘珠”。

暮年出此经,示东坡居士,仍以其事语之,坡题其后,刻石金山。

  

  颀禅师,秦之龙城人。

初得法於天圣泰和尚,晚依黄龙南禅师。

南见其所得谛当,甚遇之,令住全之兴国开堂,遂为南之嗣。

至夜梦神告曰:“师遇恶疾,即是缘尽”,言毕而隐。

阅十三白,果患大风,屏院事,归龙城之西为小庵。

庵成,养病其中。

颀有小师,名克慈,久依杨岐,亦禅林秀出者,归以侍病,奉礼至孝,乞食村落,风雨寒暑,尽师一世而后已。

颀一日谓慈曰:“吾之所得,实在天圣和尚。

晚见黄龙,道行兼重,心所敬慕故为嗣之。

岂谓半生感此恶疾,今幸偿足。

昔神仙多因恶疾,而得仙道,盖其割弃尘累,怀颍阳之风,所以因祸而致福也。

吾不因此争得有今日事,如今把住也由我,放行也由我,把住放行总得自在”。

遂嘘一声,良久而逝。

阇维异香徧野,舍利无数。

《舟峰录》

  

  希颜首坐,字圣徒,性刚果,通内外学,以风节自持。

游历罢归隐故庐,迹不入俗,常闭门宴坐。

非行谊高洁者,莫与友也。

名公贵人,累以诸剎招之,坚不答。

时有童行名参己,欲为僧侍左右,颜识其非器,作释难文以却之曰:“知子莫若父,知父莫若子。

若予之参己,非为僧器。

盖出家为僧岂细事乎?非求安逸也,非求温饱也,非求蜗角利名也,为生死也,为众生也,为断烦恼出三界海续佛慧命也。

去圣时遥,佛法大坏,汝敢妄为尔?《宝梁经》曰:比丘不修比丘法,大千无唾处。

《通慧录》曰:为僧不预十科,事佛徒劳。

百载为之,不难得乎?以是观之,予滥厕僧伦有诒於佛。

况汝为之邪,然出家为僧,苟不知三乘十二分教,周公孔子之道,不明因果,不达己性,不知稼穑艰难,不念信施难消。

徒饮酒食肉破斋犯戒,行商坐贾偷奸博弈,觊觎院舍车盖出入,奉养一己而已。

悲夫!有六尺之身而无智慧,佛谓之痴僧。

有三寸舌而不能说法,佛谓之哑羊。

似僧非僧似俗非俗,佛谓之鸟鼠僧,亦曰秃居士。

《楞严》故曰:云何贼人,假我衣服,裨贩如来,造种种业,非济世舟航也,地狱种子尔。

纵饶弥勒下生,出得头来,身已陷铁围百刑之痛,非一朝一夕也。

若今为之者,或百或千至于万计,形服而已,笃论其中何有哉。

所谓鸷翰而凤鸣也,碌碌之石非玉也,萧敷艾荣非雪山忍草也。

国家度僧本为祈福,今反责以丁钱,示民於僧不然,使吾徒不足待之之至也。

只如前日育王琏永安嵩龙井净灵芝照,一狐之翼。

自余千羊之皮,何足道哉。

於戏,佛海秽滓,未有今日之甚也。

可与智者道,难与俗人言。

  

  梵法主,嘉禾人,弃家谒神悟法师,梵解行兼备为法檀度,晚住北禅。

尝乞食於市,或告止之,梵曰:“先佛遗规,末世当行,非[言*奓]事也”。

梵持身御众,悉有律度,故其法席典刑冠於西浙。

尝训其徒曰:“十二时中,四威仪内,皆有受用法门。

若不研心体究,如说而行,举动皆成魔业。

且展钵时,旷野鬼神,尝受饥虚。

闻比丘击钵声,益增饥火其苦愈重。

故佛有诫,须令身心寂静,然后受食施之。

故《清规》有弃钵水祝,祝曰:”唵摩休罗细娑诃”。

百丈单传心印者,犹徇细行,况吾祖兼善毗尼之教者乎。

汝澡浴时,尤不可忽。

昔有比丘因浴戏笑,不修正念,后感沸汤相泼之报。

故先圣令系心观察,常发愿语:我今澡浴身体,当愿众生身心无垢,内外光洁。

举此二条,余事皆尔。

汝等日用得不竞竞业业,退步省思善用心矣。

”《通行录》

  

  慈云式法师云:“予与四明法智,为友四十余年。

及终,不得一哭於寝门之下,嗟叹之不足乃咏歌之。

句云:天上无双月,人间只一僧。

览者无谓吾,厚於所知,薄於所不知。

但见其解行,有卓卓出人之异。

寄极言,以畅所怀。

异者,何也?一家教部,毗陵师所未记者悉记之。

四三昧,人所难行者悉行之。

虽寒暑相代,胁不至席,六十有九而终。

其疾且顿,而行道讲训,无所间然。

门徒请宴不从,及死舍利莫知其几。

噫!非知之艰,行之为艰也。

  

  龙湖闻禅师,唐僖宗太子,眉目风骨清真如画。

僖宗锺爱之,然以其无经世意,百计陶写终不回,唯慕霜华之风,梦寐想见。

中和元年天下大乱,遂断发逸游,人无知者,造石霜诸禅师。

诸与语叹曰:“汝乘愿力,生帝王家,脱身从我,真火中芙蕖”。

至夜,闻入室恳曰:“祖师别传事,肯以相付乎?”诸曰:“勿谤祖师”。

闻曰:“天下宗旨盛大,岂妄为之邪?”诸曰:“待按山点头,即向汝道”。

闻即日辞去,至邵武城外,见山郁然深秀,遂拨草而进。

见一苦行,隐其中,欣然让其庐曰:“上人当兴此”,长揖而去不知所之,闻遂憩止十余年。

一日,有老人谒曰:“我非人,龙也。

以行雨不职,上天有罚,赖道力可脱。

於是化为小蛇,缘入袖中。

至夜风雷挟坐榻,山岳震摇,而闻危坐自若。

平明开霁,蛇堕地而去。

顷有老人谢曰:“非大士之力,为血腥秽此山矣。

念无以报厚德,当穴岩下为泉。

他日众多乏水,今所以延师也”。

泉今为湖,因以名焉。

《寺记碑》

  

  仗锡己禅师,与浮山远公游。

尝卓庵庐山佛手岩,后至四明山。

心独居十余载,虎豹在前,以定力故曾无惧色。

尝曰:“羊肠鸟道无人到,寂寞云中一个人”。

尔后道俗闻风而慕,住山四十余年,翛然无毫发之储,冬夏一布衲,唯以创业为任,经营积累作成禅林。

凡众之宜有者大备之,独不营丈室,而与众共处。

盖师不以私室宴安为意也。

有知事蕴躬,伺师远出,潜为建之。

达观颖禅师时主雪窦,闻之叹曰:若非本色宗匠,不能有其良辅。

非良辅无以尊道,师之德尔。

《仗锡达观碑》

  

  辩才净法师,杭之於潜人。

生而左肩肉起,如袈裟绦,八十一日乃灭,父叹曰:“是宿世沙门,无夺其愿,长当事佛”。

及师之终实八十有一,殆其算也。

出家后,凡见法坐叹曰“吾愿登此,说法度人”。

首谒慈云,日夜勤力学与行进,不数年齿其高第。

慈云没复事明智韶。

韶讲止观,至方便五缘曰:“净名所谓以一食施一切。

供养诸佛及众贤圣,然后可食”。

师闻之悟曰:“今日乃知,色声香味本具第一义谛。

由此遇物中无疑矣”。

时沈公叔才治杭,以谓观音道场讲忏为佛事,非禅那所居,乃命师以教易禅。

师至吴越,人归之如佛出世,事之如养父母,金帛之施不求而至。

居天竺一十四年,有利其富者迫而逐之,师欣然舍去不以为恨,天竺之众分散四去。

事闻於朝,明年俾复其旧,师黾勉而还,如不得已,众复大集。

清献赵公,与师为世外友,见之而赞曰:“师去天竺,山空鬼哭。

天竺师归,道场光辉”。

复留二年。

一日告众曰:“吾祖智者,圣人也。

犹以急於化人,害於己行。

位本铁轮,而证止五品。

况吾凡夫也哉!”谢去,老於南山龙井之上,以茅竹自覆,闭门宴坐寂然终日。

叶落根荣如冬枯木,风正波定如古涧水,故人以讷名之。

师严於持律,讲说不择昼夜。

尝曰:“鬼神威德不具,畏人,昼说或不得至。

此夜人静,庶几能听”。

尝焚指供佛,左三右二,仅能以执。

其徒有欲效者,辄禁之曰:“如我乃可”。

东坡一日谓曰:“北山如师道行者有几?”师曰:“僧人密行者多,非元净所能测之”。

《龙井杂碑》

  

  芙蓉楷禅师示众曰:“山僧行业无取,忝主山门。

今欲略效古人为住持体例,共报佛恩。

与诸人议定,更不下山,不赴斋,不发化主。

唯将本院庄课一岁所得,均作三百六十分,日取一分用之,更不随人增减。

可以备饭则作饭,作饭不足则作粥,作粥不足则作米汤。

新到相见,茶汤而已。

务要省缘,专一办道。

虽然如是,更在诸人从长相度,山僧也强教尔不得。

诸仁者还见古人偈么:山田脱粟饭,野菜淡黄齏。

吃则从君吃,不吃任东西。

《语录》

  

  知者顗禅师示众,举:

  古德住山,每令执爨者煮粥。

一日,爨者观火烧薪,念念就尽,无常迁逝复速於是,即於灶前寂然入定,数日方起。

往上坐所具陈所证,叙法转深。

上坐曰:“汝前所言,皆我境界。

今所说者,非我所知,勿复言也”。

遂问:“汝得宿命否?”。

答曰:“薄知”。

又问:“何罪为贱,何福致悟?”答曰:“往世曾住此山,因有客至,侵众少菜。

由此谴责,今为众奴。

前习未忘,故易悟尔”。

《国清百录》

  

  大智律师比丘正名曰:“梵语苾刍,华言乞士。

内则乞法以沾性,外则乞食以资身。

父母人之至亲,最先割舍。

须发人之所重,尽以削除。

富溢七珍,弃之尤同草芥。

贵尊一品,视之何啻烟云。

极厌无常,深穷有本。

欲高其志必降其身,执锡有类於枯藜。

擎钵何殊於破器,肩披坏服即是弊袍,肘串络囊便同席袋,清净活命已沽八正道中。

俭约修身,即类四依行内。

九州四海,都为游处之方。

树下冢间,悉是栖迟之处。

攀三乘之逸驾,蹈诸佛之遗踪,禀圣教以无违。

真佛弟,遇世缘而不易,实大丈夫!可以战退魔军挥开尘网,受万金之胜供,谅亦堪销。

为四生之福田,信非虚托。

乞士之义,斯之谓欤。

”《芝园集》

  

  灵源清禅师门榜,其略曰:“惟清名曰住持,实同客寄,但以领徒弘法,仰助教风为职事尔。

若其常住所管财物,既非己有,理不得专。

一委知事僧徒分局主执,明依公私合用支破。

惟清止同众僧,斋衬随身缾钵,任缘去住而已。

伏想四方君子来有所须顾,寝食祇接之,余别难供应。

盖以彼所管者,世法则属官物,佛教则为众财。

偷众财,盗官物,以买悦人情,而取安己有,实非素志之所敢当。

预具白闻,冀垂恕察。

”《石刻在天童》

  

  侍郎张九成居士,[癸-天+虫]业进士之暇,笃志释典。

谒灵隐明禅师扣宗要,明曰:“正当磨砻器业,奋发功名,讵能究死生事乎?”公曰:“先儒有言:朝闻道,夕死可矣。

然世出世之法,初无有二。

先朝名公由禅门得道者,不知其几。

曾何儒释之异。

师既为斯道主盟,安用设词拒我邪?”明嘉其诚,勉应之曰:“此事须念念不舍,久久缘熟。

时节到来,自然契悟”。

复令看“僧问赵州如何是祖师西来意?州云庭前柏树子”。

久无所入。

谒胡文定公,咨尽心行己之道。

胡告以将语孟谈仁义处类作一处看,则要在其中。

公禀受其语,造次不忘。

一夕如厕,谛思恻隐之心仁之端也,正沉默间忽闻蛙鸣,不觉举庭前柏树子,蓦有省。

颂曰:“春天夜月一声蛙,撞破虚空共一家。

正恁么时谁曾得,岭头脚痛有玄沙”。

公偶见妙喜题像云“黑漆粗竹篦,佛来也一棒”,由是愿见甚力。

公寻还朝迁至礼部侍郎,闻妙喜入城谒之,不值妙喜,报谒“寒温外无别言”。

归谓参徒曰:“张侍郎有个得处”。

其徒曰:“闻相见不曾说着禅字,胡为知之?”妙喜曰:“要我眼作甚么!”公奉祠得请诣径山,问格物之旨。

妙喜曰:“公只知有格物,而不知物格”。

公罔措,徐曰:“岂无方便”。

妙喜曰:“不见小说载,唐人与安禄谋为叛者,其人先为阆守,有画像在焉。

明皇幸蜀,见之怒令侍臣以剑击其首。

其人在陕西,首忽堕地”。

公闻之,恍如梦觉,题于壁曰:“子韶格物,妙喜物格。

欲识一贯,两个五百”。

公从是参道,得法自在,旷然无惑,尝感叹曰:“凡闻径山老人所举因缘,无不豁然四达。

如千门万户,不消一踏而开。

或与之联舆接席登高山之上,或缓步徐行深水之中,非出常情之流,莫能知吾二人落处。

九成了末后大事,实出径山老人,而此瓣香不敢孤负”。

公贬南安一十四年,翻释典解儒书,至有衲子经过必勘验,为禅悦之乐,未尝以得失芥蒂,而识者莫不高其风服其达。

公有书答中丞何伯寿,略曰:“九成与径山往还太熟,抑亦有由。

按诸故事,裴公休乎师黄檗,韩退之之师大颠,李习之之师药山,白乐天之师鸟窠,杨大年之师广惠,李和文之师慈照,东坡之师照觉,山谷之师晦堂,无尽之师兜率,抑岂与夫老妪头陁念南无洗厕筹等邪。

径山心地,一死生,穷物理,至於倜傥好义,有士夫难及者。

天日在上,安可诬也。

若好交名士,欲以吾侪取重於世者,此盗贼之所为尔,而谓斯人为之乎。

既蒙警诲,自当禀承蓄凝于心。

非平昔受知门下,辄倒胸中尽布左右,惟高明察之”。

公北还至赣州,妙喜亦从梅阳来,联舟东下,妙喜日提宗要,公退谓诸参徒曰:“今日不是九成,老和尚安肯倾倒禅河,使诸公得与闻乎。

”公镇永嘉,虚光孝禅席,以函翰至福唐西禅净禅师曰:“佛法离披久矣。

自径山老人移岭外,学徒无归。

今朝廷清明,老人比还,是有兴隆之期。

而九成於此道,实曾撞着,故於此间欲求一二明公大家举倡,以警昏翳。

正欲吾师慧然当吾之请,或以谓西禅厚光孝薄净必不来为此说者,是以俗情待左右矣。

然吾以此卜佛法兴替,如吾师有意兴之,大家出半臂力,不胜幸甚”。

公之推诚卫法,备见於此。

《闻道传》

  

  和庵主,姑苏人也,性高洁,与世邈然。尝游湖湘,夜宿旦过。时交禅师亦预席,和见其沉厚不语终夜危坐,心奇之。

  和顾问曰:“子万里殊途,何孤飞邪?”。

  交曰:“昔有一二,今绝之。”

  和曰:“何为绝之?”

  交曰:“一者以舍遗之金施於众,予曰学道人视此当如粪土则可予。

虽拾以施人,是未忘利。

二者有母贫病,弃之而学道,予曰学道虽超过佛祖,不孝亦奚为哉。

不孝为利者,皆非吾友也。

  和敬其贤,遂与之游。

和誓曰:“我二人效隐山辈,向孤峰顶上盘结草庵。

目视云汉为世外之人,毋堕流俗。

”交遂爽盟,住天童。

往访之,和不顾,正言:“陈叔异辟书堂为庵,独居二十年,翛然无长物,唯二虎侍右,尝有言曰:竹笕二三升野水,窗间七五片闲云。

道人活计只如此,留与人间作见闻。

”《雪窗记》

  

  曹山章禅师,泉州人,得秘旨於洞山价和尚。

初受请止抚之,曹山道法大振,学者云委。

僧问:“国内按剑者是谁?”山云:“曹山”。

僧云:“拟杀何人?”山曰:“但有一切总杀。

”曰:“忽逢本父母作么生?”山曰:“拣甚么”。

曰:“争奈自己何?”山曰:“谁奈我何!”曰:“为什么不杀?”曰:“勿下手处。

”复有纸衣道者,自洞山来,章问:“如何是纸衣下事?”曰:“一裘才挂体,万事悉皆如。

”章曰:“如何是纸衣下用?”道者近前叉手脱去。

章笑曰:“汝只解恁么去,且不解恁么来。

”僧忽开眼曰:“一灵真性不假胞胎时如何?”章曰:“未是妙。

”僧曰:“如何是妙?”曰:“不借借。

”其僧下堂中而化。

时洪州锺氏屡请不起,但书大梅山居一首答之:“天复辛酉季夏夜,问知事今日是几?”对曰:“六月十五”。

章曰:“平生行脚,只管九十日为一夏。

明日辰时吾行脚矣。

”及时焚香告寂。

《僧宝传》

  

  法云秀禅师,秦州人,前生与鲁和尚厚善。

一日谓曰:“我死后,相寻我於竹铺坡前。

其家生儿鲁往视之,儿为一笑。

三岁愿随鲁出家,生有异相,轩昂万僧中,凛然如画,尝以怒骂为佛事时。

司马温公方登庸,以吾法太盛欲经营之。

秀曰:”相公聪明人类英杰,非从佛法中来何由致此,而一旦遽忘佛嘱乎?”公意回。

又李伯时工画马,不减韩干。

秀呵之曰:“汝士大夫以画名,况画马乎?期人夸以为得妙,他日妙入马腹中矣。

”伯时於是绝笔。

又鲁直好作艳词,人争传之。

秀曰:“翰墨之妙,甘施於此。

”鲁直笑曰:“又当置我於马腹中邪?”秀曰:“汝以艳语淫动天下人心,不止马腹,正恐堕泥犁中。

”《语录》

  

  孤山圆法师,以奇才奥学翼赞经论,盈於千万。

高卧西湖之滨,权势不得屈,贵骄不得傲,世俗不得友。

是时文穆王公至钱塘郡,僧悉迎关外。

慈云遣邀孤山同往,圆以疾辞,笑谓使者曰:“为我致意慈云:钱塘驻却一僧子,闻者叹美。

圆每多脾疾,床上敷笔砚,半起半卧着述不倦”。

一日告众曰:“吾年四十有九,已知住世不久。

若死毋择地厚葬,以加罪我也。

汝宜陶器合而葬之。

”及终自属祭语云:“谨以湖山云月之奠,祭于中庸子之灵。

汝本法界之元常兮,宝圆之妙性兮。

尚无动静之朕兮,岂有去来之迹兮。

洎乎七窍凿而混沌死兮,六根分而精明散兮。

遂使汝见自心而与外境异兮,执生存与死灭两兮。

扰扰乎不可止也,昏昏乎不可照也。

吾尝欲复混沌归精明兮,乃於非幻法中假作幻说。

且非幻尚无,幻法岂有哉。

汝中庸子亦以微领其旨。

汝既受於幻生,必当受於幻死。

故吾托幻躯,有幻病,口占幻词,使幻弟子,执幻笔,成幻文,以预祭汝幻中庸子。

且欲令无穷人,知诸法如幻也夫。

如是则如幻三昧在焉。

呜呼!三昧亦幻也。

尚享。

”趺坐而逝。

《闲居编》

  

  东坡曰:“先妣方娠,梦僧至门,瘠而眇。

轼十余岁,时时梦身是僧。

”又子由与真净文、寿圣聪二师,在高安夜间,同叙见戒禅师之梦,则戒之后身无疑。

坡与真净书曰:“前生既是法契,愿痛加磨励,使还旧观。

”坡往金山,值佛印入室。

印云:“者里无端明坐处。

”坡云:“借师四大作禅床。

”印云:“老僧有一问,若答得即与四大为禅床,若答不得请留下玉带。

”坡即解腰间玉带置案上云:“请师问。

”印云:“老僧四大本空,五阴非有,端明向甚处坐?”坡无语。

印召侍者留下玉带永镇山门,印以衲裙酬之。

坡赋二绝句云:“病骨难堪玉带围,钝根仍落箭锋机。

会当乞食歌婢院,《裴相国衣衲裙乞食闺房中》换得云山旧衲衣。

”又曰:“此带阅人如传舍,流传到我亦悠哉。

锦袍错落浑相称,乞与徉狂老万回。

”《唐则天赐锦袍玉带与万回和尚出注坡诗》。

  

  奘三藏法师,年二十七往西域求法,自秦兰凉三州而行,至瓜州出玉门关。

关外有候望者居之。

渐至沙河,恶鬼异类不可胜数,始念观音犹未远去,及诵心经发声皆散。

至兢伽河畔遇群贼,贼相谓曰:“此沙门形貌端美,若以祭神得非吉也。

”令上坛,欲挥刀,法师语曰:“吾已知不免,愿待少时,令我安心取灭。

”师乃想念慈氏,愿得生彼闻诸妙法成就通慧,还来下生先度此人,令修胜行。

想念未毕,惊雷掣电飘风折木,贼大惧,谢罪而散。

《本传》

  

  相国裴休,河东人,守新安。

日属运禅师,初於黄檗山舍众入大安精舍,混迹劳侣。

公入寺因观壁画,乃问主事:“是何图相?”答曰:“高僧真仪。

”公曰:“真仪可观,高僧何在?”主事无对。

公曰:“此间有禅人否?”答曰:“近有一僧,投寺执役,颇似禅者。

”公命至,睹之欣然,曰:“休适有一问,诸德吝词。

今请上人代酬一语。

”运曰:“请相公问。

”遂举前问。

运朗声曰:“裴休。

”公应诺。

运曰:“在甚么处?”公当下知旨,如获鬓珠。

公曰:“吾师真善知识。

示人克的若是,何汩没於此邪。

”自是申弟子礼,复请住黄檗。

公既通彻祖心,复博综教相,诸方禅学咸谓裴相,不浪出黄檗之门。

《传灯》

  

  刘遗民,名程之,彭城人,汉楚元王之后。

祖考为晋显官,事母以孝闻。

丞相桓玄太尉谢安,嘉其贤,欲荐於朝。

公辞之。

谒庐山远公,厥后雷次宗周续之,同来栖远。

远曰:“诸公之来,盍为净土之游乎?”遂命公作誓辞,以识盛事。

社贤百余人,十八人为最,公又拔乎其萃者。

公凡念佛时,见弥陀佛身紫金色以临其室,公愧幸悲泣曰:“安得如来为我,手摩其头,衣覆其体乎?”俄而佛为摩顶,且引袈裟以覆之。

他日又见,身入七宝大池,其池莲华青白相间,其水澄澈无有畔岸。

中有一人,指池水曰:“八功德水,汝可饮之。

”公饮水甘美,及寤犹觉异香,发於毛孔。

公曰:“此吾净土之缘至矣,谁为六和之众与我证邪?”少顷缁徒咸集。

公对尊像爇香再拜,祝曰:“我以释迦遗教,故能知有阿弥陀佛。

此香先当供养释迦如来,次供阿弥陀佛,至於十方佛菩萨众。

愿令一切有情俱生净土。

”愿毕乃三扣齿,长跪而卒。

《庐山集》

  

  王日休居士,龙舒人,性行端靖。

少补国学,俄叹曰:“西方之归,为究竟尔。

”从是布衣蔬食,日课千拜,以严净报。

或曰:“公既志念纯一,复何事苦行邪?”答曰:“经不云乎,非少福德因缘得生彼国。

若不专心苦到,安能决定往生。

居士在家,持戒甚严,坐必宴寂,卧必冠带,面目奕奕有光。

望之者,信其为有道之士也。

”居士将顺世,徧别亲故,且勉进净业。

至夜厉声称佛名,倡言佛来接我,屹然立化。

《怡云并聂允迪记》

  

  静上坐,初参玄沙得旨,后居天台。

三十余年不下山,博综三学,操行孤立。

禅者问曰:“坐时心念纷飞,愿师示诲。

”静曰:“汝当心念纷飞时,却将纷飞之心以究。

纷飞之处究之无处,则纷飞之念何存。

返究究心,则能究之心安在。

又能照之智本空,所缘之境亦寂,寂而非寂者,盖无能寂之人也;照而非照者,盖无所照之境也。

境智俱寂心虑安然,此乃还源之要道也。

  道士吴契初,虢之朱阳人。

为河清令,以部使者所劾,隐于嵩山。

寻遇石泰先生,吴问曰:“虚无之道,可得闻乎?”石曰:“先觉有五无漏法:眼不视,魂在肝;耳不闻,精在肾;舌不声,神在心;鼻不香,魄在肺;四肢不动,意在脾。

五者相与混融,化为一气,聚于三关,名曰铅汞。

但身中求之,不必求於他也。

”吴禀受诀,久之功成。

偶游西岳邂逅紫阳先生,谓曰:“子之所得固可佳,若不明性道,徒劳无益。

”吴曰:“予能追二气於黄道,会三性於元宫,对境无心如如不动。

复何性道之说邪?”紫阳以《圆觉经》示之曰:“此是释氏心宗,宜熟味之。

他日知所趋向,信吾不食言也。

”吴乃信受。

一日诵至“由寂静故十方世界诸如来心於中显现,如镜中像”,俄感叹曰:“从前闭门作活,今日掉臂行大道。

”由是徧历禅会咨决,之后谒单州东禅悰和尚。

吴问曰:“佛性堂堂显见住相,有情难见。

若悟本来无我,我面何如佛面?学人悟则悟已,为甚不见佛面?”东禅拈拄杖打出,吴方开门豁然有契。

颂曰:“蓦然觑破祖师机,开眼还同合眼时。

从此圣凡俱丧尽,大千元不隔毫厘。

”《仙苑遗事》

  

  大隋真禅师,梓州盐亭王氏子。

族本簪缨,妙龄夙悟,决志寻师。

遂南下见药山道吾,次谒大沩。

服勤众务,食不至充,卧不求暖,清苦炼行履操不群。

大沩常器之。

沩一日问曰:“子在此不曾问一转话。

”真曰:“教某甲向甚么处下口?”沩云:“何不道如何是佛?”真便作手掩沩山口势。

沩叹曰:“子真得其髓矣。

”尔后聿旋西蜀,尝於要涂煎茶普施三年。

偶游后山,见一古院号大隋,山中有一树围四丈余,南开一门,不假斤斧宛成一庵,师乃居之。

时人自曰“木禅庵”。

独居十余年,声闻遐着。

蜀王三召不从,慕师孤风无由一见,遣内侍赍师号寺额等赐,师不受。

凡三度送至,师确意却之。

王再遣使出勑云:“此回禅师准前不受,当诛卿也。

”使者再往恳拜云:“禅师若更不受,某必受戮。

”师乃受之。

师示众曰:“老僧不为名利来此,须要得个人。

不可青山白云中趁尔是非,将来之世舍一报身草也无吃。

诸禅德,老僧行脚时到诸方,多是一千少是三百,众在其中经冬过夏,未省时中空过。

向沩山会里做饭七年,洞山会中做柴头三年。

重处即便先去,只是了得自己时中,干他人甚么事。

如诸佛菩萨,皆是积劫勤苦,方得成就。

似诸阇梨,还曾舍得甚么身命?作得甚么勤苦?便道我会出世间法。

世间法尚不会,遇些子境界,便自张眉努目消容不得,说什解脱法。

长连床上坐,不摇十指,吃他信施了,合眼合口道我修行感果,如是非独谩自己亦谩诸圣。

既在三衣下,直须亲近知识,了办大事,不可又入轮回六趣去也。

若是得自在底人,论甚么镬汤炉炭驴胎马腹,於中如吃美食相似。

若未得如是,便实受此报。

一失人身再求欲似,今日万中无一。

不见古德问僧‘何者为最苦’,僧云‘受地狱者为最苦’,古德云‘此未是苦,出家不明理为最苦尔’。

古人恁么说话血滴滴地,当自铭心,时时警策,莫令后悔。

”《语录》

  

  广慧连禅师示众,多劝人疎财利薄口体。

又云:“若欲学道,先须贫苦炼行。

若不尔者,欲得道成,不别众食。

非是老僧分外底事,乃佛有戒。

辞亲出家识心达本,解无为法,去世资财乞求取足。

日中一食,树下一宿,此是佛之明训,安可背违。

我若要足衣食觅自在,何不为俗随所任运,又何须假佛形服,破灭法门作甚么。

既为释子当行释行,不可道我有福有缘,纵意造业,带累师僧父母同入地狱。

今时有般知识,自眼不正,开口欲断人命根,触着便怀毒蛇心行,见利见名如蝇子见血一般,永无放舍。

者般底也道我会禅会道,行棒行喝,苦哉。

汝辈行脚切须着眼,珍重。

言讫而逝。

《舟峰录》

  

  光孝安禅师,永嘉人。

翁氏少庄重,不喜喧嚣,父异之,令出家。

往台之云峰结茅而居,长坐不卧,一食终日,不衣缯纩,唯坏衲以度寒暑。

寻谒韶国师,师问曰:“三界无法何处求心?四大本空佛依何住?尔向甚处见老僧?”安曰:“今日捉败和尚。

”师曰:“是甚么?”安掀倒香台而出,师器之。

安一日阅《华严》,至於身无所取,於修无所着,於法无所住。

过去已灭,未来未至,见在空寂,到此豁然入定。

经旬余方从定起,身心爽利顿发玄秘。

安以华严李长者,释论旨趣宏奥,因将合经,成一百二十卷,盛行於世。

忠懿王向师道望,命住越之清泰。

安不乐从,务唯宴坐丈室如入大定。

一日定中,见二僧倚殿槛语话,有天神拥卫倾听。

久之俄有恶鬼唾骂,复扫脚迹。

及询倚槛僧所以,乃初论佛法,后谈世谛。

安曰:“闲论尚尔,况主法者击鼓升堂说无益事邪。

”自是终身未尝谈世故。

安死阇维,舌根不坏,柔软如红莲华叶。

《传灯通行》

  

  明教嵩禅师,藤州人。

得度后尝戴观音像,诵其号日十万声,於是世间经书不学而能。

得法洞山聪公。

庆历间,至钱塘乐湖山税驾焉。

所居一室,翛然无长物,清坐终日,非修洁行谊者不可造也。

师之道妙,学者器近不能晓悟,师亦不少低其韵抚徇其机,叹曰:“安能员凿,以就方枘。

闻之圣贤所为,得志则行其道,否则言而已。

言之行由,是为万世法。

使天下学者识度修明,远邪林游正涂。

奚必目击受之谓己之出邪。

”即闭关着书。

书成携之京,因内翰王公素献之。

仁宗又为书先焉。

上读至“臣为道不为名,为法不为身”,叹爱其诚,旌以明教大师,赐其书入藏。

既送中书,时韩魏公琦览之,示欧阳文忠公,公方以文章自任,以师表天下,又以护宗不喜吾道,见其文谓魏公曰:“不意僧中有此郎,黎明当一识之。

”魏公同往见,文忠与语终日,遂大喜。

自韩丞相而下,莫不延见尊重之,由是名振海内。

遂买舟东下,大觉琏公赋白云谣以将师之行:“白云人间来,不染飞埃色。

遥烁太阳辉,万态情可极。

嗟嗟轻肥子,见拟垂天翼。

图南诚有机,去当六月息。

宁知絪缊采,无心任吾适。

天宇一何寥,舒卷非留迹。

”归老於永安精舍,示化茶毗得六根不坏者三,顶骨出舍利,红白晶洁,状若大菽。

呜呼!使其与夺之不公,辩说之不契乎道,则何以臻於是矣。

《石门行业》

  

  终南山宣律师,初生齐朝,名僧护,居越之剡,镌弥勒像;次生梁,名僧佑;后生隋,名道宣。

其祖湖州人,父为陈吏部尚书,随驾入长安,生于京兆。

母氏梦月贯怀而娠,又梵僧语其母曰:“仁所怀者,即梁佑律师,宜令出家弘宣佛教。

”及下发,克苦励志,唯求圣法。

尝戴宝函绕塔行道,愿求舍利降於函中,七日果获感应。

由是益精其志,日唯一食长坐不睡,乐入禅定。

贞观四年,在清官寺行般舟定,感天龙给侍,乏水示以白泉。

於安居日尝发诚祷,“若坐夏有功,愿垂异相”。

后庭中,果生芝草。

师因劳苦发疾,天王授以补心药方。

因告师曰:“今当像末,诸恶比丘广造伽蓝,不修禅慧,亦不读诵。

纵有智者,千有一二。

”后在西明寺深夜行道,足跌前阶,圣者扶足。

师问是谁,答曰:“北天王之子勑令侍卫。

”师曰:“贫道修行无烦太子,太子威力自在,天竺有可作佛事者却愿致之。

”太子曰:“我有佛牙长三寸阔一寸宝之久矣,密授与师宜加保护。

”师乃昼藏地穴,夜捧行道,人莫得知。

唯弟子纲律师密见其踪,欲扬之。

师曰:“信根浅薄谓吾妖妄,唯我与子乃可知耳。

”师与天神往来甚众,喜问灵踪圣轨,随问随录,集为感通传记。

乾封二年春二月有神告曰:“师将报尽,当生弥勒内宫。

”并留香一袅,此天上棘林之香,帝释所焚者。

是年冬十月有三日,空中天乐花香迎请而逝。

《别传等记》

  

  智者顗禅师,姓陈,颍川人。

生有重瞳,年十五於长沙像前誓求出家。

於礼佛时,恍然如梦。

见山临海,山顶有僧招手曰:“汝当居此,汝当终此。

”既寤,精诚愈至。

年十八,投湘州果愿寺法绪出家,逮受具戒,精通律藏兼修禅定。

时慧思禅师,武津人,名行高重,遥餐风德不啻饥渴。

其地乃陈齐兵刃所冲,重法轻生涉险而去。

思曰:“昔日灵山会上同听《法华》,宿缘所追,今复来矣。

”即示普贤道场,说四安乐行。

於是昏晓苦到,如教研心,于时勇於求法,贫於资供,切柏代香,卷帘进月。

月没则燎之以松柏,尽则继之以栗。

经二七日诵《法华》,至“药王品,诸佛同赞是真精进,是名真法供养如来”,到此一句身心豁然入定。

持因静发,照了法华,若高晖之临幽谷,达诸法相,似清风之游太虚。

将证白师,师更开演自心所悟,及从师受。

四夜进功,功逾百年。

思叹曰:“非尔莫证,非我莫识,所入定者法华三昧前方便也,所发持者法华旋陀罗尼也。

纵令文字之师,千群万众,寻汝之辩不可穷矣,於说法人中最为第一。

”后为仪同沈君理请住瓦官,未几谢,遣门人曰:“昔南岳轮下及始济江东,法镜屡明,心弦数应。

初瓦官四十人共坐二十人得法,次年百余人共坐二十人得法,又次二百余人共坐十人得法,其后徒众转多得法转少,妨我自行化道可知。

吾闻天台地记,称有仙宫,若息缘兹岭,啄峰饮涧,展平生之愿。

”陈太建七年秋入天台,有一老僧引之而进曰:“师饮造寺山下,有基舍以仰给。

”师曰:“正如今日草舍尚难,况办寺乎。

”僧曰:“今非其时。

三国成一,有大势力人,当起此寺。

寺若成,国即清,当呼为国清。

”有定光禅师,异人也,居山三十载。

迹晦道明,易狎难识,有所悬记多皆显验。

其夕宿定光草庵,光曰:“还忆招手时否?”及观所住之处,宛如昔梦。

因炀帝遣使诏师至石城,乃曰:“吾知命在此,不须进前,辍斤绝弦於今日矣。

”听倡《无量寿》竟,曰:四十八愿庄严净土,华池宝树易往无人。

火车相见能改悔者尚复往生,况戒慧熏修、行道力故实不唐捐,梵音声相实不诳人。

”智朗请云:“不审何位殁此何生,谁可宗仰?”师曰:“吾不领众,必净六根。

为他损己,只是五品位尔。

汝问何生者,吾诸师友侍从观音,皆来迎我。

问谁可宗仰者,岂不闻波罗提木叉是汝之师,四种三昧是汝明导,教汝舍重担,教汝降三毒,教汝治四大,教汝解业缚,教汝破魔军,教汝调禅味,教汝折慢幢,教汝远邪济,教汝出无为坑,教汝离大悲难。

唯此大师可作依止,我与汝等因法相遇,以法为亲,传习佛灯,是为眷属。

若不尔者非吾徒也。

“言讫如入禅定。

《别传》

  

  庐山远法师,生于雁门贾氏。

尝请法道安法师,因听讲般若有契。

师与大尹张秘友善,一日谓曰:“逆境易打,顺境难打。

逆我意者,只消一个忍字,不片时便过。

若遇顺境,则诸事顺适我意,如磁石见铁,不觉不知合为一处。

无情之物尚尔,况全身在尘境中邪。

”后游庐阜,以山水清胜,遂安止之。

刺史桓伊创东林以居焉,从尔影不出山几三十年,唯以净土克念于勤。

初十余年,澄心系观三睹圣相,而师沉厚不言;后二十年於般若台从禅定中见弥陀佛身满虚空,又闻告言“我以本愿力故来安慰汝。

汝后七日,当生我国。

”师始告其徒曰:“吾自居此幸得三睹圣相,今复再见,吾之往生决矣,汝当自勉。

”《塔铭》

  

  沩山佑禅师,福州人。

剃发后,往天台国清受戒。

寒、拾预修路曰:“不久有肉身大士来此求戒。

”师至,二人隐於路傍深草中。

待师过,跳出作虎势哮吼而接。

师罔措,寒云:“自灵山别后,五生作人主来,今忘之。

”后参百丈,一日侍立次,丈云:“汝拨炉中有火否?”师拨云:“无火”。

百丈躬起深拨,得少火。

举示之,师发悟,礼谢。

陈所解,丈曰:“此乃暂时岐路。

”经曰:“欲见佛性,当观时节因缘。

时节既至,如迷忽悟,如忘忽忆,方省己物不从他得。

”令充典座。

时司马头陀自湖南来,谓百丈曰:“长沙西北绝顶,乃奇胜之地,可容千众。

”丈曰:“老僧去之可乎?”头陀曰:“和尚骨人,彼是肉山,非所宜也。

”丈曰:“第一坐可乎?”曰:“非也”。

丈曰:“典坐可乎?”曰:“真沩原主人,往彼十余年,众方集。

”师遂往结庵,橡栗为食,猿鸟为侣,影不出山,宴坐终日。

如是九年,偶念曰:“吾居久矣,竟无人到。

本图利物,独居何益。

”欲弃庵而去,至谷口虎豹蛇蟒横於道路。

师曰:“吾若於此有缘,汝各散去,不然从汝啖之。

”言讫而散,於是复回。

有神见曰:“此山乃迦叶佛时,曾为兰若。

今当复成,常护此山,盖受佛记尔。

”明年大安领众,辅成法社。

《寺碑》

  

  净因臻禅师,生福之古田,得旨诀於浮山远公。

后谒净因琏公,公命首众。

及琏归吴,以臻嗣席。

神宗尝诏至庆寿宫,设高坐恣人问答,左右上下得未曾有。

臻为人纯厚,渠渠靖退似不能言者,及其辩说纵横无碍。

奉身至约,一布裙二十年不易。

鲁直太史题其像曰:“老虎无齿,卧龙不吟。

千林月黑,六合云阴。

远山作眉红杏腮,嫁与春风不用媒。

老婆三五少年日,也解东涂西抹来。

”《隐山集》

  

  证悟智法师,台之林氏子。

少聪敏,书过目成诵,虽医方卜筮亦皆通晓。

一日游讲舍,闻说《观经》,倾听良久。

叹曰:“落日之处,吾有故乡。

今闻此,若得家书。

”於是祝发,誓勤祖教。

依白莲仙法师,问具变之道。

仙指灯笼曰:“离性绝非本自空寂,理则具矣。

六凡四圣所见不同,变则在焉。

”智不契,后因扫地诵《法华》,至“知法常无性,佛种从缘起”,意遂豁然契悟。

仙见之曰:“且喜大事决了。

《法华》止观此为喉襟,汝能省悟诚造微入妙。

”自是游心昭旷,多以此示人,每涉五日始一寝,余则涵泳道要惟恐不及。

一坐东山,二十四年,两山学徒与之论辩无敢当者。

师尝患后进囿名相胶笔录,或者至以一宗之传为文字之学,异宗鄙之殊不领略,因勉其徒曰:“岂不思吾佛云是真精进,只者一句便有向上机缘,何不觌面激扬斯事乎?”后被命上竺。

时丞相秦公问“止观,一法邪?二法邪?”师曰:“一法也。

譬之於水,湛而清者止也,可鉴须发者观也,水则一耳。

又犹兵也,不得已而用之。

以众生重昏巨散之病,用止观之药救其心性,归为全一之体。

俾法界寂然,名止;寂而常照,名观。

若专其所上,则何所观。

如公垂绅正笏燕坐庙堂,不动干戈中兴海宇,亦若是而已。

”公喜曰:“非师安知佛法之妙。

”《塔铭》

  

  东山能行人,教观明白,以熏修为志。

一入忏室,寒暑不变者四十年,由是行人之名闻于江浙。

能未尝自谓“修行者”,则曰:“智者六时礼佛,四时坐禅,云“修行之常仪,况我何有焉。

”草庵因法师尝与同修,接膝而坐,见其端谨不委不倚。

或有疾,唯数日不食亦不废禅诵,而疾自愈。

能为人刚洁,恶闻名利,凡得施物即散於众毫发不留,所存者唯破衲坏絮而已,夏则以篾束之梁梠,冬则取以御寒。

每入山饲虎,虎无害意。

或风雨昏夜宴坐丘冢,身心安静无有怖畏。

院有山神灵化一方,常所交接,或香积不给,知事必告於能,能即祷之。

来日施者窴门而至,僧问其故,施者曰:“昨夜巡门报云‘常住空虚’,特奉供尔。

”《行状》

  

  汾阳昭禅师,太原人,器识沉邃。

少缘饰,有大志,於一切文字,不由师训自然通晓。

幼孤,厌世出家,参名宿七十余人,皆妙得其家风。

所至少留,不喜观览。

或讥其不韵,昭叹曰:“先德行脚,正以圣心未通,驱驰决择,岂缘山水之玩乎。

”后参首山问:“百文卷席意旨如何?”山曰:“龙袖拂开全体见。

”昭曰:“师意如何?”“象王行处绝狐踪。

”昭遂大悟曰:“万古碧潭空界月,再三劳漉始应知。

”礼拜归众。

时叶县省和尚作首座,问曰:“见何道理,便尔自肯。

”昭曰:“正是我放身命处。

”后长沙太守张公,以四名剎请昭择居,昭曰:“我长行粥饭僧尔,传佛心宗非细职也。

”前后八请坚不答,后以太子院迎之。

闭关高卧。

石门聪禅师排闼而入让之曰:“佛法大事,靖退小节。

汝有力荷担大法者,今何时而欲安眠哉?”昭矍然起曰:“非公不闻此语,趣办严吾行矣。

”既至宴坐一榻,影不出山者三十年。

师以汾州苦寒欲罢夜参,感异比丘请法。

龙德府尹李公,以承天迎之,使三返,不赴。

使者当受罚,复至曰:“必欲得师俱往,不然有罚。

师当念之。

”昭曰:“当先后之,何必俱邪?”昭令备馔且促装曰:“吾行矣。

”停箸而化。

《僧宝传》

  

  真人张平叔,雅好清虚。

在丹丘之廛,遇顶汝贫子,出龙马所负之数,遂领厥旨。

久之功成,且曰:“吾形虽固,而本觉之性曾未之究。

”遂探内典,至《楞严》有省,着《悟真》篇。

又作禅宗歌颂,叙中引《楞严》十种仙寿千万岁不修正觉,报尽还生散入诸趣之语。

又曰:“为此道者,当心体太虚内外如一。

若立一尘,即成渗漏,此不可言传之妙。

晓得《金刚》《圆觉》二经,则金丹之义自明,何必分别老释之异同哉。

”则知平叔乃求出离生死之法,必归仗於佛为究竟尔。

《群仙珠玉》

  

  真人吕洞宾,河阳满故人。

生於唐天宝间,世为显官,累举进士不第。

因游华山遇锺离权(乃晋之郎将,避乱学养命法,将度吕公),首以财施之。

一日吕侍行,锺拾一块石以药涂之即成黄金,锺遗之曰:“前涂将粥之。

”吕问曰:“此仍坏乎。

”锺曰:“五百年坏。

”吕掷之曰:“他日误人去。

”锺复试之以色,命吕入山采药,化一小庐有美妇欢迎之曰:“夫故久矣,今遇君子,愿不我弃。

”妇欲执手而近,吕以手托开云:“毋以革囊秽於我矣。

”言讫其妇不见,即锺离也。

於是授以金丹之术,及天仙剑法,遂得游行自在。

诗曰:“朝游南越暮苍梧,袖里青蛇胆气粗。

三日岳阳人不识,朗吟飞过洞庭湖。

”谒龙牙和尚问佛法大意,牙与偈曰:“何事朝愁与暮愁,少年不学老还羞。

明珠不是骊龙惜,自是时人不解求。

”因过鄂州黄龙山,见紫气盘旋,疑有异人所止,遂入。

值机禅师上堂,师知有异人潜迹坐下,即厉声曰:“众有窃法者。

”吕毅然问曰:“一粒粟中藏世界,半升铛内煮山州。

且道此旨如何?”师曰:“守尸鬼。

”吕曰:“争奈囊中有长生不死药何?”师曰:“饶经八万劫,终是落空亡。

”吕不愤而去,至夜飞剑胁之。

师已前知,以法衣蒙头坐于方丈。

剑绕数匝,师以手指之,剑即堕地。

吕谢罪,师因诘曰:“半升铛内即不问,如何是一粒粟中藏世界?”吕於言下有省。

乃述偈曰:“拗却瓢儿碎却琴,如今不恋水中金。

自从一见黄龙后,始觉从前错用心。

”《仙苑遗事》

  “

  给事冯楫居士,少游上庠,一日公试以“生者德之光”论,中魁选,其文用《圆觉经》意发明之。

虽在仕涂,不忘佛学,徧参名宿。

居龙门,从佛眼经行次,偶童子趋庭吟曰:“万象之中独露身。

”佛眼拊公背曰:“好聻。

”公於是契入。

后帅泸南,尝宴坐,有“公事之余喜坐禅,少曾将胁到床眠”之句,尤笃意净业,所至作系念胜会,劝发道俗。

兵兴来,教藏煨烬,不自厚养,所得俸给专施藏经。

有偈略曰:“我赋耽痂癖,有财贮空虚。

不作子孙计,不为车马逋。

不充玩好用,不买声色娱。

置锥无南亩,片瓦无屋庐。

所得月俸给,唯将赎梵书。

庶使披阅者,咸得入无余。

古佛为半偈,尚乃舍全躯。

是以不惜财,开示诸迷徒。

借问惜财人,终日较锱铢。

无常忽到地,宁免生死无。

”绍兴二十三年,公帅长沙,俄报亲知期以七月三日报终。

至日令后厅设高坐,见客如平时,降阶望阙肃拜,请漕使摄郡事,着僧衣履踞高坐,嘱诸官史及道俗各宜进道扶护教门。

遂拈拄杖,按膝而化。

《满大聘志》

  

  赵清献公,年四十余,去声色系心祖道。

会佛慧泉禅师来居衢之南禅,公日亲之。

泉未尝容错一词,后典青州,政事之余多务禅宴。

忽大雷震惊,豁然有契,颂曰:“默坐公堂虚隐几,心源不动湛如水。

一声霹雳顶门开,唤起从前自家底。

”泉闻之曰:“赵悦道撞彩尔。

”《梅溪集》

  

  仰山寂禅师,韶州叶氏子。

剃发后,梦获一大珠,光彩射人。

觉,曰:“此是无上心宝,我得之当明心地。

”即游方,谒耽源,已契玄旨;后参沩山,遂升堂奥。

寂问:“如何是真佛住处?”沩曰:“以思无思之妙,返思灵焰之无穷。

思尽还源,性相常住,事理不二,真佛如如。

”寂言下顿悟,暨受密印。

领众住王莽山,化缘未契。

至袁州访仰山,沿流而上,有二神迎问曰:“深山绝险,师自何来?”师曰:“吾欲寻一庵地。

”神曰:“弟子福庆相遇,愿施此山与师居止。

”师曰:“君既施我,须具广大心,不见僧过,则吾受君施矣。

”神曰:“诺。

”神遂指集云峰下曰:“莫吉於此。

”师乃结茅而居,木食涧饮,危坐终日。

未几二神见曰:“徒众将盛。

弟子住处不便,当易之。

”至夜风雷暴作,移庙于堵田三十里,古塑神像巨松皆往,乃会昌三年夏四月也。

感异僧乘空而至曰:“特来东土礼文殊,今日却遇小释迦。

”自是沩仰宗风大振於世。

师将顺寂,神求绪言。

师曰:“吾幻泡之身,随缘兴谢。

来时无物,去更何求。

”神曰:“诸佛灭时,天龙请嘱。

愿毋违我。

”师以得法之师沩山佑禅师正月八日忌斋为嘱。

殆今民人莫敢违。

《寺记》

  

  道法师,西京顺昌人,宣和诏改德士。

师与林灵素抗,辩邪正,愬于朝廷,忤旨流道州监。

防卒曰:“此去万里,宜茹荤酒以助色力。

”师曰:“死乃天命,佛禁不可。

”犯卒乃敬服师。

未氐窜所前一日,郡守夜梦佛像荷枷入城,僚属亦有同梦者。

翌早师至,大守语人曰:“被罪之僧,必异人也。

”未逾月,郡人患疾者太半。

师凿池祝水,饮者咸愈,於是一方尊事不啻父师。

寻令逐便道由长沙,邂逅寂音。

音以诗遗曰:“道公胆大过身躯,敢逆龙鳞上谏书。

只欲袒肩担佛法,故甘引颈受诛锄。

三年窜逐心无愧,万里归来貌不枯。

他日教门纲纪者,近闻靴笏趁朝趋。

”时公卿大夫谓师有文武才略,请加冠冤补官序分领兵权恢复故疆,师力辞。

朝贤知志不可夺,奏请赐“宝觉圆通法济”之号。

绍兴改元宣入。

上曰:“先帝为妖术所惑,废卿形服。

朕与卿去其黥涅可乎?”师曰:“臣虽感圣恩,先皇墨宝不忍毁除。

”上曰:“者僧到老倔强。

”许自便。

绍兴三年,师与道士刘若谦诣朝廷,正祈祷道场所班次。

其[筣-禾+金]略曰:“缘崇宁间林灵素等,叨冒资品,紊乱朝纲,由是道压佛班。

自建炎之来,所有道士官资已行追毁。

既无官荫,当遵祖宗旧制。

伏望朝廷明降指挥,特赐改正颁行天下,以正风俗。

时国政多故仍寝其说,至十三年再行整会。

僧左道右永为定制。

后因旱魃为虐。

奉旨宣入祈祷。

”师即登坐声祝。

且乞四金缾各置鲜鲫鱼,噀水密祝。

即遣四急足放诸江沼,急足未回雨已霈然。

天颜大悦。

《塔铭》

  

  晦庵光禅师,闽之长乐人。

出岭,谒圆悟佛心诸名宿。

会大慧寓广因,光往从之。

光一日侍行问曰:“某到者里不能得彻,病在甚处?”慧曰:“汝病最癖,世医拱手。

何也?别人死了活不得,汝今活了未曾死。

要到大安乐田地,须是死一回始得。

”光益疑之,入室问曰:“吃粥了也,洗钵盂了也?去却药忌,道将一句来。

”光曰:“裂破。

”慧震威喝云:“尔又来说禅。

”光大悟。

慧檛鼓告众曰:“兔毛拈得笑咍咍,一击万重关锁开。

庆快平生在今日,孰云千里赚吾来。

”光以颂呈曰:“一拶当机怒雷吼,惊起须弥藏北斗。

洪波浩渺浪滔天,拈得鼻孔失却口。

”《语录等》

  

  沙门波若,高丽人。

开皇间,诣佛陇求智者禅法,未几即有所证。

智者谓曰:“汝於此有缘,宜须闲居静处成办妙行。

今天台华顶去寺六七里,是吾昔日头陀之所。

汝可往彼学道进行,必有深益,勿虑衣食。

”波若遵训,往彼晓夜行道不曾睡卧,影不出山十有六年。

一日忽下山告诸友曰:“波若知命将尽,特出山与大众别尔。

”即回华顶而卒。

《天台石刻》

  

  正言陈了翁,南剑州人。

妙年登上第,性闲雅,与物无竞。

见人之短,未尝面折,但微示意警之而已。

公初尚杂华,颇有所诣。

及会明智法师,扣天台宗旨。

明智示以止观上根不思议境,以性夺修成无作行,忽有契悟。

晚年谪居海上,未尝有不满意。

唯克念西归,尝作延庆净土院记。

其略曰:“如来之叙九品,以至诚为上上。

智者之造十论,破疑心之具缚。

缚解情忘,识散智见,则弥陀净境不假他求,若临明镜自见面像。

”又曰:“譬如清净满月,影见诸水,月体无二。

摄流散而等所归,会十方而总于一,亦如十镜环绕,中然一灯,灯体交参东西莫辨。

而方有定位,西不自西,各随相融境,将谁执。

安以在廛执方之见,测度如来无碍之境乎?”因法师曰:“了翁言净土,可谓深赜佛祖之壸奥矣。

”《草庵录》

  

  石壁寺,去杭越二十里,走龙山而西,窅然入幽谷,有溪流岩石之美。

虽其气象清淑,而世未始知之。

自绍大德靖法师居之,而其名方播,亦地以人而着也。

靖绍皆钱塘人,同依寿禅师出家,通练律部。

时韶国师其道大振,靖绍往从之,国师见且器之。

即使往学三观法於螺溪寂法师,於是偕往事寂,讲求大义,居未几所学已就。

靖绍复回石壁,以会讲众,前后五十年守其山林之操,未始苟游乡墅闾里。

处身修洁,吴中宿学名僧皆推其高人。

明教曰:“出家於寿公,学法於寂公,见知於韶公。

三皆奇节异行不测人也,天下岂可多得。

二师皆遇而亲炙之,假令得一见已自甚善,况因人而得法。

二师之美多矣。

”《塔表》

  

  海月辩都师,云间人。

生有异,父母令入普照出家,得法明智。

智老命代讲八年,遂领寺事。

翰林沈时卿,以威猛治杭,僧徒见者多惧,师独从容如平日,公异之俾莅僧职,迁至都僧正。

时东坡作倅,喜其道行高峻发言璀璨,尝序之曰:“钱塘佛僧之盛盖甲天下。

道德才智之士,与夫妄庸巧伪之人杂处其间,号为难齐。

故僧职正副之外,别补都僧正一员。

簿帐案牒,奔走将迎之劳,专责副正已下。

而都师总领要略,实以行解表众而已。

师容止端靖不畜长物,有盗夜入其室,脱衣与之,使从支径遁去。

居无何勌於酬酢,归隐草堂,但六身随身而已。

将顺寂,先遗言须东坡至方可阖棺。

四日东坡始氐山中,见其端坐如生,顶尚温。

遂作三绝哭之云:欲寻遗迹强沾裳,本自无生可得亡。

今夜生公讲堂月,满庭依旧冷如霜。

生死犹如臂屈伸,情锺我辈一酸辛。

乐天不是蓬莱客,凭仗西方作主人。

欲访浮云起灭因,无缘却见梦中身。

安心好住王文度,此理何须更问人。

”《塔铭》

  

  高丽僧统义天,弃王位出家,问法中国。

首至四明,郡将命延庆明智三学法邻二师为馆伴。

至杭州谒照律师,愿从律学。

照为说戒法,令习仪范,授以三衣盂钵锡杖,仍有偈曰:“为汝裁成应法衣,更将盂锡助威仪。

君看宿觉歌中道,不是标形虚事持。

”朝廷复诏杨次公馆伴,所经诸剎迎饯如王臣礼。

至金山,独佛印床坐,纳其大展。

次公惊问其故,印曰:“义天亦一异国僧尔,众姓出家同名释子,安问贵种?若屈道随俗,先失一只眼。

何以示华夏师法乎?”朝廷以元为知大体。

《僧传等》

  

  天竺悟法师,钱塘人。

每诵咒时身出舍利,所供像亦如之。

天圣三年,慈云欲以智者教观求入大藏,文穆王公拟达天听。

悟曰:“此非常之事,小子将助之。

”乃绘千手像,诵大悲密语,誓曰:“事果遂当焚此躯。

”未几公薨。

悟益加精励,昼夜不废。

越岁乃克如志,悟遂答前誓,新尽尸在,袈裟覆体,俨然如生,众咸异之。

慈云再积香木焚乃方坏,舍利无数,三岁之后信者尚获。

慈云作赞刻石曰:“悟也,吾徒。

荷法捐躯,其焰赫赫,其乐愉愉。

逮火将灭,俨如跏趺,逮骨后碎,璨若圆珠,信古应有,今也则无。

芳年三十。

真哉丈夫。

”《金园》

  

  晦堂心禅师,初承南禅师遗命,领住山缘十有三白,於法席正盛时毅然谢事。

居西园,以晦命其堂。

且曰:“吾所辞者世务尔,今欲专行佛法。

”於是榜其门曰:“告诸禅学:要穷此道,切须自看,无人替代。

时中或是看得因缘,自有欢喜入处,却来入室吐露,待为品评是非深浅。

如未发明,但且歇去道自见前,苦苦驰求转增迷闷。

此是离言之道,要在自肯不由他悟。

如此发明,方名了达无量劫来生死根本。

若见得离言之道,即见一切声色言语是非;更无别法。

若不见离言之道,便将类会目前差别因缘以为所得,只恐误认门庭目前光影,自不觉知方成剩法,到头只是自谩,枉费心力。

宜乎昼夜克己精诚,行住观察微细审思,别无用心,自然有个入路。

非是朝夕学成事业。

若也不能如是参详,不如看经礼拜度此残生,亦自胜如乱生谤法。

若送老之时,敢保成个无事人更无他累。

其余入室,今去朔望两度却请访及。

”《汀江》

  

  孝宗皇帝,诏径山主僧宝印於选德殿。

上曰:“三教圣人本同者个道理。

”印奏曰:“譬如虚空,东西南北初无二也。

”上曰:“但圣人所立门户各别尔,孔子以中庸设教。

”印曰:“非中庸之教,何以安立世间?故《华严》云:不坏世间相,而成出世间法。

《法华》云:治世语言资生产业,皆与实相不相违背。

”上曰:“今之士夫学孔氏者,多只攻文字。

不见夫子之道,不识夫子之心。

唯释迦老子,不以文字教人,但直指心源,开示众生各令悟入,此为殊胜。

”印曰:“非独今之学者,不见夫子之道。

当时十哲,如颜子号为具体,尽其平生力量,只道得个瞻之在前忽然在后,如有所立,卓尔竟捉摸未着。

而夫子分明八字打开,与诸弟子曰:“二三子以我为隐乎,吾无隐乎尔!吾无行而不与二三子者是丘也。

”以此而观,夫子未尝回避诸弟子,而诸弟子自蹉过也。

昔张商英丞相云:唯吾学佛,然后能知儒。

”上曰:“朕意亦谓如此。

”上又问曰:“庄老何如人?”印云:“只作得佛门中,小乘声闻人。

盖小乘厌身如桎梏,弃智如杂毒,化火焚身入无为界。

正如庄子所谓,形固可使槁木,心固可如死灰。

”於是称旨。

《奏对录》

  

  可久高僧,钱塘人。

徧游讲肆,深得天台旨趣。

后居祥符,喜为古律,造於平惔清苦。

东坡以诗老呼之。

坡因元宵同僚属观灯,坡独往谒之,见其寂然宴坐,作绝句云:“门前歌鼓闹纷崩,一室萧然冷欲冰。

不把琉璃闲照物,始知无尽本非灯。

”久律己甚严,长坐一食。

四威仪中,法眼未尝去体。

俭约自持,一布衲终身不易。

或绝粮辟谷,宴坐而已。

晚居西湖之滨,修然一榻不留余物。

窗外唯红蕉数本,翠竹数百竿,自号萧萧堂。

将卒语人曰:“吾死,蕉竹亦死。

”后如其言。

《怡云集》

  

  杨次公云:“大愿圣人从净土来,来实无来;深心凡夫从净土去,去实无去。

彼不来此,此不往彼,而其圣凡会遇,两得交际。

弥陀光明如大圆月,徧照法界念佛众生,摄取不舍。

诸佛心内众生尘尘极乐,众生心中净土念念弥陀。

若能发心念彼佛号,即得往生。

河沙诸佛有同舌之赞,十方菩萨有同往之心。

佛言不信何言可信,不生净土何土可生。

自弃己灵,是谁之咎?”公临终时,见金台从空而至。

即说偈而逝,偈曰:“生亦无可恋,死亦无可舍。

太虚空中。

之乎者也。

将错就错,西方极乐。

”《辅道集等》

  

  玄沙备禅师,福州人,姓谢。

少渔於南台江上,忽弃舟从释。

芒鞋布衲,食才接气宴坐终日。

雪峰呼为“备头陀,再来人也。

何不偏参去?”备曰:“达磨不来东土,二祖不往西天。

”峰然之。

备缚屋玄沙,众相寻而至,遂成丛林。

说法与契经合,诸方有要义未明者皆从决之。

示众曰:“佛道闲旷,无有途程,不在三际,岂有升沉。

建立乖张,不属造作。

动即涉尘劳之境,静即沉昏醉之乡;动静双泯即落空亡,动静双收即漫汗佛性。

何必对其尘境,如枯木寒灰?但临机应用,不失其宜,如镜照像不乱光辉,如鸟飞空不杂空色。

所以道十方无影像,三界绝行踪。

不堕往来机,不住中间相。

譬由壮士展臂不由他力,师子游行岂求伴侣,九霄绝翳何用穿通,一段光明未曾昏昧。

到者里,体寂寂,常皎皎,赤赫爓无边表。

圆觉光中不动摇,吞烁乾坤迥然照。

《传灯》

  

  文潞公,居洛阳尝致斋往龙安寺,瞻礼圣像。

一日像忽朽堕,公见之略不加敬,但瞪视而出。

傍有僧曰:“何不作礼?”公曰:“像既坏,吾将何礼?”僧曰:“先圣道:譬如官路土。

私人掘为像。

智者知路土,凡愚谓像生。

后时官欲行,还将像填路。

像本不生灭,路亦无新故。

”公闻之有省,由是慕道甚力。

年九十余,晨香夜坐未尝少废。

每日愿曰:“愿我常精进,勤修一切善。

愿我了心宗,广度诸含识。

”《梅溪杂录》

  

  普首坐,自号性空,得旨於死心。

久居华亭,好吹铁笛,放旷自乐人莫测之。

喜为偈句,开导於世,偈曰:“学道尤如守禁城,昼防六贼夜醒醒。

将军主将能行令,不动干戈致太平。

”又曰:“不耕而食不蚕衣,物外清闲过圣时。

未透祖师关棙子,也须存意着便宜。

”一日告众曰:“坐脱立亡,不如水葬。

一省柴烧,二免开圹。

撒手便行,不妨快畅。

谁是知音?舡子和尚。

高风难继百千年,一曲渔歌少人唱。

”遂向青龙江上,乘木盆,张布帆,泛远而没。

《普灯》

  

  愚法师,嘉禾人。

弃儒从释。

精苦自励凡三十年。

加功进行未尝一日輙废。

尝与道潜.则章二师为友。

潜能诗近名。

而章与师韬光铲彩不求人知。

唯务己行。

而章先卒。

及愚将顺世。

告众曰。

吾梦神人告云。

汝同学僧则章得普贤愿行三昧已生净土。

彼待汝久。

曷可迟留。

於是净土圣相及诸花乐悉见在前。

愚即说偈而逝。

偈曰。

空里千花罗网。

梦中七宝莲池。

踏得西归路稳。

更无一点狐疑。

《行业记》

  

  东坡曰:“已饥方食,未饱先止。

散步逍遥务令腹空,当腹空时即入静室。

端坐默念,数出入息,从一数至十,从十数至百数至数百。

此身兀然,此心寂然,与虚空等不烦禁制。

如是久之,一息自住。

不出不入时,觉此息从毛窍中八万四千云烝雾起,无始已来诸病自除,诸障消灭,自然明悟。

譬如盲人忽然有眼,尔时不用寻人指路也。

”《大全》

  

  灵芝照律师,钱塘人。

幼有夙成,年十八以通经得度。

在沙弥中,已为众讲解习毗尼。

每怅然兴恨,无所师承。

时处谦法师深得天台之道,师见之曰:“真吾师矣。

”请居坐下,风雨寒暑日行数里,谦每讲必待师至。

或少后众以过时为请,谦必曰,:“听讲人未至。

”其爱之若此。

师欲弃所习而从之,谦曰:“近世律教中微,汝他日必为宗匠。

当明《法华》以弘四分,吾道不在兹乎。

”师乃慱究群宗,以律为本,非苟言之实允蹈之。

尝依南山,六时致礼,昼夜行道。

持盂乞食,衣唯大布;食不过中,一钵三衣;囊无长物。

凡有祈禬诚达穹昊,祈蝗而蝗出境,祈雨而雨成霖。

述古庞公命师祷雨,忏未绝口震雷大澍。

公曰:“吾家数世不事佛矣,今遇吾师不得不归向也。

”太师史越王题其碑阴曰:“儒以儒缚,律以律缚,学者之大病。

唯师三千威仪八万细行,具足无玷。

而每蝉蜕於定慧之表,毗尼藏中真法主子,故能奋数百岁后直与南山比肩。

功实倍之。

向使师身不披缁,必为儒宗特立超诣,惜哉!师没后二十六年,遗馨不泯。

朝廷锡号“大智律师”,塔曰“戒光”,以赐谥之宠不及载刘公之文,因书于后。

”《塔铭》

  

  大慧禅师,谒湛堂准和尚指以入道捷径,慧横机无让。

准诃之曰:“汝不悟者,病在意识领会,是为所知障矣。

”时逸士李商老,参道於准,适有言曰:“道须神悟,妙在心空。

体之不假於聪明,得之顿超於闻见。

”李击节曰:“何必读四库书,然后为学哉。

”以故结为方外友。

准示寂,慧谒丞相无尽居士请准塔铭。

公雅以禅学自许,非具大知见无敢登其门。

慧承颜接词绰有余裕,公称之曰:“子禅逸格矣。

”慧曰:“奈自未肯邪。

”公曰:“若尔见川勤可也。

”於是谒圆悟京之天宁。

因升坐次,举“僧问云门如何是诸佛出身处?门云东山水上行。

”“若有人问天宁,即向他道:熏凤自南来,殿阁生微凉。

”慧忽然前后际断,虽然动相不生,却在净颗颗处。

每入室,悟曰:“也不易,尔得到者个田地。

可惜死了不能得活,不疑语句是为大病。

不见道悬崖撒手自肯承当,末后再苏欺君不得,须信有者个道理始得。

”悟室中尝问:“有句无句如藤倚树,开口便道不是。

”慧一日同客药石,把筯在手忘了吃食。

悟笑谓客曰:“者汉参得黄杨木禅也。

”慧愤然问曰:“和尚尝问五祖和尚——有句无句如藤倚树,祖如何答?”悟曰:“描也描不成,画也画不就。

又问树倒藤枯句归何处?祖曰:相随来也。

”慧抗声曰:“我会也。

”从是豁然,无有凝碍。

未几取道江西,邂逅待制韩子苍剧谈儒释,深叹服之,馆于书斋半年,晨兴相揖外,非时不许讲,行不让先后,坐不问宾主,相忘尔,汝倾倒绪余,无日无法喜乐也。

后以丞相张魏公,挽住径山。

天下衲子靡然景从,众将二万指,慧不不绳以清规,容其自律。

每有禅者征诘要义,或气论不合诤於大慧之前,慧不决巨细,例送堂司趁出。

时维那绍真,蜀之义士,大慧凡有令下寝而不行,甚则令游山。

后闻于慧,慧大称之曰:“非妙喜龙象窟中,安得有此悦众。

”莹仲温曰:“盖师倜傥好义,趣识高明。

性虽急,量实宽,虽怒骂中实慈。

众中有不徇律者,一时据令而行,未尝有伤人害物之意。

师所以称之者,深有旨矣,后人可不为鉴。

”《正续传》

  

  冶父川禅师,苏之弓级也。

以宿种故喜听禅法,常参景德谦禅师,谦示以“赵州狗子无佛性”因缘。

早夜参究,从尔废职,尉怒笞之,忽於杖下大悟玄要。

谦为改名曰:“汝旧呼狄三,尔名道川。

此去能竖起脊梁。

益加奋励,则其道如川之增苟。

其放怠无足言矣。

”川佩服其训,志愿弗移,尝颂《金刚经》。

今行於世,开法冶父。

冬至示众曰:“群阴销尽一阳生,草木园林尽发萌。

唯有衲僧无底钵,依前盛饭又盛羹。

”《舟峰集》

  

  德山密禅师会下有一禅者,用工甚锐,看“狗子无佛性”话久无所入。

一日,忽见狗头如日轮之大,张口欲食之,禅者畏避席而走。

邻人问其故,禅者具陈,遂白德山。

山曰:“不必怖矣。

但痛加精彩,待渠开口,撞入里许便了。

”禅者依教坐至中夜,狗复见前。

禅者以头极力一撞,则在函柜中。

於是霍然契悟,后出世文殊,道法大振,即真禅师也。

《梅溪笔录》

  

  神照如法师,问法智尊者曰:“如何是经王?”尊者曰:“汝为我主三年库事,却向汝道。

”如敬承其命,三年毕如再请曰:“今当说矣。

”尊者大唤“本如”一声。

忽然契悟。

颂曰:“处处逢归路,头头是故乡。

本来成见事,何必待思量。

”《教行录》

  

  楂庵严法师,试经得度,依东山神照。

照器之曰:“吾宗得人益不坠矣。

”擢居上首。

师不特以讲说为尚,凡出处语默必与其法相应而后已。

时法真问止观不思议境,师曰:“万法唯一心,心外无别法。

心法不可得,是名妙三千。

”未几法真移东掖,及谢事,命师继踵。

师曰:“昔智者,年未五十已散徒众。

四明,年至四十长坐不卧。

吾老矣。

又何人,讵暇住山乎?”竟不受。

隐居灵鹫之东峰,有楂木一本,结庵於傍,名曰“楂庵”。

其文曰:“予年六十归卜草庵,庵成养病其中,且不以矫激流俗为意。

庵之左,有楂一树,因名焉。

夫楂,非名果珍也。

比之于梨栗岂无愧色,然梨以爽故致刻,栗以甘故见啖。

傥使梨栗有识性,而自求於无用之地,且不可得。

彼楂者,与桲为类,虽香而涩。

强啖之,香不可使腹实,涩不可使口爽,纵三尺竖子亦希采焉。

磊磊在枝,有自得之状,是可佳尔。

於戏,人以智故劳其骨,楂以涩故安其身。

智乎?涩乎?何者为真?予之不智,得与楂邻。

”师奉身之具,止一小钵,晨昼之餐唯三白。

如是独居二十年,闭门宴坐世不可亲。

毗尼条章轻重等,护便用之物细至於扊扅悉有洁触,寂寥自得,专以安养为所期。

一夕梦池中生大莲华,天乐四列,师曰:“此吾净土相也。

”七日果逝。

《行业等记》

  

  昔有一尊宿,以道学为宗教所重。

晚年被旨住山,雅为圣君赏遇。

临终上震悼,诏令宣葬。

侍臣奏曰:“此僧衣钵太富,见讼有司。

”上不悦,眷礼遂衰。

少云曰:“惜哉,世利能蔽名丧德,今丰储厚敛者乌可不戒。

”《少云杂编》

  

  古德浴室示众偈曰:“从本腥臊假合成,皮毛津腻逐时生。

直饶倾海终朝洗,洗到驴年不解清。

身惹尘埃沽尚浅,心随欲境染尤深。

堪怜举世忘源者,只洗皮肤不洗心。

满斛盛汤大杓浇,檀那更望利相饶。

后生若不知来处,福似须弥立见销。

”《湖心石刻》

  

  分庵主,为道猛裂,无食息暇。

一日倚石阑看狗子话,雨来不觉,良久衣湿,知是雨尔。

后因行江干,闻阶司喝侍郎来,忽然大悟。

偈云:“几年个事挂胸怀,问尽诸方眼不开。

肝胆此时俱裂破,一声江上侍郎来。

”从是不规所寓,庵居剑门,化被岭表。

偈语走笔而成,自题像曰:“面目兜搜,语言薄恶。

痴痴酣酣,磊磊落落。

骂风骂雨当慈悲,是圣是凡难摸索。

每日桥头桥尾等个人,世无王良,伯乐一生空过却。

”《隐山》

  

  灵源清禅师,南州武宁人。

风神莹彻,好学不倦。

黄太史曰:“清兄好学,若饥渴者之嗜饮食。

”依晦堂,昼夜参决至忘寝膳。

一日晦堂与客语话次,清侍立。

客去久之,清只在旧处立。

堂呼之曰:“清兄死了也。

”於是有省。

清与佛鉴书曰:“某两处住持。

凡接东山师兄书,未尝有一句言及世谛。

其叮咛委嘱,在忘躯弘示此道而已。

”到黄龙得书云:“今年诸庄皆旱损,我总不忧,只忧禅家无眼。

一夏百余人入室,举个赵州狗子话,无一人透得,此为可忧。

”至哉斯言!与忧院门不办怕官人嫌责,虑声名不扬恐徒属不盛者,实相远矣。

《汀江笔语等》

  

  佛灯珣禅师,霅川人。

久依佛鉴和尚,随众咨请邈无所入,俄叹曰:“此生若不彻证,誓不展被。

”於是四十九日只靠露柱立地,如丧考妣相似。

偶佛鉴上堂曰:“森罗及万象,一法之所印。

”珣即顿悟,往见佛鉴。

鉴曰:“可惜一颗明珠,被者风颠汉拾得。

”圆悟闻得,疑其未然,乃曰:“我须勘过始得。

”悟令人召至,因游山偶到一水潭,悟推入水,遽问曰:“牛头未见四祖时如何?”珣狼忙应曰:“潭深鱼聚。

”又问:“见后如何?”“树高招风。

”又问:“见与未见时如何?”曰:“伸脚在缩脚里。

”悟大称之。

《舟峰语录等》

  

  秀州暹禅师,方五岁,秀气蔼然,母异之,令往资圣出家,徧历禅会乃还。

而秀郡未有禅居待来者,亦有所阙,师乃一更其院,如十方禅规主之。

时吴中僧坐法失序,辄以势高,下不复以戒德论。

师慨然尝以书求理於官,得正其事。

师语明教嵩曰:“吾不能以道大惠於物,德行复不足观,以媿於先圣人。

苟忍视其乱法,是益媿也。

”明教曰:“不必谦也。

宗门道妙罕至,十二头陀出世至行也。

吾徒之所难,能为法而奋不顾身亦人之难能。

师皆得而行之,又何愧乎?”《影堂记》

  

  圆照本禅师,常州人。

天质粹美,不事缘饰,依天衣怀和尚。

弊衣垢面,探井臼典炊爨,昼则驱驰僧事,夜则坐禅达旦,精勤苦到略不少怠。

或谓之曰:“头陀荷众良劳?”本曰:“若舍一法,不名满足。

菩提决欲此生身证,敢言劳乎。

”瑞光虚席,命师主之。

既至,击鼓集众,鼓忽堕地,圆转震响。

有僧呼之曰:“此和尚法雷震地之祥也”。

俄失僧所在。

从是法席大盛,后以诸剎争迎之。

晚主净慈与灵芝照律师友善,照授师法衣。

师终身升坐必为衣之。

东都曦法师,定中见净土莲华大书金字云“杭州永明寺比丘宗本坐。

”曦异其事,特往瞻礼而问曰:“师是别传之宗,何得净土有位邪?”曰:“虽在禅门,常以净土兼修尔。

”《行业等记》

  

  仰山圆禅师,吁江人。

禀戒后,为道勇决。

闻妙喜居梅阳往依之,服勤炊爨精苦自励。

妙喜见其器识精敏,尝异之。

因小参闻举“修山主具足凡夫法凡夫不知,具足圣人法圣人不会,圣人若会即是凡夫,凡夫若知即是圣人”,忽然有契。

后主衢之祥符,迁袁之仰山,视事阅七日,讲禅门告香之礼。

首坐领众罗拜,咨以“生死事大无常迅速”,伏望慈悲开示因缘。

圆徐曰:“若欲究明生死事,直须於行住坐卧处,觑看生从何来死从何处,毕竟生死作何面目?”良久不起于坐,泊然蝉蜕。

《行状》

  

  大慧曰:“近代主法者,莫若真如喆。

善辅丛林者,莫若杨岐会。

慈明真率,作事忽略,殊无避忌。

杨岐忘身,事之惟恐不周,惟虑不办,虽冲寒冒暑未尝急己。

惰容自南源终于兴化三十年,总柄纲律。

尽慈明一世而后已。

真如者,始自束包行脚,逮于应世领徒,为法忘躯不啻饥渴,造次颠沛,无遽色无疾言,一室翛然安静自怡。

尝曰:“衲子内无高明远见,外乏严师良友,鲜克有成器者。

”嗟于二老,实千载后昆之美范也。

”《与西善书》

  

  石窗恭禅师,道行孤峻才刃有余。

久依天童宏智禅师,细大职务靡不历试。

一日归省母,母曰:“汝行脚,本为了死生度父母,而长为人主事。

苟不明因果,将累我於地下。

”恭曰:“某於常住毫发不欺,虽一炬之灯亦分彼此之用,无足虑我。

”母曰:“然过水得不脚湿。

”《怡云录》

  

  泰华可夷也,饮食可无也,而孝不可忘也。

故大孝,同天地,并日月而健行不息。

大戒曰:“孝顺父母师僧,孝名为戒,则孝可忘乎。

吾侪祝发预三宝数者,无问贫富贵贱。

唯尚以道,唯尚以孝。

间有父母无亲属共亿者,佛许减衣钵一分以奉之。

若不躬父母之养者,非吾释之子也。

《丛林分论》

  

  牧庵朋法师,婺之金华人。

见车溪卿公发明大事,累尸大剎,学徒奔萃惟恐其后。

师临讲不预看读疏文,俾侍者签出起止,以乐说辩流泻不竭。

尝谓众曰:“自领徒已来,七番讲《摩诃止观》。

於正修中,未尝举口道着一字。

”又曰:“我於大部中,欲作个小难如片纸大亦作不成,所谓文字性离皆解脱也。

”晚主明之延庆。

一日登坐讲调御丈夫次,忽数士夫至,听师举唱。

师曰:“若在儒教论丈夫事,如忠臣不畏死,勇士不頋生,故能立天下之大事,成亿代之显名,乃至不为名利声色所惑溺者,皆名丈夫。

若在吾教,则以一心三观为舟航,六时五悔为橹棹,降伏诸魔,制诸外道,是名大丈夫尔。

”士夫叹美而去。

《行业》

  

  无畏久法师,余姚人。

依慧觉璧公得旨,后徧历禅会。

尝入径山佛日之室,佛日夜坐必召师至,命说天台旨趣及《楞严》大意。

深遇之,出世清修,学者云集。

师患后生单寮纵恣,辟屋为众堂,净几明窗蒲褥禅板,洒然有古丛社之风。

讲次,见学者胶文相鼓异说,叹曰:“天台之道,由四明而兴,亦由四明而废。

非圣人复生,孰能扶持哉。

”识者谓师知言。

师天资慧利,辩说如流,举止委蛇,与物无忤。

终身与之游处者,未尝见有喜愠之色。

日课七经,夜则宴坐,率以为常,创无畏庵归老焉。

《塔铭》

  

  绍兴癸亥冬,大慧禅师蒙恩北还。

时育王虚席,宏智和尚举大慧主之。

宏智前知其来,多众必匮食。

智预告知事曰:“汝急为我多办岁计,应香积合用者悉倍置之。

”知事如所诫。

明年大慧果至,众盈万余指,未几香积告匮,众皆皇皇。

大慧莫能错,宏智遂以所积之物尽发助之,由是一众咸受其济。

慧诣谢曰:“非古佛安能有此力量。

”慧一日执智手曰:“吾二人偕老矣。

尔唱我和,我唱尔和。

一旦有先溘然者,则存者为主其事。

”越岁宏智告寂,大慧竟为主丧,不逾盟也。

《雪窗杂记》

  

  圆觉慈法师,解行兼备,学者宗之。

东掖虚席,能文二师然指请师主之。

慈至,法席鼎盛。

盛暑讲罢,归方丈偃息,而文适至,谓师曰:“东掖道场,世世皆有道者主之。

讲罢不在忏室,即在禅堂,未有偃卧自恣者也。

”慈闻曰:“敢不敬命,自后祁寒溽暑殊不少怠。

”《草庵录》

  

  南岳让和尚参六祖,有般若多罗谶云:“汝一枝佛法,从汝边去。

向后出一马驹,蹋杀天下人在。

”即马祖是也。

祖出八十四人善知识,世人谓之观音应化。

凡住持皆王臣供给,有院主二十年管执常住,不置文历。

一日有司磨勘,囚禁在狱,乃自惟曰:“我此和尚,不知是凡是圣,二十年佐助伊,今日得此苦毒之报。

”马祖於寺中觉知,令侍者装香,端然入定。

院主於狱中,忽尔心开,二十年用过钱物一时记得,令书司口授笔写计算无遗。

《通明集》

  

  雪堂行和尚云:“高庵为人端劲,动静有法。

处己虽俭,与人甚丰。

闻人有疾,如出诸己。

至於苍头厮役,躬往候问,听其所须,及死不问囊箧有无,尽礼津送。

其深慈爱物,真末世之良轨。

《怡云录》

  

  黄太史与胡少汲书曰:“公学道颇得力。

治病之方,当深求禅悦,照破生死之根,则喜怒忧患无处安脚。

疾既无根,枝叶无能为害。

投子聪,海会演皆道行高重,不愧古人。

若从文章之士,学妄言绮语,只增长知见,何益於己事。

”《梅溪集》

  

  简堂机禅师,台之仙居杨氏子。

风姿挺异,才压儒林。

年二十五弃妻拏,学出世法。

晚见此庵元禅师,密有契证。

出应莞山,刀耕火种,单丁者一十七年。

偈云:“地炉无火客囊空,雪似杨花落岁穷。

拾得断麻穿坏衲,不知身在寂寥中。

”每谓人曰:“某犹未稳在,岂以住山落吾事邪。

”而念道不减,在众之日昼夜参究,殊不少废。

一日偶看斫树倒地,忽然大悟。

平昔碍膺之物,泮然氷释,未几有江州圆通之命。

师曰:“吾道将行。

”即欣然曳杖而去。

登坐说法云:“圆通不开生药铺,单单只卖死猫头。

不知那个无思算,吃着通身冷汗流。

”《大同拾遗》

  

  隐山与灵空书曰:“沙门高尚大圣慈荫之力,后世纷纷者自卑贱之。

三三两两出没於泉石间,其气象与天台岩洞无异。

频频伛偻王公之前,得不为识者掩口,年来粪火煨芋,不起谢恩之风,固不复见觅一人。

如政黄牛志庵主,大似掘地觅天。

  绍兴十三年,左修职郎詹叔义上财赋表,乞住卖度牒。

朝廷依至三十二年。

侍郎吴子才上表陈请,仍许颁卖,寻被论以为佞佛邀福。

罢归岩谷,宴坐一榻。

味经禅以自饫,弄云泉以自娱。

仍制一棺,夜则偃卧其中。

才至分夜,令二三童子击棺而呼曰:“吴子才,归去来。

三界无安不可住,西方净土有莲胎。

”吴闻即起禅诵,如是精进者数年。

及终命家人曰:“汝闻乎?”家人曰:“不闻。

”吴曰:“汝当敛念而听。

”悉闻空中,隐然有天乐之音。

吴曰:“清净界中失念来此,金台既至则予行矣。

”言讫而逝。

《雪窗记》。

  

  寂室光禅师住灵隐日:“兄往访之,茶汤而退。

”兄意不悦。

知事延至库堂,备食待之。

光闻曰:“无故受食,他日累我在。

”令兄填还而去。

《汀江笔语》

  

  长灵卓禅师命无示立僧,法席严肃不事堂厨,唯安禅以当佳供,夜参以当药石。

其间衲子有不任者,无示告卓曰:“人以食为先,若是则众将安乎?”卓愠之曰:“表率安可为此。

”无示云:“某不争堂厨。

教谁争邪。

”《慈航小参》

  

  孝宗赐佛照禅师手诏曰:“禅师所奏菩萨十地,乃是修行渐次。

从凡入圣,夫复何疑。

方知脚踏实处,十二时中曾无间断,以至圆熟。

杂染纯净俱成障碍。

作止任灭,脱此禅病当如禅师之言。

常挥剑刃卓起脊梁,发心精进犹恐退堕。

每思到此,兢兢业业未尝敢忽。

今俗人乃以禅为虚空,以语为戏论,其不知道也。

如此兹事至大,岂在笔下可穷聊叙所得尔。

  慈航朴禅师,福州人。

生于世家,忽厌浮幻,脱身从释。

师纳戒时身心轻安,如在空际。

戒师曰:“子真得上品妙戒矣。

”由是终身持戒严甚。

主天童二十年,未有一日辄背众食,虽病不违。

奉己甚约,待众至丰。

有小师知库毕,归拜师曰:“某竭力营转,增一倍赢。

不敢自与,纳之常住。

”师怒曰:“汝所赢者,从巧取不义得之。

常住物,乃净财也。

岂容汝不义物乎?”终不纳,其僧逐之。

师凡童行剃染,令入沙弥寮,习登坛受戒仪轨,及诵遗教经。

方令受具戒。

受具毕,入新戒寮,受持三衣一钵,夜则展坐具披五条而睡。

复请一精诵戒经者,与之教授,诵至通利方许参堂。

越二三夏,山门方督掌务。

愿游方者,师必欣然动于眉睫,赠道具促其行。

尝诫其徒曰:“古者为僧,朝廷以试经得度。

故发心从释者,皆英特上行,誓求佛果之士也。

尔时佛法淡薄,名存实忘。

多资者服方袍,资不赡者裨贩为利,贪伪捷出无所不至,一朝得预缁流,自谓毕生了办,更不克己进修,便乃拨无因果,虚丧光阴,徒消信施,皆由不知出家正因,不明佛法罪净,不解三乘十二分教,不达一切诸法本空。

未得谓得,未证谓证,謟奉贵权干求应世,且无为法身心一味,贪嗔造过。

如斯之徒入我法内,伤败坏乱为害滋多。

佛言譬如师子身中虫,自食师子身中肉。

非外道天魔能破汝。

既正因出家,正因为僧,须当远离魔道,遵持佛戒。

若是达道人,总不消恁么,奈汝积劫至今,心识昏倒。

为僧之初,不以三衣一钵种种禁戒制御其心,安可入道。

譬如象马[怡-台+龙]悷不调,加诸楚毒方乃调伏。

若不如是,异时三涂苦重悔将无及。

我在无示会中,凡遇五夜必参诫行者,我须往听。

闻他苦口为人,不觉涕泪俱下。

凡登无示之门,听其举扬观其行事。

虽老於丛林者,亦皆汗下心死。

盖者老和尚生平真实行说俱到,四十余年不食非时,不畜衣钵,至於持己细行悉徇律制,以故所至住山不动声气,自然法席雍肃,诸方目曰铁面。

汝为释子,当抗志慕古,依言立行,毋堕庸俗。

无示尝曰:我为主法者,若不方便教汝摄心为道,汝他日无知造罪,老僧未免同汝受苦。

今不可使汝无闻,闻而不行非我之咎。

不见良禅师,靖州人,杨岐会下尊宿,有小师犯戒律,临终入恶道。

其母梦其子衔恨於师曰:“皆父师不能导我为善,致受是苦。

”其母以是梦告於良,良未之信。

龙图徐禧德占是时为布衣,尝参扣於良,德占俄梦入一官府兵吏斧钺森列左右,熟视之乃良禅师坐於庭下,鬼卒以杵撞其背,号叫震裂,复见其小师枷锁杻械蹲踞其侧。

德占问守阍吏曰:“二僧何罪?”。

吏曰:“老者乃少之师。

以其师平时不能训导,纵令破戒,故师之罪特重尔,此犹生报。

后七日,与子同坠无间,斯为大苦。

”德占梦觉遂询良之所以,乃云:“数日来背痛如击撞,药不可疗。

”七日果卒。

德占尝擘窠大书于分宁诸剎之壁。

《绍熙间光孝超禅师榜于天童行堂壁》

  

  法智尊者,学行高妙。

凡所着作,莫不立宗旨辟邪说,开奖人心到真实地。

指要书成,雪窦显禅师持出山,羞斋为庆,仍有茶榜具美其事,则知在昔禅教一体气味相尚,至有如此。

与今暗禅夺教者,非同日语也。

《草庵录》

  

  黄龙心禅师,南雄人。

为儒生有声,年十九目盲,父母许以出家,忽复见物。

游方,谒南禅师,虽深信此事而不大发明。

辞往云峰,会峰谢世,就止石霜。

因阅《传灯》,至僧问多福:“如何是多福一丛竹?”,福曰“一茎两茎斜”,僧云“不会”,福曰“三茎四茎曲”,此时顿见二师。

归礼南公,方展坐具,南曰:“汝入吾室矣”。

师亦踊跃自喜,即应曰:“大事本来如是,和尚何用教人看话下语。

”南曰:“若不令汝究寻到无用心处,自见自肯,吾则埋没汝也。

”会南入灭,道俗请师继踵。

四方归仰,不减南公时。

然师雅尚真率,不乐从务,五求解去乃得谢事。

未几谢师直守潭州,虚大沩以致师,三辞不往。

又属江西转运彭器资请,所以不应长沙之意,师曰:“马祖百丈以前无住持事,道人相寻於空闲寂寞之滨而已。

其后虽有住持,而王臣尊礼为天人师。

今则不然,挂名官府,直遣伍伯追呼,此岂可复为也。

”器资以斯言,及命师直复致书曰:“愿得一见,不敢以住持相屈。

”师与四方公卿,意合千里应之,不合虽数舍不往。

师以内外书征诘开示,使人因所服习,克己自观,悟则同归,归则无教。

诸方訾师不当,以外书糅佛说。

师曰:“若不见性,则祖佛密语尽成外书。

若见性,则魔说狐禅皆成密语。

”故四十年间,士大夫闻其风而开发者众矣。

庭坚,宿承记莂堪任大法,道眼未圆,来瞻宰堵,实深安仰之叹,乃勒坚珉敬颂遗美。

《塔铭》

  

  宏智觉禅师,隰州人。

未游方时,预梦天童之境。

尝纪之曰:“松径森森窈窕门,到时微月正黄昏。

建炎间谢事长,访真歇宝陀岩。

”及到天童宛如昔梦。

寻为州府敦请住山,师固辞。

后为衲子肩至法坐,由是黾勉而受。

居山三十年,传法之外百具鼎新。

常安千余众,而斋厨丰衍甲於诸剎,衲子得以安然办道。

师尝为众行乞,吴越人笃信其化,金帛之施不求而至。

师谓诸檀曰:“化汝布施,令破悭心,毋专施於我。

”后有小寺僧来,却愿施之,或见废寺窘乏及穷民老弱辈,即出衣资施令欢喜。

师未尝储积,用尽为度。

尔有隰州僧哲魁者,孤硬人也。

潜迹坐下,不言乡所,经十余载始知宏智乡人。

宏智闻欣然访曰:“父母之邦,何太绝物乎。

”智欲招至方丈,魁谢曰:“己事尚未办,岂暇讲乡礼邪。

”即曳杖而去,人莫能挽,径往宝陀真歇故居,禅宴月余日,临终召众说法而逝,阇维舍利无数。

《雪窗志其事》

  

  驱阳文忠公,游嵩山,放意而往。

至一古寺,风物萧然,有老僧阅经自若。

公与语,不甚顾。

公问曰:“古之高僧,临死生之际类皆谈笑脱去,何道致之?”僧曰:“定慧力。

”公曰:“今寂寞无有何哉?”僧曰:“古人念念在定,临终那得散。

今人念念在散,临终安得定。

”文忠叹服之。

《林间录》

  

  冯济川居士,施藏经愿文,其略曰:“予之施经,一事而具二施。

何故?以财赎经是谓财施,以经传法是谓法施。

按佛所说,财施后世当得天上人间福德之报,法施当得世智辩聪盖众之报。

当知此二报皆是轮回之因,苦报之本。

我今发愿:愿回此二报,临命终时,庄严往生极乐世界,莲华为胎,见佛闻法,悟无生忍,登不退阶,入菩萨位。

还来十方界内,五浊世中,普见其身而作佛事。

以今日财法二施之因,如观音大士具大慈悲,游戏五道,随类化形,说诸妙法,永离苦道,令得智慧,普与众生,悉得成佛。

乃予施经之愿也。

”《舍经碑》

  

  北峰印法师,戒睡曰:“佛法欲灭而调养幻身,然此臭身终为灰土。

苟因树立以致死,不亦大丈夫。

”又曰:“说得过人,不济得事,须是行得过人。

若自己分上一点用不着,虽记得千经万论如阿难,亦何足贵。

”又曰:“尝与见识人,论住持兴显寺门法,曰:‘不出勤奉香火,常住洁白,将众人事。

’”予深喜此说尽理。

若无识人论,则污下趋俗,失本色人体矣。

《自行录》

  

  资寿总禅师,苏氏,元佑间丞相孙女。

年十五懵不知禅之所谓,唯疑人之处世,生则不知来处,死则不知去相,於是敛念。

忽有所省,自不以为异,意其为最灵者靡不如是,亦未尝以语人。

及勉从庭闱之命,归西徐许寿源。

无几何而深厌世相,斋洁自如,且欲高蹈方外,抗志慕古。

遂谒荐严圆禅师。

  圆曰:“闺门淑质,何预大丈夫事邪?”

  总曰:“佛法分男女等相乎?”

  圆诘之曰:“如何是佛?”

  “即心是佛。”

  “汝作么生?”

  总曰:“久响老师,犹作者个语话。”

  圆曰:“德山入门便棒聻。”

  总曰:“老师若行此令,不虚受人天供养。”

  圆曰:“未在。”

  总以手拍香台一下。

  圆曰:“有香台,从汝拍。无则如何?”

  总便出。 #

  圆呼曰:“汝见甚么道理,便与么?”

  总回首曰:“了了见无一物。”

  圆曰:“者个是永嘉底。”

  总曰:“借他出气又何不可?”

  圆曰:“真师子儿。”

  时真歇禅师,庵於宜兴,师径造焉。真歇端坐绳床,总才入门,真歇曰:“是凡是圣?”

  总曰:“顶门眼何在?”

  曰:“觌面相呈事若何?”

  总提起坐具。 #

  歇曰:“不问者个?”

  总曰:“蹉过了也。”

  歇便喝。 #

  总亦喝。 #

  总於江淅诸名宿参扣殆徧,从寿源守官嘉禾,唯未见妙喜为念。

适妙喜,俱冯济川舟御氐城,总闻之往礼敬而已。

妙喜谓济川曰:“适来道人,却曾见神见鬼来。

但未遇炉鞴煅炼,恰如万斛舟,在绝潢断港中,未能转动尔。

”冯轩渠曰:“谈何容易邪。

”妙喜曰:“他若回头,定须别。

”翌日寿源命喜说法,喜顾众曰:“今此间,却有个有见处人。

山僧验人如掌关吏,才见其来,便知有无税物。

”及下坐,总遂求道号,喜以“无着”名之。

明年,闻径山法席盛,即往度夏。

一夕宴坐忽有契悟,颂曰:“蓦然撞着鼻头,伎俩冰消瓦解。

达磨何必西来,二祖枉施三拜。

更问如何若何,一队草贼大败。

”喜复之曰:“汝既悟活祖师意,一刀两断直下了。

临机一一任天真,世出世间无剩少。

我作此偈为证明,四圣六凡尽惊扰。

休惊扰,碧眼胡儿犹未晓。

  总因入室,喜问曰:“适来者僧祇对,汝且道老僧何故不肯他?”

  曰:“争怪得妙总。”

  喜举竹篦云:“汝唤者个作甚么?”

  总曰:“苍天,苍天。”

  喜便打。 #

  总曰:“和尚他后错打人去在。”

  喜曰:“打得着便休,管甚错不错。”

  总曰:“专为流通。”

  总一日礼辞旋里,喜曰:“汝下山去,有人问此间法道,如何祇对?”

  总曰:“未到径山不妨疑着。”

  喜曰:“到后如何?”

  总曰:“依旧孟春犹寒。”

  喜曰:“恁么祇对,岂不钝置径山。”

  总掩耳而出。 #

  由是一众歆艳,无着之名,大着于世。

晦藏既久,遂服方袍。

师年德虽重,持律甚严,苦节自砺,有前辈典刑。

太守张安国,以师道望,命出世资寿,未几求谢,事归老家墅焉。

《投机传》

  

  道昙法师,常州人。

於禅定中,得慈忍三昧。

有猿鸟常供花果,乃为受戒说法而去。

至夜,施鬼神食时祝之曰:“食吾食,受吾法,同为法侣。

”年九十余而四方师事,受法者皆新学少年。

师凡阅经,炷香九礼,趺坐良久,然后开帙。

常训诸徒曰:“夫窥圣教,意在明宗。

若不端己虚心,争到如来境界,诚匪小缘,莫生容易。

”《孙仲益碑》

  

  郭道人,世为铁工。

常参景德忠禅师,忠曰:“汝但去其所重,扣己而参,无有不办。

”忠一日上堂,举“善恶如浮云,起灭俱无处”,郭於言下,忽然心开,自是出语异常。

及卒别亲故,趺坐说偈曰:“六十三年打铁,日夜扇[打-丁+彭]不歇。

今朝放下铁锤,红炉变成白雪。

”《类说》

  

  伊庵权禅师,临安昌化祁氏子。

幼庄重嶷然如成人,十四得度,通内外学。

依无庵全禅师,用工甚锐,至晚必垂泪曰:“今日又只么空过,未知来日工夫如何?”师在众不与人交一词,毅然自处,人莫能亲踈之,尝夜坐达旦。

行粥者至忘展钵,邻人以手触之,师感悟。

为偈曰:“黑漆昆仑把钓竿,古帆高挂下惊湍。

芦花影里弄明月,引得盲龟上钓舡。

无庵喜以为类己,乾道间出应万年。

”宿学老师见其威仪,听其举扬,皆拱手心醉。

内外万指井井然,如入官府。

师所至行道,与众同其劳。

尚书尤公袤曰:“住持者安坐演法,何至躬头陁行邪?”师曰:“不然。

末法比丘,增上骄慢。

未得谓得,便欲自恣。

我以身帅尚恐不从,况敢自逸乎?近世言禅林标准者,必以师为称首也。

”《行状》

  

  东山渊禅师,业履端洁,闻于丛林。

自东山迁至五峰,见火箸与东山所用者无异,遂诘其奴曰:“莫是东山方丈物乎?”奴曰:“然。

彼此常住,无利害,故将至之.”渊诫之曰:“汝辈无知,安识因果,有互用之罪。

”急令送还。

《怡云录》

  

  别峰印禅师,住雪窦日,有小师诉头首之过。

峰厉声怒曰:“汝是我小师,包含上下则可,反来说人过恶邪,置之左右必败吾事。

”遂杖逐之,闻者叹曰:“何其明也!”《少云杂记》

  

  淳禅师,剑州人。

出世丹霞,宏智为侍者。

在寮中与僧征诘公案,宏智不觉大笑。

适丹霞过门,至夜参问云:“汝早来大笑何谓?”答曰:“因诘僧话,渠答太粗生,所以发笑。

”淳曰:“是即是。

汝笑者一声,失了多少好事。

不见道,暂时不在如同死人。

”宏智敬拜服膺,后虽在暗室,未尝敢忽。

《雪窗记》

  

  成都昭觉祖首坐,久参圆悟。

因入室问“即心是佛”,从此有省,圆悟命分坐。

一日为众入室问:“禅者曰:生死到来如何回避?僧无对,祖掷下拂子,奄然而逝,众皆愕眙。

亟以闻悟。

”悟至呼曰:“祖首坐。

”祖复开目。

悟曰:“抖擞精神透关去。

”祖复点头,竟尔长寝。

《东林颜屯庵记其事》

  

  韩退之曰:“且愈不助释氏而排之者,其亦有说。

至於欧阳永叔曰:佛法为中国患千余岁。

世之卓然不惑而有力者,莫不欲去之。

已尝去矣而复大集,攻之暂破而愈坚,扑之未灭而愈炽,遂至於无可奈何。

二皆欲壮其儒道,虽排之破之,实激扬吾释氏之道,何害之有。

”《公论》

  

  舒王,问佛慧泉禅师曰:“禅家所谓世尊拈花,出自何典?”泉云:“藏经所不载。

”王云:“顷在翰苑,偶见《大梵王问佛决疑经》三卷,因阅之,经中所载甚详。

梵王至灵山会上,以金色波罗花献佛,舍身为床坐,请佛为群生说法。

世尊登坐拈花示众,人天百万悉皆罔措,独迦叶破颜微笑。

世尊云:吾有正法眼藏涅盘妙心,分付摩诃迦叶。

”泉叹其博究。

《梅溪集》

  

  秦国夫人计氏法真,因寡处,屏去纷华,蔬食弊衣,习有为法,於禅宗未有趋向。

因径山大慧遣谦禅者,致问其子魏公浚公,留谦以祖道诱其母。

真一日问谦曰:“径山和尚,寻常如何为人?”谦曰:“和尚只教人看——狗子无佛性。

只是不得下语,不得思量卜度。

只举——狗子还有佛性也无,州云无。

只恁么教人看。

”真遂谛信,以狗子话昼夜参究,坐至中夜,俄有契。

连作数偈,呈於大慧。

其后云:“终日看经文,如逢旧识人。

莫言频有碍,一举一回新。

”《语录》

  

  神光者,磁州人,旷达之士也。

居伊洛,博览群书,善谈玄理,每叹曰:“孔老之教,礼术风规,经论之诠,未尽妙理。

”近闻达磨大士,住止少林,至人不遥,当造玄境,光乃往彼,晨夕参承。

大士唯端坐面墙,莫闻师诲。

光自惟曰:“昔人求道,敲骨取髓,舍身求偈。

古尚若此,我又何人。

”其年十二月九日夜大雪,光立于庭中,迟明积雪过膝。

师悯而问曰:“汝立雪中,当求何事?”光悲泪曰:“惟愿慈悲,开甘露门广度群品。

”师曰:“诸佛无上妙道,积劫勤求,难行能行,难忍能忍。

汝岂以小德小智轻心慢心,欲觊真乘乎?”光闻师诲,潜取利刀,自断左臂置于师前。

师知是法器,乃曰:“诸佛最初求道,为法忘躯。

汝今断臂吾前,求亦可在。

”因与易名曰“慧可”。

光曰:“诸佛法印,可得闻乎?”师曰:“诸佛法印,匪从人得。

”光曰:“我心未安,乞师安心?”师曰:“将心来,与汝安。

”光曰:“觅心了不可得。

”师曰:“与汝安心竟!”光即契悟。

《传灯》

  

  永明寿禅师,先丹阳人。

父王氏,因縻兵宼归吴越为先锋,遂居钱塘。

师生有异才,及周,父母有诤,人谏不从,辄於高榻奋身于地,二亲惊惧抱泣而息诤。

长为儒生,年三十四往龙册寺出家受具。

后苦行自砺,唯一食,朝供众僧夜习禅法。

寻往台之天柱峰,九旬习定,有尺鴳巢于衣裓。

暨谒韶国师,一见深器之,密授玄旨,仍谓师曰:“汝与元师有缘,他日大兴佛事。

”初住明之资圣,至建隆元年忠懿王请居灵隐新寺,为第一世。

明年请居永明道场,众盈二千,皆头陁上行,愿为僧者。

师即奏王,与度牒剃染。

因僧问:“如何是永明旨?”师示偈曰:“欲识永明旨,西湖一湖水。

日出光明生,风来波浪起。

”又僧问:“学人久在永明,为甚不会永明家风?”师曰:“不会处会取。

”僧云:“不会处如何会?”师曰:“牛胎生象子,碧海起红尘。

”开宝七年,谢事归华顶峰。

颂曰:“渴饮半掬水,饥餐一口松。

胸中无一事,高卧白云峰。

”偶读《华严》至“若诸菩萨,不发大愿是菩萨魔事”,遂撰《大乘悲智愿文》。

代为群迷日发一徧。

在国清修忏,至中夜旋绕次,见普贤像前供养莲华,忽然在手。

从是一生散华供养,感观音大士以甘露灌口,获大辩才,着《宗镜》一百卷。

寂音曰:“切尝深观之,其出入驰骛於方等契经者,六十本;参错通贯此方异域圣贤之论者,三百家。

领略天台贤首,而深谈唯识。

率折三宗之异义,而要归於一源。

故其横生疑难,则钓深赜远;剖发幽翳,则挥扫偏邪。

其文光明玲珑,纵横放肆。

所以开晓自心,成佛之宗,而明告西来无传之的意也。

”禅师既寂,丛林多不知名。

熙宁中圆照禅师始出之,普告大众曰:“昔菩萨晦无师智自然智,而专用众智。

命诸宗讲师自相攻难,独持心宗之权衡以准平其义,使之折中。

精妙之至,可以镜心。

”於是衲子争传诵之。

元佑间,宝觉禅师年腊虽高,犹手不释卷,曰:“吾恨见此书晚矣。

平生所未见之文,功力所不及之义,备聚其中。

”因撮其要处,为三卷,谓之《冥枢会要》,世盛传焉。

后世无是二大老,丛林无所宗尚,旧学者日以慵墯,绝口不言,晚至者日以窒塞,游谈无根而已。

何从知其书,讲味其义哉?脱有知之者,亦不以为意。

不过以谓祖师“教外别传不立文字”之法,岂当复刺首文字中耶。

彼独不思,达磨已前,马鸣龙树亦祖师也,而造论则兼百本契经之义,泛观则借读龙宫之书。

后达磨而兴者,观音大寂百丈黄檗亦祖师也。

然皆三藏精微,该练诸宗。

今其语具在,可取而观之。

何独达磨之言乎?圣世逾远,众生根劣,趣虑褊短,道学苟简。

其所从事,欲安坐而成,譬如农夫墯於耕耘,垂涎仰食,为可笑也。

师尝愿曰:“普愿十方学士,一切后贤,道富身贫,情踈智密,阐扬佛祖心宗,开凿人天眼目。

”《实录等》

  

  人天宝鉴《终》

  

  

  

  

  古之人,以修心为要。

心之正,行毋越思。

言斯鸣道,使夫后进其可师模,有何禅、教、律、儒、释、道之异也。

盖至公,则天下共之。

四明禅者秀公,笃志于此。

履历丛林,玄机综览,随所闻见集成此书,辟人天眼目,因以《宝监》名焉。

走大圆觉,求之刊行。

非独发明先辈幽德潜光,将与同志力追此道。

予嘉其说,遂跋其后云。

  时绍定庚寅自恣前一日 古岑比丘师赞书于万寿归云堂

  

  

  

  秀书记集古成书,曰《人天宝鉴》。请着语,遂下一转云:先德情知已厚颜,那堪落井更攀栏。本来一点明如日,胡汉何曾自照看。

  绍定庚寅中秋住灵隐妙堪书